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宁静致远 上——一默斋

作者:一默斋  录入:08-20

就在唐宁第一万零一次诅咒玉皇大帝、王母娘娘、九殿阎罗、如来佛祖……时,一个暖呼呼的布包塞进了他的怀里,唐宁抬头,二哥正背对着他,把几片叶子放在白布上。冬天只有山里才有些树叶是常绿的,唐宁肯定又上山了,二哥应该是用热水洗了叶子顺便灌了热水袋,冬天热水紧张,但哥哥们还是坚持给他洗叶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布包烘的,唐宁心里忽然暖烘烘的,他带点撒娇似的喊:“二哥。”

唐云听到这软软的童声,心都软成了水,他掖掖弟弟的被角:“昨晚没睡好吧,睡吧,大哥正烧炕,一会就暖了。”

“柴不是不够了吗?我有猪尿泡就好了。”

“我刚刚去山里捡了些能用的柴,小孩子家家的操心太多会生病的,乖乖,睡觉。”

唐宁点点头,幸福地闭上眼,布包里猪尿泡若有若无的腥味也不能让他诅咒天上神佛了,老天是公平的,上辈子没有的,这辈子都补全了。有了光明正大的身份,有两个哥哥的疼爱,受点苦又有什么关系呢。

唐宁是被饿醒的,猪尿泡里面的水也冷了,不知什么时候被他踢到炕角,他看看天色,好似中午了。这里的人除了农忙时中午会带吃的到田里,其他时候都是一天两顿,中午不开灶。大人扛得住饿,小孩子却不行,一般中午时,也会喂点东西给孩子吃。平时,三个兄弟分两个窝窝头,先把唐宁喂饱,剩下两兄弟分了。

唐宁饿的不行,起身往厨房走去。虽然现在离过年还有不少天,但北方人准备的早,趁年货价钱还没涨就买回家存着,现在厨房里有不少食材,晒干的馒头片,干面条,大白菜,粟米等等,还有前几天,张二狗子家杀了头猪,唐木匠去称回来的几斤五花肉,唐宁想着,咽了咽口水,小孩子的口水真是多。

厨房挨着东侧屋的南边,厨房的南边是鸡窝,鸡窝是空的,以前没人有空养,唐大嫂倒是说开春买几个小鸡仔回家养着。挨着西侧屋的是个厢房,和厨房是正对面,现在当杂物房用,放些唐木匠的工具,没做完的工活,杂物房南边是柴房,厨房东边还有个小菜地,总的来说唐家的院子还是很大的。

东侧屋到厨房也就是几步路的事,唐宁也没裹棉衣就这么到了厨房门口,听到里面有锅碗碰撞的声响,唐宁凑过门边瞄到一抹红色的衣角,是唐大嫂,唐宁有点犹豫,要不要等她出来他再进。

按说,唐大嫂对他们三兄弟还是挺不错的,没摆脸色,也没克扣饭食什么的,但唐宁打心里就不想靠近她。也许他天生淡漠,不想和人亲近,也许是他不想闻到那股子胭脂味,反正他也说不清。

自从唐大嫂嫁进来之后,这厨房就成了她的专属地盘,唐木匠以前就不怎么进厨房,现在更是连门边都不挨了。三个兄弟也默契地尽量不往厨房靠,刚开始唐木还会进去帮忙摘个菜,端个饭什么的。后来唐大嫂死活不让,说自己嫁进来就应该做好分内的事,怎么能让下地的男人端饭,所以三兄弟都是趁没人时进厨房,烧热水,找点东西吃什么的。

可能唐宁天生耳力好,他正犹豫不定时,忽听一声刻意压低的声音:“香吧?”唐宁伸头一看,唐大嫂正端着个黑色的小坛子,用木勺舀出一小块白色,正往妞妞嘴里塞,妞妞张大口含着,朝唐大嫂甜甜一笑,唐大嫂悄悄一乐,“美得你。”

唐宁没继续看母女和乐的场景,也没心思找吃的了,转头回屋躺在炕上,心中滋味复杂难言。

以前看电视剧,电视里后娘偏心偷偷给亲生孩子塞东西吃,他还特别不屑,觉得编剧实在太做作了,不就一口吃的么,至于么,难道他们吃的是人参果不成。

也许那后娘并不是为了那一口吃的,她只是不能忍受自己的孩子和别人的孩子享受同样的待遇,非要让自己的孩子比别人多点什么心理才舒坦,哪怕只是一口吃的。

妞妞吃的是什么,唐宁不知道,看着像冰淇淋,但肯定不是。他撇嘴,哪怕真的是人参果,他也不屑一顾。他唐宁有唐宁的骄傲,哪怕他穿过了几百年的历史轮盘,哪怕贫穷的现实磨去了他的傲气,但他的灵魂没有变,他的傲骨也没有丢,也不能丢。他可以没有傲气,但不能没有傲骨。

唐宁躺在炕上,翻来覆去,心潮澎湃,他非常想跑过去,指着那对母女,大声说:“你们藏什么藏,哪怕你们藏得是琼浆玉液,大爷我看都不屑于看呢。”唐宁挺恨自己,为了一口吃的纠结了半天,太小家子气了。只是这是一口吃的的问题么,太伤自尊了,他想告诉哥哥们,想告诉爹,可是不能,说出来不能打败那后母,还显得自己斤斤计较,还越发让爹觉得他们排挤那对“可怜”的母女。

唐宁无可奈何,只能生生咽下了这口气。

唐家从腊月开始腌咸肉,磨豆腐,找人写对联,打扫屋子,就这样忙忙碌碌到了大年三十晚上。

贴在门框上的挂钱儿①随着大门的开开合合而摇摆,好似心情很好的小孩荡秋千一样。

唐大嫂来来去去不停地端饭菜上来,不一会儿,不大的桌上遍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碗碟。

中间一碗红烧肉,这是大头,最亮眼,几个人的眼睛不时有意无意的扫过,火辣辣的视线都快把肉蒸化了。再就是白菜豆腐蘑菇一锅炖,再来就是黄澄澄的窝窝头和一盆干馒头片儿,旁边一大碗咸菜。围着桌子边放着六碗热气腾腾的饺子。

唐宁裹得和一个红爆竹一样,唐大嫂还给他梳了两个小包包,脖子上套着唐大嫂给的银锁,配上唐宁白嫩嫩,肉嘟嘟的小脸蛋,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眨眼,睫毛刷刷地扇风,玲珑小巧的翘鼻子,红润润的小嘴,真真是画上的小仙童一枚。这份漂亮精致,满张家村的孩子都比不上,或者说,他根本不像个该出生在乡下的小孩。

唐宁摸摸头上的小揪揪,嘴角抽搐,这是小女孩的发型吧?看在他洗了头洗了澡,看在他第一次在古代过年的份上,就不计较了。

菜都上桌了,父子四人喜气洋洋地围着桌子坐下,唐木匠面朝南,唐木朝西,唐云搂着唐宁坐对面,等着唐大嫂给妞妞打扮完了和唐木匠坐一起。

妞妞这两天生病了,小孩不舒服了就总是哭,今天喝了药,睡了一整天,还赖着不想起,闹脾气呢。今天大家都心情好,不想和个小女孩计较,耐心等着唐大嫂哄好妞妞。不久,妞妞穿着和唐宁一样的红色小棉袄,梳着一样的包包头,趴在母亲怀里出来了。

今年唐大嫂花了血本给父子四人都做了一套新衣,当着唐木匠的面给了三个小子,唐木匠父子三人都是深青色的短袄,唐宁是大红的。一番母慈子孝下来,唐木匠在旁满意的连连点头,又给了她不少钱让她们母女也置办两件衣服。

饭菜的热气袅袅升腾,蒸的整个堂屋雾气缭绕,暖融融的,一家人都围在桌边,满满堂堂六个人,十分温馨。

唐木匠红光满面,此刻的他只觉得自己这辈子完满了,三十而立,有妻有子,家庭和睦,妻子贤惠,大儿能干,二儿聪明,幺子乖巧,女儿可爱。将来等儿子们成家立业,女儿找个好人家嫁出去……

“那个锁是我的。”

一个又尖又细的童声把唐木匠打回现实。妞妞蹬着唐大嫂的大腿,肉嘟嘟的小手指直指唐宁胸前的银锁……

第五章:手链

霎时间,屋里的人有点反应不过来,连欢快闹腾的热气都凝滞了片刻。

众人顺着妞妞的小手望向了唐宁胸前的银锁,唐宁瞬时觉得胸口滚烫,恨不得立时扔了那锁片。他抓住锁片就要拿下来,小手却被一双温暖的大手裹住,唐云紧紧攥着弟弟的手,认真的对妞妞说:“这是妞妞的娘送给猫儿的,这锁是猫儿的。”

妞妞眼一瞪,就要扑过来抓,被她娘紧紧搂回去,唐大嫂脸色通红,微低着头看着妞妞,十分羞愧的样子,“妞妞听话,这锁是娘给你三哥哥的,妞妞怎么能和哥哥抢东西呢。”

唐云嘴角一抽,这话反了吧,应该是哥哥怎么能抢妹妹的东西呢。她这话是暗示他呢,还是暗示他呢,还是暗示他呢。

妞妞脾气上来了,不停地在母亲怀里扭来扭去,小眉头深深一皱,眼睛紧紧闭着,好似要蓄力般。

唐木一看,大感不妙,他最怕妹妹这样,下面就该哭得震天震地了,可这锁是弟弟的,弟弟他也很疼爱,可妹妹哭起来也要人命,何况年三十哭也不吉利,情急之下,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做的十分精致的小风车递给妹妹,笨拙的哄道:“妹妹不要哭,看哥哥给你做的风车,吹吹还会响呢,比锁好玩多了。”

妞妞眼睛睁开一条缝,看看那风车,眼睛睁大了些,伸手就把风车拿过来,又看看唐宁,还是说:“那锁以前就是我的,是我的。”看样子不会罢休了。

唐木没想到小孩还有这样无赖的,手脚都不知道哪里放了。唐云恨恨瞪了唐木一眼,傻大哥又做了个亏本的买卖。他心里打定主意,坚决不给这银锁,她娘的,送人东西,哪有要回去的道理,今儿个从这要走个银锁,明儿个还不知道要走什么哩。何况妞妞得了锁,肯定觉得猫儿是个好欺负的,以后还不知道怎么变本加厉呢,这丫头一看就是个得寸进尺的主儿。

屋里一时僵持了起来,妞妞不依不饶的:“是我的,是我的,是我的,”童声成了这场的争执的背景音乐。

唐大嫂急得冒汗,不住地哄着妞妞,可越哄妞妞也来劲,声音也愈发大了起来,戳的唐宁的脑仁一抽一抽的疼。

唐大嫂猛然抬头,求助地看着唐木匠,不大的眼睛在昏黄的灯光下,隐隐泛出水光,脸色红润的像一朵娇滴滴的月季花,越发显得柔弱可怜起来。

唐木匠本来就在天人交战,两个小孩吵架,他也没辙啊,帮哪个都不好。要是帮着自家孩子,说出去还不得让人指着骂偏心,这老婆进门不到半年,妞妞又病了三天,要是年三十闹出不好来,还不得被人戳脊梁骨戳死,自己命硬的名声就更大了。再说不就个锁片么,给了又怎样,猫儿他亲娘留下的东西比这值钱了不知多少。而且本来打算年三十晚上好好和老婆亲热亲热,要是因这事搞得老婆没心情,怎么想都不值得。一面是气势逼人的三兄弟,一面是柔柔弱弱的俩母女,唐木匠心中的天平不知不觉倾向自己的娇妻。

被妻子那哀求的小眼神一电,唐木匠虎躯一震,身子一挺,目光威严地扫向唐云,

“唐云,你都多大了,怎么能和生病的妹妹呛声。猫儿啊,好哥哥应该会照顾妹妹。”

唐云手一僵,一般他爹喊他大名就表示他认真了。

妞妞一听有人支持她,越发精神了,仿佛要把睡了一整天积攒的精力全部爆发出来,尖细的声音又升了一个八度:“是我的,是我的,是我的,那锁是我的……”

唐宁被这魔音刺激的大力水手附身,猛地推开二哥的手,飞一般摘下银锁塞妞妞怀里,一套动作一气呵成,唐宁喘了口气儿,努力温柔的对妞妞道:“既然这个锁妹妹喜欢,那哥哥就送给妹妹了。”

唐大嫂抓起银锁,作势退回去,结巴道:“这,这怎么可以,这,是我当初送给猫儿的见面礼,是我的一片心意呢。”

唐木匠又握住唐大嫂的手,把她拽回来,“现在这锁猫儿送给妞妞,也是哥哥对妹妹的一片心意。”又压住打算开口的妻子,继续道:“就这么定了,吃饭吧。”

一锤定音,唐大嫂讪讪低头拿筷子,低头一瞬间,嘴角闪过一丝笑意,恰恰被坐在哥哥腿上的唐宁看到了。

唐宁心中冷笑,这锁恐怕就是妞妞小时候戴的,被前夫亲戚欺负的可怜寡妇囊中羞涩,只好把自己亲生女儿的心爱之物送给继子,多么无私的慈母。

本来唐宁并不认为一个村妇会有多么深的心机,能想到用银锁做探路石,试探自己在唐木匠心中的地位。她顶多想到把锁给丈夫最疼爱的小儿子,然后由妞妞无心说出来,以此来向丈夫表示她多么贤良。但是,在看到唐大嫂那那一抹笑之后,唐宁肯定就算她之前没想到,经历过之后也开窍了。

不过,唐宁也不惧她,她连个儿子都没有呢,现在谋划什么都是空的。况且这点家业,也没什么好算计的,他决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走着瞧。

定下主意,唐宁开始幸福的享受哥哥的喂饭服务,唐云却心中愤愤,一会气爹爹偏心妹妹,一会气自己护不住弟弟,一会气哥哥白给了一个风车。

晚上,尽管隔壁的隔壁,爹娘折腾的比以往厉害,唐宁却没听到什么动静,因为他的耳朵里不停地回放:“是我的,是我的,是我的……”

大年初一的朝阳在爆竹声声中冉冉升起,村里的小孩们也穿着新衣,满村跑着玩闹这拜年,这大概是张家村一年中最热闹的一天了。

唐宁满脸憔悴,双眼皮肿成了三眼皮,大眼中布满血丝,小身子在被子里顶成了一个小凸起,显得娇小可怜。

他整夜没睡好,前半夜是被尖细的童声刺激的,后半夜是童声和爆竹声混合震撼。耳聪目明有时也不是好事,他还需要适应。

唐云端着个小碗进来,里面是饺子汤泡软的干馒头片,他抱起唐宁,满脸心疼地说:“猫儿吃饭,等哥哥有钱了,以后给你打个更大的银锁,不,金锁。”

唐宁摇摇头,“二哥,我没有因为那锁生气,我是被爆竹吵得。哥哥的钱留着以后娶媳妇用。”

“呵呵,你听哪个说的娶媳妇的,傻小子。”

唐宁笑笑,看哥哥不再纠结那把破锁,就缠着要哥哥喂,真是越活越小了。

唐云刚把空碗端出去,唐木就推门进来了,两个哥哥怕弟弟生病,很是紧张他。

唐木坐到炕上,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架风车,比昨晚那个大,虽没有那个精致,但这个上面贴了彩色的纸,煞是好看。

唐木用力吹了吹,风车响起叮叮咚咚的清脆声,唐宁眼睛蓦地睁大,好奇地看着风车,吹了吹,抬头看向大哥求解答。唐木得意一笑,平时憨厚的脸上带上了一丝狡黠,整个人瞬时鲜活起来。唐宁看呆了,他突然意识到,大哥过年也才十三岁,还是个孩子呢。唐宁心中一酸,生活的艰辛,让一个孩子过早的长大。

最终,唐木也没有告诉唐宁那风车的响声是怎么来的。唐宁也不在乎,大哥想保持神秘就随他好了,他吹着风车,叮咚叮咚,扰了他一夜的魔音似乎也被吹走了。

大年初二,唐大嫂带着妞妞回娘家后,唐木匠把唐宁喊进了东侧屋。

他神情严肃,从袖中拿出一个巴掌大的黑色扁木盒,唐宁一眼就认出这盒子是紫檀木做的,质地如玉似缎,包浆饱满润泽,样式古朴大方,是那种经年世家才会有的样式。唐木匠打开盒子,从中取出一串手链,他慢慢摩挲着手链,看着唐宁,眼神慢慢飘远,和平时老实笨拙的样子相差甚远。

唐宁被看得十分不自在,“爹爹?”唐宁本不想打断唐木匠,但是他实在好奇这个手链到底是谁的,他的五官好像比常人灵敏,他感觉到一丝淡雅的香味钻进他的鼻子里,是沉香木,这样的手链绝对不是他们家能够拥有的,哪怕就是那个盒子,他们家也不可能拥有。

唐木匠回过神来,摸摸他的小脑袋,道:“我知道,昨天委屈你了,你可怨爹爹?”唐宁赶忙十二分认真的摇头,“不怨爹爹,友爱妹妹本就是哥哥应当做的,大哥和二哥也总是把最好的让给我……和妹妹。”

唐木匠满意点头,“猫儿真是个好孩子,这手链是你母亲以前戴着的,她临去前留了些首饰下来,她嘱咐我把那些首饰变卖后供你读书科举,这手链是最名贵的一个,她本想留着给你将来的媳妇,可惜,她没这福分看到你娶媳妇了。现在我把这手链给你,虽然你才6岁,但我知道你和别的孩子不一样,懂事又稳重,肯定能守好它,好好保管它,不知道放哪就问你二哥,或许这是你母亲留给你唯一的念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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