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开口讲话我都不敢把头重新抬起来，大礼堂的音响效果特别好，就算坐在这么靠后的位置他的声音也被还原得好像就在我耳边低语一样。
“这首歌，是我特地唱给一个人听的，尽管我不知道他今天有没有来到现场，可是我希望总有一天他会知道今天Sugar在这里认认真真地为他唱了这首《第一次》，属于我们俩的第一次。”
唐吟的话音一落，台下就开始大面积地骚动，很多女孩子都大声尖叫，混乱的局面最后终于汇聚成一句又一句整齐划一的“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我的脸颊有些发烫，虽然唐吟并没有点名那个“他”是谁，可我就是莫名其妙地脸红了，身边的女孩子撞撞我的肩膀：“诶，你不觉得很感人吗？要是我男朋友也能像Sugar这么用心就好了。”
我尴尬地笑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是该庆幸唐吟没有用英文而只是用广东话把上面那段话讲出来吗？要是他们知道这个“Ta”是“He”而不是“She”不知又会是怎样的场面。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女孩子还在对我的耳朵进行轰炸，“这么感人的场面你就不能稍微激动一点吗？”
“哦。”我象征性地拍了两下手掌，嘴角抽搐着再也笑不出来。
“没劲！”她狠狠瞪了我一眼，自觉没趣不睬我了。
我不知道我是怎样从大礼堂里逃命一样冲出来的，晚会还没有结束，可我再也待不下去了，唯一的办法，逃避。
跌跌撞撞地跑到空无一人的湖边，耳边唐吟细腻得像奶油一样的歌声一直回荡着挥之不去，“……那是一起相爱的理由，那是一起厮守……第一次就决定绝不会错……”，这个世界一定是疯了，一个男人居然为另一个男人在学校的迎新晚会上献唱《第一次》！
“晚会还没结束，你跑出来干什么？”
我一颤，简直不敢相信身后的唐吟是怎么跟上来的，明明我跑得比五十米冲刺的速度还快。
我不答，他就朝我靠近，身后他踩在草地上的窸窸窣窣声越来越逼近。
浑身都僵硬了，可能只要再多一点点的勇气我就一跃跳进面前的湖里了，我始终还是个胆小鬼。
“今晚那首歌我唱得好吗？”他从身后抱住我，脸贴在我的背上，低声喃喃，“你听懂了吗？”
“……”我伸手去剥开他的手，他却搂得更紧，勒得我有些呼吸不畅。
“如果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接受我的话又何必让我枕着你的大腿睡了一整晚？”他在笑，笑得狡黠，“如果你对我一点点感觉都没有的话又怎么会落荒而逃？”
“……”笨拙的机械男怎么可能说得过中文系的尖子生？我不仅哑口无言，我还像被人扒光了衣服拖出去游街示众一样难堪。
他开始挠我肚子上的痒痒，调皮得就像小女生缠着男朋友要亲亲一样：“歌词里面也唱了，第一次就决定绝不会错，我一直都对自己有这种自信。”
“我是男的！”憋了半天，我终于憋出这样一句废话。
“我哪个字映射你是女的了？”果然，被反驳了，“你就不能看到世界上很多国家已经允许同性恋结婚了吗？同性恋从来就不可耻，可耻的是不敢承认的人！”
这一次我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来挣脱他，平时我连小猫小狗都不舍得凶它们一句，可是对着这个太过大胆的男孩子我真的是别无他法了。
“你能有一点羞耻心吗？！”我指天画地地朝他大吼，其实我根本没有丝毫底气，只是吼出来的声音很大，耳膜被震得很疼。
“羞耻心是什么？”他不生气，反朝我步步逼近，比女孩子还精致几分的脸上是咄咄逼人的表情，“羞耻心是我明明喜欢男人反而要去祸害女人吗？还是说我就该一辈子把这个秘密憋在心里孤独终老？”
“你无药可救了！”面对疯子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选择闭嘴，我甩开他，大步离开了。
他没有追上来，我只听见身后“噗通”一声，然后是水花四溅的声音。
刚踏上第一级阶梯的脚不听使唤了，我机械地转回身，湖边的草坪上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湖面上，还残留着几缕淡淡的涟漪。
“唐吟！”我发了疯似的奔回湖边，一个纵身跳进湖里，毫不犹豫。
恐惧吗？从我跳进湖里的这一刻起一切的一切恐怕都已经没有这么简单了。
湖边没有路灯，湖里很黑很黑，睁开眼睛什么都看不见，我在水里胡乱扑腾，心急如焚，我，找不到他。
突然有什么东西缠上了我的脚，使劲抓着我往下沉，我用力去踢下一秒却被搂进怀里。
是唐吟！毫不夸张地说，我整个人都轻松了。
湿哒哒地爬上岸，一个仰躺睡在草坪上呼呼喘着粗气，唐吟一直环着我的脖子没有放开，小脸埋在我的肩窝里不肯抬起来。
“你……会游泳？”很明显，我被人耍了。
“呵呵呵呵呵。”他笑得异常狂放，甚至还在我的脖子上咬了一口，“只是想试探一下你会不会跳下来救我。”
“……”我用手摇摇他的肩膀想让他起身，结果他纹丝不动，我泄气了，“这种玩笑很危险。”
“可我赌赢了不是吗？”他突然撑着我的胸口抬起了头，迷蒙的月光照在他脸上美得不可方物，我艰难地咽了两口唾沫，心跳开始呈平方往上加速。
“你动心了。”他指着我的左胸，挑着眉笑得邪恶，“还不承认你也喜欢我？”
“别闹了。”我害羞时总喜欢把脸别开，可这往往是一种默认的态度，偏偏我屡教不改。
“你也是喜欢我的吧？”他俯下身子贴近我的耳朵，伸出舌头温柔地舔了舔我的耳廓，“或者说这半年来你有没有想到过我？”
浑身像触电一样，我居然不争气地在另一个男人的挑逗下起反应了。
“你不说我就当你默认。”他重新在我身上趴下，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终于，挣扎了这么久我还是败了，输得一塌糊涂。
第十六章（回忆）
和唐吟在一起的时间总是会过得特别特别快，他常常喜欢搞怪来逗我开心，他也喜欢在家里煲好老火汤带来学校给我喝，他还喜欢在KTV里点我爱听的歌来唱给我听，除了已经去世的母亲再也没有一个人会这样在意我，这样的温暖对我来说弥足珍贵。
或许每个人对初恋都有过这样美好的憧憬——一生一世。
我也不能免俗，就像唐吟改编的《第一次》里唱的，一起相爱，一起厮守，第一次就决定绝不会错。
和唐吟在一起的第一个情人节，我和唐吟终于决定搬到一起住，租的房子不大，只有一千多尺，但过过二人世界足够了，离学校也够近。
每天下午一起下课，一起买菜回家，到家之后唐吟在厨房里忙活着做饭，我大老爷一样瘫在客厅的沙发上边看电视边等着吃现成，这样的生活很简单，但绝对充实。
唐吟习惯在做饭的时候在橱柜边上放上一个小音箱，小音箱里播放着他和我最爱的音乐，他说生活就该如此，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享受精彩。
大多数时候他会跟着小音箱里面的音乐一起哼唱，一边大汗淋漓地翻炒着锅里的菜一边用温润的嗓音唱着小清新的歌曲。
有些时候我也会偷偷跑到厨房门口看他如何大展身手，每每看见厨房里那抹纤细修长的身影总让我情不自禁地上前去抱住他，他太瘦了，抱在怀里轻得像随时都会飘走一样。
这样的患得患失或许是我从小就养成的毛病，那个时候我和母亲一起住在村屋里，父亲在外面打拼他的事业，经常好几个月都不会回一次家，偶尔回来了凳子还没坐热就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七八岁的小孩子总是会期待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在一起生活，可从我出生的那天起就从来没有享受过哪怕一天这种合家团圆的日子，直到母亲积劳成疾去世了，父亲好像终于才想起他还有我这个儿子一样，那时他的事业也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他会给我最好的物质生活，但我却再也享受不到儿时幻想过无数次的一家三口幸福甜蜜的生活。
电视里正在播放着新歌推介，本周新歌排行榜的冠军是一首男女对唱的国语歌《Tiamo》，这两个歌手我都不太熟悉，好像一个是大陆的，另一个是台湾一个偶像团体的成员，男生的唱功一般般，可是质朴的歌词却唱到我的软肋了，这简直就是我和唐吟现在的真实写照，虽然天生就五音不全，但我也不自觉地跟着哼唱了起来。
虽然是简单的形容
虽然是重复的动作
因为有你
让一切都变成不平凡
好想缝合你我手心
就这样牵住放不开
有你陪伴
呼吸着有你的空气
就是幸福
Ti amo Te Quiero
每一天都要爱上你
想着你
沉入梦境
一张眼一清醒
第一个想到又是你
Sa la he And I Love You
我每天都要爱上你
少一天就会遗憾
陪着你的光阴
怎样都不算蹉跎
~~~~~~
好想缝合你我手心
就这样牵住放不开
有你陪伴
呼吸着有你的空气
就是幸福
Ti amo Te Quiero
每一天都要爱上你
想着你
沉入梦境
一张眼一清醒
第一个想到又是你
Sa la he And I Love You
我每天都要爱上你
少一天就会遗憾
陪着你的光阴
怎样都不算蹉跎
陪着你的光阴
永远都觉得不够
不知什么时候唐吟已经站到了我身边，身上还穿着卡通围裙没来得及脱掉，鼻头上额头上细密的汗珠闪着晶莹的光。
“从来没听过你唱歌。”他捂着嘴笑，乖乖缩到了我怀里。
我搂着他，有些不好意思，我从来没在人前唱过歌，既然唱不好又何必让人家看笑话呢？
“我知道自己的调跑得很远。”我把脸埋进他的肩窝里，假装羞涩。
“是跑得挺远的。”他咯咯笑着，坐在我大腿上还不老实，一只手伸进我的衣服里在我身上摸来摸去，另一只手玩着我的头发。
“跟你当然是没得比的。”我抓住他到处乱摸的手送到嘴边狠狠咬了一口。
他猛地缩回手，把手送到嘴边对着留有牙印的地方轻轻吹着气，我被他这个小动作戳中了，不由得搂得更紧了些，笑着说：“下次我轻轻咬。”
“嗯。”他猛点头，真像是受了什么大委屈一样。
“Sugar~~”我轻声唤他，还主动把唇送到他面前在他嫩嫩的皮肤上亲亲，“真想像刚才那首歌里面唱的一样，把你和我的手心缝在一起，这样我们就永远都不会分开了。”
他只是笑，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羊脂玉般的肌肤上很快就染上一抹红晕，美得像世界级的艺术家巧夺天工般的完美艺术品一样惊艳。
“其实就算不缝在一起我们也不会分开，你忘了吗？第一次就决定绝不会错！”他戳戳我的鼻子，笑得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刚才那首歌里面还唱了陪着你的光阴怎样都不算蹉跎，永远都觉得不够，既然怎样都不够了我们又怎么会分开呢？除非你厌烦我了。”
这句话说出来后果就太严重了，于是我立马举双手发誓：“Sugar这么可爱谁要是厌烦了谁就是大傻瓜！”
“大傻瓜！”他顺势用力把我扑倒在沙发上，尖尖的牙齿轻轻噬咬着我脖子上的皮肤，痒得我不行不行的。
“我要是大傻瓜你就是小傻瓜。”我也开始手脚并用地挠他的痒痒，这样的打打闹闹在我们之间再平常不过，平淡的生活有时也需要一些调剂。
可他突然就停手不动了，趴在我胸口上静静听着我的心跳声，嘴里小声呢喃着：“小傻瓜要一直牵着大傻瓜的手不放开！”
“大傻瓜也要一直牵着小傻瓜的手不放开！”我揉着他的头发，轻声回应着。
“阿Ray~~”他柔声唤着我的英文名。
“嗯？”
“你说说看我们的未来应该是怎么样的？”修长的手指已经开始在我胸口上画圈圈了。
胸口上有些痒，可我仍放纵他继续折腾我：“你觉得是怎么样的？”
“唔~~~~~”他撅着小嘴开始幻想了，想了半天也没什么新意，“只要有你陪着我就好了。”
“其实你可以更加大胆一点的。”我试着引导他，“比如说毕业以后我们可以买一栋好大好大的房子，然后在房子里养一条大金毛和两只小猫咪，还可以在阳台上种上好多好多养眼的花花草草，今天你浇水，明天就换我浇水……”
“原来你一早就已经想好了？”他笑着嗔怪道，“那你还要让我想？”
“以后的家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你也有份的，当然你也要提些意见啊。”
“嗯。”他抿着嘴笑了，眼睛弯得像月牙一样漂亮。
“吃饭吧。”我拍拍他的屁股，示意他起身，“要不然菜都该凉了。”
他听话地从我身上起身，拖着我的手一起朝饭厅走，一边走一边试探性地问我：“阿Ray，找个时间我带你去见见我妈吧？”
“见家长？”我差点被唐吟的这句话惊得五雷轰顶了，他的确是会在我面前经常提到他的母亲，在他的描述中那是一个温婉善良的女人，一段感情如果能够得到双方父母的赞同那该是多么难能可贵，可始终我们俩都是男人，这就要去见家长了我的心里还是有些七上八下的，我不是在怀疑我们之间的感情，我只是害怕他母亲会反对我们在一起，这段感情走到今天的地步一直都是顺顺利利的，我不希望这个时候出现任何阻碍，我只是想和他一直这样过下去，没有人来打扰我们。
“嗯。”他拉开椅子按着我的肩膀让我在饭桌边坐下，盛了饭递给我，我只是机械地接过饭碗，脑子里加速运转着到底该怎样打消他的这个想法。
“吃菜。”他夹菜给我，我吃在嘴里却觉得什么味道都没有，心慌，太心慌了。
“你怎么了？”他终究还是发现了我的不对劲，“我今天做的菜不合你的胃口？”
“没，很好吃。”我笑笑，又大口大口地扒了几口饭进嘴里，唐吟的厨艺很好，每次我都会对他的厨艺大加赞美。
“你是在担心我妈吧？”果然是很会察言观色。
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放了碗，吃不下了，因为我真的担心这段感情会因为他母亲的缘故而出现什么变化。
“去见你妈这件事我们能不能先缓一缓？”我找着各种理由来推脱，“或者等我们都毕业了工作稳定了之后再告诉她老人家我们的事？”
他只是望着我笑不说话，这笑看得我有些毛骨悚然。
“要不然，等我们先去国外注册结婚了再回香港来告诉她？”我支支吾吾地说着，“生米都煮成熟饭了她老人家总该没话说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