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晏彻终于肯主动亲近帝傲了。他“嗷唔”了一声，钻到帝傲衣服里，只留了条尾巴，因为长胖了一圈，身体没法完全塞进去，只好放在外面烦躁地拍来拍去。
34.
那么白绒绒的一条狐尾来回摆动，自然是招眼。
沿街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多瞟了那边一眼。
这一瞟，眼前不由一亮。
只见站在街边的黑发男子容貌英俊硬朗，身形健壮魁梧，目光平淡，身上带着肃然杀气。看那身材和气质，不是武林中人便是军中将士，更有可能是个驰骋沙场，御敌无数的铁血将军。这样一个身上带着浓浓英雄与幻想色彩的俊朗儿郎，实在是城中一众待嫁女眷的心仪首选。而且这个硬汉的胸口，多了条小动物的尾巴，瞬间便冲淡了他的冷漠疏离之感，只让人看后觉得亲近想笑。
好几个胆子大的姑娘便这样抬起手帕捂住嘴，冲着帝傲抛去媚眼。更有守寡的少妇，目光如刀，恨不得割开帝傲身上的衣物余赘，直接欣赏衣物下的健美身躯。
帝傲便在这或明或暗的注目中又走了一会儿，越走面色越黑。
他表情虽变化不大，其实心里火气已经很冲了，边走边暗骂：这群色胆包天的家伙，有完没完，竟敢一个个明目张胆把视线落在姬晏彻身上。看不出来他已经有主了吗？还看？还看！再看把你们眼睛都挖了！
可恶，早知道就不带姬晏彻来这种人多的地方了！
帝傲以前就知道姬晏彻长得好看，招人，走路上总有人往他俩这边瞅，甚至偶尔还有人或者妖怪胆大包天，自作聪明，制造契机接近姬晏彻。一般这种时候，帝傲都会提前动手拦住那些不自量力的家伙，把他们扔到一边。
帝傲本以为姬晏彻化回幼狐形态，就该没有这种烦恼了，没想到比以往更甚！没了姬晏彻的威压，那些家伙有恃无恐，长得那么丑，竟然还有脸冲姬晏彻抛媚眼！
“……”帝傲气得手指不停掰响。
他面色阴沉，把狐尾又往胸口衣服里塞了塞。
两个人逛了一圈集市，结果谁都不开心。
最后帝傲在附近找了个客栈，带着姬晏彻进去休息。
他上楼后，店外夸张地进过来一群八卦围观的姑娘汉子，把客栈老板都给吓到了。
为了防止小狐狸再出去沾惹花草，帝傲把姬晏彻放到床上休息，自己出去给他买些当地特色小吃。
“你在这里等我，我一会儿回来。”
“嗷（唔）。”
“怎么样，来这里有没有开心点？”不管怎么说，帝傲记得以前和姬晏彻逛集市两人都很开心，所以希望这次出行也能取悦到姬晏彻。
姬晏彻茫然地面冲床头方向，没有答话，对他来说，眼前都是漆黑一团，不管呆在山洞，客栈，还是哪里都是一样的。
开不开心，有什么区别吗？
帝傲见姬晏彻兴致不高，便想再去弄点好吃的好玩儿的回来，哄姬晏彻开心。
另一方面，他选择这个比较大的城镇也是为了找寻城中有名的大夫，看他们有没有办法解决姬晏彻失明的问题。
帝傲打定主意，便出了门。
离开前他特意在房门外留了自己的气息，并设置了简单的阵法，这样大多数妖怪便都不敢靠近这里了。
帝傲离开没多久，房门外忽然传来响动声。
几个陌生人的声音传了来：
“……怎么样？是这里吗？”
“没错。你看指南指着这里不再动了。”
“老四，你没看错吧？真的是那只灵狐吗？”
“不会错，我在街上跟了好久。就是我们之前寻的那只狐狸，而且老二的测灵器也在他们出现后起了反应。”
“我看到刚刚那人出了客栈，应该没有带着狐狸走，我们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诶，门推不开，果然有古怪。”
“让我来。”
几人捣鼓了一番，不知怎么弄的，最后竟然真把房门弄了开。
只见屋内空空如也。
“咦，那狐狸呢？”
“嘘，我们来找找。奇怪，这指针怎么就指着门口不动了？”
客房不大，这几个人搜了一圈，最后翻到床上，猛地一掀被子，就看到趴在被子下面白绒绒的一团。见到光亮，被人拎起来时，那毛团猛地抖了一下。
“找到了！”几人中的老二举手示意其他人。
姬晏彻见躲不开，嗷嗷叫着挣动起来。
“诶？不对啊……我看这畜生跟我们要找的那只好像长得不太一样啊，而且测灵器对着它也毫无反应。咱们是不是弄错了？”一人皱眉道。
原来，这几人是靠抓灵物进献给王族换取荣耀和财富谋生。他们有专门的探测灵力的宝器，之前他们追着一只灵狐一路到这附近，便失了灵狐的线索，直到帝傲入城，灵器忽然有反应，老四尾随一路，发现了帝傲胸前那根明显的狐尾。
本以为万无一失了，不成想还是弄错了。
“怎么办？”另一人问。
几人沉默片刻，其中一人看着小狐狸的皮毛，忽地露出贪婪神色：“这银狐的毛色不错，虽不是灵狐种，却也难得一见。剥了皮也能卖个不错的价钱。”
被一群渺小的人类当面讨论剥自己皮的事情还是首次，姬晏彻又怒又觉得屈辱，偏偏此刻他根本无力对抗这几人，顿时气得毛发全部炸开。
“嗷（找死）！”
“这狐狸在说什么？”
“大概是‘救命’‘求你们不要杀了我’一类的话吧。”
“哈哈哈哈哈。”几人放声大笑。
姬晏彻怒不可遏，歪头张口，虽然看不到，却仍然狠狠咬中了旁边一条手臂。
抓他的人手上一阵剧痛，骂着“这死畜生”，用力把狐狸摔向墙壁。
姬晏彻撞到墙上，身上疼得快要散架。
晕乎乎地又被提了起来。
“看你还敢凶。”
35.
这几人把姬晏彻扔进一个特制的布袋中，迅速离开了这里。
此时帝傲已经买好吃的，正在城中寻找大夫。他去过好几家医馆，大夫们听说是给一只狐狸看眼睛后，便都一脸“你开什么玩笑”的表情不肯跟着来了。帝傲找到最后一家，话还没说完，忽然面色变得极为难看，他布置的阵法刚刚被触动，姬晏彻离开了房间。
正和他对话的老医者只觉眼前一闪，刚刚那个高壮男人已经不见踪影。
帝傲之前光顾着防范妖怪侵入，便在门口留下示警的讯号，又特意留下龙息，提醒居心不轨的家伙们不要轻举妄动。他原本想着自己离开不远，就算真有哪只妖怪不开眼敢打姬晏彻的主意，门口的阵法也足够拦它一会儿，让他赶回去，却没想到，妖怪们果然都被震慑住，老老实实不敢招惹屋里的人，而一直不被他放在眼里毫无灵力又或妖气的普通人类反倒不知不觉溜了进去，把姬晏彻带了走。
帝傲返回客栈看到空屋简直要气坏了，尤其当他看到地上血迹，目光更是瞬间变得森冷，帝傲仰起头，口中发出一声清越龙吟。他一身龙威不再遮掩，强悍龙息瞬间笼罩住整个城镇，很快锁定了姬晏彻的位置，帝傲破窗而出。
被龙息扫过的城中小妖们无不吓得面如土色，缩在屋里不敢出门。
那几个抓走姬晏彻的人类虽感觉不到龙族气息，却也都背上莫名一寒。
他们回到暂租的宅院里，进屋关门，把布袋子一抖，姬晏彻便从里面跌了出来，在地上滚了几滚。
“你小心点啊，别把这皮毛弄破了。”一人责道。
姬晏彻眼冒金星，跌坐在地上，他颤巍巍站起来，跛着腿一步步移动，他有一条后腿不敢着地，大概是之前摔坏了。
不过不等他爬远，就又被抓了起来。
“小畜生哪里跑？”
“嗷！”
“快点动手吧，早点弄完早利索。”
“你急什么？再养一阵子，皮不是更大。”
“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它那个主人……”
“怕什么，我们进去时那么小心，根本没人看到，就算那男人发现自己丢了狐狸，也寻不过来的，只能怪他自己不小心咯……”
话音落，只听“咔嚓”一声巨响，门板被人从外面震碎。
再一眨眼，屋中多了个背负长戟的高大男子。
“你是谁！怎么擅闯民宅？”
几人定睛一看，都不认识他，唯有老四认了出来，这人正是那只银狐的主人。
“他是——”可惜不等他开口说完，屋内几人忽地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道震开，各个摔向远处，心脉俱碎。
老四眼中最后定格的，是男人小心接住狐狸，抱在怀里细细安抚的画面……
姬晏彻伏在帝傲怀里半天没有动。
自从被天雷打散修为后，姬晏彻还是第一次如此清晰深刻地认识到自己此刻的脆弱无力。别说面对其他妖怪了，哪怕随便来个普通人类就足够要他的命。
姬晏彻此刻心情十分复杂。
对于自己的无能为力他感到抓狂愤怒，但是对于帝傲及时寻来救他，他又感到高兴。
姬晏彻一直不想过度依赖帝傲，直到今日，他可悲地发现，此刻的自己太过弱小，除了依附帝傲，似乎也没有其他保命的方法了。
“棉棉？”帝傲担心地唤他，“你别怕，我来了。”
姬晏彻嘴巴张了张，突然发出一声细小悲鸣，而后狠狠张口咬在帝傲肩头。
狐牙尖利，自然是咬下去就见了血，而且姬晏彻还越咬越深。
“唔！”帝傲疼得浑身颤了下，愣是忍住，没有动，最后干脆原地坐下，给姬晏彻一下下顺毛。
姬晏彻后腿受伤，身上蹭了好多尘土，帝傲看到后心疼又自责。
想到刚刚他离得老远便听到那几人商量着要怎么养肥了姬晏彻而后杀掉，剥皮卖钱，更是怒不可抑。他可以理解姬晏彻此刻的愤怒与压抑。从一族之王的位置，跌到今日这般，被几个阴险的人类随意欺负玩弄——对姬晏彻来说，这绝对是种侮辱。
“……”姬晏彻发泄够了，慢慢松开口，蜷在帝傲手臂里不动。
帝傲低头亲了亲他的耳朵，狐耳敏感地抖了抖。
“解气了？”帝傲低声问，声音并不见多温柔，语气却很是宠溺。
姬晏彻不高兴地“嗷”了一声，别开头，狐爪倒是实实在在抓住帝傲的衣服，似乎生怕被丢掉。
“我以后再也不会把你一个人丢下了，我发誓。”
“……”
“我们回去吧，先把你的脚伤治好。”
“唔。”
帝傲回了趟客栈。可惜之前买的食物都被他失手扔烂了，还要重买。
姬晏彻没什么兴趣，卷着尾巴趴在帝傲肩头打盹。
经此一事，姬晏彻和帝傲重新亲近起来。
而帝傲也多了个后遗症：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不让姬晏彻离开视野了。
36.
帝傲帮姬晏彻处理了后腿的伤势，姬晏彻后腿的骨头确实断了，但固定敷药后，好好休息，还是可以恢复如初的。
帝傲抱着姬晏彻回到山洞。
之后一段日子，帝傲发现：姬晏彻虽然不排斥和他交流了，但精神还是萎靡，每天蔫蔫地往那儿一趴，懒洋洋地舔几下毛，捞起来的时候身子骨都是软绵绵的。
这样下去可不太好，这一点都不像姬晏彻，起码不像帝傲记忆里那个意气风发的狐妖。
帝傲觉得自己该帮姬晏彻找点事情做，助他重振雄风。
论起姬晏彻以往常做的事情，帝傲努力回忆了下，觉得总结起来也就两件了：一个是做狐大王，另一个是生气打架。
帝傲试着让姬晏彻打他。
他把正趴着晒太阳的小狐狸抱起来，摇醒。
狐狸迷迷糊糊在他手里动了动。
帝傲认真道：“棉棉，你来打我吧。”
姬晏彻歪了下头，莫名其妙：“……？”
帝傲见姬晏彻没有动静，便主动抓起姬晏彻两只前爪，往自己身上按。
尖利的指甲此刻收在肉垫中，胖乎乎的狐爪踩在帝傲身上不但不疼，反而又软又舒服。
“打吧，用力打。”
“？”
姬晏彻的反应一直是呆愣愣的，似乎没有搞懂帝傲要干什么。
帝傲便示意地抓起狐爪往自己在脸上按来按去，最后觉得这样子懵懵懂懂的姬晏彻太可爱，忍不住扭头张口咬住姬晏彻的爪子。
“嗷。”
姬晏彻终于动了，把前腿往回缩。
帝傲还没玩儿够，不依不挠，追着咬上去。
“……”姬晏彻本来睡得正好却被吵醒，什么都看不到就被帝傲这么摆弄，终于愤怒起来，抬起爪子亮出指尖反击回去，“嗷嗷（有病啊）！”
“刷。”
帝傲脸上留下四道鲜明抓痕。
“嗷嗷嗷嗷嗷（不许捉弄我）！”姬晏彻愤怒地一抽尾巴，打开帝傲的手，一瘸一拐地回到洞口重新趴下。
帝傲摸了摸脸，决定放弃用这种方式哄姬晏彻开心。
不过狐爪互动以后倒是可以在姬晏彻心情好时多做做。
第一个方法行不通，还有另一个。
帝傲隔日便动身带着姬晏彻回到了旧日居住的山头。
姬晏青被打出原形后，不知躲在哪里养伤。
狐族如今被展啸指派，交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妖怪统领。
帝傲把姬晏彻塞在怀里，都不用化出真身，轻轻松松便解决了这个伪狐王以及其他不服的妖怪。
“……大王！”
“大王万岁！”
很快就有机灵的小妖对着帝傲喊了起来，其他小妖也跟着呼应。
这一年来他们换大王换得太勤快，刚开始姬晏彻被取代时他们还有些震惊，可之后一个又一个，到帝傲出现时他们已经麻木了。对他们来说只要能有个厉害的妖怪罩着他们，不让其他妖族欺负霸占他们的家园就行，不求其他。
帝傲走上高处，看着山坡间黑压压跪伏一片的狐狸们，清了清嗓子，从怀中抱出只毛色银白的小狐狸，板着脸说道：“那只来历不明的妖怪已经被我杀掉，以后再也不会有妖怪来这里为非作歹，这是你们的新任狐王，都来拜见吧。”
看到帝傲怀中闭着眼的幼狐，底下狐狸们不由嗡嗡耳语。
“你们看，那只银狐看上去还没成年吧？”
“肯定没成年，你看它闭着眼睡得正香呢。这么能睡，恐怕奶都还没断！”
“让这样一只狐狸做我们的大王，真的没问题吗？”
“唉，天要亡吾族。”
姬晏彻：“……”
底下这些话自然一字不漏都传到姬晏彻耳中，他听完后气得直磨牙。
能夺回领地，重做狐王，自然是好事。
姬晏彻本来想在帝傲把他抱出来后表露身份，说句“本王又回来了”之类霸气的宣言。
但听到那些狐狸们的议论，姬晏彻打消了这个主意。
想想看，他被天雷打回原形，又被人这么抱着登场实在不算风光，还是等修为恢复后再说吧。
姬晏彻只好继续趴在帝傲怀里装睡，一面默默在心里记下说他坏话的那几只妖怪。
这帮狐狸崽子，敢说他没断奶！
欺负那头蠢龙听不懂狐语，难道他也会听不懂吗？
那几只死狐狸，本王记住你们声音了，都给我等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