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自己爱得神魂颠倒的面孔,用手摸了摸杨子谦滚烫的脸颊。不知道为什么,秦沐铭此时竟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一天下来最快乐的时光就在这短短的两个小时里,就这么坐在他身边,什么都不做,秦沐铭竟然意外地觉得安心,就好像以前到酒吧点杯烈酒和杨子傲待在一起一样。
秦沐铭躺下来,用手圈住杨子谦的身体。他好像很冷似的,一落入秦沐铭的怀抱就使劲往里蹭。秦沐铭突然就想,要是今天杨子傲不回来就好了。多希望时光过得慢一点,他搂紧了怀里的人。
但这不是爱,或许是喜欢也或许是怜悯。秦沐铭脑中强迫自己这么想着,却嗅着杨子谦的发香弯起了嘴角。
静静的相拥了很久,秦沐铭看着杨子谦平静的睡颜,一直没有睡着。仿佛这辈子都看不够似的贪婪,他把这种不正常的迷恋归结于“杨子傲的脸”。这家伙怎么就长着这幅天妒人恨的颜,突然秦沐铭并不再厌恶世界上出现了两个和杨子傲一模一样的人,因为他们有着截然不同的个性和习惯,是两个除了长相之外没有任何关联的个体。
想起了自己前几个月还一心想着把杨子谦变成杨子傲,秦沐铭就觉得好笑。明明是不同的,他爱的也只有一个,为什么还要进行这种无聊的改造。秦沐铭告诉自己,因为杨子谦的存在,才让他更加确信自己想要的人是谁,这不是坏事。
秦沐铭十分相信精神的力量,他认为肉体是受大脑支配的,人不可能因为习惯而依赖上什么东西,也没什么养不成或戒不掉的。他认为只要意念不停地给自己暗示,最终躯体会照着暗示的方向发展下去,并且长久以来他就是这么做的。
快要放弃的时候强迫自己坚持下去,被人骗了大笔钱财强迫自己不要气馁,伤害了无辜的人强迫自己要狠得下心。在创业初期,他每天早晨强迫自己闹钟一响就要立刻起床,大冬天的强迫自己早晨洗个冷水澡保证清醒,晚上很晚了还在眼睛里滴风油精强迫自己打起精神继续理事,就算被辣到指甲掐进肉里也没有回头。
秦沐铭真的算是一台很可怕的机器,他有着一般人没有的毅力和意志,就算在最累最困的时候仍然到健身房锻炼保持身材,他的意志甚至可以让他在最饥饿的时候看到自己最喜欢的食物都能够淡定的把它们扔到垃圾桶里。
还记得很小的时候父亲就训练他们俩姐弟手握冰块,一起训练的还有很多小企业的少爷小姐们,秦沐铭把小手握紫了都没有松开,在所有富家子弟包括秦沐薰都放弃了之后,他打开空空如也湿漉漉的手,炫耀一般的看着父亲。
秦沐铭抬起头望着黑乎乎的墙壁,这些回忆现在想起来已经无关紧要,他看着旁边还在昏睡的青年,起身在那间小屋里放了些食物,锁上了门。
杨子谦睡了很久,起床之后发现自己还在小黑屋里,不同的是身体已经被清洗干净了,身上还裹了条被子。他从被窝里钻出来,发现旁边放着一些吃的。
秦沐铭怎么突然这么好了?他摸索着盘中的食物,抓起了一个面包就往嘴里塞去。他太饿了,再不吃会死掉的。辛巴被送到薰姐那儿寄养,应该过得不错,起码比自己要好。杨子谦安慰自己,父母在美国安养天年,辛巴也被养的膘肥体胖,自己还有啥不满足的。
唯一没有圆满的,就是过了那么多年,他还是没能得到秦沐铭的心,哪怕一丁点都没有过。他甚至想着,秦沐铭若是能一直装作喜欢自己也好,他愿意一直被骗。但是秦沐铭连骗都不想再骗他了,没有利用价值的棋子只有被丢弃的下场。
外面几点了呢,是黑夜还是早上?杨子谦只觉得胃部一阵抽搐的疼痛感,他躺在地上捂着肚子。可能是因为太久没吃,他本来胃就不好,现在也许更加严重了。
胃病会不会死人?这个问题他并没有想过,他只知道自己根本不想死,无论被怎么虐待,他都不想以这样窝囊的方式结束性命。虽然也曾想过轻生,但这样的念头一从脑中冒出来,就被他立刻堵回去了。
没有什么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了,除了比自己更重要的人。
他想,现在对他来说,比自己更重要的应该只有父母和薰姐了,辛巴若是人的话应当也算,或许……再过一阵,他没有那么痛恨哥哥的归来时,哥哥也会成为第四个比自己重要的人。
当然,杨子谦永远都猜不到秦沐铭在他昏睡之时都做了些什么,秦沐铭总是恰到好处的在他清醒的时候对他万般蹂躏,给他烙下最残忍的回忆,却总小心翼翼地藏起他的温柔。
杨子谦永远不会知道秦沐铭就在他身边静静地看他睡觉看了两个小时,也不会知道秦沐铭亲手把他抱到浴池,试好了水温后才轻柔地帮他清理身体。秦沐铭的好转瞬即逝难以捕捉,而他也无福消受。
第 84 章
日历被翻了一页又一页,秦沐铭自然不可能一直拘泥于这种儿女情长,在和杨子傲重聚的片刻分神后,他又重新投入到了紧张的工作中。
黎明的股票在他分心的这段时间下跌了好几个百分点,他看着一票绿油油的数字不禁皱起了眉头。诚毅的信任危机也在他们的一次又一次不断地道歉和努力中越飘越远,本来孙浩天也就只是个小官儿,诚毅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了孙浩天的身上,虽然他们也难以逃脱干系,但至少没有受到太大的打击。
孙浩天还在监狱里蹲着,而杨子谦还在黑屋里关着。
秦沐铭绝对是个标准的好男友,每天下班准时接杨子傲回家,他要去酒吧也亲自开车送他上班,杨子傲的同事一开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看着首富级的高富帅亲昵地搂着杨子傲上了一辆红色法拉利才大惊失色。
于是第二天,就算杨子傲迟到了半个小时,老板也没有骂他。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店里的客人也就打探到了点消息,不经意间走漏了风声。以前就有传言说黎明的大董事长是基佬,但很快消息就被压了下去,很多女生也宁愿相信他是眼光极高的黄金单身汉也不愿相信他是同性恋。
后来秦沐铭在微博暗示了自己已经有了家室,才有人慢慢知道了杨子傲的存在。
不过,看着和自己共事了很久的穷逼调酒师和这样一个光彩照人的成功人士出双入对,这冲击感还是十分强烈的。一时间所有同事都在抱杨子傲大腿,有人偷偷问杨子傲当初怎么追到的秦沐铭,杨子傲头也不抬地回:“追他?他又不是急支糖浆。”
这回答又让八卦的人群炸开了锅,要知道秦沐铭是比明星还要耀眼的存在,这简直就是爆炸级的新闻头条,杨子傲却说得像阐述自己吃了顿饭一样平静:“是啊,他追我啊。他优秀?我也很优秀啊,不然他凭啥看上我啊。”
秦沐铭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最近一直在头疼股价的事,庄家操纵的股市他也预料不到,但公司大势是没问题的,并且黎明的地产部新接手了城郊结合部一个高级住宅小区和市区一栋商品房的项目,恢复股价应该指日可待。
诚毅的地产并没有黎明发展的好,他们主要做的是日用品和家具,但是对地产这种圈钱数额很大的项目,他们也虎视眈眈。
秦沐铭占有的股份主导了黎明的走向,很快杨子傲的言论就引起了媒体的注意,各大媒体争相采访,而杨子傲就像神仙一样来去无踪,于是他们纷纷把话筒指向了秦沐铭。
这可给秦沐铭带来了不小的麻烦,他的秘书现在就像经纪人一样,一个商人成天躲着记者,成何体统!秦沐铭有些生气,一回家看到杨子傲坐在沙发上跟没事人儿一样吃着零食看着电视,气不打一处来。
“子傲,为什么要把我们交往的事情说出去?你知不知道现在这些绯闻会给我的工作带来很大的困扰?”秦沐铭语气是急了些,但毕竟还算平心静气。坐在沙发上的杨子傲瞥了秦沐铭一眼,无所谓地边吃边说:“怎么,怕影响你的名声?我都不怕你怕啥。”
秦沐铭心里暗暗难过,眼前的杨子傲仿佛突然变得陌生起来。他一直以为这个人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无论他在想什么杨子傲都能参透的。仔细想想,杨子傲以前好像也会经常开这种伤人的玩笑,但那时候他从没在意过。
为什么现在他的容忍度变得那么低了?到底是因为什么……秦沐铭突然想起了小黑屋里的人,才记起来他已经一天多没给过饭了。
人忙的时候总会忘掉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杨子谦就是秦沐铭忘掉的那部分。
他一直在小黑屋里捂着肚子等着秦沐铭丢一点东西进来喂他,就像动物园的猴子乞讨游人扔的瓜果一样。但是一直没有人,秦沐铭好像完全把他忘了一样。
他就这么一边抽烟,一边愣愣的盯着门,每每听到走过门口的脚步声就屏住呼吸,气都不敢出,疯狂的期待着秦沐铭想起他来给他东西吃。但这么眼睁睁等了一天多,除了来了又走的脚步声,杨子谦什么也没等到。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在沙漠中迷失了方向,渴了好几天的人突然看见了绿洲,走近一看却发现是海市蜃楼。那一声声清晰的走近的脚步仿佛在对他耳语“秦沐铭就快来了,他记得你在这儿”,但远去的脚步声又像是恶魔的嘲讽,一声一声刺进了他的心坎上。
他不记得原来的自己了,真的忘记了。杨子谦躺在空酒瓶和烟头里,盖着已经发臭的被子。没有食物,连排泄物都不多。杨子谦又瘦了回去,甚至比原来更加消瘦。好不容易长出的一点肉也被饥饿消磨得一干二净。
他现在就像一只几天没有进食的饿死鬼,只渴望一点能果腹的东西。可以没有光,可以没有消遣,可以忍受无边无际的寂寞,他现在只想吃东西。在极度饥饿的状态下,脑中所有的爱恨情仇都消失了,只剩下对食物的渴望。
杨子谦现在就像一条狗,有奶便是娘,谁给他食物都行,吃什么都没问题,他不想饿死在这个地方。不想饿死,也不想死在这个地方。
他也曾想过会不会睡着就感觉不到饥饿了,所以他尝试着躺下,裹上臭烘烘的被褥,强迫自己睡着。但他不是秦沐铭,他没有超乎肉体的意志,他被一阵又一阵难以忍受的空腹感叫醒,接着就是好似内脏都绞在一起的痛苦的胃痉挛。
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心情去恨秦沐铭了,他现在只是一只靠本能生存的野兽。
不知道又等了多久,门才开了。秦沐铭丢进去一个面包,立刻便又合上了门。他飞快地扑上去,抓起面包就大口啃食,开了一瓶酒,就着面包喝下了肚。这种吃法对于胃本来就快坏掉的人来说是自杀性的行为,但他别无选择。
痛苦且毫无尊严地活着还是死掉,杨子谦终是选了前者。
第 85 章
“你宁愿被人欺辱也要保有你所谓的仁慈?”
恩,杨子谦点点头,迷茫的看着黑暗中的唯一的那点光晕,那道光闪闪烁烁,时而远时而近,声音亦是。
“也就是说,你这一生都选择做个滥好人,而不愿从心所欲的活一次?”
滥好人?杨子谦摇摇头,自己才不是滥好人。
“我只是讨厌伤害别人而已。”杨子谦对着那道微光自言自语。
“无聊的解释,可笑的善良。”光晕一点一点变大,接着那道光中出现了孙浩天的脸。
“你这种善良只会不断地纵容别人伤害你,你只会活得越来越悲哀。”接着孙浩天仰天一阵狂笑,慢慢地单一的笑声变成了很多个笑声的和声,孙浩天旁边突然出现了很多很多人,王晖,张越,还有办公室的同事。
他们站在光晕的前面,遮挡了那道光,身体的轮廓在黑暗中被后面的微光清晰的勾勒出来。杨子谦瞠目结舌地看着那些逆光矗立的人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讥笑他的人越来越多,更多的人从那道光中走了出来,有在楼梯间嚼舌根的女同事,有以前常常欺负他的哥哥……
杨子谦捂住耳朵,他不想听到那些讥讽和嘲笑。
接着他看到一双擦得锃亮的皮鞋朝他走来,在他面前站住。“那么就永远活在我的欺辱下吧,如你所愿。”说话的人发出了尖锐的狂笑,响彻了整个黑暗的空间。
尽管捂着耳朵,他还是听出了声音的主人。
“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了……”他痛苦地捂住耳朵,留下了屈辱的泪水。隐约中他看到辛巴朝他走来。
“辛巴,来,到爸爸这儿……”辛巴只是扭头看了他一下,就像看一个陌生的流浪汉,就朝着另一个方向走远了。
他睁大眼睛看着辛巴远去的背影,浑身颤抖。“别走,求你不要走……不要走啊!!”从噩梦中惊醒的杨子谦惊魂未定,一半还在被子里的他一下坐起,在黑暗中大喘着气。
他脱下了被汗水浸湿的睡衣,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做那样的梦。但是那样的梦真的太可怕了,如果连亲手养大的辛巴都看不起自己,自己还有什么活着的尊严?
他开始思考,这么苟且偷生到底为了什么。也开始思考,自己那种所谓的慈悲是否真的值得被赞颂。
秦沐铭怎么对他,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雇车撞他,剔除了他的记忆,流放了他的父母,勒令他们不得相见。借着偷文件的理由囚禁自己,进行惨无人道的凌虐。之后又骗走他的心,然后找到了杨子傲,把他的一颗真心糟践的鲜血淋淋还不肯放他离去。
秦沐铭对他,是从精神和身体双方面的施虐。
即便被他这么对待,你也要守护你无谓的善良,继续无止境地原谅他吗?杨子谦吃完了那个面包,坐在地上静静地思考。
大约过去了两三个月吧,或许更久,杨子谦不需要日历,所以已经不记得了。他只记得自己一直活在这片黑暗中,偶尔会被秦沐铭拖出去强行交女篝,但更多时候,陪伴他的是烟酒。
有时候想起他来,秦沐铭就会扔点面包或是水果,有时候没想起来,连着三两天他都得在饥饿中度过。不给饭没什么,不给水他就得喝酒。秦沐铭开心的时候会多扔几瓶矿泉水进去,不高兴了几天就扔一两瓶。
秦沐铭经常把他忘掉。有时候和杨子谦出去进行三两天的旅游,也就自然而然地把他忘在家。只在小黑屋里放了少许的食物,把他锁在里面,他们就离开了。杨子谦吃完了就得挨饿,所以他得摸黑慢慢地吃,吃一会回忆一下,再配着几根烟一瓶酒,煎熬地度过那些天。
有时候秦沐铭忙着陪杨子傲,是真的没有时间管他,而有时候是真的完全不记得有这么个人还活在那个黑摸摸的巢穴。
不管是哪种情况,结果都只有一个——杨子谦已经快被忘掉了,就像恩客女票女昌过后一走了之,又像陪着主人踏遍千山万水后破旧了被丢弃的鞋。
他已经从消瘦变成了瘦骨如柴,浑身上下都没什么肉,反正只有杨子谦自己睡觉的时候觉得硌得慌,没碍着秦沐铭什么事,他自然也就不得而知。
真不知道对这一具皮囊包裹的骨头秦沐铭怎么还下得去手,每次做的时候秦沐铭又啃又咬,让杨子谦觉得他像只食尸鬼一样。秦沐铭用手就可以紧紧握住他的脚踝,大腿就像两条藕一样又细又白,长期缺乏日照,皮肤的颜色已经不像是黄种人的颜色了。
杨子谦快要把世界上一切的颜色都忘光了,他记得天空是蓝的,草是绿的,茉莉是白的……还有什么,还有夜是黑的,墙是黑的,酒和烟都是黑的。花草不光合作用就会死,人也许也会。杨子谦觉得自己就要发霉了,腐化在这个小房间里。
都说监狱里可怕的不是拷打,而是寂寞。杨子谦觉得呆在这比监狱还可怕,监狱里还有狱友可以说说话,这个小黑屋里什么都没有。长时间的待在一个封闭的空间,不要说是人,连狗都会受不了,杨子谦居然一声不吭的这么活了好几个月。
有时候连秦沐铭都会偶尔想想,自己是不是太残忍了些,但真的没有办法,杨子谦不能逃离他的视线。薰姐也来问过杨子谦的去向,秦沐铭告诉她他把杨子谦送到国外读书了,想结束这段孽缘。当然这不是在家说的,杨子谦也不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