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尽心做好特助的本职工作是因为利益,能得到好处,而不是因为他害怕傅寒。如果傅寒要挖走他费心尽力得来的利益,那么他也可以另投他门之下。
陈经从来不认为他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是靠傅寒,他靠的是他自己,他不是叶甚蒙。至于,利益是他用什么方式什么手段抢来的那无关紧要,有能力才能抢,没能力当然抢不到。这本就是个弱肉强食的社会。
第五十章
“那么各位的意见呢?”
这个项目最有力的竞争者陈特助都开口这么说了,其他人自然没有多余的意见,不过一直未开口发言的颜特助却秉持着最客观的立场问了一句:“傅总刚刚说的都是建立在假设上,实际情况是宝盛始终要为弥补恒丰的信誉问题作出一些让步,这样的话情况仍然算不上明朗。”
傅寒点点头,“所以接下来谈第二个问题,各位心里对我的假设没有底气,因为到目前为止没有什么可以支持恒丰跳出这次的丑闻。但是,我已经得到一个重要的并且确定的消息,这个消息将在很大程度上解决恒丰目前的困境并且带来新的资源。”
他扫了一眼在座的人,继续道:“今天下午三点,天利集团将宣布全资收购之前陷入丑闻的投资公司,也就是说这间投资公司将完全的改名换主,由恒丰控股变为天利控股。”
这是一个重磅消息,天利集团是秦氏控股的超大型集团,涉及能源,金融,建设,军工等重要行业,而天利在这个时候收购那家投资公司意味着什么很明显,必然是与恒丰上层有了亲密的合作关系,以强势的姿态来斩断恒丰丑闻的后期发酵,至于双方的具体合作内容大家不得而知,想来恒丰也是付出了巨大代价的。
但也因为此,天利一站出来,那意味着恒丰可以起死回生,并且天利还能带来大量的客户资源。至此,丑闻不丑闻已经无法影响恒丰的发展,而宝盛科技与恒丰的合作也变得如同假设一般。
信誉问题不再是问题,恒丰立刻就将从普通供应商变为宝盛倾向性选择的供应商。那么关于R国信息项目,除非是项目综合评估不合格,要不然恒丰拿下大头是八九不离十。
巨大的失落感笼罩着陈经,方才他虽然感到一丝厌恶,但对最后的结果还是保留着希望,因为无论如何那一切都是建立在假设之上,但是假设变成了现实。
天利出手挽救落水的恒丰是出于什么目的他并不知晓,但秦家和傅家两家的关系他却是明白的,要说这里面没有猫腻他无论如何不可能相信。
陈经有些恶意的想,那又怎么样呢?他只不过是损失一个项目,但是恒丰付出的代价不易于自断双臂,在天利和宝盛两个巨无霸之间求存,未来的日子也照样辛苦得很,指不定哪一天就整个被拆吞入腹吃得干干净净。
这件事里面,占了最大便宜的居然是只知道拍马屁当走狗的叶甚蒙。陈经斜眼瞟着对方,他就是想不通,为什么是叶甚蒙占了好处?虽然傅寒的所有规划和提议都有足够的条件支撑,让人没有反驳的余地,但他还是清晰的感觉到这是一种处处算计好的偏袒。
偏袒叶甚蒙这只狗。
为什么?对方何德何能?
爬床吗?陈经又使劲看了一眼叶特助,就那干巴巴的模样?
叶特助被陈经的眼神刺到了,对方就像一条蛇一样毒辣,好像恨不得要把他剜心刻骨,从里到外撕得稀巴烂。他觉得他分明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好嘞,这次的黑锅又得是他来背了。他就是傅总身边的垃圾桶,什么烂货色不要的东西都往他这里扔,比如像陈经这样的,不敢对傅寒发脾气,就冲着他来了。
这个项目连他都没反应过来就突然落到他脑袋上了,他都已经做好了丢失的准备,结果却大变化,这种变化太突然不是用高兴不高兴可以概括的,因为要面对的事情太多了,比如眼下陈经的怒意。
陈经对他发怒说实话是没有道理的,因为他也只是个局外人,傅寒这样安排必然有傅寒的考量,这个考量里面绝对不包括他。可惜,两个站在不同立场的人是绝对不会谅解对方的难处的,因为对方的难处就是自己的好处,谁会让出自己的好处去体谅对方的难处呢?
因而,陈经对他发怒虽然是没有道理的,但也是不需要道理的。这是人的复杂,也是社会的复杂。
R国信息项目最终的分配方案还是下来了,宝盛方面以叶特助为全局统筹负责,供应商方面自然是恒丰占了超过半数的分项目包。而下午三点正,果然跳出了天利集团全资收购那家丑闻投资公司的新闻。
叶特助看了新闻,还是没忍住,犹豫了一会儿就往傅总办公室跑过去。
“傅总,天利这动作有点突然啊。好好的怎么就想到收购恒丰的这间投资公司了呢?”
“有利可图的事情为什么不做?”
“我看陈特助那边不是很信服啊。”叶特助笑了笑,他心里其实有点担心,陈经是个争强好胜的人,这次估计刺激得不轻,傅寒明面上有理有据,但是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么一出基本代表着陈经丧失了傅寒那里的信任,不然事情不会这样发展,原来也许是公平竞争,现在就是挑明了要捧恒丰的节奏。
陈经不可能不为自己的前途做其他考虑。
以傅总的性格,如果要放弃陈经,又显得太过温和,留了余地,可是如果不想放弃陈经,又做得太伤人心。这样做只会给陈经全身而退的机会和出路,说不定最后还要被反水。
所谓斩草除根不然春风吹又生,叶特助觉得陈经就是很快要倒的墙头草。并且傅寒这次不合常理的举动也让他有点不安,总觉得这里面还藏这些什么,他却看不透。
傅总敲了敲笔杆子,若有所思的看着叶特助,突然往前凑了凑,“你是在质疑我的决定?”
叶特助连连摇头,笑容又深了些,他哪里敢。“傅总,我这不高兴还来不及吗?R国项目多少人想要啊。”
“是吗?”傅寒拿笔杆碰了碰叶特助的脸,微微一笑,“那你是在关心我?”
叶特助睫毛一扇一扇的,咬嚼肌突突的颤,像是嚼了太久的口香糖酸得要命。他倒是没脸红,他连脸红都忘记了。
傅寒不常笑,但是每次笑都让他心魂不定。
他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总觉得傅寒在耍他,又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那只笔杆顺着脸颊滑到他的嘴唇上,“你算是在关心我吗?叶特助。”
叶甚蒙兔子一样跳起来,连椅子都没来得及推开,屁滚尿流的往外跑,“傅总,我尿急。”
他逃了,他从来没觉得傅寒有那么危险。
他装作完全忽略傅寒之前那句毫无诚意的我喜欢你,可是根本就做不到,傅寒的撩拨更进一步,他就无数次的会想起来。他本来行走在黑暗的山洞,能捕捉到前方的一点明光,并以此为生,现在那点明光突然就变大了,变亮了,照得他双瞳里一片白茫茫,他什么都看不见了。
路在哪里?目标在哪里?未来在哪里?他都看不见,只有那片白茫茫刺得他眼睛疼。
叶特助长长的疏了口气,哗啦啦的水声在耳边响起,他真的被傅寒吓尿了。
尿完后他又觉得身心舒畅,好像刚刚那么窝囊的遁走实在是太有损男人的脸面了。
叶特助一手扶着墙,一手拉着裤拉链,心思飘飘渺渺,难道傅寒真的对他有意思了?不会吧。
好吧,就算傅寒只是为了玩玩,那他应不应该配合对方一下呢?该不会又想看他主动献身然后弃之不顾吧?
叶特助就这么纠结来纠结去,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傅洁癖这个面瘫居然这么会调情,难怪贺蓝不甘心。这么骚包,平时却装得一本正经,艹。
调情,这个字眼,是叶特助的短板,对不喜欢的人他能勉强应付,但是对喜欢的人他就有点驾驭不住了。他从小就是个老老实实的穷逼土包子,长大了又一心一意苦恋一个男人,他没机会也没勇气去尝试和学习如何调情。
那种细微的暧昧和痒痒的心动就像痴缠的头发丝一层一层将他裹起来,剪都剪不断,或者又像酒,三杯必倒。
“叶特助,上厕所啊。”孙总隔了几个位置,嘿嘿笑起来,“恭喜啊,R国项目拿下来了。”
叶甚蒙走到洗手池,“运气。”
孙岘很快也走了过来,“有些事就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叶特助有这份运气也不简单。不过嘛,要是运气用完了怎么办?倒不知道叶特助想过没有。”
说完他又笑了两声,颇有深意的看着叶甚蒙。
“对了,我听说这个月底傅家要办大宴,叶特助肯定会去吧,你和傅总的私人关系那是没得说。”
孙岘见他没应声,继续道:“听说傅老主席喜欢些命理术数,道长说傅总翻了年岁有灾,今年过生日要冲一下喜挡煞。哎,想不到傅总也会折腾些这东西。”
这事叶甚蒙不知道,往年傅寒不过生日,或者和情人过他也不知道,但是没有大张旗鼓的办过生日宴会或者party之类的,上学的时候他每年都会给傅寒送生日礼物,那个时候送礼物挺正常的也说得过去,但是毕业之后就没有了,他也买,但是都自己收着,没敢送出去。
孙岘话带讽刺,他也懒得计较,本来两个人就不对盘。
第五十一章
傅燕宁扒了两口草叶烟,也不知道是哪里找来的,用高贵点的说法这东西的变种是雪茄,实际上是他找种烟草的老农民把剩下的烟叶子给裹了送过来的。
傅老首长喜欢抽这个,味道重得不行,但他就觉得抽起来带劲儿,家里人常劝他这东西对肺伤害太大,他两眼一瞪就要发火,搞得大家后来都不说了,闻到那味道就远远的躲开了。
他以前是个军人,但偏偏是个搞封建迷信的老干部,退了下来也是整天找些和尚道士风水师搞掂搞掂这里,勘探勘探那里,诸如家里门口的摆设,房间的朝向等等都是他再三确认了的,连晚上睡觉拖鞋应该怎么放,傅燕宁都常说这是有学问的!
所以老道士说傅寒翻岁有灾,傅燕宁信得不得了,也急得不得了,找了各路神仙想法子要破灾。
钱嘛,纸嘛。傅家还在乎那么点钱吗?
于是有个大师使劲儿算,算了一线生机,说是翻岁那天四月初九,要逆五行倒置阴阳翻死门入生门,要请七七四十九个五月初三出生的人烧香吃煞宴,然后等过岁辰的时候,集了香灰做成白符包,上面点一点破灾人的血,随身带着就行了。
至于为什么是五月初三,大师拿出排盘,天地人九宫八阵排了半天,加加减减最后告诉傅老爷子,看,要五月初三的,不限男女。至于煞宴,就是白宴,不能沾红,只能吃比如白萝卜,白豆腐,白菜头一类的东西,当天唯一能见红的东西就是傅寒那滴血。
傅老爷子很高兴啊,给了大师不少身外之物。就开始到处找五月初三出生的人,好在他是部队上的,找人这事不难。
家里人就说既然要办宴了,那就好好庆祝一下,办白宴的就去吃白宴,他们要开红宴给傅寒祝贺一下,两边不相干。傅老爷子很谨慎的问了大师,大师说可以,不挨着就行了。
于是这事就这样安排上了,其实给傅寒过生日是个很次要的原因,主要原因是自从傅寒出国之后傅老爷子就各种不高兴,成天拉着个脸,劝也劝不得,这几年他们哪里敢办什么大宴,两头不讨好。趁着现在两人关系又好了,就好好热闹一下也挺不错的。
除非有某种特定的目的,否则过生日是很私密的事情,一般都是亲朋好友之类的聚一聚,玩一玩。
傅总不喜欢过生日,麻烦。像这种两头还一起上的,他就更不心喜了,还不如找个地方睡会儿觉来得好。
虽然不喜欢,但是每次临近生日的时候傅总心里还是有期待,读书的时候他的期待还能得到一点回报。等毕业了,他有种被断粮的感觉,不爽是自然的,但他又无可奈何。
只不过今年的情况不一样了。
“叶特助,你觉得哪个生日蛋糕比较好吃一点?”傅总把手中的彩页摊开平放在办公桌上,表情严肃认真,旁边还列了一张表,上面详细记录了每张图片上蛋糕的具体信息,诸如1号蛋糕6层,金色熊,带水果,巨无霸,慕斯涂层,巧克力口味等等。
叶特助想翻白眼,他刚来公司林秘书就火急火燎的通知他快去傅总办公室,有重大的事情找他。没错,林秘书的原话就是有重大的事情。
他还以为发生了什么让傅寒都震惊的大事件,进来屁股都还没坐稳,对方就摊开五颜六色的蛋糕画册,一页一页的让他看。
再说了,他只能看,怎么知道哪个蛋糕好吃?
“看着都不错啊,傅总,你喜欢什么口味?”叶特助敷衍着,傅寒根本不喜欢吃甜食。
傅寒皱皱眉,“生日蛋糕嘛,都差不多。”
叶甚蒙随便指了一款十二层的巨无霸,道:“那要不这个?气派。”
“哦。”傅总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这个生日蛋糕太大了吧。”
叶特助手指换到另一页,“那要不这一款?”
“这个生日蛋糕是巧克力味的,我不喜欢。”
叶特助换了好几款,每一款都会被否决,每一款被否决的时候,傅总都会用郑重的语气说四个字:生日蛋糕。
才开始叶特助只觉得今天傅总讲话怎么听怎么别扭,以往都是怎么简单怎么说,今天偏偏句句话都要带上生日蛋糕这么复杂的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傅寒的眉头越皱越紧,好像选生日蛋糕这件事已经变得非常难以解决了。他突然把彩页收起来,然后拨通了林秘书的电话让她进来。
“林秘书,你帮忙订一个合适的生日蛋糕吧。这周六送去傅主席那里。”
林秘书接过蛋糕彩页,应声道:“傅总今年决定要过生日了吗?往几年这个时候都加班啊,我们秘书处决定到时候一起送你一份礼物,傅总你不要嫌弃啊。”
傅寒扬扬眉,“不会。”
林秘书笑嘻嘻的出了门,办公室又是一片沉默。
傅总目不转睛的盯着叶特助,也不说话,表情有点冷,嘴角微微上扬。
叶特助暗暗心惊,这他妈怎么又不高兴了,他办砸了啥事?叶甚蒙回顾全程对话,他没哪里冒犯傅总了啊。他不是很耐心很温柔很狗腿的在帮傅寒选生日蛋糕吗?
他容易吗?每次傅寒过生日,他老久就开始惦记,上班下班一路上就想今年给他送个什么样的东西,去年他看了一对网球拍,做梦都想着要是能和傅寒去打一场真不错,可他买了送不出手,只有自己藏在家里。
今年傅总要过生日,但也跟他屁事不沾,如果不是上次孙岘嘴贱在那说,他根本都不知道。
他也想给傅寒过生日啊,问题是人家不需要。
想着想着叶特助就觉得心口酸,今年的礼物之前他都看好了,结果孙岘一说傅总今年要过生日,他就泄气了。礼物也不想买了,买了也只有压箱底,其实没多大意思,最多拿回家自己意氵壬一下。
但是就这样,面前这个人还老是对他各种不满意。
傅寒不吭声,叶甚蒙也不吭声。拽什么啊,就知道对他各种冷脸。
等到叶特助觉得腰都挺疼了,屁股都要坐不住了,傅总偏过头,开口道:“叶特助,你觉得秘书处会送我什么?”
叶甚蒙琢磨了一下,又琢磨了一下,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突然他猛烈的咳嗽起来,整张脸涨得通红,气管难受得要命,他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叶特助眼泪都咳出来了,好不容易把气顺下去,却又忍不住笑起来,但又不敢笑,只能生生憋在胸腔里,瓮声瓮气的说到:“傅总,你不会想问我要礼物吧?”
傅寒抿了抿嘴,垂下眼皮,“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