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纬忆挂断了电话,再无头绪……
李天骐要是真出事,他和顾铭两个人加起来似乎该判个间接杀人罪,从此他就是个监外执行的无期徒刑犯人。
他手足无措的时候能想起来的人竟还是顾铭,只有顾铭。
手机在手上震动,亮起来的屏幕,杨纬忆看了一眼,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掉地上。
这心电感应未必太强,犹如神迹……
“喂。”杨纬忆把电话接起来,“你是不是在家里装了摄像头?”
“没有。”顾铭不奇怪杨纬忆会这么问。
“李天行刚才来找过我。”
“我知道。”顾铭答。
“我知道你知道。”
“阳阳,等我回去,很快,我马上上飞机。”顾铭说。
“好,我在家里等你。”
挂上电话,杨纬忆冲了个澡,换了衣服去超市买菜,做一桌不算丰盛但简单可口的菜,顾铭和他都爱吃的那几样。是平时两个人常吃的几个菜,不过,出自杨纬忆的手,特意做给顾铭吃的,这还是两人之间奇妙的头一回。
顾铭出差去的C市,飞机两个小时,从机场到家1个小时,六点一过顾铭准时踏进门,杨纬忆正好做完最后一个菜端上桌。
顾铭推门就看见穿着居家服系着蓝边儿围裙,额头稍长的头发被梳成一个揪揪的杨纬忆端着一盘烧茄子,正用手捏起菜试吃被烫的不停哈气的杨纬忆。
桌上扑鼻的香味迎面而来,还冒着热气儿。
家,杨纬忆,亮着的灯。
这场面让他觉得幸福的有点不真实的感觉,偏巧,杨纬忆想给他这种感觉。
两个人围桌吃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两句不让这顿温馨的晚饭太过于安静沉默,但都心照不宣地避开了茶几上那沓文件以及和那沓文件相关的人或事。
饱暖思氵壬欲,小别胜新婚。
激烈,疯狂的相拥、做爱,几番激战,两个人都脱力地躺在床上,顾铭手臂环着杨纬忆的背,躯体复制着杨纬忆侧躺的姿势,两人不留一丝缝隙地贴合着。
喘息声把夜晚的寂静无限拉长……
杨纬忆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回过头,和顾铭细致绵长的接吻。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
“哥。”杨纬忆先开了口。
“你说。”
“哥,你骗过吗?哪怕一次?”
“没有。”顾铭答得坦荡,他敢发毒誓,他从没有半句话骗过他。
“你有多少事情瞒着我?你可以告诉我吗?”
“如果你想知道,可以。”
“你应该已经知道李天骐那天在手术室里跟我说过什么,对吗?”
李天骐做手术那天,欧阳也在场,欧阳没可能不把李天骐说的那些告诉顾铭。杨纬忆这样婉转问,他希望顾铭能在他需要的时候对他坦诚一些他想知道的事情,即使不是全部。
“他说的不全是真的。”
“所以,是他在骗我?”杨纬忆有些天真的问,他希望顾铭回答“是。”那他就能释然,他几乎是提着一口气在等顾铭回答。
“阳阳,很多事情不是非黑即白那么简单,我不想解释。他没骗你,但我唯一不会做的,就是伤害你的事。”
“是,你只考虑我,你不在乎李天骐是死是活,可我做不到!怎么办?我爱你,我爱上你了,我不再爱他,可他还爱我,我就这样莫名地欠了他,我总觉得对不起他。我不能眼看着他去死无动于衷,他要是死了,就是我害死他!”
杨纬忆把头深埋在顾铭颈弯,把身体缩进顾铭怀里,他的惶恐无助,深痛自责,顾铭统统感受得到。
顾铭抚了抚他的背,“他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你是不是知道李天骐人在哪?”
“我还在查,会查到的。”
“阳阳,你不欠他分毫,他只是把欠你的还给你而已。”
你永远不会懂,我推开门,空气里充斥着难闻的气味,你气息全无脸色灰败的躺在床上如同断了线的破布娃娃的时候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
你永远没办法体会,我等在手术室门外,观察每一个从手术室里走出来的医生护士脸上的表情、眼神、嘴角的微小动作想看出点端倪,却又疯狂的想远离他们,仿佛他们不说话,你就永远活在手术室里,而一旦开口我就要面对50%失去你的风险。
是,你不很李天骐,你不恨李家,你不恨那些曾经带给你伤害的人,你原谅他们了。
我,绝不原谅。
94、冷战
杨纬忆没来的及追问顾铭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就被困意击败沉沉地睡去,却因为顾铭的那句话做了一场噩梦,出了一头的汗。等他浑身酸痛地从噩梦里挣脱出来,顾铭已经醒了好一会儿正支着脑袋看着他。
顾铭很喜欢这样看着杨纬忆,即使是上班走之前他也要这样看上杨纬忆几秒才会起来去洗漱、晨练、上班,这个小小的动作让他仿佛能描绘幸福的形状。
顾铭经常这样做,杨纬忆能捕捉到顾铭这样看他的时候并不多,他睡觉很轻,顾铭的动作更轻,很少会吵醒他。但再迟钝的人也能在相处中感觉多对方周全小心的对待,杨纬忆有时觉得幸福,有时又因为他幸福而觉得亏欠了不幸福的那些人。
今天,伴着噩梦醒来,看见顾铭这样看着他,他的心情格外复杂,李天骐的事情和顾铭的话一起压在他心上有万斤重。
“去上班吧,你要迟到了。”杨纬忆说。
“阳阳。”
顾铭眷恋地抱住杨纬忆。
“哥?”
顾铭的反常杨纬忆杨纬忆有点神经过敏,半天没回过神儿,顾铭已经抽身走出卧室。大门开合的声音,顾铭没和他道别就走了。
杨纬忆换上居家服,按亮手机屏幕,屏幕上立刻跳出李天行打来的未接来电,还一封未命名的邮件提示。
杨纬忆先给李天行回了个电话,打过去响了两三声却被李天行挂断了。杨纬忆看了看手机屏幕,点开了那封邮件,邮件是凌晨两点钟转发给他据现在过去六个小时,收件人除了他还有两个人。
邮件里面是几张明显是偷拍的李天骐的背面和侧面照片,背景是一片海,那海景是杨纬忆足足看了一年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那一片,连照片上人望着海的角度都和他那时坐的位置无出其二。
再往下翻,李天骐在往大海中走,海水浸到了他的膝盖。再往下只能在夜幕下隐约看到一个脑袋,再往下只剩一片映着月光的海水……
李天骐果然去了海边,不是别的,正是他呆过的那一片海,他怎么会没想到!这照片是凌晨两点钟发来的,那李天骐已经……
杨纬忆浑身发凉,止不住地颤抖,再打给李天行,李天行没有接。
过了几分钟又打回来,杨纬忆连忙接起来。
“杨纬忆,天骐哥自杀了,昨晚在海边,你也已经看到照片了吧?” 李天行很平静,平静地出奇地说,“你不用担心,他被当地人发现救下来送到医院,人救回来了,刚才已经醒过来。”
杨纬忆大脑当机,分不清是喜悦还是什么,半响嘴上才迟钝地回一句,“那,那就好。”
“说起来要感谢顾铭那封邮件,要不然我们现在还像眉头苍蝇一样乱撞。”李天行略带讽刺地说,“请你替我谢谢顾铭的好心。”
那封未命名的邮件是顾铭发……两点钟他就已经收到了李天骐的消息,或许更早……
“天骐哥他……醒过来只说了一句话,就是求我替他保密,不要把这件事让你知道。然后,不管谁和他说什么,他再不肯说一句话。医生说他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怀疑他患有长期的抑郁。”
杨纬忆沉默地听着,李天骐似乎不无犹豫。
“天骐哥不让我说,但我看得出他很想见你。他现在不肯吃东西不肯配合医生的治疗,可他现在的情况这样我也不敢跟伯父伯母他们说,怕他们急出点好歹。我知道这样的请求可能有些过分,但你能不能来看看他,我想你说的话他肯定会听,他真正需要陪在身边的人是你。”
“我……”
杨纬忆忽然明白顾铭今天早上的反常,他大概早料到那边的情况,或者可以说很有可能,那个救下李天骐的“当地人”就是顾铭的人。
顾铭执着地想要李天骐把欠他的全部还给他,这里面也包括了一场自杀与被救?还是说,如果没有他昨晚那些害怕李天骐死的言辞,顾铭原本是想要李天骐那命来偿还的?
杨纬忆越想越觉得恐惧,顾铭的一向深沉心思头一次让他觉得深不可测到仿佛能嗅到血腥的气息,连同顾铭这人让他觉得如此的可怕。
杨纬忆知道,他不该就这样凭自己的猜测判顾铭死刑,但他实在没有勇气去问。
他坐上飞机犹豫要不要给顾铭发条短信,但似乎根本是多此一举,从他踏出家门那一刻顾铭肯定已经收到了消息。
顾铭的沉默代表了什么?他不愿去想……
去之前,他完全没想到李天骐会病的那么严重,以致于他花了比预期时间长的多得多的时间才再次坐上回国的飞机……
而那么长的时间里,顾铭没有联系过他一次。
他们在双方默许的请款下陷入了冷战。
回国以后他没有直接回到他和顾铭的家里,他觉得自己需要一段时间,也许有自我逃避的因素在,他不想这么快去面对顾铭。
心底有隐隐地期待顾铭能来主动的和他化解两人之间的冷战状态。
但顾铭并没有主动来联系他。
时隔六个月之久,他接到的来自顾铭办公室的座机号码打来的电话,心没出息地漏跳了一拍。
“喂。”
“不是顾铭,是我。”
杨纬忆一听是小美的声音,松了口气却有点失落。
“小美姐,找我有事?”
“我被要外派到D市分公司去了,走之前想跟你见个面。”
“行啊,哪儿见?”
“学校见吧,我好久没回去过了,正好去跟母校告个别。”
连他人现在在哪儿都一清二楚,要说没预谋能信吗?
杨纬忆笑了笑,“好啊,我正巧在学校附近。”
95、大结局
“小子,发呆想什么呢?”
杨纬忆坐在万年不会喷水的豪华款喷水池边上,小美一进校门第一眼就瞅见了他,在一群统一穿着学士服的学生堆里,杨纬忆随性地穿着素色的长裤白短袖格外容易被看见。
又是一年毕业季。杨纬忆早早来到学校,也是因为刚巧是这天,想回来看看也许能找回点年轻时候的勇气。
杨纬忆从池边跳下来跟小美并肩在校园里走,小美穿着黑灰两色的职业套装,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杨纬忆配合着她的脚步慢慢走在学校的林荫小路上。
“怎么突然要去D市?”杨纬忆问。
“也不算突然,考虑了快一个月才决定。分公司那边缺人,我过去会有个不错的职位。”
“升职,恭喜。”杨纬忆心不在焉地说。
“这句恭喜我就收下了,你要恭喜我的事儿可不止这一件,我要结婚了。”
杨纬忆脸上的表情变得急剧,夸张地张开嘴,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
小美泛着淡淡地笑意脸上的幸福溢于言表,“你那什么表情?我又不是跟顾铭结婚,用的着这么惊讶?”
杨纬忆收敛了表情,顿了顿说。
“谁这么好福气能娶到我小美姐,我这是羡慕嫉妒恨!”
“成了,就跟我耍嘴皮子,让你娶我你准娶吗?”
“我想娶也得你肯嫁不是?哎哎,别转移话题,说说呗,是谁呀?我认识不?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他去年才进公司,那会儿你已经飞去找李天骐了。”
“……”
小美姐终于还是扯到李天骐身上了,杨纬忆一阵沉默。
“我来找你,除了告别还想拜托你一件事。”
“我怎么感觉这事儿不好办呢?”杨纬忆狐疑地问。
“我走了,希望你能接替我在公司的位置做顾铭的助理。”
“我?我可不行,公司的事情我一窍不通,闲散惯了朝九晚五的工作我真做不来。”
小美走累了,脱下高跟鞋拎在手上,走上礼堂前面的绿化草坪,席地而坐,杨纬忆跟过去坐在她旁边。
“小美姐,公司有能力的人那么多,你肯定还有比我更好的人选。”
“你先别急着推辞,听我说完你要是还不愿意,那就算了,大不了我介绍个小学妹给他当助理,只要你不吃醋。”
“小学妹倒是不会,小学弟就说不定了。”
“不跟你开玩笑了,说真的,你走的这半年,顾铭一直住在公司。工作起来不分白天黑夜,整个一工作狂,把我们折磨地苦不堪言。他那个人,固执起来你也知道,现在我也要走了,你在他身边我才能放心。”
“这是他的意思?他叫你来找我的?”杨纬忆盘膝坐着,低着头,真心拨弄着草坪。
“我来找你没告诉他。”
杨纬忆冷淡地接到:“但他现在肯定知道了。”
“他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关心你。我在顾铭身边呆了十年了,他做的事情我不说全都一清二楚,也应该是比你知道的多些。他不论做过什么都是为了你,希望你高兴,怕你受伤害。他是个值得你爱的人,别再用他对你的爱惩罚他,那对他来说太残忍。”
在女强人的气势下,杨纬忆弱弱地说。
“我没有……”
小美一乐,觉得火候差不多,杨纬忆有点动心了。
“你有!你很有!不过顾铭也是活该,老娘追了他十年都没追上,他非得在一颗歪脖树上吊死。行啦,我当你答应我了,明天我就放心走了,周一记得去公司报道,算我送给老板的临别礼物。”
小美站起来,套上高跟鞋。
“走,姐请你吃饭。”
杨纬忆也不知怎的就鬼迷心窍,糊里糊涂地答应了小美,要去给顾铭当秘书。
等他送小美回家,独自回到酒店,就觉得自己是被骗上了贼船,又犹豫了。
时间整整过去了一周。
周一,八点三十分,杨纬忆身着正装,在酒店浴室的镜子前正了正领带,抬起左臂看了眼表,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
九点整准时出现在了顾铭办公室门口,他敲了敲门没人应,见门没锁便走了进去。
茶几上摆着一份冷了的外卖,办公桌上零散地摆着翻开的文件,电脑没有关屏幕上一张一张放映着系统默认的屏保,这样散乱的办公室完全不像顾铭的风格。
杨纬忆走到侧室,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当过兵的缘故顾铭睡觉一向警惕这次竟然没有被吵醒,无知无觉地披着件西服外套,身上还穿着衬衫西裤,一个大男人蜷缩着腿脚就这么躺在小单人床上睡着。
靠近顾铭,杨纬忆嗅到他身上淡淡地酒味,屋里没见着一个酒瓶,不知道到哪儿灌醉了自己又是被谁送回这里,杨纬忆心里默默地想着,心里泛起微微的醋意和丝丝地忧心。
想让他睡得舒服些,杨纬忆掀开披在他身上的外套,扯过毯子给他盖上,又托起他的脑袋把枕头垫在他头下,触及他的脸却摸到皮肤异常的高热度。
忽然意识到,他不是只喝醉,他还是在发高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