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网路上还流传着渠全与其他三名男士的照片,转移不少火线,让出柜话题引发的批评没有以往这么疯狂与尖锐。
只不过攻击的言论还是不少。当然不孝之类的指责是一定会有,但由于两人中间还夹了个五岁的仇小海,让卫道人士有很大的发挥空间。
大部分的指责都认为,仇潜与白朗共同给了仇小海一个最坏的示范,加上,如此高调地公开等同让仇小海承受了不该承受的舆论指点,极端地不负责。而这个问题,在记者会一开始就被某位记者以尖锐地口吻提出来问:仇先生觉得自己对不对得起儿子?
当场,仇潜扬眉问了句,杀人犯的儿子有没有错?
出题的记者一顿,保留地说,要是跟儿子没有关系的话,就没有。
仇潜耸肩答,所以去指指点点杀人犯的儿子,错的是哪边?
但同性恋很有可能遗传不是?记者不服。
是就是了,那又如何?拿遗传来论是非的人,我能说什么。仇潜一脸不屑。
记者胀红脸。既然如此,仇先生如何解释自己还去骗女人子宫生儿子!?
仇潜一听,狞猛一笑。有种,要我答,先证明你的问题。要没办法的话……
仇潜没说完的话,让大伙儿突地醒悟,今天记者会里问归问;还是现场转播,但回去有没有『事』可没人保证。于是接下来的提问,都像打在棉花上,不痛不痒。白朗在家里的电视机前摇头,公然警告媒体这种事,做的人也不是没有,这么嚣张的仇潜也算前几名了。
无论如何,当渠全的风波过后,白朗与仇潜在人前算是一对。褒贬互见。
而照理说这时若减少白朗的曝光率、冷处理一阵,会是比较好淡化新闻的处理方式,可也不知是运气还是倒霉,白朗却是在这风口上,入围了金帝奖最佳男主角的提名。
要是一个月前接到这讯息,方华肯定开心大笑。
这会儿真收到主办单位寄来的入围通知,方华头一次对着烫金的卡纸发愁。
当然,提名金帝奖的最佳男主角奖对于白朗这种资历尚浅的新人来说,已是非常高的评价。可以说,『提名就是得奖』这句话用在这时期的白朗身上,是没有错的。
可若要白朗为了不浪费金奖提名所带来的人气,高强度地暴露在各种访问节目中,想必紧跟而来的,是更多对白朗出柜的探问与讨论。那么,出柜这事只会被逼得越来越高调,对白朗绝非好事。
「不过另一个选项,也就是干脆谢辞这些节目邀约,对你也是有一定的弊害,」方华对着白朗叹口气,「关注淡是淡了,可是对以后的宣传,怕是会造成许多阻碍。一些有口碑的老节目,是经不得新人邀了不去。不去,就妥妥封杀了以后的机会。而要是这边去那边却不去,也是个得罪人的理由……所以这事也不算单纯的公事范畴了,我得先给你分析分析,想清楚了我们再往下走。」
白朗想了想,却还是点头,「不碍事。我会配合公司宣传,有节目我就上。」
方华以为白朗没听懂,决定说得更直白一点,「要是你跟仇潜的事弄得太过高调,虽然我很不想提这个,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们分了,又该如何善后?」
「那有什么,」白朗笑笑,「那时最痛的,都不会是这些。」
方华听完后,摇摇头,「搞什么。明明两个男人,都听得我肉麻。」
白朗略微扬眉,表示不懂。
方华给了个白眼,才接着说,
「对于我刚的问题,仇潜只说让我省了这心,没人会苛待一个死了丈夫的。」
「……」
白朗无言。果然是仇潜版的肉麻。
……
渠全这事还有个尾巴,就是白礼。
依照渠全先前的安排,出面找上老教官欺压白朗的,是被收买的白礼。
当然老教官早在『乱街』开拍不久后就被『处理』了。除了被盖布袋痛揍几顿以外,在白朗的提醒下,仇潜只找人设了赌局,让老教官接下来的日子更灰暗也更无望而已,没用上狠手。毕竟这人也只是贪钱,没想要贪命。
白礼其实也是贪钱,但三番两次利用亲弟弟来搞钱这事,罪无可恕。在渠全的事大致抵定后,仇潜卷了袖子就想好好处理这个人渣。可毕竟是白朗的哥哥,要狠到什么程度,于情于理,仇潜还是多问了一声。
而白朗也不得不承认,他还是瞧低了白礼心中的贪。原以为仇潜这块招牌能多少喝阻白礼;确实,白礼也没像前世那般,动不动就以找媒体爆料的筹码威胁,可这般暗处的来,有了第一次以后,若不给个彻底的了结,肯定还会有第二次。而白朗不想在花费自己或仇潜的任何资源在压制白礼上头,那只是种浪费。
所以白朗同意了让老教官当人证(非自愿也会变得自愿),把白礼花钱找人暗整白朗的这个事实,给公布出来。在老教官的指证历历之下,配合连白礼交钱的照片都有,要弄得不好,白礼可是会犯上教唆伤害的刑事罪名。
罪不是太重,但只有胆欠欠钱、还想着用钱翻身成为上流人士的白礼,看了这报导脸都白了。
原来自认做得绝对隐密的丑事,竟是被清清楚楚地拍了下来。
也所以,在自家门口被大批记者们堵着路询问犯罪动机时,白礼脑袋一片空白,只能抖着嗓子强辩道,他、他就是个守法小市民,只是拜托个人教训不孝顺的弟弟还不行了(他可不敢承认自己另有收钱)!?
不说还好,这一说,记者们的眼睛竟都亮了。
不孝顺!?指的就是白朗近来出柜的新闻吗!!??
原先是不想撵仇老板虎须的记者们,在白朗出柜那时没像处理社会新闻那般,挖出白朗的老家双亲来背后捅白朗一刀。可这会儿,是白礼亲口说的可不是他们主动,记者们抓着机会,兴奋地争先恐后问了。
而白礼正苦无动机,记者的说法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保命符,合理及了,立刻斩钉截铁地承认,「没错!就是为了这个原因!!白朗这么做,简直丢光了我白家的脸!!我这哥哥找人揍他一顿,天经地义!!」
一个特别热心的记者继续问,「那白礼先生的意思是说,您父母也是这样想嘛?白家难道跟白朗断绝关系了吗!」
白礼这时脸色微变,心底有些懊悔;他私底下还是希望攀上白朗这棵大树的,要把话说死了可是不美,回答于是有些支吾,「要、要是他……」
但白礼的话还没说完,早在薄薄的门板后偷听一阵的白母,唬地一声开门,尖声嚷嚷,
「有什么好说的!!白朗那个不孝的!!以后别说是我们白家的!!给我们跟他大哥弄了这么臭的名声!!是要我们怎么活啊!?要怎么赔我们!!今天他大哥找人揍他一顿是应该!!他就得乖乖受着!!你们就拍这个什么的去告诉白朗!!从此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以后互不相欠!!他没我们这个父母,我们也没他这个儿子!!听到不!?」
吼完,白母不管不顾地拉白礼进门,碰地一声甩上了门。
也给这段新闻采访,落下一个颇具戏剧性的效果。
所以,当晚采访就上了晚间新闻。白朗没让仇潜挡下这些。
两人等仇小海上床睡觉,才开了夜间新闻看。这中间,仇潜像是安慰似地、一直紧握白朗的手。
对比了下前世,白朗倒是笑笑。
「我妈骂的有好听些了。你那五百万,也不是没有功劳。」
仇潜盯着白朗,「你不后悔?」
当初要让白礼这部分见光,他们就想过事态会有这种可能,但白朗仍是坚持,也不要仇潜压制。
白朗把视线转向电视,有低落却也有释怀,「这次的机会是多的,可惜,中奖率仍旧不高。」
也只有他听懂了白母口中的『互不相欠』;想来她一直担心自己会回头找他们要那五百万吧。
仇潜扯过白朗抱住,把他的脑袋压在自己胸前。
「觉得不痛快的话,我给你抱着哭,别再对着那什么饼哭了。」
白朗一顿,想起似乎真有那么个夜晚,笑了笑。而后耳朵贴着的温厚胸膛,传来说话声的震动。「我跟小海,我们都在这。」
「嗯。」白朗抬起头,撞上仇潜难得温情的视线。
于是,白朗情不自禁地拉下仇潜的脑袋,情动地吻了上去。
紧接换来的是仇潜炙热、执拗但轻柔的抚触。
再不久,是紧紧纠缠的四肢,粗重的呼息,跟无法竭止的紧密相系。
温情与火热,抚慰与渴求。一整晚,缓慢又剧烈地流倘在两人之间。
……
隔天,看着深色大床上、裹着被单沉睡的白朗,闭阖着眼角带着湿意,仇潜还是没忍住用电话交待了几句。
那个上午,所有人都知道仇潜曾经帮白朗替白礼还了五百万的债。
也让所有人都知道,白母口中的『互不相欠』,指的是什么意思。
第44章:白家
「白先生白先生,请问仇先生是不是真的帮你还过五百万!?」
「为什么还?因为白朗先生的关系吗?难道你们很早就知道两人的关系了!?」
「如果知道也反对,为什么还用仇先生的钱!?您可以解释一下嘛!?」
「还是说白先生事后才知道的!?那这样五百万是不是该还给仇先生啊!?」
「您母亲昨天说的互不相欠,跟这五百万有没有关!?」
「请问白先生从事什么工作?五百万这么大笔钱,有没有什么还款计划?」
「您这么找人殴打白朗先生,难道就不怕仇先生追债吗!?」
「白朗先生目前似乎还没向法院提告,白先生,您觉得他会不会提告!?」
借款消息曝光的下午,白礼才一踏出家门,立刻被守在门口的十几名记者团团围住。这种阵仗比昨日的大多了,白礼招架不住,窝囊地缩回脚关上门,然而门外扯着喉咙的问话声仍穿透门板而来。
「白先生白先生!?别关门啊!!请出来回答一下问题……」
「白妈妈也在家对不对!?可以一起出来接受访问吗……」
「还有白爸爸的意见呢!?白爸爸是否也是跟两位一样,不接受白朗的……」
砰砰砰的拍门声,有些得寸进尺。
白礼脸色极差地退回客厅,白父白母也都听见了动静,忧虑地围了过来。
「他、他们还在堵在门外?」白父弱弱地问了句,「不都下班时间了,怎么还围着啊?」
「这不废话?记者哪有上下班的!」白礼情绪不佳地呛了句,转而叨念,「妈,昨天你干嘛那样说,你说了我反而难办。你看,现在人家都抓着你那句话找碴不是?」
「我这不是为你好吗?」白母一说也来气了,「一听那死小子说要你还五百万我就火了,就让他垫点钱竟还想着回来讨!?这简直了,果然是个有病的,你不也急了才找人去说?」
白母这一说,白礼脸上的暴躁稍稍变成了心虚。
找人揍白朗这事,他给白父白母的理由可没敢说自己收了别人的钱,只说白朗突然要找自己讨还五百万,他才想找人去帮忙劝说下。没想到那人手段太过『粗暴』,才有了这次失误。
而白母一听还钱,自然整个警戒起来,心心念念都是这事。她可没忘白朗当初提过要抵押她两栋宝贝房子去还债的。
「所以趁着这机会,让那小子对五百万死了心,不是正好!省得他叨叨念念就是这两栋房子!」白母越说越觉得自己没错,「再说这事原本就是他不对,不都说卖了吗?卖就卖了做什么回来找我们还钱!?」
白父听到这脸色稍变,忍不住说了句,「等等,我们不是说好有钱就慢慢还上?要是阿朗那时说的是真的,那我们就该……」
「该个屁!」白母高声打断,「谁让他搞出这些!?你想想,他现在跟个男人弄了个臭名,全部人都知道了,是要阿礼怎么做生意!!接下来阿礼生意要赔,肯定都是他的错,我们哪还得上钱!?说来说去,五百万就该那死小子赔给我们!!」
「但……」白父才开口,白母又嚷嚷地打断,「这事我还没怪你呢!!从头就是你的错!!我早说了不要生你偏要生第二个!生下来有什么好!!要他垫个钱帮忙就像要死一样,想着他能帮趁阿礼,结果呢,全是拖后腿的事儿!!」
白父白母吵吵闹闹,一旁的白礼揉了把脸,心底是后悔死了因小失大。
他还没来得及告诉白父白母,在五百万还清后,他又向朋友借了笔钱跟人合开网咖;要说为什么还有人肯借,看着的还是白礼背后名声正响亮的白朗。而无可避免的,营运初期每个月都要赔上一些,钱虽是不多,但看着亏损的金额越来越高,白礼也是怕了重蹈覆辙。所以前阵子他找白朗找的很勤,就是为了这事,可却都被仇潜的人马挡了下来。
白礼自然越来越急,于是,当有人拿了笔小钱让白礼出面找白朗麻烦时,白礼挣扎不久就同意了。
缺钱是一个理由,另一个理由是对方帮他想的法子,让白礼觉得挺隐密安稳的,只要没出差子,这事可以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捞上一笔。毕竟在白朗名声疯狂往上窜的这会儿,白礼没有笨的要与弟弟撕破脸。他还想着以后,白朗之前既然帮了五百万,以后自然能帮他更多。
也因此当交钱的照片一曝光,白礼除了担忧犯事以外,更焦急的,是担心与白朗真正撕破脸。这会儿,白礼或许能瞒下找人殴打白朗的动机,可白母这样一搞,却也真真断了与白朗这棵大树的联系。
所以不行,他得要想个办法挽回才行……心思转了几圈后,白礼转向被白母骂得不再出声的白父,「爸,这次就靠你出马了。」
「我?」白父微微一惊,「我、我能干啥……」
「爸是唯一还没有反对阿朗的人,由你出面说几句,让记者知道我们家还是有人支持阿朗的,这要以后有需要阿朗帮忙的时候,也才好说不是?」白礼想了想,也只有这法子,「时间一久,我们都可搭着爸这条线,再跟阿朗和好。」
「原谅?做什么要原谅!?」白母一听立刻反对,「那死小子回来要钱就是不对,还有什么好说的?简直吃里扒外!我这不见他一次骂他一次——」
「妈,冷静点!」白礼不耐地制止,「你忘了阿朗背后的仇老板!?我们真把阿朗得罪狠了,你以为仇老板就能放过我们!?我还要做生意!要结了仇,你让我怎么去跟人拉关系?」
白母闻言不得不闭嘴;只要说到生意经,原是农妇的白母是无条件听信白礼的。
「我看那仇老板也没多挺拿小子,他不是还想要回五百万嘛,」白母静下后,还是多嘀咕了句。
白礼不再理会,转而交待白父,「所以爸,你现在就出门去跟记者说,你还是希望白朗好好过日子的,然后你会劝劝家里人想想,只是这会需要一些时——」
在家甚少做决定的白父,没听完就想拒绝,「我怕我嘴笨,不、不能你去说啊?」
「当然不行!」白礼忍下暴躁,咬着牙解释,「没听见我刚才说的?!我先前的话可不能收回,要不然不就是自打嘴巴,这样没人会信我的!!所以只能靠你去说,知道吗?很简单,照我说得就行。」
「但……」白父还想抵抗,却是被白礼拉着往大门走。
白礼知道时间一久,人就叫不动了,他是深知白父的懦弱怕事。
白母见状,也只得站在儿子这边,跟着推搡,嘴里依旧唠叨着,「记得那五百万啊,能不还就不还。反正那死小子也不缺这钱,记得说啊。」
于是就在白礼与白母的半强迫下,白父竟就这样被勉勉强强地推出门外,单独面对一群虎视眈眈的记者,同时引爆了门外的问题轰炸。
在一片「白爸爸!!白老先生!!」争先恐后的问候声中,大半辈子在乡下种田、田卖了也只找了个售票员打零工的白父,这辈子也没碰上几次对五个脑袋以上说话的机会,出了门脑袋已是一片空白。
「白老先生!您对白朗出柜这事想法如何!!您是支持还是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