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叶明泽的援手，虎鲸一号表达了感谢。它们将在这片海域深处安家，这里将是它们的狩猎场，只要是叶明泽认可的人类，它们不会主动攻击。
叶明泽正愁粮食问题，这等好事他自然是求之不得。眼看身体热量散失很快，叶明泽没有多加耽搁，匆匆往回赶。
冰雹大雪地震过后，山林野兽林木损失很大，物种保存最完整的就属大海。叶家人想要活的好，那就必须从海洋里掠取大量食物。只是海洋生物也不是吃素的，入冬前就有凶残的鱼类攻击渔船，导致叶家村两人死亡。等明年开春之后，海洋生物只会更加凶残。这回有鲸群守卫这片海域，叶家村人捕捞海产的难度将大大降低。
等叶明泽到家时，火炕已经烧的非常暖和。蒋敬之起身从温着的瓦罐里舀了一碗放了大量姜的鱼汤，搁在炕桌上。等叶明泽稍事收拾，便示意他赶紧喝了暖暖身子。
姜汤是地震之后的必备品，但凡出门办事的，回来后都要喝一碗。这一措施极大地减少了伤风发烧的可能性。一碗鱼汤下肚，叶明泽总算是回复了活力。在海上冻了近两个小时，他四级哨兵的身子都有些受不住。
“明溪明江早就回来了，你在蒋宅帮忙？”蒋敬之虽不用干体力活，任务却并不轻松。地震后的损失，各个院子都开始汇总上报，他要忙的事情很多。
“没，我看有好些叶家下人在帮忙处理，就没上去添乱。谁想到一出蒋宅大门，就被虎鲸抓了壮丁，一头虎鲸搁浅在岛礁上，我费了半天劲，才把它弄回海里。不过也不是没好处，以后鲸群在叶家村海域深处游弋，我们出海会安全很多。”
“你手冻伤了？”蒋敬之听到后，一抬头便看见叶明泽的双手泛红，很像冻伤后回暖的样子。
“嗯，小事一桩。一会我去郎中那开点冻伤药，养几天就能好。”叶明泽双手长时间泡在海里，除非身体素质好到完全不惧严寒，否则任谁都会冻伤。
“刚才张伯传来消息，叶家村死亡两百多人，伤患无数。地震直接死亡的只占了半数，另一半是被冻死的。”蒋敬之与叶家村人交集不多，死伤人数只是个字面数字，除了惊骇之外并不能感同身受，“亲戚们都没事，只是冻伤的不少。”
“人各有命，他们不愿意听，谁也没办法。”叶明泽已经尽到了自己的本分，其他的只能凭借他们自己。
“爹娘很担心爷爷他们。只是现在大雪封路，我们没办法去县城。一会你去安下他们的心。”蒋敬之知道蒋宅情况尚好，他的心也就放下了。
“嗯，阳山县城太远，即使没有大雪阻挡，马匹也无法在这种恶劣天气下长途奔波。这次地震太过突然，爷奶那边只能靠他们自己了。”对于无法做到的事情，叶明泽并不会耿耿于怀。等整个人都回暖后，他起身前去安慰自家爹娘。
“明泽，你爷爷他们会不会出事？”叶则武很是担忧，一向不怎么说话的老实人都难掩忧色。叶家村房子都只有一层，现在的人身体素质又比以前好不少，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救援，叶家村被埋在废墟下的所有人都被挖掘出来。叶家村有所准备，还死了两百多人，更不用说毫无准备的叶老爷子一家。
“爹，我知道你担心。只是担心也没用，如果爷奶现在安好，那么我们自然不用为他们担忧。退一万步说，即使爷奶他们遇难，我们现在过去也无济于事。粮食柴火之类他们根本就不缺，我们去了，并不能帮上大忙。”这并不是叶明泽的推托之词，事实确实如此。可能的话，他愿意带人去看看。可惜世上就没有如果这么一回事，事实摆在眼前，他没有任何办法。
“明泽，你说的，你爹未尝不知道，他只是求个心安。”江氏理解自己丈夫，这么大的灾难面前，忧心自己爹娘，那是人之常情。要是换成她爹娘在县城，她一样会满腹忧愁。
“娘，家里还有多少纱布？离清晨都两个多小时了，天还是灰蒙蒙的，空气也不太干净。你让大姐小妹做些口罩，争取人手一个。纱布不够的话，用棉布代替。”叶明泽看太阳已经升起，却无法穿透厚厚的云层，心里有不好的想法闪过。昨天刚有火山爆发，今天白天能见度就急剧下降，想是有部分火山尘埃飘到了叶家村。
火山灰含有不少有毒物质，特别容易引起呼吸道疾病。幸亏叶家村离火山爆发现场较远，影响不是很大。至少叶明泽在外面晃荡那么长时间，并没有感觉呼吸不畅。对此，叶明泽并不敢大意，有备无患总是没错的。等第一批口罩出来，就优先供应在外面上工的人员。
此次地震，叶家村损失惨重，死亡人数就占据叶家村总人口的近十分之一。人死灯灭，活着的人还没来得及悲伤，就收整好心情，投入到抢救物资的行动之中。当务之急是把粮食柴火之类必需物资妥善安置。天色虽然昏暗，却仍能分辨出乌云正在压境，要不了多久，此地必将有一场大雨。
叶家村冬天多是下雪，下雨的时候非常少。这次因着地震，眼看大雨即将倾盆而下，叶家村人紧赶慢赶，还是没能赶在下雨之前完全处理妥当。叶家就还有不少家具之类不好移动的，仍静静地呆在损毁程度不一的房子里。
雨滴噼里啪啦往地上砸，顷刻间汇聚成一条线，密实的仿佛连视线都被阻隔在它之外。雨势如此凶猛，所有人不得不带着遗憾的神色回转屋内。家具淋了雨，基本就等于报废。费了不少时间的劳动成果，霎时变得毫无用处，叶家下人看着都有些不忍。
叶家有几个地窖部分塌陷，查看后不会漏水，叶明泽就放着暂时没管。所有人手都在忙着收拾房子里的物什，可惜，即使已经做了取舍，额外损失还是在所难免。
由于地震，房屋损毁太多，叶家现在住所很紧张，每间房基本都要挤六到七人，每个炕床都住的满满当当。现在是灾后，能有片瓦遮身就已经谢天谢地，没人会在这种时候犯浑。
瓢泼大雨从中午一直下到晚上，直到入睡时分，仍未有减小的趋势。从清晨开始，一直有余震断断续续光顾。这一夜，叶明泽睡得很不踏实，一感觉到震动，整个人就惊醒。有时候醒来，叶明泽都不知道是自己恍惚，还是真有余震伴发。这估计就是地震后遗症了，至少一两个月内没法避免。不止他自己，睡在边上的蒋敬之也不比他好多少，睡眠很浅，时常惊觉，醒来之后清醒好一会才能继续入眠。他们两个大老爷们都如此，其他胆子小的只能自求多福。多想无用，现下他最重要的任务是好好休息。叶明泽揽着蒋敬之，强迫自己入睡。
叶明泽起来时，不再是滂沱大雨。院子里积了薄薄一层水，慢慢沿着排水沟往外泄。地震刚过，井水不好用，叶家使用的都是下雨之前的雪水。雨水淅淅沥沥地拍打着地面，声音悦耳动听，却没多少人有那个闲心关注它们。
“老头子，你说叶家可恶不可恶，明知道有地震，怎么只让村长他们随便通知一声就完，害得大儿他们死于非命。他们那么随便一说，谁知道是真是假，要是说的厉害一些，我们怎么还会在房里呆着。”一个老妇义愤填膺，一脸背晦之色。
“你还好意思说这个，要不是你非拦着家人，不让他们往院子里走，现在哪来那么多事？睁开你的狗眼看看，如果没有床架子挡着，我们早跟大儿作伴去了。以后你就省省心吧，放在以往，你犯了这么大的错，我非把你休回家不可。”老汉忍的很辛苦，他埋怨自己为什么当初没有拦下老婆子做幺，生生害得白发人送黑发人，还一送就送好几个。老汉已在崩溃边缘，老妇不敢再刺激他。
老妇知道现在家人对她有怨，所以才把矛头对准叶家。谁想计划刚起了个头，就当场被老汉戳穿。很多人都这样，从不认为自己有错，即使做了错误的选择，那也是别人的错。
这样想的人家并不少。叶家村近半数人家听了预警，左耳进右耳出，没几人把这当回事。老一辈听进去了，那一切好说，很容易变成全家的行动。若只是小辈自己的意思，长辈们多半固执己见，家长的权威不容侵犯，小辈只好灰溜溜地单独行动。长辈骂几句，骂不听也就歇了心思。这些小一辈人也算是幸运，除了受点冻，性命却是无忧的。
本来人们还有第二次选择，第一波地震并不强烈。可也正因为这样，人们想地震也不过如此，麻痹大意之下，很多人葬送了性命。
怨也好，恨也罢，逝去的人不可挽回。经此一遭，怨恨的种子已经埋下，等待着哪一天开花结果。
蒋家是文人出身，擅长这些勾心斗角之事。当他们知道叶家村伤亡人数时，蒋老太爷和蒋大老爷已经预见到事件未来的发展。两人选了个精神体能载人的小辈向蒋敬之传达他们的意思，让叶家以后多注意这些人家。
知道此事后，叶明泽和蒋敬之很容易就接受。叶家其他人都是土生土长的农户，基本没想过做好事还能做出怨恨来，半天都没回过神。
“二弟三弟，你们没事时就敞开五感，听听有死亡人员的各家闲话，小心点，不要让他们察觉。然后排查一下，哪些人家对我们恨入骨髓。稍微有些埋怨的平时留意一下，不用过多关注。我一会划出一个侦察小组，专门打听消息，以后这样的事情会越来越多，我们要早做准备。”叶明泽在现代也经历过商战，但远未达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不得不再次感叹大兴朝对人命的漠视。
叶明江人很稳重，平时话不多，心思却细腻。他看自家爹娘都还很茫然，难得开口道：“爹，娘，村里人你们还不清楚？平时为了一点蝇头小利都可能炒成一锅粥，现下可是出了人命，还不止一条命，他们总要找个罪魁祸首吧？我们家自然成了最好的挡箭牌。他们看着我们家过的这么好，都眼红着呢！这次刚好给了他们由头。”
第54章：人心
三儿的话江氏都懂，只是她没想到人心如此黑暗。扪心自问，他们叶家做的那一桩桩一件件事，哪一桩哪一件亏待了他们，为何会有人把所有的错归结在他们身上？她想不通，大家都是邻里乡亲，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怎么转眼间就变成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孩子他爹，你说怎么会有人这么想？一定是大儿他们瞎编的！”江氏一时无法接受，寻求叶则武的支持。
叶则武一直沉默无言，脸上的表情调色盘似的变来变去。他不愿意用恶意去猜测邻里乡亲，可是他相信自家儿子绝不是危言耸听，平时一言不合动刀子的事情他都见过，现在叶家村半数人家都出了人命，把怨恨转移到他们身上也不是不可能的。正所谓人言可畏，搞不好，他们人云我云，把一切不好的事都摊在他们头上，到时他们会非常被动，一定要把事情压制在安全的范围之内。
别看老实人好欺负，一旦他们狠起来和那些狠戾之人相比也不予多让。叶则武作为长辈，这些和叶家村民打交道的事，自然由他来做比较合适。他和叶则文叶舒三兄妹带着各自家人，不着痕迹地散布叶家的正面言论，坚决不让仇视叶家的人抱团推进，扩大怨恨范围。
这么做的成效是显而易见的，毕竟多数叶家村民从叶家身上受益良多，不出意外，都是向着他们的。就说这次吧，要不是叶家，他们还不知道要减员几人。即使那些没听从预警的，也不是家家都心理阴暗，多数还是清楚，造成这一切不可挽回憾事的，正是他们自己，何况因着床架子的原因，他们还多活了几人。真正想起来，他们只有感激的份。少数思想偏激的，叶明泽早派了专门人员盯梢，一旦有异动，他们绝不会放过。
出了这种事，叶家人在村里行走都要有哨兵向导陪同，搞得他们非常不爽那些祸害。如何维持与叶家村其他人家的关系是一个长久的事，不可能一蹴而就。生了几天闷气，江氏就放下了心事，不在自寻烦恼。
雨一连下了好几天，时大时小，就是一直没有停过。叶家主宅院子里的水已经无法通过排水沟排泄，其他十来个院子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干净的雪水早已用完，叶家人只能使用井水。叶明泽怕井水不是很干净，从郎中那取了一些明矾作为净水剂。平时不允许叶家人喝生水，每次都至少要沉淀半天，猛火烧开才行。
院子里的积水无法往外排，外面的积雪也功不可没。积雪遇水之后，结冰之前，不可避免会有部分雪化作水，虽不多，却算得上是雪上加霜。
冬天的积水比积雪要麻烦许多，现在叶明泽他们想要出去，都必须站在自家精神体上才行。皮靴并不能完全防水，何况即使鞋子防水，他们也不会虐待自己，雨水冰冷彻骨，没人喜欢把自己的双脚放置在寒冰之中。
细雨蒙蒙，雨中美景却无人欣赏，不知是人类的可悲还是老天爷的绝情。在人们日也盼夜也盼中，雨势戛然而止。雨停了，太阳却似隔了一层膜，能见度仿似雾霭天气，只能见到幽暗的光亮。
这次地震没有引起海啸，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叶明泽仔细算了下叶家村与海滩之间的距离，下次即使海啸降临，叶家村应当都不会被波及。
北方大都比较干冷，连着下了好几天雨，多数人都不太习惯。好不容易雨停了，却和阴天没什么差别，人们扫兴的躲回温暖的火炕上。尽管炕上人多拥挤，那绵软的被窝却让人们无限眷恋。
之后的日子总算恢复成正常的猫冬生活，除了半数人忙着丧葬之事，其他人家终于缓了一口气。丧礼原本是该办的隆重，只是现在情况特殊，每人能有口薄木棺就不错了。人情往来更是能免则免，家家户户粮食都不富裕，一场丧事办下来，口粮肯定要闹亏空，现在人人都紧着裤腰带，哪还顾得上这些，亲近的人家能来帮忙算是够给他们面子。
养了几天，叶明泽双手冻伤已好了许多。白天是他难得放松的时候，晚上还要提心吊胆，生怕一个不注意又闹地龙翻身，好几天都没能睡个安稳觉。也许是环境太过安逸，叶明泽靠坐在床头，头一点一点的，最后自己找了舒服的位子，窝在蒋敬之肩头，美美地睡了一觉。
“哈，敬之，你怎么不叫我？”叶明泽睡到自然醒，舒服地伸了个懒腰，脸色微红，略有些尴尬。
“谁让你操心的事多，我看你睡得那么香，哪忍心扰人清梦？你看，你现在精神这么好，以往的疲惫都消除的差不多，这岂不是两全其美？”蒋敬之难得打趣道。
“你晚上也睡不踏实，怎么看起来要比我有精神？”这些天，叶明泽确实有些忙碌，桩桩件件的事都需要他拿主意，白天呆在自个房里的时间并不多，对蒋敬之有些忽略。
“晚上睡不好，我白天有补眠。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点着油灯睡眠比较安稳。”
“我就说吗，你比我还要嗜睡，晚上那点睡眠时间根本就不够，原来如此啊！”这几天蒋敬之基本不出房门，自然没那么注意衣冠整洁问题。叶明泽看着他披散在肩上的发丝，顺手给拨回耳后。认真工作的男人果然魅力无限，叶明泽无意间认识到这个问题的真实性。
“今天没其他事了？”蒋敬之放下医书，黝黑的眸子瞬也不瞬地盯着他。
“嗯，工作终于告一段落，其他事情只能等开春之后再忙。有几段围墙塌了，为了以防万一，小孩子之类都禁止出各自的院子。反正现在歇冬，大家都习惯了，众人举双手双脚赞成，所有人都巴不得天天黏在炕上。”叶明泽对此表示理解，他自己也不愿意在冰天雪地里晃悠。
笑闹一番后，两人又各忙各的。叶明泽突然想吃绿豆芽，现在正有空闲，他立马采取行动。堂屋现在成了厨房和杂物房，叶明泽问厨娘要了一些绿豆，拿了一些空盆和纱布，在自己屋子外间鼓捣起来。
豹子就睡在外间，它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叶明泽。叶明泽一心沉浸在蒜蓉豆芽的美梦中，压根没搭理豹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