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许晦镜没会过意。
这个,男女授受不亲呀!
正琢磨着如何下手,云非凡扔给他一个小棍。
万分艰难地检索完毕,许晦镜只从匪首身上得到二两银子。
三人离去,宛若飓风过境,寨子徒留残骸。
讲过此事,天草决定有什么事绝对不去好奇,好奇了也要远离他的主子,以免他主子一个兴致上来,拿他作棋子。
同游几日,许晦镜发现,云非凡竟然没花多少银子。就是那打劫的银两他也没动。
住店,云非凡同天草一间,说是方便天草伺候,顺便节约。
吃饭,云非凡总是会与许晦镜同桌,而后早一步吃完,说句“小镜,慢用!”拉起天草就闪去无影。
逛街,云非凡看这瞅那,居然一路下来,什么都没买。问其究竟,答曰:人不可太贪心,目及即可。
去庙中就更绝了,他一不求神,二不拜佛,三不求签。他专门解签。他解签可好,下签吹成中签,中签解为上签,拿上签的到他那一解,求缘得缘,求偶得偶,万事齐顺。就这样,人人笑得跟花似的,还不开心地掏银子。至于原来那个解签的,早已被点穴摆一边木桩似的站着,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到人散之时,云非凡好心地给了那解签的十文钱,感叹地来了句:“人家讨生活也挺不容易的!”搞得那解签的穴一解就搬凳子扛桌子的要砸人,云非凡边躲边摇头道:“肝胆俱伤呀!”
只有在游湖时,稍微安静了点。
湖面波光嶙峋,阳光和煦,倚栏而坐的云非凡眼见着双眼迷离,似昏昏欲睡。原以为时光会静静在祥和中慢慢流淌,天草占去船头。言要览尽春风。许晦镜也只望着湖,发着呆,什么都没想。因为安静来得珍贵。岂知,云非凡摇扇直起身子,开口念着:
柳暗花明春事深。
小阑红芍药,已抽簪。
雨余风软碎鸣禽。
迟迟日,犹带一分阴。
往事莫沉吟。
身闲时序好,且登临。
旧游无处不堪寻,无寻处,惟有少年心。(章良能的《小重山》)
“旧游无处不堪寻,无寻处,惟有少年心。”许晦镜兀自重复念着末尾的一句。
是啦!想来自己过而立之年,宦海沉浮,少年的模样早已洗却,无忧无虑的时光也不再忆起。今游湖,想全然放松,全然的无所忧虑还真是不太可能。
“小镜,在想什么?”
抬起头对上溢满微笑的双眸。
他是在说她自己?还是早已将我看穿?许晦镜看不穿面前之人。
“公子又在捉弄人了!许先生千万别往心里去。”天草从船头踱进来,为许晦镜解围。
“非凡说的不无道理。”
“哼,公子就是一骗死人不偿命的神棍。先生,难道你没瞧见前日里逛庙的那群莺燕美女,被公子骗得好不开心,还有那看上去就不富裕的大婶,公子胡诌两句,居然拿了人家二两银子。”天草为他人打抱不平。
没待许晦镜开口,云非凡欺近小草:“哎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庙会嘛,难道只能对着铜疙瘩干瞪眼。人家不开心,我帮忙,这叫助人为乐。收点零头小费,那叫理所应当。我可没强迫哦!人家给的那叫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不待天草反驳,云非凡又接着道:“小草,你知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在我的身边呢?”
天草知云非凡的劣根性上来了,索性不理。许晦镜却是十分好奇。
天草想阻止许晦镜的不明智之举,却迟了半分。
“为什么?”
“因为,只有在我的身边,他才能好好地活着。”云非凡如是说。
呸!你个神棍!
“为什么?”许晦镜没完全明白。
“嘘!”以手指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而后狡黠地眨了眨眼睛,说了两个字:“秘密!”
“你被他戏弄了!”
天草由衷地为许晦镜感到倒霉,都说是坑了,他还跳了进去。哎!傻瓜!
“小草,难道我对你不够好吗?”
一路上吃喝什么的,都是云非凡在出钱,住宿什么的也不差。没苦着,也没累着。说不好,谈不上。天草思及此,不作声。
“小草,难道我让你受委屈了?”
除了那个肥猪事件,提出来就丢人,不过,后来也报仇了。天草依旧不语。
“小草,难道我不理你了?”
不理?是理太多了吧!这一路上都拿我打发无聊来着。天草懒得回答。
“小镜,你作证哦!我说的没错吧!”
许晦镜不知该如何表示,只好点点头。
背着许晦镜,云非凡朝天草作了个鬼脸,天草知道自己又入了他的套。握拳隐忍着体内集聚的怒气。
许久后,忽闻湖面上乱波四起,不知是谁催动内力在胡乱拨动琴弦。
“简直就是噪音,是谁这么无良?”
难得云非凡不开口,不动手,以为安静了。哪知有人这么没品。不知道这里属于公众场合嘛,也不顾及一下。想找茬,好!
一个燕子翩然,天草优雅地飞上了噪音之舟。
“哎!年轻人,太冲动了。会吃亏的!”云非凡遥遥而望。
许晦镜也不便多说什么。
见着天草入得船舱,而后船身摇晃起。亏得那船大了些,否则立即翻了也不一定。
云非凡让船夫将船驶近,以便观战。
天草与对手从船舱中打将出来,忽在船头对掌,忽在船身四周追逐。
“小草遇着高手了。”
许晦镜好奇云非凡怎么还不去解救。
像是被洞悉了,云非凡解释道:“自己的麻烦自己解。佛家亦有云:各人造业各人担。”
数个回合,天草渐显下风,加之心情急躁,败落之势已定。
思量着,天草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三十六计走为上。
又是一阵胡乱琴声,天草身影仿若被钉。
糟了!天草知大势不妙。
云非凡见状,叹了口气,漾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果然,只有在我的身边,小草才能完整无缺呀!”
第五章:得意春风镇
哈……哈……哈……
忽闻对方舟内传出一阵笑声。仔细听来——
“教主之琴声连不相干的人都不放过。”
“闭嘴!要不是和老头打那个什么该死的约,我至于这么心烦嘛!”
“教主,约可使您亲自应承的。其实,对方无论哪一点都配得上您,你又何必!”
“闭嘴!配得上配不上应由我来说。”
“您是否讨厌对方呢?”
“不是。”
“那就行了。”
“什么行了!你是老头的说客吧!”
“教主,怎么会呢!”
“也许——”
“也许什么?教主!”
“你若先成亲,也许我可以无条件地考虑老头的建议。”
“教主,外面的那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置?”
“邪云,你又叉开话题!”
停止对话的两人走出船舱。
“小镜,你帮我领回小草吧!想来船上之人必不会为难于他。”云非凡转过身对着许晦镜。
许晦镜虽觉有些奇怪,仍应承下来。
云非凡进船舱中,因为他刚刚听见二人对话之时,眼前竟无端出现一个身影,一个极其陌生的身影,这个身影总是在自己的身后,然而,那人的面容却如影般朦胧看不真切,自己的头疼了起来。果然,自己还是不要思考太多的事情为好。
船舱外,应是许晦镜上了对方的船,因为小草的声音。
“他们竟然偷袭!”
“天草,明明是你错在先,你应该赔礼道歉才是。”
“可是……”天草不甘心。
“天草,你要明白我来之意。”
天草这才明白过来,公子生气了!
“可是,我动不了啊!”
天草知道遇到高手了,因为点穴手法与众不同,所以解穴不易。
“这位公子,天草年少鲁莽,得罪之处,还望公子不计其过,宽恕于他。吾在这里先谢国了!”许晦镜客气从容,不失礼数与风度。
“教主,算了吧!”
被称之为教主的人摆了摆衣袖,天草已能自由活动。
不情不愿道了声歉,天草连忙与许晦镜回船,比起与人动手,公子生气更让他在意。
云非凡有些头疼,所以躺在躺椅上,慵懒地闭上眼,努力排空脑中的一切。
天草进来后见云非凡闭目养神,不敢上前打扰。
许晦镜很好奇脱兔怎么一下就变死鸡了。
“公子!公子!”天草不安地试叫了两句。
云非凡不相理会。
“公子,难道……”天草想起云非凡的病。
连忙上前,搭上云非凡的脉,而后,天草才放下提起的心。
太好了!没事!天草被吓着了。
“我没事,你的问题大了!”
忽而,云非凡睁开双眼,手反搭上了天草的脉。
“高手!”云非凡这样说着。
“你可知,只要你一运功,这一身的修为便全毁了。小草!”
天草、许晦镜闻言震惊到无语。
“祸,乃自找。小草,你可知错!”云非凡忽然严肃起。
“天草知错。”天草自知又要拖累别人,自责不已。
表情严肃的云非凡,目光显得深沉而内敛,让人不觉有些胆怯。
“好了。我们回岸吧!我为你疗伤。”云非凡淡淡地说。
看着云非凡安抚着天草,乃是一贯的表情,刚才的严厉,仿若一闪而逝的错觉。
一切就这么耽搁下来,云非凡忙抓药,忙着为天草调息运功治疗。
天草也没闲着,被云非凡念叨着,决心收起那不定的心性,改一改那火爆的脾气,亦被云非凡奴役着。闲暇时帮着做全身性按摩,看着云非凡舒服到睡着,天草怀疑谁才是病号这个问题。
许晦镜之时在此地各处走了走,了解了解民生、民风什么的。想着若不是这次触怒了思王爷,也不会有这三月大假可放。虽然有些许不快,不过,能遇着云非凡主仆也算人生幸事。
无聊时,许晦镜爱与云非凡对弈。
“先生,你天天输,天天再来过,你就没点挫败感?”天草实在忍不住地问。
没待许晦镜答话,云非凡接了过来:“胜从败中来。小漕你若总是如此,我真的要放弃了。”
放弃什么?许晦镜相当好奇,只是没问出来罢了。
“公子,天草知错!”天草就怕云非凡提到那两个字。
“小草,小镜每日与我对弈,虽未有胜绩,但从第一盘至今的二十四局,他已从开始的败16子,进步到如今的只败15子。虽只有一子,却是分毫不让。你要知,做任何事不能只单凭所见已面而定。更不要50步笑100步。需知从后面赶上的人才是真正的对手。因为已经超越你与将会超越你,永远是两个不同的存在。”云非凡认真地对小草说着。
天草闻言,惭愧万分,无语听受。
许晦镜在心中惊叹,云非凡的心细如丝,省事之度,不觉肃然起敬。又感叹,一位自己已看人极准,没觉人上有人,自己的一举一动,甚至心思都被人轻易洞悉。幸而是朋友,若是对手,许晦镜老实说有些怕,怕自己会输,会输到口服心服。
许晦镜总觉云非凡难以捉摸,但转念一想,正是自己处处留意,才会引得云非凡注意提防自己。原来一开始,错在自己。想通了,许晦镜也就放开了疑虑,他也不解释,澄澈如云非凡自是会明白的。
天草的病其实如咒一般,遇着比施咒人还高的高手自是好得更快。
七天,只用了七天,天草一切如常了。
天草收敛了许多,但心性未改,仍是一派的轻松自在。他的快乐,用云非凡的话来说,让别人羡慕,使别人同他一样的开心。这也就是,别人愿意同他在一起的原因。许晦镜相当统一地点了点头。
往着京畿的方向,三人依旧同行。
赶到早不如来得巧,春风镇正举行着盛会,以笔会友,以诗交友,以曲问友。因今年秋有文武双绝会,故而又加了春风镇比武大会。这可说是春风镇的一大胜事亦是一大喜事。
古香古色春风柳,河上洲上船悠悠。这正是本日美景的写照。
许晦镜虽习武,但对文辞显然更感兴趣一些。云非凡说他怕出汗,所以留下陪许晦镜参加文会。天草说怎能重文轻武,而且比武会要更有意思些,遂立马直奔擂台而去。
待云、许两人到达会场,文会已然开锣了。
“非凡,介意抚琴一曲嘛?”许晦镜随意一问。
“技艺虽拙,但若能娱君一乐,也不枉然。”
说罢,云非凡笑然入场。
选得不错顺眼的琴,示意一笑,云非凡坐下。
虽未弹得名曲,却已是惊哗四座。
曲之初慢而淡,不见喜怒哀乐,曲调平缓、疏简。人之以为易,实则最难,不可有附点音符,亦不应有重音、密集之音,过之失于涣散或是失于慵懒。曲调行而上渐和。此处尽显琴之优雅端庄,从容适度之声,亦可显奏曲仁静物平心之美,令人有和谐和平之感。曲渐行渐急,奔腾动荡,欢快之情由此而出。曲急之时,不失雄括与明丽,如云雪之轻飞。曲至高朝急骤而澎湃,扣人心绪之如离弦之箭,音亮而雄浑。潮落,曲趋清,虽仍音色清畅,却露宁静安闲之境。曲渐行渐离,泠然静美余韵味。曲末,渐淡渐平,徒留迷蒙之感让人回味无穷。
“好!”
不知谁突然发出一声,而后掌声四起。
琴绝之名,无人争之。
云非凡戏说着:“若是以后穷了,可以去卖艺了。”
“那倒不必,直接来我家,每月只一曲,吾会待之如上宾。”许晦镜很诚恳地说。
“那说定了!到时候,可不要后悔哦!”云非凡贼贼笑得开心。
“绝不后悔!”
需知,此一无甚特别的约定,日后却为许晦镜的生活掀起许多波澜,绘出多姿旖旎的色彩。
扇面题诗题画,仕人皆互赠与之。
许晦镜拿起一已题诗之扇欣赏着。却听得一声叹息——
“可惜,这漂亮的扇子。”
“非凡何出此言?这些画扇制作虽比不得(明代)周之冕的竹菊扇、唐寅的枯木寒鸦扇、沈周的秋林独步扇、(清代)恽寿平的菊花扇、王武的梧禽紫蔽扇却也称得上不错。”
“我说可惜之意,不在扇,而在制扇之人。乘凉莫忘栽树人,但见满扇春风却不知冬去之意,可惜!我也来提首诗吧!”说着,云非凡遂动手。
清凉世界,出自手中。
精逾鬼斧,巧夺天工。
飞遍寰宇,压倒西风。(郭沫若)
这下,连围观的掌声也给了云非凡。
云非凡,果然不负其名!许晦镜心中敬佩。
正待二人走向连诗会处,忽然有人失魂般地盯着云非凡直念念。
“是你!我知道是你!你终于回来了!”
感觉手腕被紧紧捉住,云非凡很不想生气。正待要甩开。
一个大大的拥抱,云非凡意外地措手不及。
“你,没事就好!我好担心!”似自言自语,又似诉说衷肠。
脑中百折千徊,云非凡想不明白。
他,到底是谁?
第六章:身手绝非凡
大庭广众,众目睽睽,若是故友重逢,可说人生幸事,喜悦之情亦可渲染他人。但若一人如痴如醉,另一人呆若木鸡,那可就大大地古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