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炽的话让郑淳一愣,‘他给的印记?那代表了什么?’郑淳不语,他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卫炽扯了个敷衍的笑容,他好似猜出了郑淳会疑惑,他口气傲慢的解释着,“就像是农夫给买回家的驴子印上一个铁烙印一样,你是我的仆人,也要有一个我的印记!”
“我不是你的仆人!”郑淳在做着挣扎,“放我离开!”
“可惜~~除非我死了,或者你死了,否则咱们的这种关系永远不能解除!就像是缠绕在石柱上的荆棘,除非石柱碎了或者荆棘死了,否则他们两个将会永远缠绕在一起。”
卫炽的话像是来自于地府的呼唤,每一个字都敲打在郑淳的心坎上,他小小的年纪真是承受不住这些,他慌了,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怎样做。
卫炽抓着郑淳的衣领站起来,郑淳瘦弱的身躯就这么被卫炽拎在手里拖着,郑淳知道卫炽肯定是要带他去厨房,但是郑淳已经放弃了反抗或者说他被吓傻了。
被扔在地板上,郑淳的脸和冰蕾妹妹的脸相距非常近,他能看到那双曾经纯真的目惊恐的睁着,他能看到那曾经粉嫩的脸颊现在惨白,他手触及的地方是鲜血的痕迹,一切的一切展现在郑淳面前,都带着冲击心灵的力量。
“做你该做的事情!”卫炽的声音在郑淳头顶传来,郑淳昂起头看着卫炽,卫炽加重语气重复着,“我说做你该做的事情!”
郑淳根本不知道卫炽让他做什么,也许他在潜意识里不想承认,卫炽走到一个柜子前,打开柜子拿出一个麻袋扔给郑淳,“装进去!”
麻袋就在眼前,死尸就在眼前,卫炽竟然悠闲的坐到餐桌前,他面前的白色磁盘还有半颗心脏没有吃掉,拾起刀叉,动作是那么优雅,仿佛自己置身在欧洲某个上流宴会中,郑淳看着,他想,是不是他的师兄们也是这样被他啃食心脏的?
卫炽仿佛当郑淳不存在一般,在早间和美的阳光中,他品尝着鲜美的食物,这是一颗年轻女人的心脏,来自他的洗衣工,一家三口,父母卧病在床,就靠女儿做洗衣工的微薄薪金过活。
卫炽隔几天就会看到女人来他家收衣服,虽然过着清苦的生活却依然快乐,卫炽很想知道为什么要如此快乐?为什么明明生活艰辛却依然自得其乐?
今天女人又来了,卫炽给了她很多钱,他说只要女人和他睡觉,这些钱就都是女人的,但是女人却推辞了,她只是静静的收拾起衣服,对着卫炽鞠了一躬离开了。
卫炽看着她的背影,千年来第一次被人拒绝,他扑了上去,咬断了女人的脖子,掏出了她的心脏,看着毫无生气的女人,卫炽心里终于舒坦了些。
他把女人的尸体带到了他的私人墓地埋葬,但是他却没有带走冰蕾妹妹的尸体,他想要郑淳来处理这个小女孩的尸体,他要让郑淳成为他的一个帮手,每天每天承受着心灵的折磨,直到有一天变成一个嗜血的魔鬼。
郑淳看向卫炽,他什么也做不了,“我做不了!”
“你要是不做,我现在就出去杀掉三个人!”卫炽放下刀叉,白瓷盘血迹斑斑,上面的心脏已经全部进了卫炽的肚子,他用餐巾擦了下嘴角,白色的餐巾上立即缀上点点猩红,他站起身,“不相信可以试试看!”
“为什么?他们都和你没有仇!”
“因为我是狐妖啊!”卫炽走向郑淳,“你不是早就知道我是狐妖了吗?所以才故意接近我!从第一次在法国俱乐部的地下室酒窖见面就是一场设计好的计谋不是吗?”
卫炽的话让郑淳一愣,‘原来他早就看出来自己是故意接近他的!’郑淳无语,他抿着嘴唇,他没法想出一个让自己脱身的主意,他甚至不知道如果卫炽要杀他,他该如何自卫!
“怎么不说话了?”卫炽居高临下的看着郑淳,“或者你想告诉我你为什么接近我?”
郑淳听到卫炽的话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不能说,他不能把他的师父出卖了,他还要为师兄们报仇,他还要铲除这个杀人如麻的妖怪!
“我没有!”郑淳否认,现在他比刚才要有了些气力,至少他有了一点点小的方向——不能让卫炽知道他的目的!
卫炽倒是无所谓,他自视甚高,他觉得自己早晚有一天能揭穿郑淳,他玩乐于世间千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他挑了下眉,手指指向冰蕾妹妹的尸体,“做你该做的事情。”
该做的事情就是做卫炽的仆人,帮他收拾尸体,郑淳无计可施,他看向女孩,颤抖着的双手轻轻的捂上了女孩的眼睛,他想至少要让她闭上眼睛,至少让他觉得女孩是瞑目的。
21.
卫炽的私人墓地更像是一座乱葬岗,被木栅栏围住的这个地方成了野狗、野猫最爱的地方,因为这里有食物,因为这里没人敢来打扰。
郑淳抱着麻袋,冰蕾妹妹的尸体早就僵硬了,抱在手里更像是一个大个的木头玩偶,但是郑淳不能这么骗自己,里面曾经是个活人,他总是这样提醒自己。
私人墓地埋葬了太多无辜的人,怨气汇集成雾气,笼罩在这片土地上,令四周的景物都看不清,灰蒙蒙的一片。
郑淳跟在卫炽的身后,脚下的路坑洼不平,四周的墓碑横七竖八的或立或倒着,卫炽越过一个墓碑的时候回头看了眼郑淳,“不是什么人我都给他立个墓碑的!这小孩不错,陪了我五年,我还真是舍不得杀他!不过后来我对他厌倦了~~”卫炽说得轻巧,郑淳艰难的看向墓碑,上面只有一个死亡年和一个名字,‘1897年,山姆。’
“他是个金头发的外国孩子,我第一眼在上海看见他就喜欢上他了,把他偷了来陪我。”
“为什么不放他离开?”郑淳轻声问。
“没人舍得离开我。”卫炽愉悦的声音传来,“相信我,以后你也会爱上我的!”
爱?郑淳心里出现了这个字,爱是什么?对于年纪小的他来说,他并不清楚,在充满了死气的雾气中,提到爱本身就是一种讽刺。
越往墓地的深处走,越是让人毛骨悚然,显然后期卫炽没有什么心思给死人树立墓碑了,更多的人是随便扔进来就罢了,郑淳看到了人的骨头四散开来,看到一些还在被蛆虫侵蚀的尸体。
“随便扔哪就好了!”卫炽用手帕捂着嘴唇,他嫌恶的挥着手,显然是非常不喜欢这里的空气,郑淳抱着女孩,轻轻的把她放在一个墓碑的边上,远离任何一具尸体或者白骨,卫炽冷笑,“同情心泛滥!”
“妖狐一定要吃人心吗?”
“当然。”
“你真该死!”
因为郑淳的一句话,让墓地里的气氛徒然变了,卫炽的湖蓝色眸子闪出奇异的神采,他手掐着郑淳的脖子把他的身子抵在一块缺角的墓碑上,灰尘随着撞击落下,郑淳的背被撞得特别疼,“你要记住,你是我的仆人!”
“你早晚也会杀我的!”郑淳无畏惧的看向卫炽,在这一连串的事情经历下来之后,当他看到这乱葬岗,他知道卫炽没有感情,他知道卫炽是不会放他离开的,而他也没有能力离开,对于一个看清事实的人来说,他毫无畏惧了。
他们对视了很久,之后卫炽轻轻的松开了手,郑淳跌在地上,手抚摸着脖子,上面应该满是掐痕。
“起来!”卫炽说着已经率先走了,他不喜欢违抗,但是他觉得如果自己现在杀了郑淳,就不好玩了!郑淳从地上爬起来,卫炽的背影渐行渐远,他不想跟过去,但是身体却不由自主,好像身体里有另一个驱动力,这个驱动力迫使郑淳必须亦步亦趋的随在卫炽的身边。
坐上汽车,卫炽启动车子,郑淳想开口询问关于身体不由自主跟上卫炽是为什么,但是话到嘴边,想到卫炽的残忍,又如何也说不出了。
就像是来时路一样,回去的路依然沉默,偶尔郑淳看向窗外,形成倒序的景色好似在提醒他经历了一次死亡的观摩。
卫炽的脸在阳光的照耀下明朗,如果郑淳不知道他是只无恶不作的狐妖,也会觉得这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但是此刻卫炽在郑淳的眼里,就像是笼罩在私人墓地周围的雾霭,不干净不透明不纯洁。
他们到卫炽家门口的时候,冰蕾正站在院门口,这个自认为是卫炽未婚妻的女人,并没有任何的权利和资格独自进入卫炽的屋子,她看到了卫炽的车,慌忙的整理了下身上的鹅黄色洋装,脸上堆上笑容,“炽!”
郑淳随着卫炽下车,冰蕾在看到郑淳时,那笑容有一瞬间僵硬,而后又恢复,好像心里根本就没有闪过所谓的自己会被卫炽抛弃的担心和恐慌。
卫炽冷着脸,他现在看到冰蕾就心烦,“你怎么来了?”
“咱们进去说吧!”冰蕾讨好的笑,看到卫炽瞪着她有些不悦紧接着补充着,“原博好像约了我伯父今晚见面!”
卫炽听到这个消息,插在口袋里的手抽出来,拉过冰蕾亲了一口在她的脸颊上,“我们也好久没去拜访你伯父了,不如今晚我们也去吧!”能和卫炽出去是再好不过的了!冰蕾才不管是不是利用她,是不是真正爱她,她只要能和卫炽在一起就好。
卫炽打开院门,三个人走进屋子,卫炽指着厨房的地板命令郑淳,“你今天的任务就是把厨房的地板弄干净!”郑淳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已经干涸的鲜血,半个屋子的血迹要如何才能洗刷的干净?
“炽?这个人不是昨晚说你~~”冰蕾刚才就觉得郑淳眼熟,进了屋子终于想起来郑淳是谁了,她不理解这样的人,卫炽为什么要留下。
“帮工。”轻轻的吐出两个字,卫炽便不再言语,他‘噔!噔!’的上了楼,冰蕾跟上,她可不想离开卫炽哪怕一分钟。
卫炽的房间在二楼,脱了衣服进了浴室,冰蕾自觉的也脱了衣服进去,卫炽回头看了一眼冰蕾,一巴掌甩过来,“我现在没时间和你搞这些!滚!”
脸颊火辣辣的,冰蕾委屈的从浴室出来,她没有立即穿衣服,而是站在卫炽的房间呆愣,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成了这样的人,她只是想奉承卫炽,只是不想自己被抛弃!
卫炽从浴室里出来就看到了这样的冰蕾,冰蕾委屈的看着卫炽,但是显然卫炽的身上是没有怜悯这个词的存在的。
他套上干净的衬衫和西装,冰蕾连往前一步都不敢,卫炽整理着领结在镜子里看到冰蕾的脸,“我出去见个朋友,晚上吃过了晚饭过来接你。”
“好。”冰蕾缩着双肩,她没法违抗卫炽,她只求自己安守本分卫炽能留着她。
卫炽走了,房间里就剩下冰蕾和厨房里的郑淳,冰蕾虚脱的坐在床上,郑淳正在跟血迹搏斗。水换了一桶又一桶,弥漫着血腥味的房间因为被打扰的血液又让浓度加深了,郑淳觉得自己身上也沾满了这罪恶的味道。
其实卫炽并没有约任何的朋友,他这次只是去看洗衣女工的父母,他想看看他们不见了女儿会怎样,他喜欢看到这种戏码,非常喜欢。
贫民窟这种地方不管是哪个国家哪个城市,其实都差不多,不外乎就是破破烂烂、肮脏不堪,走在焦黑的石子路上,路过的人都是破衣烂衫,卫炽的好衣着就像是一个异类,路过之人无不羡慕他的人生,也都在心里嘀咕,这一定是某个大商人吧!
卫炽在脑子里回忆一遍女工家的地址,应该就在这条巷子的最里面,拐过一个弯,看见门口聚集了一群人,卫炽想看来就是这里了。
老太太哭着,在一群老街坊的包围中,她的老伴躺在屋子里,本来身体就不好,担心女儿更是差点晕死过去。
原博安慰着老人,“老婆婆,我重复一次事情的经过,你听听哈!”
“好的!好的!”
“女儿出去收衣服回来洗,本来应该在中午回到家,但是现在也没有回来,是不是?”
“是的!是的!”
“你知道她都去哪几家收衣服吗?”
“今天应该是去马场道那附近!但是具体都有哪些人家,我也不知道。”老婆婆说着拭去眼泪,“长官,您一定帮我找找啊!这一年来,总是有姑娘、小子的失踪,就再也没回来了。”
“我知道,我一定帮忙。”原博说着合上笔记本,他自然知道近一年来出现的失踪案,但是对于贫苦百姓,关裕祥显然没有兴趣为他们服务,所以当今天有人报案,除了他,没有人来。虽然也有些有良知的警察,但是法国俱乐部的谋杀案却占用了大部分警力,一个法国女人和一个中国洗衣工,显然中国洗衣工的命要轻贱的多。
从人群中出来,原博和卫炽正好对上,卫炽刚才就看到原博,他根本就没打算悄悄离开,原博的调查让他觉得好戏正在上演,而卫炽的出现让原博觉得也许事情的谜题也许很快就会解开,因为他想到卫炽的家就在马场道!他走到卫炽跟前,“能在这种地方碰到卫先生,真是件新奇事儿!”
“不新奇,我是来找我的洗衣工的,因为她今天没去我家收衣服。”
卫炽如此的坦白在原博看来就是挑衅,“你以为我抓不到你吗?”
卫炽笑了,他用傲慢无礼的神情上下打量了一边原博,“请允许我的直接,我真的没有高看你!”
22.
贫民窟的街边面摊,这种地方忽然来了一位穿着贵气的男人,对于面摊老板来说都不可置信,卫炽看着对面坐着的原博,语带讽刺,“你们的公勤费只允许报这点钱吗?如果一定要和我谈话,我们可以到咖啡馆去,费用我出。”
原博扯了下嘴角,他摊开笔记本,拿出用了很久已经旧了的钢笔,“这个面摊你都不配坐!”
“看来你对我误会很深啊。”
“我并不是对你误会很深,我是坚信你一定是凶手!”原博拧开钢笔盖子,“现在,请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OK!和警察合作是我这种良好市民应该做的,请问吧!”卫炽无所谓的说道,他把汽车钥匙放到桌子上,摘掉白手套,一副已经做好准备绝对配合的样子。
“你最后一次见到王老太家的女儿是什么时候?”
“王老太女儿?那个洗衣工?我以为你会问我佐薇案子的事情,洗衣工的事情为什么会问我?”卫炽明知故问。
“佐薇的案子我知道就是你做的,只是我现在没有证据!我之所以问你王老太的女儿,是因为我怀疑你是连环杀手!”
“你侦探小说看多了吧!”卫炽笑,“这么无稽的事情你都能联想得到!我真是佩服你!”
“你以为你逃得了吗?你以为有钱有势就能杀人?”
“真是好笑!就算是诬赖我也要给我找个动机吧!我干嘛杀人?你也说了,我有钱有势,要女人有女人,要怎么玩乐就怎么玩乐,干什么都顺风顺水的。”
卫炽这一问倒是把原博问住了,杀人动机这四个字一直环绕在原博的脑海中,不说别的案子单说佐薇的案子,也找不到卫炽杀人的动机,佐薇死了最大的也是唯一的受益者就是佐薇的丈夫——邦尼克,跟卫炽是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但是,原博想,他只是没想到杀人动机而已,他坚信人一定是卫炽杀的。
卫炽挑挑眉毛,他看到别人因为他而陷入困局他都比较开心,“还有什么问题吗?”
原博冷冷的看向卫炽,“还有一个问题,那个小孩子不见了!”
“哪个小孩子?”原博翘起二郎腿,“原大警官,你不会是认为全天津死人或者失踪都是我做的吧!这罪名也太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