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了你吗?”锵的一声,叶拂衣亮出剑刃,紧贴着叶少钦白皙的脖颈,顿时,一道蜿蜒的血流沿着他的脖子静静的流淌。叶拂衣目龇俱裂,满面怒气,眼睛阴狠的盯着他,那光芒似是要将他吞噬。
叶少钦眼中透出几分痴迷之色,忽然伸出手想要抚摸他的脸庞,轻轻说道:“师兄……师兄……别难过……不要难过……”
叶拂衣冷漠的推开他的手,淡淡道:“说吧,你还要干什么?”
“哈哈,哈哈哈……”叶少钦似是见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事情,不可抑制的笑了起来,脸上滑落的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我还要干什么,师兄,你居然在害怕,你知道吗,你刚才脸上的表情有多害怕……哈哈,哈哈哈……我要你们和我一样,每天都活在痛苦中,哈哈,和我一样,谁也得不到……”
啪——
叶拂衣狠狠的甩了他一巴掌:“真够贱的。”
“贱?”叶少钦的脑袋被打得偏了过去,“是啊,我怎么就这么贱,偏偏去喜欢上你这种怪物。”
“住口!”
“我不住口!我偏不住口!我到底哪一点比不上凤翎,你为什么喜欢他却不喜欢我,和你一起长大的那个人是我,最了解你的那个人也是我!叶拂衣,我说过你会后悔的,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否则,我要你和凤翎永世不得安生!”
“我杀了你——”叶拂衣怒极,眼中杀意大盛,一剑劈向他。
叶少钦瞳孔放大,心想,还是等到了这一天。
就在叶拂衣剑刃落下的瞬间,从半空之中忽然飘来一人,那人身形极快,瞬间就到了他的跟前,竟徒手握住了叶拂衣的剑刃。
叶拂衣抬头,目中一片冷意,那人一掌推开他的剑,一手拽起了地上的叶少钦,飞快的离开。
叶拂衣愣了一愣,并没有追上去。
片刻后,他失魂落魄的转身离开。前方一片漆黑,长路漫漫,他的全身都已经被雨水淋湿,衣襟上还残留着叶少钦的血迹。
“翎儿,翎儿……”叶拂衣喃喃,像一个孤魂野鬼,路在他脚下,他却不知道该如何迈步。
耳边风声隐隐,漆黑的夜,家家户户门窗紧闭,空旷的大街上一个人也没有,除了他自己。
他开始飞奔,像一个疯子似的,敲开每个人的屋门,见人就问:“你见过翎儿吗?”
“你知道翎儿去哪里了吗?”
“翎儿他生我的气了对不对?”
“……”
“……”
“疯子。”每个人的答案都是一样的。
叶拂衣站在雨中,茫然四顾,片刻后,他抬起了眸子,看见了恢弘大气的府邸。
他飞奔上前,疯狂的敲着大门,过了一会儿,有人撑着伞过来开门,原本那人脸色还十分不好,看清雨中那人的样子,愣了一下:“叶、叶盟主?”
下着雨的春夜,正适合和爱人温存,上官琪佑正抱着阮小沐啃啃咬咬忽然有人来报叶拂衣到访。上官琪佑就郁闷了,这大雨天的他怎么不在自己家里抱着大美人教主,却跑到这里来打搅他的好事。
急忙的穿衣起床,跑到大厅一看,顿时吸了一口凉气。厅内那人还是一身白衣,只是白衣上血迹斑驳,还湿哒哒的,雨水顺着他的衣摆缓缓滴落,在地上形成小小的水滩。
“叶拂衣!”上官琪佑惊呼出声,“怎么回事?”
叶拂衣回过头来,头发凌乱的散落下来,黏在一起,狼狈不堪,用颤抖的声音说道:“……我丢了他。”
“谁?”上官琪佑一时不能理解。
“翎儿,我丢了我的翎儿。”叶拂衣低声道,脸色苍白如纸,眼神中满是恐惧。
“教主?教主怎么了?”阮小沐不知何时从屋里跑了出来,站在大厅外,愣愣的盯着叶拂衣。
上官琪佑被他们弄得有些乱,他整理了一下思绪,低声道:“等等,叶拂衣,小沐,你们都别急,慢慢说。”
******
后半夜小雨渐停,路面上有些泥泞,天边透出一丝曙光之时,哒哒的马蹄声从远方传来,片刻之后便看见一人骑着骏马飞驰而来,马蹄踏过泥泞,无数泥浆飞溅。
到了奉月教的地界,立时便有人跳了出来,厉声喝问:“什么人?”
等看清马上那人的面容,守卫愣了一愣,飞快的跪了下去:“属下见过教主!”
凤翎淡淡的哼了一声,扬声道:“左右护法何在?”
“回禀教主,左右护法正在明华峰上。”
“去叫他们过来见本座。”凤翎说完便打马离开。
“属下遵命。”那守卫扬声道,说完看了凤翎的背影一眼,心中奇怪,教主不是去武林盟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左右护法赶到议事厅之时,凤翎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此刻正斜躺在软榻上,用手支着脑袋,眯着眼睛打盹。
左右护法踏进厅内,立时有人关上了大门,屋中顿时变得幽暗起来。
左右护法双双跪下,齐声道:“属下见过教主。”抬起头来看凤翎,凤翎依旧眯着眼睛,保持着那个动作一动不动。
左右护法互相对看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不解。若是在平时,教主召见他们一定会很快让他们起来,而且他们心中存了和那名守卫一样的疑问,教主怎么连夜从武林盟回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凤翎才慢悠悠的睁开眼睛看了二人一眼,换了个姿势继续躺下,淡淡道:“起来吧。”
“教主,不知您连夜赶回来,是出了什么事吗?”右护法率先开口。
“右护法,本座失去过一段记忆。”
右护法一愣:“教主……”
“本座想知道那段记忆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凤翎又道。
右护法沉默。
“怎么?本座不该知道吗?”
“不是。”右护法连忙摇头,“只是属下不知道该怎么说而已,当年……是教主自己要求叶拂衣替您封住这段记忆的。”
“果真是本座自己么……”凤翎低声喃喃,想起叶少钦和他说的那段话,“本座是怎么逼他的?”
“教主您……站在望月台上对叶拂衣说,如果他不答应您的要求的话,您就从望月台上跳下去。”右护法声音沙哑。当年教主执意不要那段记忆,原本就是为了和叶拂衣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可是不知为何失去了记忆之后的教主竟像是变了一个人,居然又和叶拂衣掺合在了一起。
凤翎微微一怔,片刻之后又道:“本座听说当年叶拂衣差点杀了本座,在本座垂危之时,是你去求叶拂衣来救本座的。”
“教主!”右护法低低的唤了一声,“属下不知道是何人告诉教主您这些的,教主,您若决心想要了解当年的事,属下知晓的,一定会如实告诉教主,决不隐瞒。”
凤翎沉思片刻,颔首道:“好,那你和本座好好说一说,一个字也不许隐瞒。”
……
……
一大早上官琪佑风尘仆仆的冲进上官府内:“拂衣,拂衣,有消息了!”推开屋门,叶拂衣忽的跳了起来,头发乱糟糟的,一夜之间下巴竟长出了青色的胡渣。
上官琪佑皱眉:“你怎么没去洗澡?”
“不要说这些,翎儿呢?”叶拂衣冲过来拽住了他。
“你不用担心,他已经连夜回了奉月教。”
“奉月教……”叶拂衣低声喃喃,脸色苍白了两分,“他果真是不要我了。”
“喂,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了?”上官琪佑犹豫着开口,实在忍不住心中好奇。
“是我负了他,是我负了他,这一天迟早会来的。”叶拂衣失神的松开了他,失魂落魄的往后退,直到贴上了身后墙壁,他抬起眸子,眼中满是恐惧的看着上官琪佑,“他不会原谅我的,当年他就说过,从今往后,碧落黄泉,无论生死,永不相见。”
上官琪佑一怔:“竟这样严重,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我……”叶拂衣从一堆凌乱的发中抬起头来,思绪飘回到当年的那段时光里。
奉月教内,右护法将往事娓娓道来,凤翎一动不动,用手支着下巴,目光毫无着落,从始至终,他都未曾说过一句话,变过一丝表情。
“叶拂衣离开奉月教之后回到了桃花谷,没过多久江湖上便传来了武林盟主宝座易主的消息,接任的那人正是叶拂衣,而教主您……醒来之后果真忘了那段记忆,可是,您却好像变了一个人,说自己是一本书里的人,还口口声声说要去找武林盟主,属下和左护法甚至都怀疑是否是叶拂衣在用药的过程中动了手脚。”右护法低声说道。
凤翎用手揉了揉眉心,心想,梦魂散的效用发挥之后,自己忘记了叶拂衣,忘记了那段痛苦的回忆,只记得原书的剧情,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结果。可是,他是怎么得知原书的剧情呢?他为何认定自己就是一本书的人物?
真是伤脑筋啊……
“教主?”右护法试探着唤道。
凤翎松开了揉眉心的手,沉声道:“叫医堂里的那群老头子都过来。”
左护法诧异:“教主这是……”
“既然本座已经知晓当年的一切,也该是取出那三根金针的时候了。”凤翎淡淡道。
第98章
而上官府内叶拂衣的回忆也已经到了结尾,他苦笑着说道:“回到桃花谷之后我时常回想起那一天,每次想起心都像是被人拿着刀子一点点的割开,我总是在想,那天翎儿他无助的躺在洛阳大街上看着我持剑一步步的朝他走近,他的心里有多绝望,可是我什么也不知道,那一瞬间,我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他!
我万分没有想到,当时我有多绝情,后来就有多后悔。他服用了梦魂散,失去了那段记忆,而我,活该承受这一切,这是对我的惩罚,我不后悔。他是魔教教主,又失去了记忆,江湖飘摇,各大门派伺机而动,我既然已立下誓言,此生便不会再主动出现在他面前,所以之后我便去了武林盟,答应了师父的要求继任武林盟主之位,既然我无法守护在他身边,那么便守护这个江湖,正邪两道相安无事,得知他安好,于我这一生已经足矣。”
“所以你才会答应娶庄连城,因为你的心已经死了对吗?你想着,不如依靠庄家的势力扩充武林盟的实力,这样的话,就算正邪两道大战爆发,你也会有足够的本钱去护住你的魔教教主对吗?”上官琪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够了,纵然你负他,这些年你承受的也够了。你们都是被叶少钦那个小兔崽子陷害了,叶拂衣,你不是圣人,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凤翎出身魔道,那时候你会有那种反应是正常的,只是我没想到你会真的狠下心来,如你所说,凤翎忘记了一切,你独自承受痛苦和自责都是惩罚,过了这么久,惩罚也够了,既然是他自己回来找你,说明你们缘分未尽,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如果你还在意他,去魔教找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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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下了一场雨,白天晴空万里,落红满地,泥泞中还残留着凌乱的脚印。院中,左右护法面面相觑,忽然,右护法开口道:“你觉得医堂的人能帮到教主吗?”
左护法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叶拂衣是医圣传人,他亲自下的针,这天下恐怕除了他无人能解。”
右护法低低的叹了一口气。
左护法看他一眼。
一名教徒神色匆匆的从院外走来,右护法叫住了他,问:“你手里的是什么?”
那教徒立刻恭敬的回道:“回禀右护法,这是方才一位姓叶的少年公子托属下送给教主的,他还交代了务必要亲自送到教主手中。”
“拿来我看看。”这次是左护法开口。
教徒只好呈上锦盒,打开盒盖,左右护法俱看了一眼,只见小小的盒内放了一颗血红色的宝石,那宝石呈半透明眼泪状,颜色鲜艳如同鲜血。
“凤凰血。”右护法一眼认出了那东西。
“有见识。”左护法难得的开玩笑。
正说着,屋门忽然打开,几名医堂的长老俱是摇着头满面愧疚之色的走了出来。
右护法上前,问:“如何?”
为首的长老叹道:“老夫愧对先教主,无能为力,无能为力啊。”
右护法安慰道:“是医圣传人亲自下的手,几位束手无策也是在情理之中,不必过分自责,我去看看教主。”说着,拿走了教徒手中的锦盒,和左护法一起走入了屋内。
凤翎坐在软榻之上,双手揉着额头,脸上有疲惫之色。
“教主。”右护法出声唤道,见凤翎抬起头来,将手中锦盒交给了他,“一位姓叶的年轻公子送来的。”
凤翎接过来一看,愣了一下。
“是凤凰血。”左护法说道,试着猜测,“难道是叶拂衣?”
“是叶少钦。”凤翎道,取出了凤凰血,握在手中,沉思片刻,“写封信给小沐,信的内容就写……”说着让右护法凑过来,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右护法怔住:“这……”
“接下来本座要闭关半个月,谁来也不见。”凤翎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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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凤翎出关。左右护法领着奉月教众人守在殿外,殿门缓缓打开,从中走出一道颀长的身影,绯红色的衣,漆黑的发,清俊的眉眼,尤其是微微翘起的眼尾处一颗朱砂痣鲜艳如血滴。
“这……”右护法震惊。用肉眼可以看得出来,凤翎眼尾这颗朱砂痣不再是是用朱砂笔点出来,这说明……教主又在练天魔神功,而且已经小有所成了?
凤翎或许不知道,右护法却十分清楚,当年老教主逝世之前曾将他叫到床前与他说了天魔神功的一切。凤翎眼尾的那滴艳红并非朱砂痣,乃是天魔神功的标记,因为恰好长在了眼尾处,被误认为朱砂痣。
凤翎从小就在练天魔神功,对这颗朱砂痣理所当然的认为是从娘胎里带来的,实际上是在凤翎四岁的时候才出现的。每突破一重神功,朱砂痣的颜色便会鲜艳一分,天魔神功需以童男之身修炼,若神功被破,则朱砂痣消失,这也是当年这颗朱砂痣何以在一夜之间消失的原因。
右护法面色复杂的看着凤翎,短短半个月,他不仅重新修炼回了天魔神功,并且更上一重楼,比之于上任教主并不逊色。其实,右护法内心里并不希望凤翎练天魔神功,奉月教每一任教主的早逝都和天魔神功脱不了干系,所以他并没有将天魔神功的秘密告诉凤翎,甚至很开心见到凤翎因失身而令功力停滞不前,可惜,天意弄人,凤翎还是走上了老教主之的路。
凤翎只是淡淡的看了右护法一眼,右护法立时从沉思中清醒,带领着众教徒俯身跪下:“属下恭迎教主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