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华笑道,“怎么,那云裳姑娘呢,段小侯忍心抛下佳人?”
段君行长长一叹,神色有几分落寞,“云裳姑娘说她已经心有所属,拒绝我了。”
陆酒冷拍了拍他的肩,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以段小侯的人品,莫愁前路无知己。”
段君行道,“我的想法与陆兄一样,我听闻端州何府得了一株十八学士的牡丹,还有何小小姑娘亲自抚琴为伴,在花会上择婿。这何小小姑娘听说也是女中豪杰,我想去碰碰运气,陆兄可要与我同行?”
陆酒冷目光与苏慕华相接,忙道,“多谢,多谢,不必,不必。”
河间府中
斜阳照着影壁,血色淋漓的字迹岁月经年依旧鲜艳。
齐云在负手看着那题字。
“饮马河间,仗剑关山,百死不折。这是我方入门那年,师兄写下的。我年纪小,师兄一向代师传艺,我与他实有师徒的情分。那个时候,我便在这里练武,穿着入门弟子的白色剑袍。”
楚息也在看那道影壁,夕阳如火仿佛燃烧在他眼中。
“云剑也走了,这河间府也终是安静下来了,明日有几名新弟子入府,息儿你便代我传他们武艺。”
他长身而立,夕阳落在齐云的肩头,他的背挺得很直,仿佛没有什么能让这个男子的腰弯折。
楚息心中一痛,他与这人最近的距离便是在阁楼上的那一夜。
他自背后将那人的身体抱在怀中,折起到最大的弧度。
那时他的心中是如此满足,梦醒后却是漫长的岁月里,永远也无法再接近。
楚息低下头去,应了声,“是。”
齐云拍了拍他的肩,落在他身上的目光甚是欣慰。
——第三卷·莲心卷·完——
番外:桃李春风一杯酒
春风得意进宝楼外,有一片桃林,春暮之际桃花落尽,结出不大的桃。
这一年天气热得早,立夏未至便早早换上单薄的夏衫。
总管谢若之今日理完帐,走出房门已是繁星满天。
他见凉亭之中坐了一个人,星光照见他的白衣,他背负着双手仰望繁星。那英俊的面容不是自己翘家已久的楼主苏慕华,又是谁?
谢若之一见之下,心中一喜,忙迎了过去,“苏楼主,你回来了?明日便是楼中各掌柜三年一度会帐的日子,你回来了正好,我这便让人整理了账簿请楼主决断。”
会帐之日?苏慕华遥遥想起上一个会帐之日,他杀了赵正,远赴边关,遇上陆酒冷,如今已是三年。
他脸上浮现一笑道,“若之,错了。如今你才是楼主,我只是前楼主。”
谢若之迎面浇下一瓢凉水。
心中却想那苏慕华匆匆回来又是为何,莫非这皇城之中又有些什么变故。
那燕王在边关莫非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太子被禁足莫非还能翻出什么天去?
成帝越老越糊涂,前日还闹着要去少林封禅,吓得一叶大师连夜下了江南。
北燕的小皇帝性情越来越阴晴不定,莫非要南下用兵,报当年杀师之仇。
春风得意进宝楼的田地……上月进了只野猪,青苗被踏得损失了三亩。
多事之秋,桩桩件件……说起皆是愁。
心中忐忑不安地问,“那苏前楼主此番前来是为了?”
苏慕华眸光微微含笑,“去年,我助燕王力敌太子,那一战甚是艰险,可谓九死一生。”
谢若之目中转过惊疑之色,“莫非,苏前楼主受了伤还没好?”
心中生起愧疚之情,苏慕华这一年原是养伤去了,自己偏还朝九晚五,朝三暮四地抱怨,实在太不应该。
苏慕华道,“我的伤自然已是大好了,但陆酒冷他……”
“陆庄主他怎么了?莫非楞严经反噬之力仍未消?这可如何是好,若若陆庄主堕了魔道……”谢若之毅然决然道,“苏楼主,春风得意进宝楼一年前元气大伤,多年的家底已经赔光,如今已经出不起第二份嫁妆了……江南首富的千金傅金儿至今未嫁,上月还托人传书来问候楼主。楼主,放心,我已经派江南的崔掌柜过去与她谈合作经营绸布庄之事,一定替楼主玉成此事。”
苏慕华轻咳一声,道,“若之,你想到哪去了。是因为我当年应承了陆酒冷,他陪我入京,我便……”
他压低声音在谢若之耳边说了几个字。
苏慕华又道,“我总不愿失信于他。”
谢若之大惊失色,用仿佛不认识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了苏慕华,半晌才找到声音道,“苏……苏楼主,青天白日,朗朗乾坤。”
苏慕华道,“呃,我并未说一定在白日,似此风清月白也……”
谢若之眼中阴晴不定,“这也太……”
“其实我是如此想的……”苏慕华又低声说了几个字,谢若之脸色越听越白。“楼主……”
苏慕华打断他,“若之,别装了。说吧,你要什么好处?”
谢若之忽而一笑,如月穿花影,“苏楼主,只要你将寻欢山庄在江南的绸缎铺都归了春风得意进宝楼即可。”
苏慕华摇头道,“只可苏州一地,再多不可了。傅金儿也非省油的灯,太子母族的势力不可小觑。春风得意进宝楼在江南的扩张不可操之过急,省得她生了疑心,动用官府之力。若你今冬能在织造的份额中占到三成,徐徐图之便足矣。”
谢若之笑着应了是,又问,“苏楼主,可要酒?”
“酒?”
“得意坊的桃花公子陶行影新酿的酒,叫桃李春风。”
“桃李春风一杯酒,陆兄何不一尝?”
星光笼着一片桃林,近处虽有楼台但灯火已熄,层层纱幔横在亭外林间,隔断外界的视线,自成一方天地。
说话的人斜靠在亭中座上,他的手边放着一盏宫灯。
如梦的灯华映照白衣,染上暖色。
青年坐在椅上,手中握着一盏酒杯,他似已喝到微带熏然。
坐姿并不端正,脱了靴,一双修长的腿架起,颇有几分狂生之态。
斜乜着一双凤眸看着那杯中酒。
陆酒冷踏月而来,环了他的肩头,目光落在那为薄薄绸裤包裹起的双腿,便再也转不开眼。就着苏慕华的手喝了杯中的酒,调笑道,“天上星河转,人间帘幕垂。小苏可是在等我……起解罗衣?”
苏慕华见那杯酒为他喝了,便似怒了。
陆酒冷为他猛然一扑,按在身下,他只当是苏慕华与他玩笑,犹自笑道。“小苏,你当年允我于春风得意进宝楼外的桃林中幕天席地一回……为夫还记得呢。莫非你传书邀我来见,便是要应了此诺。”
满天星光落在那极黑的眼中,星光下那懒散的笑意,弧度利落的唇角,起伏的喉结,都带着奇异的男子魅力。
苏慕华手抚在陆酒冷的胸口,那结实的胸膛上隔衣传来的温热让他的掌心微微发烫。
苏慕华眸色转深,如氤氲了云雾,他缓缓低下头,在陆酒冷唇上一触,唇边露了笑容,“我苏慕华一诺千金,自然不会失信于你。”
苏慕华在陆酒冷唇上流连片刻,扯开陆酒冷身上的青袍,露出一片麦色的肌肤。他的指滑进衣襟,在胸口小粒上一触,许是饮了酒的缘故,指间带着微热的潮意。陆酒冷倒抽了一口凉气,口中忍不住发出一声悠长的低吟。
二人鬓发、衣带交叠于一处,苏慕华覆在他身上,眸光一闪,手下加重了力道。陆酒冷鼻端闻着苏慕华身上的气息,相触的唇间还带着酒香,心中早已如一百只猫爪在绕。他微眯起眼,只觉得四肢百骸都懒洋洋的,方才饮下的酒早已散入血液。苏慕华眸色愈深,也不解下陆酒冷身上的衣服,只扯松了他的衣带,便来褪他的裤子。
陆酒冷浑身松懒,乐得让他伺候,口中还不肯吃亏,调笑道,“小苏……如此主动,为夫真是欢喜……”
苏慕华闻言,只轻轻一笑,手中挑起陆酒冷阳物,将那已经半抬头的物事握于手中抚弄,“那,酒冷你要如何谢我?”
陆酒冷为他弄得心神皆醉,觉得丹田如有火在烧,烧得最厉害的自然便是胯下的……后边……两股之间……
烧得他都快要蜡烛成灰了。
陆酒冷再迟钝,也是万花丛中过的,此刻后庭如着了火一般,只想贴着苏慕华才觉得救火般的清凉,怎还不明白只怕今夜要菊花失守。
苏慕华却突然停下了动作,注视着他。
陆酒冷此刻上身的衣服为他扯到结实的胳膊上,结实的胸膛上两点无遮无拦,腰腹上的肌肉绷得利落干净,触手可及是带着旺盛生命力的温热血脉。
俊朗的面容为情欲笼罩,偏还有些分不清状况的迷迷瞪瞪。
苏慕华手心发烫,呼吸也紧了几分,“夫君要与我欢好,我自不会拒之不纳。我如此知情识趣,酒冷你要怎么谢我?”
苏慕华虽与他两情相悦,但在床笫之间从来不肯唤一声夫君,陆酒冷几次三番逗他、迫他,都未能如愿。但此刻苏慕华主动唤来,他却半点得偿所愿的心情都没有。
“不如,就用这里吧……”
陆酒冷只觉苏慕华的手指顺着他的腰往后,少顷体内为异物闯入。他骇然色变,“小苏,此事颇耗体力,还是让我……呃……”
他闷哼一声,额角已见了汗。
苏慕华将陆酒冷翻身按在地上,就已经闯了进来。
苏慕华低笑一声,道,“好叫陆大侠知道,苏某一诺千金,可不输于千金易命。”
他牢牢扶着陆酒冷的腰,便动了起来。
陆酒冷急切地喘息,扭头去看苏慕华。
青年伏在他身上,一缕汗湿的发垂落下来。
漫天星辰下,苏慕华的目光很亮,凤眸含笑,却带着几分掠夺的锋锐。一如那一日在皇城之上,他手挽霹雳长弓,那睥睨刀兵的杀伐之气。
陆酒冷想起往日苏慕华躺于他身下,眼眸迷离,不情不愿地逸出呻吟。
纵有千般风情,却与此刻的风致全然不同。
此刻的苏慕华如刀锋上绽开的光芒,冷的,却是艳的。
似此这般尤物,若按于身下,磨折了骄傲,何等美味。
陆酒冷心中又痒又酥,恨不得马上乾坤倒转,提枪上阵,大干三百回合。可惜此刻他身软如棉,也知道那杯酒只怕有古怪,但形势比人强,只能将一朵好菊拱手奉上。
“我……操……该死的,小苏你不知道要先润滑吗?啊哈……”
苏慕华抽出一点,又狠狠顶入。“陆大侠,你好吵。”
陆酒冷背部与他火热相贴,前胸磨蹭着冰冷的地面,百般滋味一时无法言说,在苏慕华手中泄了一回,却仍是硬的。
他为从未尝过的滋味逼得几欲疯狂。
苏慕华在他体内丢了一回,又将他如烙煎饼般翻过来,再度覆上。
陆酒冷神智早已迷乱,口中忍不住大声呻吟。
苏慕华听这男子低沉浑厚的声音中不觉带上了情色的甜腻,绕梁三日,仿若山路十八弯。
陆酒冷从未想过有一日会躺在人身下,四肢大张地任人侵犯。
纵然这个人是苏慕华。
纵然他与这人已经有过数次鱼水之欢,但以往他都是掌控者。
此刻苏慕华伏在他身上,如君临天下的王者。
身下的进犯没有一刻停歇,渐渐适应了疼痛过后,难以言说的酥麻自二人结合的地方蔓延开来。
陆酒冷眼前是一片灿烂的星光,他睁了睁眼,映入眼中是一双专注的凤眸,情欲让苏慕华的眼角染上薄红,这个素日温和的青年此刻有着决然不同的魅力。
对上他的视线,苏慕华似愣了一下,身下的动作微微停歇,却仍在他的体内。
这一静下来,陆酒冷才觉得已心跳如鼓,二人结合的感觉却越发鲜明。
这是小苏,小苏在要他……
他为这般强势的苏慕华所蛊惑了一般,抬起身,吻落在苏慕华的眼角。男子的唇有些干涩,却如点燃了干柴的火星。
“小苏……”
苏慕华环在他腰上的手猛然一紧,律动的节奏瞬即加快。
陆酒冷的幽穴很快为那火热搅得丢盔弃甲,一阵痉挛之下,苏慕华挺进不得,一巴掌拍在他的臀上,“放松些,别那么急。”
谁急了,陆酒冷气得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见过采花贼,但没见过态度这么恶劣的采花贼。
汗珠密密凝在他麦色的肌肤上,如一匹油光水滑的缎子,厚实的胸膛上异色的两点在这般刺激下,已经颤巍巍地立起。
苏慕华轻笑一声,在他耳边低语道,“平日看不出,陆公子……才是真绝色。”
话语未毕,苏慕华将他自地上拉起,紧紧扣着他的腰。
长枪纵横,陆酒冷的骂声被急剧的风暴一般的撞击,噎在喉中。
————
弦管停歇,桃花公子陶行影放下手中的皮影,一双桃花眼斜睨着依旧喝酒的谢若之。“谢总管,今日怎么有空来我得意居?怎么,楼中不忙了?”
谢若之手中打着扇子道,“鸳鸯夜月销金帐,孔雀春风软玉屏。楼中些许凡尘俗事,怎比得桃花公子人比花娇。”
陶行影闻言却是一笑,“谢总管前几日自我处得了那坛桃李春风,不知是要与哪位心上人共饮?”
谢若之漫不经心地笑道,“行影莫醋,哪位心上人都比不上行影你,你若愿与我共饮,我自然是求之不得。”
陶行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怎么不知谢总管你还好南风。”
谢若之笑容不改道,“你现在知道了。”
陶行影眸光在他身上一转,道,“我可不敢与你饮这酒。”
“哦?这是为何?”
“这酒名桃李春风,春风育桃李,若用于男女,阴阳有序,麒麟入怀,梦中怀珠,也是自然无妨,若是两位男子么……”
谢若之听得一个育字已经是脸色微白,再听什么麒麟入怀,手中折扇啪嗒一声落于地上,张大了嘴,“若若两个男子,那会怎样?”
“若是男子么……”陶行影笑吟吟地看着他,“这自然是有违阴阳之道。”
“胡说,男子岂能生孕。”谢若之心存几分侥幸,心中已经在盘算,为天下第一杀手追杀,到底能不能保得小命。
这真生下了孩子,该跟春风得意进宝楼姓苏,还是跟寻欢山庄姓陆。
“男子自然……是不可生孕。”
谢若之方放下一颗心,又听得陶行影道,“不过,此酒既然名唤桃李春风,而桃李为春风所育。因此颠倒翻覆,生生不息,方为圆满。我陶行影于床笫之间从来不在上面,这桃李春风若饮了,可不得要我为难了。咦……谢总管你这是去哪?”
谢若之拾起扇子就往外走,“上个月楼中在洛阳的田地遭了冰雹,唉,乾坤事忙,我这就出发。”
天色方明,谢若之谢总管揣着几个还冒着热气的大肉包子,挤在了出城的人群里。
******
便在此刻,云敛晴空,冰轮乍涌,风扫残红,香阶乱涌。
昨夜的山河已经泼茶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