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很大,这个流氓还开了扩音,我看了他一眼,他回敬狠狠的眼色。
“外地。”我只能这么说,不能让她找不到我。
“不是说好了,你找到我哥哥的下落了吗?”她在那边有些迷惑,“我特地来找你。”
我迟疑了一下,说:“是。我现在有急事在外地,被一些事情拖住了,朋友急着我来帮,现在住在他家。”
周清凝沉默了,好像有点生气,气到说不出话来,她一定认为我言而无信。
“对不起师姐,嗯,你的散文很好看,下次我们一起探讨。”我安抚道。
她半晌才应了一声:“好。”
挂了电话,我紧张无比,那个男人把手机收起来,说:“你好好想想,那包东西会在哪里?反正我们找不到,你住了一段时间,应该会发现。”
我问:“现在几点了?”
他挑眉,没想到我会问这个,“上午十点,怎么了?饿了?”他笑了笑,我心底一凉,“想不到就饿着吧,饿着清醒。”
果然如此,看来我不说出来,没人找到我的话,就得饿死了。
“起码让我解决一下个人问题吧……”我无奈道。
“这个好说。”他解开了我脚上的绳子,把它换了一种绑法,让我不能大步走,只能小步行进。然后解开了我腰上的绳子,没有解开我手上的绳子。
很好,我怎么掏出……他下流地笑笑道:“我可不敢解你手上的绳子,太不安全了。我也得想想我自己啊……要不我帮你提着?”
……这是我最耻辱的一次方便。
方便完后,我被绑回椅子上,装作痛不欲生的样子,让他放松了警惕,然后我因为饥饿,没有什么精神,很快睡了过去。
梦里我遇到了他,白天看不到的鬼。四周一片漆黑,只有他白色的身影如此突兀,漂浮在空中,仿佛从那里生长,也将从那里消殆。
“你知道了很多。”伍海熙跟我说。
“这是梦吗?”我问他。
“我只能这样来见你了,我已经控制不了夜晚的自己。”他伸手来摸我的脸,梦里我任他为所欲为,因为我动不了,我意识到自己被他操控了。他很满意的样子,干脆抱着我来了一记深吻。
梦里都是假的假的假的,我这样催眠自己。梦里的亲吻没有感觉,我只是漠然地看他对我动手动脚。
“这时候也该告诉你真相了,你见过他了。”伍海熙说,“你发现了什么?”
要说实话了吗?我说:“周清宇,和我长得一点也不像。”
“是的,他不像你。”伍海熙说,看我要生气,连忙补上一句,“但是你正是他,我的恋人。来自很久以前,好几个辈子,我死后才想起了你,而你的名字也是——周清宇。”
真是……荒谬!我气急败坏,说什么我是他上辈子的恋人,有什么证据,有什么意思,如今还撒这样的谎?
“听我说。”伍海熙眼中浮现了痛苦,“是我的错。”
兵荒马乱的年代,他是武官,他是文官;朝野上,他们一个激进,一个保守;私底下,他们都为共同的国家深深地考量。国君设宴,他不胜酒力,是他送他回府,他吐了他一身。在宫殿里咄咄逼人的他,此时柔软得像只猫咪。
文官酒醒,对吐他一身的事情,表示愧疚。尽管衣服不是将军自己洗,他还是很内疚。将军表示自己糙老爷们不在乎这些事情,但是总是怀念那个人偎依在自己怀里,那种被依靠的感觉。他隐晦地向文官表露了自己的心迹。文官大惊失措,开始逃避他,他追悔莫及。
“清宇,我对你不是玩玩的心理,我想陪伴你,我想守护你。”
“……对不起。”
一次战役,将军受重伤,加上心病无药可医,竟卧床不起。而战事接踵而至,君主无人可用,文官自告奋勇带将军的军队去作战。
“臣也饱读战策计谋,常与将军商量如何应对战事,跟从过几次行军,论打仗,相信唯有经验欠缺些许于将军……”
“你自称糙老爷们,也不懂我心事,我此去估计是回不来了,如果能够苟活……不负君意。”
将军在梦中朦朦胧胧听到那个人如此说,他还不理解这是什么意思,等他病症好了些,醒来后,听到的却是思慕之人替他上战场的消息。他想快马加鞭到战场替下他,却被君主一口拦下。
“切莫辜负了周相的一片苦心,且等战报,尔这般过去,必定军心大乱。”
战事持续了三天,他食不下咽夜不能寝了三天。
等战报传来,举国被笼罩在一阵矛盾的气氛中。周相殉国,而战事大捷。
将军心如刀割。
周相尚未娶亲,一大家子亲戚披麻戴孝,将军在灵台跪了整整一天不吃不喝,没有流泪,眼眶湿润后,流下的是血。
“你死后一年有余,我耐不住思念折磨而自尽。地狱徘徊未曾见你,匆匆投胎,上天注定了我们两的缘分,我和你再次相遇……但是,当我们相认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我们再次阴阳相隔,再次投胎,却重蹈覆辙。到了这辈子,依然是我……”
我沉默着,不敢去相信。
“清宇……”
“叫我苏续。”我更正。
“苏续。”他柔声道。
我方才懂了,寺庙住持说的那句“都是命,孽缘”。
“你告诉我,这个周清宇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死?”还有这些谜题,没有解开,我不能完全信任他……
29、番外2:
要说周相,是辅助王有十年有余的了,自王幼时,周相就是他的伴读,两人亦是君臣,亦是朋友。而武将伍卿,则是六代家臣,为王室守卫江山,立下汗马功劳。此二人,可谓王之左膀右臂,内部治理,外部戍边,王的统治下国家日益强大。
一云游道子入了国,闻王治颇有声色,请求拜见。王重道,设宴款待道子,两人觥筹交错,谈笑甚欢。道子饮下琼浆玉液,目光投向一旁一言不发默默饮酒的周相,不禁变了脸色。周相乘命,跪在道子面前,由他摸了骨。
“陛下,此人,天生反骨。”周相退下后,道子捻须,沉声道。王不加声色,未答话。待道子离去,王召周相入了寝宫,两人视线未曾交合,一个静坐,一个干跪,两厢无言。 “是听见了的。”王道,“卿作何想法?”
久久,周相道:“臣天生反骨,陛下不是早已知晓?”王握紧了拳,剑眉微蹙。两人自交好,抵足而眠,相互身上什么机关一清二楚。而想不到的是,一人成了王,一人成了相。垂下的纱被撩开,王下来,牵起相那为国事也操劳粗糙的双手,冷声道:“朕信你不会背叛王室,但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朕怕……护不住你。”周相目若星辰,此时暗淡,只道:“请王不要告诉伍将军。”王应允。
外敌来犯,北部蛮荒觊觎王统治下富饶土地勤恳国民,对王宣战。战事持续整月,纵使士兵骁勇善战,和以命相搏的敌人也是陷入苦战。周相拿着边疆传来的文书,道:“王治下,士兵虽护国,但更念家人,才让此战久久难终。”王莞尔,道:“你是怪朕治理太好,让人民都贪图安定,胆怯畏死?”周相躬身道:“只怕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战事渐停,伍将军深入战场身负重伤,王深感其忠心日月可鉴,特别奖励,一时名噪,为天下人所钦佩。未等休整完毕,战事又起。伍将军请求上阵,而王念其体未康复,不允。
“王,臣主动请缨保家卫国,问国内有谁能比上臣更能上场杀敌?臣的战功,无半点虚假!”王默,只得应下。
又是一个月,连传捷报,而王无半点喜色。大殿上,伍将军双膝及地,竟是文官之礼,武将之大礼。王放下文书,闭上了眼,口中满是愁苦,道:“敌寇已退三千里,周相……殉国。”伍将军失魂落魄,仿佛没听懂王所说的话。
“周相囚卿一月,夺卿军印,欺上瞒下,替卿出战,为朕守住江山……这个罪与赏,当如何处理?”王敛目,心道——真是天生,反骨。
30、戏剧
周清宇和伍海熙,本是同学关系。周清凝是周清宇的妹妹,才华横溢,作为哥哥也是很自豪。但是,他的光芒比不上自己的妹妹,就连他的女朋友,都是周清凝作品的读者,为了更深一步能够接近周清凝的创作,而接近了他。周清宇对这种后来的恋爱保持质疑,他有精神洁癖,他认为恋爱是要两个人两厢情愿,而不是为了其他的目的。
周清宇想要努力在别的领域打造自己的天下,而伍海熙作为他的好友首当其冲,渐渐两个人产生了除了友谊之外的感情,周清宇和女友匆匆分手,尽管他也能够勉强容忍女友的小心思,但更多的迷茫促使他下定了决心,那个女孩子其实很好,除了对他的感情并不是如他曾经那般掏心掏肺外。
两个人在异地他乡,相依为命的错觉,暧昧滋生,发觉时已太晚。周清宇刚甩了人,对此比较看的开,他认为自己可以尝试一下,而伍海熙却是歇斯底里的宠溺。
有多宠溺?
直到周清宇,目睹了在黑暗中潜行的一群人。那群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们,扛着一个穿着白色睡衣的年轻男人,白色的衣服已经彻底染红。他慌忙躲在角落,才知道自己遇到了不得了的杀人案。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没有登报的消息,让他更加惶恐,这些人来头不小,还好自己没有被发现。可他庆幸的早了,伍海熙没有回来之前,有人叩响了两个人租住的房子的门。
“小哥,你看到了吧?”
几个混混找上门来,用他发现了“秘密”的事要挟他,让他帮忙运毒。周清宇不敢告诉伍海熙,把伪装成快递员的人拿来的货物放起来,然后定时给一些地方送去。伍海熙和周清宇的交往仅限于亲吻和拥抱,一次他回家,发现周清宇不在,找了找才发现他在浴室里不知道干什么,他抱住他,周清宇差点被吓跑了半条命。
“你在做什么?”伍海熙撩开他的刘海,怀里的人如同受惊的兔子,瑟瑟缩缩,强作镇定。周清宇用逐渐狂热的亲吻来回应他,而最后欲望的火燃烧,两个人做到了最后一步。伍海熙忘了之前周清宇的怪异。
消瘦,心不在焉——焦虑让周清宇迅速虚弱下来,伍海熙不得不多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平时家事都是周清宇做的,现在轮到了他。他摸着鼓鼓的洗衣粉袋子,突然就疑惑了。虽然很少去买洗衣粉,但是没有见过……洗衣粉居然还有小包装?他拆开一包,没有洗衣粉应该有的淡淡香气,而是微微的臊味和臭味。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他质问周清宇的时候,得到的就是那个他试图逃离的心碎的答案。
“清宇你不能这样,你知道你会害了多少人吗?”
“我知道,可是海熙,我不做,他们就会杀了我灭口……我不想死,我想活下去啊。”
伍海熙执意要把那袋东西拿走,两个人在走廊争执,周清宇把他推了下去,手里还紧紧抓着那袋东西……
明明骨瘦如柴。明明,相爱。
周清宇逃离了这个房子,他想要离开这个城市,他杀了人,他运毒害人害己,他罪该万死。他满脑子都是伍海熙痛苦的眼神,满脑子都是他,一夜未睡,他游荡。在马路上,低血糖引发了头晕,碰巧撞开了一个险被敌对公司设计车祸撞死的一个富家少爷,自己则被碾压在车轮底下。
伤口已经愈合,身体恢复了健康,而他不想醒来,独自面对没有他的世界。
X
“你这算,见异思迁么?”我无奈地笑,他伸过手摸着我的脸。
“我负你多世,此时又别离,但我满足了,毕竟我能见你,我能告诉你,我始终爱你。”
“骗子,周清宇是怎么回事?”
“那个……我只是没有遇上你。”他尴尬地缩回手,紧张地眨着眼,观察我的表情。
我别过头,我太累了。不能奢求这只鬼来救我,只希望周清凝能够懂我传达的暗语。“伍海熙,你会杀了我吗?”我问。
“为什么杀了你?”他说。
“杀了我,我们都能成鬼,这样就能在一起了。”我说。
他面色凝重,摇摇头道:“我宁愿你活着,我看着你活着,我等你寿终正寝。”他太害怕那个人的再一次死亡,他没办法再一次面对。
“我还有多久可以活?”
“很久。”
“你等我多久?”
“很久。”
31、皎月
饥饿,干渴,让我的脑子一片混沌,意识模糊间,我听到了身边的脚步声。那些人在吵闹,一个人抓着我的衣服,在我脸上狠狠地打了一耳光,我的耳朵嗡嗡地响着,火辣辣的脸颊,无一例外地宣告着我的存活。
人没那么容易死掉。我想,而我也不能让那一大包的东西流出去,我把它好好地收着,他们即使把房子拆了也找不到。
“隔壁老头的家看了没?”“看了。”“妈的这崽子把货放哪了?几十万在那呢!”
我装作昏迷,低垂着头消极状态,让他们放松对我的戒心,听他们对话中,我得知了一个了不得的信息。
“大哥,其实那小子看到搬尸的时候,我们也看到了吧?”
那个“大哥”角色没有说话,等于默认了。
“……大哥,那可是洋鬼子的黑-帮啊,他们不会发现我们吧?”
“滚你妈的,管这么多?”那个大哥把心惊肉跳的小弟踹倒在地,地上的东西倒了,发出吵闹的声音。
无意识地,我咬紧了下唇。就连周清宇担心的,也是场骗局吗?想到在病床上情况稳定但依然无法苏醒的周清宇,真是嘲讽,造化弄人。我不知道伍海熙有没有在我身边,有没有听到这个笑话一般的真相,这个真相让他死去,还制造了不小的混乱。
从来没有如此,需要他。
“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先。”我心想,无论他是否说的实话,我已经沦陷。依赖,渴望,一个碰不到的人。等等,这句话……我的眼前晃过那个画面:白衣人,广袤的草原,一碧如洗的苍天,五指渗出的鲜血。
“你本非水,奈何我心随波而流。”他从衣袖里拿出个亮闪闪的东西,现在我看清,那是把匕首。毫不犹豫地,他把匕首插入了自己的心口。
我居然掉下泪来。这个场景,我该说,都是烂俗的电视剧常见的镜头,为什么我的胸口如同刀绞那么疼痛,有种来自身体内侧的痛苦促使我呼喊:“伍卿!”
周围的人吓了一跳,包括我自己。伍卿?是谁……
“这小子不是还好好的?该不会听到了吧?”“那又有什么关系?”说罢,我的衣领被扯起来,一个满脸横肉看上去就很凶恶的男人对我说:“小子你乖乖说出来东西放在那里,藏着掖着对你没有好处,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有敬酒给我吗?”我说,露出了苦笑,也不知道这种囚禁何时到头。我自认为我把它藏在一个好地方,没有人能够找到。这时我的手机又响了,我以为它没电了,没想到它被流氓们充着电,不然联系不上我,别人会起疑,这样对他们自己也没有好处。其实我已经被关了三天了,三天吃得很少喝得少,没有什么休息,我的体力已经几乎枯竭了。我总是在半梦半醒之间,重复着那个梦境,而最终迎来的结局,让我心慌意乱。没有错,我就是周清宇,那个曾经的名字,那个明明是文人却征战沙场的周相,那个永远回不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