潘桃小脸儿跑的通红,但不见粗喘。头型也是一丝不苟的样儿。
在阳光下闪亮刺眼。
面目是风平浪静,从潘桃刚到这时不久就有人跟着他了。这潘桃也知道,要是没人跟他那才是奇怪。这天下也就不是这么太平了。
潘桃倒也不是烦他们看见自己跟别人打架都不帮,也不是嫌他们亦步亦趋的像甩不掉的哈巴狗。反正拿钱办事。潘桃也想给他们留口饭吃。
只是能不能不要在他吃东西的时候出现啊,把小桃早起的好胃口全给搅了。
也没了去儿童乐园玩儿的心情。
回到店里的时候正是上人的时间段。
潘桃也不想上楼睡觉,就在门口坐着吹风。
石榴红装看不见,可给陈森担心的不行:“小桃,你咋没玩儿去呢?”陈森束手束脚碰碰潘桃,想想又突然高了声调儿:“是不是谁欺负你了。我找他去。”
潘桃睨了眼陈森,眼里些许有的嫌弃,就烦他话多:“你该嘎哈嘎哈去,别挡我日阳儿。”声音清脆带着甜,脸上也是怎么板都藏不住的秀气可爱。偏偏这两样儿都跟潘桃的心性全然不沾边儿。
“桃,外面冷。”陈森再不敢多说,怕潘桃来劲儿,人来人往的也不好看。
潘桃起身进了屋儿,吵吵的他脑瓜仁子生疼。
这边儿再来一瓶水,那边儿再加一勺汤的,潘桃小脸子一掉,抱着俩金蟾就上楼去了。
这边儿把桌儿坐着的三个男人被潘桃看的心里都毛。看着人上楼去这才都松了一口气。三个人不是先前的黑西服了,都换做了寻常装扮。
低声商讨老板交代的,盯住人,不要轻举妄动。只是他们心头都明镜的他们可是早在两年前就被人家发现了,也不知道现在这算不算是完成了任务。
一下午忙的昏天黑地,陈森还是硬挤出十分钟空挡出去给潘桃买了下午饭。
热腾腾刚出锅儿的盒饭。素材三块钱一盒,炸的酥脆的茄盒儿,酸甜口土豆丝。这是最下饭的。
看着潘桃吃的香,陈森心里就高兴。
“桃,等秋收过两天人就少了。你想去哪玩儿?咱就去哪儿行不?”陈森想摸摸面前的小脑袋。
潘桃噎嘴里两口饭,话也说不利索:“北,北京啊,你有钱么你。”头也不抬。继续闷头造。
陈森笑的傻,扒拉扒拉自己脑袋有些窘迫:“北京你想去我明年带你去行吗?”见潘桃不搭话,陈森咬咬牙:“嗯,那行。我们、”
潘桃打断:“去你老家看看吧。”顿了顿似合计着什么:“还是去上坟吧……”
第8章
陈森这几天都美巴滋儿的。
逐渐到了深秋,冷面店里的生意也是眼见着一天不如一天。
这天晚上陈森就连夜收拾东西,他自己倒没什么要带的。给潘桃留作换洗的衣服带满三套。香烛纸钱陈森早上也买了不少,掂对着回家就给爸妈把这两年的都给补上。
香蕉苹果,白馒头。上供的物件儿齐全了,这会儿陈森才想起来自己这几天忙活的连车票都忘了买。
一拍后脑壳儿,陈森懊恼了下。不知道明天现买票还能不能有座儿?
赶的真不好,第二天天上就飘了层黑云。挤挤压压稀薄了不少路面的氧气。
陈森一看这天头,也不确定潘桃还能不能去,回头瞧一眼还在被窝儿里拱着拱着的小桃,心里脆的一塌糊涂。
不想让潘桃跟着自己遭罪。
从窗口走在海绵垫子边儿陈森伸手给小人儿又紧紧被角,套上围裙下楼干活去了。
小天见陈森自个儿一人下来的还有些奇怪,一张黑黑的瓜子脸满是莫名:“老板你咋还不走呐?还是坐下午那趟奥?”
陈森看看店里稀拉的两座人,又看看外面乌云密布的天:“天头不行,瞅这样儿雨说不定就啥时候掉下来啦,现在也生意不好,还是赶个好天头走吧!”
石榴红涂抹艳丽的嘴一撇,让这张已经不年轻的脸越发显得刁钻:“行了,你坐车里面还能挨浇啊?他是不是还搁楼上没睡下来呢!”两年都没回家上坟,就是因为楼上那只小骚狐狸。石榴红看在眼里。心里也生这个老实男人的气。
陈森心里也不是多高兴,好不容易小桃答应自己了,老天却不答应。陈森心里别提多堵了。闹心巴拉的。
看着眼前一身红的石榴红就有些心烦。不再搭话。
垂头抹桌子,高大健硕的背影整的还挺悲凉。
小天把早上和石榴红吃的豆角炖土豆热了后端给陈森吃,陈森也没有胃口。就拿筷子捅咕面前这大碗出尖儿白米饭。
怎么瞧着都不想往嘴里送。
楼梯口传来一阵踢踢狂狂的声音,动静大的给楼下人都吓一愣。陈森立马撂下筷子跑了过去。就见潘桃白净儿的小脸儿虎的都要掉下来了。
一手提着陈森给打包的行李,一手是两朔料袋儿香蕉苹果,胳肢窝下还夹着的高香。看见陈森潘桃两手一甩,东西尽数往陈森身上扔:“你要累死我啊!”
说着轻巧的步子踢踏踢踏下了楼。
小脸儿照旧的虎着。对石榴红在一旁的数落全然听不进耳。看着桌儿上的菜碗更是一张嘴都咧开了。潘桃最不爱吃豆角,里面的土豆还凑合。
陈森被砸的肩膀生疼,憨厚的大脸却全是笑。嘿嘿,嘿嘿嘿的笑。就像偷拣着了什么好。
“走啊。磨磨唧唧的。”潘桃踢踢陈森的屁股道。两条胳膊都背在了后头。
石榴红在一边儿看着气的双眼全是红血丝。心里再一次狠骂陈森窝囊。
陈森麻溜的装好滚了一地的苹果,重新装袋儿:“小桃,你还没吃饭。”晃晃潘桃衣下摆,陈森想先去给潘桃买点儿吃的。
潘桃心里有气,就必须要发出来。要不憋着难受:“还去不去了。你这费劲。”
陈森回头赶紧对俩人嘱咐:“小天你晚上早点关门。现在没人你也别守太晚了。睡觉把门锁好。”转头对石榴红其实真没说啥的,低头眨眨眼:“行,那我就走了。我不在你俩想吃啥就买啥啊。那我走了……”
说完陈森提上东西小跑着追上抡起腿儿走得非快的潘桃。
潘桃长的真好看,陈森眼也舍不得眨一下的看。
陈森提着大包小包跟在潘桃后面儿。等到了车站通向陈森老家的小客车刚刚驶出客运站。没有票了,更没座位。
潘桃截住车就要往车上挤,售票员手也没个轻重,使劲儿的往下推潘桃。嘴里倒没说什么,只是那态度真真儿出其差。
潘桃就跟着呛声。俩人蛮牛一样拉锯在车门当中谁也不让份儿。
“你嘎哈不让我上,凭啥?给我起去。”潘桃小脑袋瓜儿对准女售票员前胸就是一记撞击。
售票员也红头胀脸的说着潘桃没家教,这一下正中左乳。钻心的疼啊。手一扬照着潘桃就是一巴掌。给小桃扇的三晃儿,退出来扒住陈森眼泪儿就掉下来了。
哭的撕心,喊的裂肺。
陈森气的浑身都抖缩,摸摸潘桃泛红的右脸蛋儿,随后一个步子上去就给售票员一杵子,陈森不想跟个女人一般见识。可是他的小桃。
平日挂在脸上的憨笑退却,只剩的满面青,吓的售票员噤声。
双拳攥得死紧。陈森是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上前去抽那女人一顿。潘桃拽着陈森衣大襟整个人儿简直都挂在上头。
哭声没有了,一双大眼儿滴溜溜转。心里第一次另眼看陈森。看的仔细。潘桃有些惊讶,也有些被吓着了。他还以为陈森是没有脾气的。
僵持的功夫,中年司机忙着打圆场:“行啊,你俩这也上来把,只是没有座儿,你看你们对付一下行不
“给你剪个半票。”
这会儿车内看半天戏都忘了出声儿的乘客也都纷纷催促了,有的叫赶紧发车,有的说潘桃这小孩儿的小脾气可真是邪乎啊。
有的也说售票员,说这么大的小孩儿说打就给打,你儿子在外头被打你咋想。
总之就压根也没人看见潘桃撞人那一下,售票员真是有苦都说不出。
上车以后潘桃异常乖觉,窝在陈森怀里抽搭,眼睫毛挂着一层湿。
今天陈森让他感到安全,比以前对他好还让他安全。耳鼓跟陈森心脏的跳动一齐。潘桃小脸发热,心还有点儿暖!
一边座位上的一对小情侣直老说话。听耳朵里却也不感觉多招他烦了!
陈森在车的最后面儿得个空场就坐下了。屁股底下垫的报纸,潘桃搁陈森腿上一坐,窝人怀里就开始肚子咕噜。
陈森摸摸潘桃的瘪肚子,又立马的缩了回来。眼睛四处的啥么,愁刚才不应该听小桃的,应该先买好早饭才对啊。
这会儿功夫潘桃小手就从后头掏出来颗通红的大苹果。小白牙咔嚓一并,圆润饱满的苹果就缺了一大口。
陈森不敢挡着,只是晃晃潘桃想让他别吃苹果:“小桃,这个凉,你完事得肚子疼了。”见人也不反应,陈森还是不想让潘桃吃:“小桃……”
本来以为潘桃得炸毛的,陈森都做好挨挠的准备了。潘桃却可听话的松开来手里的苹果让它掉到自己腿上。小手又从后头摸出来个点了红点儿的白馒头。
凉的,还有点儿硬,虽然没有苹果味儿好,但潘桃却是觉得比苹果咽肚里舒服多了。还不凉的牙疼。
“小桃,等到了我给你杀鸡吃。不用几个点儿,你少吃点儿呗。”小桃听他话了,陈森开心,还有些不敢相信的害怕。
果然潘桃吃了一个便没再向后头伸手抓。慢慢的靠着陈森呼吸渐缓。
陈森抱着怀里的小人儿紧紧收起来双臂,鼻子贴上潘桃的小脑袋瓜儿闻。
车程三个半点儿。等到陈森的老家白橡村二点多,天儿都黑的吓人了。灰秃秃的,马上就要大雨倾盆的意思。
客车停在村口,离陈森家还约有三里多地的距离。
陈森背上背着潘桃,两手提着东西。尽量弓腰让背上小人儿舒服点儿。
山路不平,潘桃叫这一路颠簸的有些晕车。这会儿伏在陈森背上晃晃儿的倒也把刚刚涌上喉头的恶心感压下去不少。
潘桃把自己的下巴颏儿垫在陈森的肩上看,看陈森后脑长出来的几根白头发。
潘桃不喜欢心里突然涌上来的这种感觉。难受。心窝窝梗着疼。
也排斥越来越往自己脑子里钻的陈森。潘桃觉得就这两天他就有点儿喜欢陈森了。这种想法可不好。但是心里也明知道陈森肯定跟孙庆文不一样儿。陈森就一心想跟他好。不像孙庆文。要找女人还想结婚。
要不要跟陈森好呢?潘桃又不想麻烦。
万一这喜欢就是一时感动呢,还是得再想想。
陈森刚背着潘桃到家不过三分钟,窗外就是一个亮如白昼的闪。紧接着又是炸得人头皮发麻的雷。小桃窝在土炕上抖了抖。
摸黑的屋子只点了两根儿蜡烛。
农村就爱停电,不过潘桃觉得挺好的。这地方的空气里都是灰尘味儿。
让潘桃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一个从没去过的地方,隐约觉觉一个没经历过的经历。
闻着就让人感到安心。
陈森到家也不歇,顶雨就去隔壁家要点儿劈材,生米,还抓了一只鸡。
心想小桃这是初次到家,可要得先饱饱的吃上一顿!!
第9章
灶火正旺,劈柴有点儿湿了,好不容易点着的又噼噼啪啪的响。再填进去些玉米荄子。
不一会儿,一锅喷香的鸡肉炖土豆便在大黑锅里咕嘟咕嘟冒了泡。香啊……潘桃在里屋陈森给铺好被子的火炕上打滚儿。
这是潘桃第一次摸见火炕,热的烫手,透过层被子躺在上面热乎乎的舒坦。
闻着一股鸡汤香肚子就使劲儿打鼓。
“我说你还有个完事儿没?等着鸡蛋孵鸡呐?”潘桃支楞腿儿躺炕上叫唤。小声音是清脆的,甜的,有点儿像撒娇。
陈森在外屋儿被烟熏的嗓子都哑了:“好了,好了小桃,我盛出来了。”陈森拿着大勺往白瓷碗里盛。细汗自额头上往下淌流儿。
端着碗快步儿进屋儿放在炕沿儿边儿上。
两手撂下连忙儿摸摸耳朵。陈森傻大个儿一样。招手让潘桃过来吃。在滚烫的炕头儿给垫上个厚垫子。屋儿里蜡烛还算亮,黄黄的暖光折射的潘桃越发的灵秀清丽。
盘腿儿往垫子上一坐。
身上就穿的一套儿单衬衣,露出脚丫子的形状都让陈森爱的不得了。
给潘桃盛了整整一二大碗米饭,俩人这顿烛光晚餐吃得都是津津有味儿的。
陈森也坐在炕沿儿边儿,筷子捡着潘桃啃完的鸡骨头嗦啰。一边儿看对面小人儿吃得油汪汪的小嘴儿。
嚼两口就撅上一撅。眯眼儿垂头的就知道造。
潘桃挑出来些鸡屁股,鸡脑袋和鸡爪子一股脑都扔进陈森碗里。挑一块儿鸡肉吃,陈森的筷头子就在小桃眼里底下夹走那些被啃完后扔到一边儿的鸡骨头。
嘴里小牙慢慢也不再啃的那么净了。三口两口咬掉表皮上的鸡肉,小牙便不往鸡骨头深里去磕。再到陈森嘴里的鸡骨头明显被啃的不干净。
陈森再沾沾鸡汤吃,嘿,还是一个样儿!
满满一大碗的饭,最后几口陈森把鸡汤表面的油花儿撇开,再兑饭里给潘桃泡着吃。
吃完再收拾完也都五点多了,窗外瓢泼大雨。一场秋雨一场寒。明天肯定不能暖和。陈森把带来的厚棉袄和薄棉裤拿出来到炕头儿给潘桃热着。
自个儿再一次冲进大雨里,不一会儿消失了。
潘桃百无聊赖的趴在矮窗台往外头瞅。窗框年久失修。蹦进来些细细的雨点子。有些蹦上潘桃的小脸儿。
跟被葵花点穴手了一般。大眼儿都不眨一下。
直到陈森又跑进院子,潘桃放空的黑眸子才隐约着亮了一下。
番茄,地瓜什么的陈森要了不少,别看现在番茄在他们那小城市都卖到了四块钱一斤。这东西在农村可也并不值钱。
农村人家家家都有自己的小菜园子。年年种些黄瓜啊,辣椒啦……
有大棚地的人家就种的更全乎一些。
还都是纯绿色食品的,养料都绝对的纯天然。
陈森得多备一些东西,潘桃现在正长着个儿呢,天天都闲不住嘴儿。别看这会儿吃的小肚儿溜圆儿。可等到半夜就得吵着饿呢。
没有电,不到七点,也有很多人家都睡下了。农村不比市里。没有消遣。这要搁在平时家家人口还可以出来聚在村口唠唠家常儿。
各家都手拿根儿黄瓜,这就算磕打牙儿的。
但今夜雨势太大,而在农村对于早早就上床睡的日子也并不陌生。
等到半夜潘桃也没醒,火炕慢慢的凉了,潘桃感到冷就一个劲儿往陈森身上扒。而陈森想起身去添一把灶柴。却又舍不得身上的小桃。
就想等会儿,再等一会儿去添,然而眼皮却是越来越沉。脑子不听自己摆弄,心里还担心一边儿的潘桃冷。直到完全把潘桃镶进自己怀里,严丝合缝儿的不留一点儿空隙。
直给睡的正香的潘桃硬生生憋醒了。
小脸儿一虎又不高兴了。使劲儿往被子外面拱,小脑袋钻出来了就推拒陈森两臂的禁锢。
又在黑暗里见了陈森睡着了依旧傻笑的脸停了动作。重新窝回陈森怀里,大眼睛闭上,开始酝酿睡意。
这男人怎么这傻呢?潘桃心里想。
第二天果然很冷,陈森还接了一个小天来的电话。说店里挺好的,也不用惦记。
陈森大清早儿起床给潘桃烧热水,正是温度才端进屋用手巾给潘桃洗脸擦脚。
潘桃在被窝儿里懒洋洋的不动弹,一对儿小脚丫子伸出被来搭在陈森大腿上,陈森把每一个脚丫丫都擦得仔细。
“小桃啊,今天天儿可冷呢,咱们今个儿穿厚点儿呗?”陈森边说边擦上潘桃的膝盖后窝儿:“你别怕厚,今天真的可冷了。”
潘桃起床跟以前比都还算早的。还有十分钟九点。大雨下了一天,今个儿天上的太阳显得很暖。但窗子玻璃上却冻出了一层薄薄的冰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