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时隔半个世纪，纯白密会竟然死灰复燃。
亚莱恩黑暗的小屋里，随着他轻轻吐出那四个字，周围瞬间陷入了寂静。
许久，才听到云亦冷淡的声音。
“是吗？”
正统的希亚赫斯继承人，曾经的黑发君王道：“这些阴沟里的老鼠，现在干拐卖人类的勾当了？”
30、神殿祭祀
纯白密会，云亦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会从别人口中再次听到这个名字。
他看向亚莱恩，似要探究这个年轻人的底细，而金发的年轻人只是抬起头，冲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看你们的表情，似乎都知道这个组织？这可真意外，我还以为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知道纯白密会了。”
“意外的该是我们，什么时候这种反社会组织也成了烂大街的货，随便逮个咖啡馆侍者就能知道它的底细。”莱茵说：“你总是让我们惊讶，亚莱恩先生。”
“好了好了，请让我们先不追究彼此的秘密，容我继续说下去吧。”亚莱恩举手做投降状，“刚才我说到哪里了？”
“你说，现在是纯白密会在控制着安铁达的地下世界。”秦楚道：“可这和萝衣失踪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大了。”亚莱恩说：“你们认为，在时刻面临着末影族袭击的危险的‘混乱区’，拐卖一个孩子有什么意义？这里大部分人都过着担惊受怕、朝不保夕的日子，谁会有心思去收买别人的小孩回来领养？”
云亦脸色一暗，“你的意思是，他们拐走孩子并不是为了贩卖？”
“正确！”
亚莱恩对他竖起拇指，“据我探听到的消息，纯白密会最近有个大行动。他们在‘混乱区’的每座独立城市收集十一到十三岁的孩子，将他们集中到一个地方，似乎是在做某个实验。”
“人体实验。”云亦沉声道：“这种事，各城的城主竟然允许？”他的脸上有着昭然若揭的怒意。
“没办法。”亚莱恩耸耸肩道：“谁让这些城主被纯白密会握住把柄呢？各座城市的淡水资源都掌握在他们手里，城主们岂敢公开违背密会。况且纯白密会并不会拐走本地居民的孩子，而是以外来的游人为目标。牺牲别人，自己获得利益，这种买卖谁不会做？”
莱茵愤怒道：“难道他们就目无王法吗？”
亚莱恩看着他，轻笑：“王法？‘混乱区’本来就是被王城抛弃的战争缓冲地，既然那些王城的大人物早就放弃了这里的人民，又拿什么理由要求这些人来遵从他们的法律。再说了，一部法律哪怕制定的再好，也比不上眼前现实的利益让人心动。”
众人陷入一片沉默，莱茵也无法反驳。
在这时，有人突然举起了手。
“我有一个疑问。”秦楚搂着怀里昏昏欲睡的加西亚，迎着众人的视线，“你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得这么清楚，不可能仅仅是为了帮我们找回同伴吧。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他的眸子里似乎晃过一闪而逝的银芒，看似漫不经心地道：“你找上我，不，你找上云亦，是早知道他有这个能力可以帮助你清缴纯白密会——就像他的祖先曾经做过的那样，是吗，亚莱恩？”
莱茵和拉法尔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掏出武器对着亚莱恩。
秦楚的声音幽幽传来。
“所以，你早就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是不是？”
云亦的黑眸里一片沉静，似乎对此早有预料。
被秦楚当面拆穿，又被两个人剑拔弩张地拿着武器指着，亚莱恩再也笑不出来。
“我……”他苦笑一声，突然站起身，在云亦面前单膝跪下，行了一个庄重的觐见礼。低哑的声音从他喉咙中传来，犹如倾吐一段誓言。
“氏行师的先行者，元素的主宰，尊敬的希亚赫斯王，请宽恕我，我并不是有意要欺瞒您。”
云亦看着他，眼皮都没有眨动一下。
亚莱恩继续道：“我的确认出了您的身份，但是我保证这只是一个巧合，甚至今天在遇到您之前，我都不知道原来……您还活着。”
秦楚听着他这个语气，敏锐地觉察出了什么，“等等，难道你以前就认识云亦，你见过他？”
亚莱恩点了点头，看向云亦，道：“或许陛下已经不记得了，但是五年前我的确见过您一面——在您出征之前。”
云亦皱紧眉头，想到了什么，“你是……神殿的祭祀？”
“我是元素神殿的白衣祭祀，亚莱恩·波尔多，陛下。”亚莱恩低下头，抓起云亦的衣摆轻轻贴在自己额头。“祭祀亚莱恩在此对您宣誓效忠，永不背叛。”
这是神殿的效忠誓词，每一任新王继位时，所有的祭祀都要对新王宣誓。
作为人类联盟内的另一股强大的力量，神殿与氏行师公会一样都是由氏行师组成。但是它的作用并不体现在战争方面，而是在这个人心散乱的时期凝聚人们的力量，起精神引导的作用。
“当年的出征仪式，我有幸成为举行仪式的一名祭祀，也许您并不记得我，但是我永远不会忘记您的容颜。”亚莱恩道：“这五年来，我始终无法相信那个噩耗。直到我今天遇见您，事实证明我是对的，您果真还活着！”
亚莱恩的眼睛里带着一丝狂热，看着云亦，“陛下，您是这样的强大，只有您才能将人类带出黑暗，解救我们！”
秦楚看着他这副宗教狂热者的表情，突然觉得有点不寒而栗，猛地将云亦拉到自己身后。
“神殿，祭祀？这也不能解释你为何会出现在安铁达城，还把我们带到这间房间里举行什么密谈。”
亚莱恩露出为难的神色，“一言难尽，但是我现在已经不是神殿的祭祀，绝不会将陛下的踪迹汇报给王城。”
秦楚轻笑了一声，“好话谁都会说，但是事实又是另一回事了。我不管你现在属于何方势力，先把纯白密会的事情给我们解释清楚再说。”
“可以。”亚莱恩点点头，再次起身。
“我因为某种原因，现在在大陆上游历，在经过这座城市时偶然发现了一些纯白密会的踪迹。”
“之前我说过过，最近各个独立城市都有不少孩子走失。而我们调查发现，那些孩子们都被送到安铁达附近的某座深山里，纯白密会在那里利用这些孩子进行人体试验。”亚莱恩顿了下，语气里带着一丝畏惧，“他们想通过实验，将这些原本没有氏行师天赋的孩子，改造成后天的氏行师。”
“这怎么可能？！”
莱茵惊呼：“氏行师天赋是与生俱来的，他们想如何改造？”
“可笑。”云亦冷道：“纯白密会不是一向认为氏行师是违背人类天性的怪物吗，他们做这种实验又是什么意思？”
“这些我们还不清楚，我们知道的是，纯白密会的这些实验似乎并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听说他们已经快成功了。”
氏行师之所以能够使用异能，与他们与众不同的脑域开发度有关。大脑使用率突破百分之二十的人类，可以使用精神力，但是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天生的。后天改造人类的大脑，相当于进行违背人伦的实验。自古以来，人们就认为大脑是构成灵魂的一部分，不可被轻易触及。
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在一个涉及人脑的实验背后，究竟藏着多少伦理之外的东西。人命，生死，道德，如果这些都超脱于控制，后果不堪设想。
“实验竟然成功了。”莱茵不敢置信一般，“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一开始，我也不敢相信。”亚莱恩说：“但是后来我听说纯白密会手中拥有着一个秘密，正是这个秘密让他们获得了如此巨大的成功。事实上，只要人们知道纯白密会究竟掌握了什么，就不会再为他们的成果感到吃惊了。”
他说着，看向云亦。
“陛下，我相信您也会对此感兴趣。因为这个秘密，很可能与已经逝去的幻兽王有关。”
他这话说完，云亦和秦楚都同时抬头紧紧盯着他。
只听金发青年缓缓道：“您知道元素石吗？”
31、展翅
“元素石……”
秦楚重复着迷惘，眼中有一丝困惑，也有一丝眷念。
为什么听到这个名字心里会产生如此大的波动？秦楚看向云亦，他一定知道理由。
云亦却避开了秦楚的视线，以看似平静的语气道：“元素石的消息，你是在哪里获得的？”
“这不方便透露。”亚莱恩为难道：“但是我可以向您保证，这是千真万确的消息。如果不是利用了元素石，他们哪能有如此快的进展。陛下！事已至此，您真的能够置之不理吗？”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云亦，像是知道他一定不会拒绝。这种威逼似的态度，让某些人很不愉快。
“喂，那个什么祭司。”
拉法尔撸着袖子走上前，“我是不知道你是打哪听来的这些消息。但是你以为就这些空口无凭的话，就能忽悠我们小陛下去卖命？你算盘打得是不是太精明了，恩？”
守护骑士一脚踩在亚莱恩的椅边上，“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祭司？”
杀气从他身上四溢而出，足以叫一个饱经战火的士兵胆颤，但是亚莱恩只是抬头轻轻看了他一眼，蔚蓝色的眸子里不见退缩。
“我以我的灵魂的起誓，我对陛下没有任何不耻的企图。”亚莱恩直视着云亦，眼睛里是一片坦诚，“如违誓言，灵魂必将坠入深渊，永不超生。”
对于一个曾在神殿工作的祭司来说，这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恶毒的誓言。拉法尔上下打量了他一阵，后撤一步。
“陛下……”亚莱恩祈求般地看向云亦。
“这件事我会考虑的。”云亦说：“但是在此之前，我需要你以及你背后的人帮我找到萝衣的消息。在找到她以前，我不会参与你们的任何行动。”
“可是，那事关——”亚莱恩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不能相信云亦竟然如此无动于衷。然而，当他看到云亦眼中的神色时，仿佛明白了什么。亚莱恩深深地低下了头，“谨遵您的命令，陛下。”
之后，为了方便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几人便都在这间小旅馆住下。亚莱恩匆匆出门，似乎是去联系他的秘密伙伴，而云亦等人暂时就在屋内休息。
将加西亚放到床上，秦楚看着小男孩熟睡的脸庞，深深叹了口气。
“怎么？”加林在一旁嘲讽道：“还在为你的陛下忧心？”
秦楚抬头看着他。
最开始的时候，加林是以利益交换为代价加入他们的队伍中。因为他曾经和云亦战斗过，秦楚最初看并不喜欢这个有些孤傲的同伴。但是随着最近的接触，在所有人都围绕着云亦的时候，只有加林会站在他的角度替他考虑问题——尽管语气不怎么好。
“谢谢。”秦楚低声道。
加林睁大眼，使劲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我幻听了？”
“你没听错，我是在感谢你。”秦楚看向他，“你总是提醒我不要太接近云亦，我知道你是好意。他的身份不是曾经的‘我’可以触及的，而希亚赫斯也不会平白无故地接近一个没什么用的氏行师。”说到这里，他脸上流露出一丝苦意。
云亦，不，希亚赫斯接近的当然不是“秦楚”，而是在他身上寻找另一个人的身影。
加林嗤笑道：“可有些人总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那由不得我选择。”秦楚说：“有些时候你明明知道会深陷下去，但是依旧控制不了自己。如果换做你呢，加林。如果当年你早就知道你的氏行师会在前线死去，而你自己也会承受失去至爱的痛苦，你当初还会选择做他的守护骑士吗？还是远远离开就好？”
加林沉默了，对于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
“所以，你也该明白我。”秦楚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些事不是凭理智能控制的。”
加林看着他。秦楚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他心想。
最开始的时候，这个年轻人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即便有着氏行师的身份，也总在操心着一些油米柴盐的俗事。而现在，他的沉稳，他勘破一切的态度，却在不知不觉间衬托出不同的气质。看着这样的秦楚，加林竟然感到一些微微的不适。那是他偶尔在看见云亦时，才会感受到的压迫感。
好吧，他现在总算知道这两个人为什么会凑一块去了。
加林冷笑道：“反正是你自己的事。”
秦楚再次道：“谢谢，我会处理好的。”
现在，他就有一件非处理不可的事情。
拉法尔打开门的时候睡得还有些迷糊，然而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就被人捂着嘴一把拉出房间。
“唔唔——！”他下意识地就挣扎起来，以为是遇到了刺客，想去摸自己的武器。然而对方的力气却大得出奇，他竟然无法挣动出一毫米！
“是我。”
直到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拉法尔才松了一口气。
对方松开手后，他终于看到那张可恶的脸。
“秦楚！”拉法尔吼道。
“小声点。”秦楚低声道：“我只是来问你一些事，不方便被别人听见。”
拉法尔揉着被他勒红的脖子和手臂，恼怒地瞪了他一眼。这家伙力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自己竟然被制服得不能动弹！要知道他拉法尔可是王宫排名前十的守护骑士！
“问什么问，有话快说！”被人深夜虏出来，又意识到力不如人，拉法尔心情不是很好。
“亚莱恩今天说的元素石是什么，你知道是不是？告诉我。”
拉法尔看着他，突然起了戏弄的心思。
“我是知道，可我凭什么要告诉你？”然而一看见秦楚格外认真的眼神，他突然就没了玩笑的心思。“好吧好吧，别那么看着我，我说就是。元素石，其实是——”
“拉法尔。”
莱茵不知什么时候出现，打断了他的话。氏行师慢步走到自己的守护骑士和秦楚之间。
“你什么时候才能管住自己的嘴？”莱茵恨铁不成钢地看向拉法尔。
“这有什么。”拉法尔耸肩道：“反正他迟早也会知道。要是在我们这里得不到答案，说不定他直接就去找我们的小陛下去问了。”
秦楚用坚定的眼神回应着他的这句话，表明自己的心意。
莱茵打量了他许久，眼中飞掠过许多思绪，才缓缓开口道：“如果你想知道，我也可以告诉你。”
元素石，正如它名字所显示的那样，包含着巨大的元素能量，其凝聚的力量可怖到能够轻易地再划下一道沿东大裂谷。但是，它并不是某种自然资源或者是矿物，而是后天产生的。
“它其实是幻兽王尸骨所化。”莱茵说。
历任幻兽王在死后都会凝结成一枚元素石，由下任继承者吸收。继承人不仅可以获得元素石内的巨大力量，也同时继承了上一任幻兽王的记忆与经验。然后在他死去时，便凝结出一块新的元素石。这样一代一代相传下去，元素石内所包含的力量和记忆，已经达到一种十分可怕的程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