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浩。”无力的闽扬被小兵搀扶起,他费力抬起头在沙场中寻找爱人的身影。可是那人并没有回身,直直冲进敌营,想要直取将领首级。
这场仗打完,苍昊军损失近两万人,重伤者八行余,战损比当年与银角一战的总和还多。虎鹰将军彭虎断了左臂,鹞鹰将军身中数刀,闽扬也在此役中失血过多,褚君浩虽没受什么伤,但因走火入魔力竭而晕睡过去。
这是苍昊军有史以来损失最惨重的一次,大家悲伤中还带着自责,尤其是斥候营的汉子们,他们集体去找秦勇将军领罚。
“每人十军棍,打完后去军医处报到。”秦勇下令道。每个人都要承担后果,但最大的责任在于他,而非是这些士兵。是他没有重视浅滩地形,错误判断给苍昊带来损失,所有他没有向大将军请罪,同斥候们一起自请三十军棍。
云中山接到调兵到苍昊军前阵的消息,“打败了?”他与闽扬对过阵,知道这位的实力,没想到在青尾能看到他打败仗的时候,很吃惊。
“将军,这是咱们的机会啊。”他手下副将兴奋道。
云中山想想也是,对于石公城这个易守难攻的地方,他们只要守住苍昊军抢下来的战场就是一件大攻。“即日出发。”有机会就要好好把握。
不日,他率领着他的队伍驻守进汝尾沟之前的阵地中。
军医处人满为患,周迦这几日只休息两个时辰,与其他军医一起紧急救治很多伤残士兵。
单纯的洛荀不懂世事,从来没见这等血腥而悲伤的场面,他手里端着一盆血色水,穿过满地的伤患,把水倒在专门挖出的土坑中,然后他又急急赶回将领营帐中。
看着躺在干草兽皮垫子上的彭虎,少了一只手臂,他眼圈又红了起来。“为什么要打仗呢?”放下水盆,他趴在彭虎身边喃喃道,如果没有战争,就不会有这么多人受伤和死亡,战争真是太可怕了。
彭虎又一次被痛醒,额头冒出一层汗珠,听到小伴侣的低喃,哑声回答:“这就是人世……,到处都是纷争。小荀,都是……因为我你才来这里,是我没能让你过……过上安定而平静的生活,对不起。”他伤得太重,底气很弱,说话也断断续续的。
洛荀的泪滚出眼眶,他努力忍着,保持微笑摇头:“不,虎哥,和你在一起我最高兴了,只要能和你一直在一起,就算是地狱我无所谓的。”他们相伴数年,以视彼此为生命之源。
彭虎虚弱而笑,他好想亲亲他的小家伙,“小荀,别担心我……,我不会死,我向你保证。”
闻言,洛荀破涕而笑,避开他的伤口,轻轻枕在他胸口,“好。”
洛荀把他不好的一面,藏进彭虎的胸口,他暗暗咬牙,那群人你们等着,就算折了寿缘,我也要让你们付出代价,谁让你们敢暗伤虎哥。师父,请您原谅我!我不是有意要违背誓言。洛荀缓缓闭上眼睛,在心里忏悔。
强大的意志力又一次拯救了闽扬,他一直记挂着褚君浩,强迫自己从昏迷中清来,就连周迦这种一心向道之人都不得不佩服他。
睁开眼睛就要媳妇儿,虽然会被人笑太痴太傻,但也让所有人都动容。
褚君浩现在很好,醒来后喝了安神药,静静睡在不远处一个帐篷里。那日力竭的褚君浩被士兵们抬回来,周迦等吓了一大跳,只见王爷一身的冰寒,他的眉毛隐有白霜,周迦请脉,发现他脉伏而沉,气血郁结,脉气不通,是大险之照。强行给他灌下药汤,他一睡便是三日,醒来神智也恢复正常。
“他到底是怎么了?”就算所有人都说褚君浩没事,可不亲眼看见他,闽扬就不能完全放心。他深深记得那时的君浩竟然谁也不认识,那么诡异,是中了青烟之毒,还是之前中的毒留下的后遗症更厉害了?
“大将军放心,王爷没事。王爷此次失常应该和从前过往有关。”除了洛荀,周迦算是这片大陆有名的医者,他准确判断出褚君浩的病情。
“过往?”
周迦摇摇头,“在下也不得而知了,您可以去寻知情人问问看,是不是王爷小时候受过什么伤。”周迦给闽扬换好药后,点头告退,现在营里还有好多病人等着他看。
当周迦从大将军帐内出来,见洛荀从医军处匆匆而来,“仙师……?”
“这个你拿去给大家煮水喝,可以加速伤口愈合。”洛荀也不废话,吸着粉红小鼻子,白净的脸上好像还挂着泪。他把手里的一颗红亮果子递给周迦,“记得把它切成丝,然后加水煮一个时辰就好。”
“是。”接触到果子,周迦顿感果香扑鼻,他知道果子里一定蕴含着能量,断定这可能是能延年益寿的灵果。他与师父游走大陆,就是在寻找这天下奇材异果。他激动的捧着果子,真想马上尝一尝它的味道。
洛荀没有多留,只叮嘱他每人不并饮太多,多了也吸收不了,然后又回去守在彭虎身边。
木汐将军得知银项换将,大喜,他迫不及待地带着一队人马去攻打他们。云中山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虽没能攻破石公城,但也没让木汐讨到什么好处,两军就又僵持住了。
能够下床行动后,闽扬去见褚君浩,他害怕褚君浩再一次忘记自己,亦或者他身上再出现其他问题。
“君浩?”闽扬见到呆呆的褚君浩,心凉到一半,他轻轻叫他的名字,深怕一大声就把他吓到。
褚君浩迷茫的回头望向他,看他如此小心翼翼,心里又是感动又是好笑,“我没事,只是记起一些从前的事……”
“你恢复记忆了?”
褚君浩无奈摇头,他只是在昏睡中看到一些片断而已,那血腥的,恐怖的场景一闪而过,他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经历过那些。
“没关系。”闽扬用一只手臂环上他的腰,“你还有没有哪里难受?”
“噗,我没事,别说我了,你好像比较严重。”这人总是在关心他,用生命来守护着他,此时,他心底有种温热的东西在慢慢加满。
“只要你没事就好。”闽扬将头抵在他肩上,单手用力抱着他。
褚君浩陷在他怀里,轻声问:“你就这么喜欢我?”
“是啊。”
闻言,褚君浩大笑起来,他也轻轻回抱住闽扬,决定了,为偿此情,此生只他一人!
人家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可对于苍昊军来说,用过洛荀给的药后,全体人员竟然半个月后满血“复活”。
云中山还在和属下讨论对付攻打石公城的方法,而闽扬已经带着一群小子,打算去找张归报仇。
“将军,他们……?!”副将的嘴张得能吞下鸡蛋,看着苍昊军雄赳赳来接管汝尾沟。
云中山也吃惊,但为了维持自己的形象,他淡淡扫了一眼副将。“大呼小叫什么!”他非常不高兴,但自己的实力自己知道,与石公城之战,自己并没更好的建树。
只能看着眼睁睁看着苍昊军,把他从没见过的武器装备一件件货到前线。“将军,你看那个。”幅将震惊加羡慕嫉妒恨指着一辆巨型投石车道。
云中山脸黑得彻底,他还不认识刘平将军,如果他能与刘平结实,一定会与刘平一起大骂闽扬这家伙不道德、总在藏私。
07.青尾邪将
陶思源接到张归大胜的奏报很是满意,但他并不相信张归这人,首先,他并不是青尾人,谈不上能为青尾舍生取义;再次,青汝国女权当政,男子的气魄早被消磨,他并不认为张归所带来的人马能有多勇猛;最后,银项飞鹰将军是出了名的凶狠,只有与他实力相等的对手,才能与之抗衡。
“来人,速把这封调令送到南原交给邪将军。”
“是。”一名脸上有刺青的黑衣人接过信转眼就消失在原地。
“闽扬……,闽扬,当初真是小看了你呀!”陶思源把手肘支在书桌上轻轻叹息。
有洛荀的大力帮助,刘成柱的研究有了突飞猛进的进展。他们新发现的蓝色金属有易燃特性,只要与水接触便能燃烧起来。他们还发明的新型投石车,这种投石车方便拆装便于运输。
彭虎失去一条手臂,并没有灰心丧气,秦勇带着自责来看望他,他哈哈大笑拍他的肩道:“兄弟,你至于么?胜败乃兵家常事,谁能想到他们青尾过得地了沼泽,咱们过不得啊。”
秦勇绷着一张木脸,深深看着彭虎,郑重道:“兄弟。”然后起身离开,留下怔愣的彭虎一脸茫然,随后明白那木脸将军的意思,无奈又感动的浅笑起来。
洛荀凑过来,跪坐在他身边,研究起他的笑容。
“没什么。”彭虎轻轻揉上洛荀的头,“他的意思是从今后起我们比亲兄弟还亲。”他离开军队已多年,如今秦勇一句兄弟,才真正让他有了归属感。
洛荀看到他眼中化开的情感,从心底为他高兴,他抬头轻轻吻上他侧脸,彭虎微笑着把小孩拉进怀里好一阵揉捏。
刺青黑衣人来到邪军军营驻守范围,没走多远就被士兵拦住,询问他的来历。黑衣人出示太子令牌,才被允许进入,而且还是被人“护送”进去的,讲好听点可以说是待客周到,可从细节上来看,那些士兵暗中监视他的一举一动,这让黑衣人感觉很不舒服。
“报,大将军,太子使者到。”黑衣人被带到南原城内临时大将军府中。
“进来。”此人声音沙哑,好像伤过喉咙,书房门被从内推开,一名小兵接他进去。
黑衣人跟着小兵一起走进屋内,只瞟见上首书桌后坐着一黑袍人,抱拳行礼后从怀中掏出太子给的调函,双手恭敬呈上时,才抬眼仔细看向为首男子,吓得他差点叫出来。
只见此男子面目轮廓模糊,没有鼻子,左脸颊上的肉连着左下唇被削掉,留下狰狞深坑,他微微侧低着脸,目光从眼眶左上角射来,加上他合不上微微咧开的唇瓣,露出几颗牙齿,那模样像极了地府中爬出来的恶鬼。
“呈上来。”也许知道黑衣人被吓得不清,邪将军对那个引路小兵吩咐道。
黑衣人这才强压下恐惧,把调函呈给小兵让他来转交。他又看了一眼邪将军,才注意到除了脸上的伤,他喉咙处也有深深一道伤痕,如他猜想一样,他的喉咙受过伤。
邪将军把信纸举到脸的左上方快速阅读,“殿下还有其他吩咐么?”
黑衣人的脸色慢慢恢复正常,深吸一口气答道:“太子殿下请您尽快起程。”
“知道了,三日内出发。”
黑衣人离开邪军范围驻守后,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他非常不喜欢邪将军这里的气氛。
苍昊军兵临石公城下,秦勇上前叫张归应战,张归没想到他们损失过半还敢来前来挑战,与木汐将军商量对策。
“我军正是气势大胜的时候,应该打。”木汐将军在城墙上已经仔细观察过了,他们的三架投石车正对着城门,如果不应战,银项国一定直接用投石车轰他们城门。何不借着气势还在杀了出去,一方面可护住城池大门,一方面试探他们阵法真正实力。而且他也起了与张归的攀比之心,想看看这外援到底能有多大本事。
太守大人与长史默默站在一帝听他们讨论,低声问长史:“映之,你觉得咱们赢的机会大么?”
长史那里懂作战,他支吾道:“属下估计可能。”
木汐将军与张归讨论好战术后,对自己部下们作了一番动员和激励,意思就是张先生他们已经占了头攻,咱们儿郎也不能落下吧,“谁敢一战?”
“属下愿往。”总有不怕死的热血青年,哦不,是为了国家为了民族舍生忘死人英勇。他参加过救援汝尾沟,深刻痛恨银项的的狡猾,对他们那种打完就跑过后还来的行为非常不耻,他希望这次自己能血洗前耻,给木汐将军挣点脸面回来。
“好,去吧。”木汐将军一挥手,石公城大门打开。
这小将与秦勇互报家门,两人同时勒马前冲,然后就一阵刀光剑影,秦勇是出来报仇的,下手比以往还要恨上两分,他趁小将与他错身的时机跃上战马背脊,转动腰肢,上半身回转,向小将掷出手中战刀。
“卑鄙。”石公城墙上观战的青尾士兵大骂道,而苍昊军却在欢呼。
城墙上,木汐让人鸣锣打旗,让小将撤回来。
第一回合,银项胜。
就这样,他们的将领又比了两场,最终还是苍昊军这边得胜,木汐虽生气却也没表现出来,拱手对张归说:“让先生见笑了。”
张归微笑摇头,建议今日就到此。
可闽扬他们却不想停战,回去吃过晚饭后,他又带上人马来石公城遛食。他们使用疏阵,分散兵力,让士兵双手举着火把,这样远观进攻人数就多了一倍。他们从四面把石公城包围起来,一边冲一边还在呐喊,战鼓声隆隆,吓得石公城墙上守军没看清情况就大喊敌袭。
这次突袭,史无前例的动用了辎重营,刘成柱带着他的手下分布在士兵中,每人身上背着一个大包裹,匍匐爬到距离护城河十几米处,把包裹里的原蓝色金属全都拿出来,扬手一个一个丢进不远处的护城河里。
“扑通,扑通”随着水声,河面迅速燃起蓝色火焰。秋末时节,河岸边的芦苇荡里藏着很多水禽,大火这么一烧,它们纷纷“呱呱”惊飞出来。
“你看那是什么?”城墙上的小兵拉着身边的战友,指着被蓝色火光映照不太清楚的黑影。
河面突然燃起蓝色火焰本就很诡异,再见岸边扭动攀爬黑影更让人背脊发凉,被小兵拉住的人一个没忍住,震天动地喊道:“鬼呀……!”
恐惧会传染,有这么一个人带头,其他人也跟着鬼叫起来。当木汐将军闻言赶到城墙上时,刘成柱他们早就撤离战场。这一夜,石公城迎来不眠之夜。
闽扬对刘成柱的试验结果感到满意,并与他商量起第二日晚上的遛食计划。他们黎明前回到驻军营,看到从了望台上走下来的云中山,与他打了声招呼,命他白日去“调戏”石公。
“大将军?”云中山没想到闽扬在两战连胜,敌军气势最低之时给他这个机会。
闽扬抿唇,迎上他感激的目光,暗中白眼,要不是为了拖垮石公的民心,要不是为了让苍昊军得到有效休息,他才不会这么好心。不过身为大将军,这次任务的总指挥,他还是给了云中山一个大面子,让孔有德去领千架神臂弩给云中山充门面。
这弩是用脚蹬的方式上箭,威力大,射程远,用于结阵。此阵分成三列,从后至前,第一排上弦,第二排上箭进弩,第三排瞄准射击。运用时,第三排射击后,则通过两列之间的空隙,回到第一排身后上弦,第二排进弩之后,进入瞄准射击状态,如此循环反复。
密集射击对付城墙上的敌军,掩护已方冲车冲击城门。便不用说闽扬还配给他们成柱箭,一弓弩下去,就算没打到人,也把墙头插掉一块砖头。
“将军,这真是好东西啊!”云中山的副将对神臂弩喜爱非常,“战后属下让辎重赶制重箭矢。”显然已经将闽扬借他们的武器划为已有。
云中山不语,看着手下将士们兴奋地对着敌军墙头“放炮”。
日月交替,闽扬与云中山换班。褚君浩站在阵前,把含在口中的手指拿出举高,寻找正确风向,“西边。”孙合得令,带着自己人马跑到石公城西面,准备放改良飞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