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挑眉:“你确定他是病了?”
连锦丰想到除了大夫和来喜,其他下人都不让靠近的院子皱了皱眉,他的确有些怀疑,但是想到每天去探望的孟王妃,还是摇了摇头:“应该是真的,王妃总不会跟着演戏。”
男人似笑非笑的看着连锦丰道:“还是小心为上。”
连锦丰有些不认同的回道:“其实你们想办法除掉连璟霄就好,为什么一定要我先对付迟沧海?没了连璟霄,迟沧海在连家还能干什么?”
男人在心里骂了一声蠢货,脸上却依然带着笑:“二少爷心里应该清楚,即使没有连璟霄,镇南王也未必会把世子的位置传给你……”
看着连锦丰恼怒的冷哼了一声,男人笑笑接着道:“所以我们必须要先让连璟霄与连家离心离德,这点,从那位男妻身上下手最合适不过……而且,千万别小看了迟沧海,除掉他,也算是砍掉了连璟霄的一只手,想想迟有德的下场便知道了。”
连锦丰‘哼’了一声:“我怎么会想到那老东西这么没用,这点事都办不好。”随即看了男人一眼:“已经没什么用处了,为什么不干脆做掉,干净利索。”
“杀了做什么,他手上什么证据都没有,也不能对我们怎么样,动了他,才会打草惊蛇,留着给迟沧海添堵,何乐而不为。”男人说完喝了口茶,接着道:“倒也不能怪他蠢,如果不是迟沧海太狡猾,早早的办了个‘草堂’堵了悠悠之口,我们也用不着那两父子,如果这么容易就能对付了连家,才奇怪。”
连锦丰顿了一下道:“听说迟沐川被人从女支院抬出来了?”
男人笑着点头:“精尽人亡啊,这种死法……”随即‘啧啧’的摇了摇头:“听说是跟着几个公子哥一起去的,不仅丢了性命还丢了脸面,当真有趣。”
连锦丰皱眉又‘哼’了一声,只是不知这声是冲着迟沐川还是冲着迟沧海。随即想到了什么,从身上拿出一本书递给男人:“这是让人在迟沧海的小书房里拿出来的,听下人说他之前拿给林丹阳看过,你不是交代,他用笔碰过的都要给你看看。”
男人满意的点头,急忙接过,看到封面上是本游记的时候愣了愣,随后只是粗略的翻完,便皱起眉头,迟沧海的确在这本书上动了笔,却只是用笔圈出来了书中十来处玩物的描写,竟陵的吹丝糖人,金州的乐器乌斯,扶离的五彩屋顶……男人用手按了按头,他忽然有点烦躁,这东西怎么看都是为了游玩随意画的,林丹阳见多识广,拿给他看也无可厚非,这废物居然特意给他拿了来……只是面上依然带着淡淡的笑道:“做的好,下次再有什么也要仔细查看,这本你拿回去,免得他发现。”随手又把书递了回去。
连锦丰:“可看出什么?”
男人:“现在还无法确认,不过我向来过目不忘,回去慢慢参详。”
连锦丰点头,随即笑着道:“我得了个好东西,听说吃了可以延年益寿,已经让人送到你车上了。”
男人笑了下,随意道:“有心了,不知是什么灵丹妙药?”
连锦丰笑:“极地雪狐。”
男人这回挑了下眉:“这可是稀缺,听闻极难捉到的,二少爷是如何得到的?”
连锦丰:“机缘巧合罢了,算是老天送的吧,以后的事,还要多仰仗三公子。”
男人当他不想说,也不问了:“我们如今既是盟友也是朋友,有着共同的目标,无需如此破费,二少爷还是应该去看看迟沧海……是不是真的在连家养病。”
连锦丰在心里骂了一声假仁假义,不过略一沉吟,还是点了点头道:“有了消息,我会派人知会你一声。”
男人点头,起身走了,门外候着的伙计带着人走了条与连锦丰来时相反的路,一直送上后门处候着的马车。男人坐上马车,脸上带着嘲讽的笑:这种人还妄想当上世子,没有了连璟霄,你以为还会有连家吗……
连璟霄从外面办事回来,还没进院子,先皱了下眉,院子里,连锦丰刻意拔高的声音已经传了出来:“我自然知道沧海的病情不方便见客,但是已经五日了,锦丰实在是记挂,如果不亲自看上一眼,如何能安心。”
连璟霄微微的眯起眼睛,沧海已经‘病’了五日,这些人终于坐不住了,听着话里的意思,连锦丰已经在这纠缠的有一会儿了。
守着院子的来喜回道:“二少爷的惦记,奴才一定禀告世子妃,但是世子妃刚刚才睡下,这会儿子真的见不了。”
听来喜这么说,连锦丰反倒更要进去看一眼:“我只看一眼,绝不会扰了沧海休息,只求一个安心才好。”
来喜回头看了一眼屋子,为难道:“二少爷,这恐怕,不大方便,世子还没回来。”
连锦丰知道来喜的意思,虽说迟沧海是男子,却也是他的嫂子,如今他贸然进去,的确是不大方便,不过并未放弃:“既然如此,我便等沧海醒了,与母亲一道来探望吧。”
来喜微楞:“这……”
“让锦丰进去看一眼吧,免得他记挂。”
听到声音,两个人俱是一愣,随后便见到连璟霄踱进院子,径直进了屋,在门口顿了一下,随意的回头看了连锦丰一眼。
连锦丰看着连璟霄这淡淡的一瞥,竟然萌生了退意,只是想到与那人的计划,便咬牙跟了上去,已经过去这么多日,今儿个他一定要弄个明白。
连锦丰进了屋,连璟霄已经坐到一边的书案前,想必是想等迟沧海睡醒,而来喜则走过去候在床榻边。
床上遮着纱幔,只能隐约看到有个人躺在那,却看不清楚面容。
连璟霄:“人也看到了,锦丰也安心回去吧。”
连锦丰微微皱眉,这么回去,岂不是白过来了?一边回道:“是,大哥。”一边暗暗准备向床榻走去。
只是身形刚动,床上的人似是醒了,幽幽的道:“可是锦丰来了?”
连锦丰愣住了,这声音的确是迟沧海无疑,莫非,他真的一直在养病?
来喜急忙掀起纱幔走进去,连锦丰还没看清床上的人,纱幔又在来喜身后合上了,就看来喜扶着迟沧海靠坐在床上。
连锦丰回神道:“是锦丰,大嫂可好些了?”
迟沧海:“不碍事,只是见不得风,只能在屋子里静养。”
连锦丰挑了下眉,随即道:“大嫂宽心修养,锦丰这几日寻了处好地方,听闻金州的吹丝糖人是一绝,等大嫂身子好了,一起去见识见识。”
纱幔后的人滞了下,随即咳起来,虽然极力忍耐,却是止也止不住,半晌才道:“多谢锦丰的好意,等沧海身子好了,再与锦丰同去。”
连锦丰笑着道:“如此,锦丰不打扰大嫂休息,先告退了。”
等到连锦丰出了院子,床上靠着的人突然翻身下地,掀开纱幔跪在连璟霄面前:“主人恕罪,属下冒犯了。”
连璟霄一抬手:“起来吧。”随即缓缓道:“他已经知道了。”
第三十八章:扶离国
番邦异国,扶离皇商。
连璟霄的一句话,让来喜和影十九都皱起眉头,连锦丰已经知道了?到底是哪露了破绽?
影十九急忙又跪下:“是属下无能,自作主张,请主人责罚。”
连璟霄摇了摇头:“不是你的错,他早晚都会知道的。”随后摆了摆手:“让影卫准备出发,我们也该去庄子里了。”
影十九抿了抿嘴唇还想说什么,最后只是点头施礼:“是,主人。”说完便退下去了。
连璟霄倒是不大在意,因为这个结果在他预计之中,也不过是多拖一日是一日,让事情安排的更稳妥些,虽然他也有点好奇,连锦丰到底是怎么识破的。
本来迟沧海发现十九会易容之后,就想到找个身形与他相近的人,装成是他在屋里养病,只是这个提议被连璟霄否决了,他接受不了另一个人顶着一张与迟沧海一模一样的脸……十九的变声术绝不会有破绽,那么只能是出在连锦丰的那几句问话上了,虽说按迟沧海的性子,在听到连锦丰的那句称呼,多半会出言更正,但也不是必然为之,那么,便是那句金州的吹彩糖人了……连璟霄想到这,目光冰冷的扫了一眼书案上的那本游记,勾了下嘴角。
果然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连璟霄忽然转头看向一边站着的来喜,发现这小太监还皱着眉看着连锦丰离去的方向,脸上,是真切的担忧。
连璟霄颇有些意外的眯起眼睛,来喜在镇南王府也有好几年了,一直是洪福亲自带着,当初他让来喜过来伺候迟沧海,的确是仔细斟酌过的,一是因为他是洪福带出来的,更加仔细机灵些,而且来喜的秉性他还是清楚的,再一个,便是因为成亲那日来喜便跟在沧海身边,总归比府里的其他下人要熟悉些,这种近身伺候的奴才更比丫头重要,如果用的住,以后便是心腹,只是他实在没有想到,这才短短数日,迟沧海就让来喜死心塌地的认了他这个主子,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连璟霄拿盖碗拨了拨茶杯,来喜听到声响回神,垂首而立,就听连璟霄淡淡的开口:“来喜,你跟着福总管多久了?”
来喜道:“回世子,奴才八岁进府,已有六年了。”
连璟霄顿了顿:“如若有天世子妃与你师父立场相左,你听谁的?”
来喜施礼,坚定道:“世子妃。”
连璟霄呷了一口茶,再问:“如若是我与世子妃,你又听谁的?”
来喜微愣,皱眉,突然跪下道:“奴才对世子忠心耿耿,只是……请,请世子恕罪。”
连璟霄‘哼’了一声:“跟着洪福六年,你师父的本事,你学了连百分之一都没有。”
来喜头抵在地上,微微发抖,一句话也不敢回,半晌,却听头顶传来连璟霄的低笑,随后听到对方轻轻的开口:“来喜,记着你今天的话,我希望,你这辈子都只认沧海这一个主子。”
来喜愣了下,随即有些惊喜的瞪大眼睛看着连璟霄,然后又重重的磕头道:“是,奴才一辈子谨记。”
连璟霄勾了勾嘴角,望向窗外,低语了一句:“好好护着他。”
听到连璟霄的话,来喜抬头,他还是头次在世子的脸上看着如此温柔的表情,那目光坚定,情深意长……来喜不自觉的露出个傻傻的笑,就好像两个人的感情这般好,他反倒是最高兴的那个。来喜知道,从那人不经意的回头对他微笑;从那人随意的问他冷吗;从那人认真的对他说:无妨,我教你认字;从那人临走前郑重的对他说:来喜,尽量帮我拖延,自己小心,我相信你……从这些点点滴滴开始,来喜就认定了这个主子,他一定会,拼了命的护着……
“阿嚏,阿嚏,阿嚏……”
一辆华丽的马车里传来一连串的喷嚏声。
林丹阳瞥了身边的人一眼:“病了?”
迟沧海揉了揉发痒的鼻子,摇了摇头,随即在心里想:大概,有人又想我了吧……
林丹阳皱眉:“你别用喷嚏把脸打掉了。”
迟沧海:“……”虽然他的确带着一张假人皮,但是这话听着也太惊悚了……撇了下嘴,随后掀开车帘继续看向窗外,车外房屋林立,虽然制造格局与缅西的略有不同,却也是平淡无奇,别说像琉璃,甚至连华丽都称不上……
影八策马跟在一旁,看到迟沧海又探头出来,忍不住道:“外面风大,世子妃回车里吧,属下们不会错看的。”
迟沧海知道影八的好意,点了点头放下车帘,靠回车里,只是心里很是焦急。他在出发之前,以为会遇到最大的阻力便是如何说服扶离的手工艺人把琉璃的制作工艺传授给他,只是怎么也没想到,第一个遇到的困难,竟是根本遍寻不到书中描述的那种屋顶。
林家商队在迟沧海的软磨硬泡威逼利诱之下,仅用了不到四日便到达扶离,而且他知道早在出发之前,林丹阳就已经联系了什么人提前来这里打探消息,这种奢华的东西多半是在扶离的都城汉迟,林丹阳派了人分四个方向查看,而迟沧海到达汉迟之后就片刻没有休息的坐着马车开始寻找,结果又是一天过去了,依然半点琉璃的影子都没见到。如今,只剩派去西面打探的人马还未回报了。
远处响起马蹄声,迟沧海一愣,随即看向林丹阳,就看对方点了点头,是自己人。
一名青衣劲装打扮的男子下马来到车前施礼:“二爷。”
林丹阳掀开车帘:“可有消息?”
男子脸带歉意的摇了摇头:“遍寻不到。”
林丹阳点了下头:“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林丹阳放下车帘,便听到迟沧海缓缓的开口:“会不会,扶离根本没有我要的东西……”
林丹阳看了他一眼,摇头:“那本书是徐友子着的,如若是他,一定是真的。”
迟沧海:“难道不在都城?而是在其他市镇?若是如此,找遍扶离怎么也要几个月……”
林丹阳沉吟了一下道:“如果扶离都城的市井之中没有这种东西,便只有一种可能,那种琉璃屋顶,是在扶离皇宫里,如此,便只能进宫去打探消息了。”
迟沧海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却皱了眉:“只是皇宫重地不比别处,总不能贸然进去参观一番……”
林丹阳‘啧’了一声:“普通人当然不可以,只是你身边的可不是普通人。”说完抬起下巴指了下车外的影八:“连璟霄让他们跟着你的时候,没告诉你他们的本事吗?要是放在江湖里,高手榜的排名怕是要乱套了。”
迟沧海听的两眼放光:“真的?那,谁是第一?”
林丹阳瞥了他一眼:“你觉得这种东西是我排的?”
迟沧海:“……”
二更天的时候,两道黑影闪进迟沧海他们入住的客栈,不管江湖排第几,影八和影十的确神不住鬼不觉的在扶离皇宫参观了一圈,并且带回来一个消息:宫里有一处塔楼皆是这种砖瓦,整个看起来流光溢彩,褶褶生辉。
迟沧海安心了,他要找的东西真的在扶离,只是开心之余,忍不住叹气道:“果然还是在皇宫里。”
林丹阳瞥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恩,宫中御用。”
‘宫中御用’四个字让迟沧海不免在心中苦笑,原本以为需要说服的只是个民间手艺人,现在发现竟然是个宫中巧匠,这墙角还怎么挖?
只是既然都已经被他找到了,迟沧海就更没有轻易放弃的道理,在他正在筹划是不是让影卫干脆把工匠劫持出来的时候,林丹阳突然说了一句:“明日进宫打探一下吧。”
迟沧海愣了一下:“递拜帖?”
林丹阳好笑的看着他:“你以为那是县衙门么?”
迟沧海皱眉,他自然知道皇宫不比别处,如果不是有人引荐或者拿到缅西皇帝的手谕,根本就进不去,随后不解的看向林丹阳:“所以……怎么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