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时候,炎天会仰视着被他们所视为圣物的密塔,看顶上的悠悠白云,想着这个时候辰渊在里面做什么?
只可惜辰渊大多数时间都是沉默着的,就算他是四妖使中离辰渊最近的一个,也无法与辰渊有更多的交流,而辰渊也不喜欢多话的人,说的太多反而会被辰渊厌烦吧,总有一天,他相信辰渊会注意到他。
炎天无声地跟随着走出密塔的辰渊。
“不必再跟。”辰渊随口就下了命令。
炎天惊愕了一瞬:“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况,他记得只有一些时候自己不得不分心手下的亲卫队才离开辰渊身边一小下,而上次他离开不过是前日的事,并且,尽管没有他,还是有别的亲卫护卫在旁,况且辰渊从来都是默许了他的跟随的,怎么这次……?
炎天招来那次代替他护卫辰渊安全的亲卫们,得到的结果却是,当日妖皇除了带他们去妖都行猎之外,并没有其他奇怪的事情发生。行猎他知道,这算得上是辰渊的老习惯了,有时候兴致来了就会骑着墨云去妖都外藏昆山行猎,就连墨云那只罕见的白翼虎也是辰渊在藏昆山里猎来的。
这些亲卫不可能对他说假话的,他挑选出能担任辰渊近身护卫的自然是他信得过的同族,平日里亲卫队也直属他指挥,辰渊的各种动静恐怕他才是最清楚的。那么,究竟是什么导致他的皇今日如此反常呢?
没过多久,他就知道了答案,一个令他心底发凉的答案。
“哟,小辰渊,看来你还是蛮守时的嘛,身后那些尾巴也没有了,倒是省了我还要费功夫抹了他们的记忆。”一个白袍青年很没有形象地坐在溪边一块大石头上晃荡着腿。
“那些都是我的亲卫。”辰渊语意不善,这人上次擅自改了他的亲卫们的记忆,最可气的是这人在他不同意之后直接将他制住,当着他的面把他的亲卫消了记忆,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法,回去之后他试探了好几次也没能看出什么来。卧榻之侧居然还有这样的人存在,不得不说是一个巨大的威胁,这才是他上次答应这人的原因。既然这人修为如此深,那么自己那些亲卫在他面前完全不够看,带了也没用,听这人的语气也没有为难自己的意思,辰渊除了话意冷了一些倒是没有表现出别的抗拒之意。
“别这么小气嘛,不就是消了他们一段记忆么,你要是真不喜欢我教你怎么恢复他们的记忆?”嬉皮笑脸的青年用手撩了撩溪水,“哦,对了,我的名字是明钺。很久没有和人说话了,都忘了介绍名字。”
“不,不必麻烦。”他怎么能随便向外人学什么东西,若是一不小心落入圈套岂不是很糟?这种把戏他早就看多了,想用在他身上,还真把他当小孩子看了?
“不不不,我可不会嫌你麻烦,很简单的哟,再说了你不学的话,万一我哪天把你的记忆给抹掉了你岂不是找不回来了吗?”明钺肆无忌惮地开始恐吓这个看上去冰冷冷实际上却有些小迷糊的妖族。好久没来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妖族居然跑到这个地方来了,老窝都被圈占了,他望着远处的高塔撇撇嘴。不过,倒也是他的错,没记得在走的时候添上一层禁制,这不,没有地方好去的他只好在藏昆山占山为王了。
说得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辰渊权衡勉强同意,但还是很谨慎地只让明钺告诉他方法而已,回去之后再试试吧,他想,出了什么意外也不至于太糟。他完全忽略了要是这人真把自己的记忆抹掉,他怎么又能记得重新找回来?
明钺大概也不过是耍着他玩罢了,要是真存了什么心思,辰渊根本对他没办法。
“你究竟是什么人?”辰渊拿这个突然出现在藏昆山里的怪人没辙,要是能把他赶走就好了。
“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明钺对着辰渊无辜地眨眨眼,“没有地方好去就只好露宿山野了。”反正就算说了真话也不见得辰渊会相信,他活得太久,也太无聊了,以至于以前的事早就记不清楚了。
“你!”辰渊气结,对方态度根本就是非暴力不合作,偏偏他对别人屡试不爽的暴力到了明钺这里一点水花都激不起来。
“小辰渊?”明钺见辰渊不说话了又感觉无聊起来,没办法,真的是一停下来就会无聊呐,否则他也不会总是在各处游玩了,不过权当是派遣寂寞。
“行了行了,我说实话还不行吗,真是没地方去了,才来这里的,我不过是……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人而已,至于我的身份,现在也已经没有人在意了……”低落的话中透出几分寂寥之意,还有标准的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的忧郁样儿,此刻全身上下写着我活着还不如去死……
“你要是不介意,其实还可以去妖都看看。”辰渊斟酌着说道,只是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怎么就一时放下防备了呢?明明是想把人赶走了的,他到底说了什么蠢话!按这人打蛇随棍上的脾气,他以后别想有什么好日子过了!
果然……
“是吗?既然小辰渊这么热情,那我就不客气了,今日就去小辰渊家暂住好了,快快快,我们快入城,晚了城门就关了!”明钺立刻恢复了活力,那样子,让老天来告诉他明钺刚刚那副生不如死,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的样子全都只是骗人的吧!而且自己居然还信了!辰渊感到自己的脑壳子一抽一抽的,心里也一抽一抽的,就差没当场喷出一口老血。
现在没有精神的人换成辰渊了。他耷拉着眼皮子看明钺,心里有股想暴打明钺一阵的冲动,他默念了三次不能冲动,才遏制住了这股欲望,憋出一句:“不急。”看这人也不像是城门关了就老老实实等天亮入城的,最好在晚上带着这人偷偷翻城墙的时候叫守卫把他给抓起来,关到牢里暴打一顿,好好惩治惩治,再放他出来,辰渊无不恶意地想着。可惜辰渊没发现,就算如此他也从来没想要对明钺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这点被他很心安理得地用反正他怎么样也奈何不了明钺,暗地里出出气就好给忽略过去了。
65、这个无耻
入夜,盘算着这时候妖都城门已经关了,辰渊看了眼天色才不情不愿站起来,朝着妖都去。
明钺得了便宜也不在乎这些,心情愉悦地跟在后面。一边还叫道:“小辰渊等等我呐~”
熟知明钺本性的辰渊根本不管,心里嘀咕道,要是真能把你甩掉就好了,当然,辰渊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人。
一转头就看见面前一张放大了无数倍的脸,笑嘻嘻看着他。辰渊顿时知道自己又被耍了……魂淡!他发誓下次绝对不管这个人!
“跟着我。”辰渊几步跃上城头,避开了塔楼上守卫的视线,动作娴熟得很。
“啧啧,小辰渊看来平日里没少干这种事啊。”明钺在后头轻松跟着,一边说着风凉话。
“闭嘴!”要是被守卫发现了,他这个妖皇深夜翻城墙,他的脸还往哪儿搁!他根本就不该带着人来的,一边想着一边加快了速度,反正以明钺的能力追上自己完全不费功夫,要是被抓到了,那也不干他的事,辰渊不负责任地想。
等到辰渊下了城楼,才发觉意外地安静,那个唠唠叨叨的家伙也未免太安静了些吧,他转头一看,哪里还有明钺的影子。辰渊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城门的守卫无间隙巡逻,现在是换班时间,他们才能顺利地进来。望了一眼漆黑的城墙,算了算时间,还是折了回去。
终于,在某个角落里看见了半个身子探出城墙的某人。
“啊,小辰渊,你回来啦!”喜出望外的声音,还有一丝没有被辰渊捕捉到的不怀好意。
“我说了闭嘴!”辰渊忍无可忍,冲着明钺怒吼,这只蠢货!
对面的声音终于消失了。
“什么人在那里!”巡逻的守卫听到了响动立刻赶来。随后是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两个站在城头上吹冷风的人被一群守卫团团围住。
“什么人胆敢在妖都闹事?”领头的守卫中气十足。
辰渊沉着个脸没说话,被勒令闭嘴的明钺朝着守卫无辜地眨眨眼。
“哟呵,胆子不小嘛,问话还敢不答?活腻了是不是,要不是上面有命令,信不信我现在就解决了你们?”守卫头子走过来,突然间就说不出话来了……他看见的是刚刚被他叱呵了的妖皇大人浑身上下正散发着凉气,完了完了,他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他扑通一声栽倒在地,直呼有罪。
“起来。”声色中带着一点不耐烦。
守卫哆嗦着腿站起来了,一脸诚惶诚恐,“不知吾皇深夜驾临,小人万死莫辞!”
“本皇今日不过来巡视一番。”就在这么短短片刻,辰渊已经完美化解了偷翻城墙被抓包的窘迫。
“是,是。”守卫舌头都打结了,平日里见都见不到的人物就这么突然出现了,他感觉心脏都有点不够用了。
“太慢了!本皇都上了城头你们居然还未赶到!咳,要不是给了你们提醒,还要什么时候你们才能反应过来!要是换成别人,是不是本皇一觉醒来妖都就给易主了!”辰渊虽然知道这个问题并不是这些人的错,但是……他瞄了一眼明钺,黑锅你们不背谁来背呢?
这下扑通声一地,辰渊上位者带来的独特的威势几句话就把他们给吓跪了,守卫头子回话的时候已经带了哭音:“卑职知罪,卑职一定加强巡逻!”
“行了,你们继续!下次再发生这种事情可就不是这么简单就能了结了。”辰渊很不负责任地再次敲打了一班已经吓得不行的巡逻守卫。
“吾皇仁慈!”还不知道自己为了自家妖皇被扣了罪名的守卫们感激涕零地看着妖皇在他们的目光中走远。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巡逻!”守卫头子从地上爬起来心有戚戚焉,不过一会儿就恢复了以往的样子,呼喝起手下的人来。
上位者的消息是最容易被最底层的民众拿出来反复说道的,没过多少功夫,有关妖皇深夜巡视的传闻已经人尽皆知,众人的心思这就活络开了。
还有不乏一心想观瞻妖皇神威的,半夜蹲在城墙边上,瑟瑟吹着冷风,看一干守卫十分有干劲地昼夜无间断巡逻,专门等着神出鬼没的“上级领导”巡视。结果……除了冻成冰渣子就没有其他收获了。
那段时间,妖都各个岗位的大小官员们都开始摩拳擦掌,想要在接下来的巡视中博得上面的青眼,就算没有妖皇能被四位妖使大人看中也好嘛,结果……等到他们的上级看见本来天天无精打采的属下向吃了兴奋药似的,惊讶之下连连追问才在下属有些不好意思地禀告中得知了缘由,这可不得了了,连妖皇都出现了,赶紧回去交代一番,就这样,消息一层一层向上传递,最后已经传成妖皇将进行一次大巡视,深入各个基层部门,走访妖都群众的一线生活……
可惜,这次传闻中的巡视……过了半个月都一直没有动静。
众人蠢蠢欲动。
终于,一天,炎天的手下忍不住请他透露些消息。
炎天憋了半天才说:“你……很有想法。”
然后,有关于这次事件的报告被放炎天在了妖皇案头。
据查,近来妖都各个部门均热烈欢迎妖皇下达基层视察,并做好了准备和迎接工作。下面是各个部门的列表以及具体安排。
辰渊看了之后的批语是——闲得蛋疼!然后这份炎天递交的报告就被砸到了笑得正欢畅的明钺身上。
“小辰渊,咳咳,不是我说,实在是,大家都很可爱嘛,你看你还是很受欢迎的。”明钺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勉强止住笑,一张脸直抽抽。
“你看你平时处理各种已经够忙了,底下的人也是一番好意,让你有个放松放松的机会嘛。”
“说得轻巧,你怎么不去?”辰渊瞥了他一眼,报告上那么一大串列表,要是真跑下来还不得累死?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很有趣的想法。“不,既然你这么想去,本皇就给你这个机会好了,哦对了,你住在这里,本皇还没管你要住宿费,你帮本皇跑跑腿,就一笔勾销如何?”跟明钺呆久了,辰渊也学会怎么设计他了。
“喂喂,怎么这样,不就是点住宿费么?你等着,待会儿就给你。”他这么多年还没有被钱给难倒过,随便哪里“借”点来不就有了么?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妖皇殿亲卫这么多,辰渊多发点薪水不就补上了吗?
“要是被本皇发现有谁身上少了什么?呵呵。”辰渊仿佛是知道明钺心中所想及时加上一句。
“行,算你狠!”明钺没能得逞,只好忿忿地坐下来,“既然这样,我住哪里都可以吧?一般人可是请不动我干活的哟~”
“成交!”辰渊想也不过几个空房间而已,让他挑着住又如何,可惜,他要是明白了明钺的险恶用心打死他都不会同意的。
“炎天,这事交给你办,对外只说他是我派下来的就好。”急不可耐地便把明钺赶去干活了。
“是。”炎天的心里开始发凉,却没有任何办法,眼前的人,既不受皇的约束,在皇的面前随心所欲,这个名为明钺的男人,眼里的神情透露的意思再明确不过,皇却一无所知,而他,从一开始就和皇的地位不对等,又能用什么来阻止这一场来得突然的感情?
总算是清净了,辰渊松了口气,进了密塔,密塔内古井无波的气息是最能令人安心的,只是,他突然发觉密塔给他的感觉怎么如此像……明钺?明钺的气息他从来没能察觉过,是他修为太高深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在明钺的面前就像对着一团空气,一点点其他的味道都没有散发出来,以至于那日在城墙上会让明钺给走丢了。
苦苦思索一个下午,翻阅了书室内的许多典籍却一无所获,不过想到这人现在正在做苦力巡查各处就心情愉悦得很。
不过,好景不长
谁来告诉他这个躺在他寝房里的人是怎么进来的……辰渊一回来看见四肢大敞像条死鱼似的躺在床上的人很想揪起他的领子来问问,虽然知道肯定是什么不靠谱的答案。
床上的人呼噜打得震天响……
我忍!辰渊很无奈地想既然他在这里,自己挪个地儿还不行么?不就是个寝房么?他还给得起!
辰渊一脚踹开门……啊不,这只是他单方面的想法。事实是——他一脚踹了门,但是……门没开。辰渊心里嘀咕一声,推了推门,竟然推不开?
“皇,您还好吗?”寝房外的守卫听见了声音战战兢兢问道,明明皇进去的时候还是好好的,这才不到一分钟怎么就变脸了?难不成寝房里有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么?他们几个可是一直守在这里的呀。
“滚!”
外面瞬间没了声音。
可怜这些尽忠职守的妖卫们心系妖皇安危却被当做了出气筒,不过,难道要辰渊承认他被关在了自己的寝房里吗?传出去他妖皇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辰渊狞笑着看着床上的人,床上的人似是完全不知道似的,呼噜声以对。
没关系,辰渊狠辣地朝着他身上最脆弱的部位下手,这一招要是给抓实了,什么结果自是不必说。
呼噜声立刻停止了,床上的明钺这下倒是像个泥鳅似的从辰渊手下溜走了。“小辰渊你好狠的心!我的下半身幸福差点就毁在你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