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自康一听又心生了希望对汪克俭说:“那,表哥!我家的存亡就拜托你了。到时一定好好答谢你与舅父。”
那汪克俭一听,眼中却放出一道光,猥琐的笑意就立时呈现出来:“你准备怎样报答我呀?这样,你让何尊来陪我一晚,我保准这事情给你办好。”
周自康一听,气的抓住汪克俭的衣领恶狠狠的对他说:“你说什么?!你这个王八蛋!”汪克俭一脸的不耐,将周自康的手掰下来说:“那你们就等死吧!哼!给你指路你不走!”
这时周文会站在汪宅门外大声喊道:“自康!你还赖在那里做什么?快给我出来!”……
周文会一个人出去找人融资了,周自康就回到宅子中,窝在房间里。
何尊悄悄走了进来,握着他的手。周自康看起来疲惫不堪,他将头埋在何尊胸前低声说道:“尊儿!我好没用!父亲送我去英国读商务,我,我不喜欢,读了二年,就私下里去转了音乐科目。我不敢,不敢跟他们说。是我没用!”何尊用手轻轻摸着他的头发,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周文会脚步沉重的回到家,周自康和汪喜芳焦急得迎了上去问:“怎么样了?”周文会沮丧得摇了摇头说:“银行和那些熟识的老板那里都去过了,他们都不肯帮忙!”汪喜芳说:“怎么会这样?跟他们说了利息加倍也不行吗?”
周文会叹了口气,汪喜芳又不死心的说“昌隆洋行的陈老板也不肯吗?”周文会有些恨恨得说:“他连见都不肯见我!这圈子中消息传得快的很!个个都避我不及!我周家这是要倒了吗?!”
汪喜芳一脸气愤得说:“这些个势利眼!平日里个个都来巴结,这时候就露出本来面目了!哼!”周文会听她这么说,气不打一处来冲着她就吼了起来:“你还说!还不就是你那个好哥哥!摆明了就是坑我们周家!他就是个王八犊子!我怎么摊上个这样的亲戚?!我当初就是瞎了眼把你娶回来害我们周家!”
汪喜芳一听,眼泪就淌了下来:“你这个没良心的啊!我害周家?!我为周家尽心尽力这么多年吗,你居然这样说我!我不活了!呜呜呜呜……“夫妇俩在堂屋中大闹了起来!周自康呆呆的走出去,脑子里一片混乱。忽然,白天里汪克俭说的那些话便从脑中蹦了出来,周自康吓了一大跳,心中暗想:“混账!想什么呢?!”……
周文会病了,气的在床上起也起不来,汪喜芳红肿的眼睛深深刺痛了周自康的心。
这几天来再无心思想别的,如今周家的处境风雨飘摇,他作为周家唯一的儿子,理应要负担些责任。于是他也出去寻求帮助,找那些同去英国留洋的比较好的同学想办法。可想而知,这世间人情淡薄,人人都愿锦上添花,无人愿意雪中送炭啊,周自康快要绝望了。
从同学家出来,要路过汪克俭家,周自康就徘徊在汪宅门前,终于站定,快步走了进去……
周自康带着何尊又来到湖边,此时已近黄昏。霞光倒影在水中,形成一幅绝美的图画,可惜却无人欣赏。
周自康紧紧抱着何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何尊看出周自康的不对劲就唤他:“自康哥哥。”周自康只觉得胸中似被人捅了一刀,只剩疼痛。他的眼中就不知不觉落下泪来说:“尊儿,别说话。让我好好抱抱你。”
惊觉周自康的情绪变化,何尊心痛不已的说:“自康哥哥,无论周家有什么变故,尊儿都会留在你身边,尊儿什么都能忍,什么都能做。”
周自康听他所说,便抬起头来幽幽得看着他说:“你真的什么都愿为了我?”何尊点点头。 周自康却一脸挫败得说:“不行!我怎么能有这种念头?万万不行的!”
何尊奇怪的看着他说:“你怎么了?自康哥哥”周自康有些胆怯得低下头,极其小声的说着:“我表哥说可以帮我们,但,但是,要你,要你陪他一晚。”说这话时他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咬下来,口腔中还是带着一丝腥甜的血味。
他不敢抬头看何尊的表情,不敢看他那双明亮的眼睛,他觉得自己就像个罪大恶极的人。
好半响才听到何尊有些颤抖且变调的声音,那声音是如此哀伤与绝望:“所以,所以,你答应了他,是吗?”周自康猛地抬起头,看到何尊含着泪的双眼,眼中早已没了闪亮,只余一潭死水。
周自康大声说道:“不是,不是,我不想的!尊儿,我爱你!可是我不能让这个家垮了!我不能看到我父母承受这一切!我会对你负责的!尊儿!他说了,只一晚,一晚!事情解决后,我就带你远走高飞!没有人能找到我们!尊儿!你帮帮我!你帮帮我!呜呜呜……”
周自康兀自哭了出来。何尊的手抚上他的脸庞,看他哭得如此伤心,不忍,他的自康哥哥是天之骄子,何尝有过如此的哀求?他不忍!他要帮他,他必须帮他!何尊平静得看着前方,心中也再无波澜,说:“我帮你。”……
汪宅门前,周自康握着何尊的手不肯放开,汪克俭带着涎笑看着何尊。昏黄的电灯下,已看不清何尊的表情,周自康说:“尊儿,我,我不走,我就在外面等着你。”
何尊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抽回了自己的手。汪克俭笑嘻嘻得将手搂在他的腰间,推着他进了汪宅。周自康看着何尊的背影,痛哭出声……
周自康一夜未合眼,死死盯着汪家大门。
门开了,那个白色身影踉踉跄跄的走了出来。周自康迎了上去,何尊脸色毫无血色,曾经明亮清澈的双眸像失了焦距一般,失魂落魄的行走着。
周自康一看,内疚与痛苦一起涌上心间,他上前去握住何尊的手,冰凉凉的,那温度如数九寒天的冰雪,顷刻间就冻住了他的心扉,他小声的唤他:“尊儿,尊儿,你怎么了?”何尊却似没有听到般,自顾自的往前走。
周自康哭了出来:“尊儿,你别这样,我,我对你不起!是我对你不起!我不是人,不是人!你打我骂我都好!求求你别这样!”何尊苍白着脸缓缓说着:“少爷,您要我帮您办的事已经办好了。”
周自康吸了吸鼻子说:“尊儿,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去找表哥,让他把答应我的事情办完。你等着我,我同你一起回宅子里。”说完就转身跑进汪家。何尊脸上带着笑,眼泪却一滴滴落下来,却不等周自康,自己向前走了,边走边摇头,边走边笑,边走边哭……
终于放下心来了,刚才看见舅父给查理先生打了电话,对方终于同意帮忙减少周家的一些损失,同意退他们一半的货款。虽不能完全要回损失的钱财,但这无疑已是最好的结果了,周家虽然有些损失,但总还未伤到根本,只要慢慢打理,那些钱还是会赚回来的。
未免夜长梦多,周自康就让舅父现行垫付那一半的退款,没想到那老狐狸居然也同意了,这时完全可以肯定汪明雨是跟查理合起伙来骗了他们。
周自康只觉得气闷,想起他的尊儿,深深的悔意就袭来了,虽然手中拿着要回来的货款,但他丝毫也高兴不起来。他急急走出汪宅,在门外却没看到何尊,他大喊着:“尊儿!尊儿!”心中是如此恐慌,如此害怕……
28.心碎一地
何尊刚回到周家,就看到正欲外出寻找他的何管家,何管家生气的说:“尊儿!一个晚上,你跑到哪儿去了?!”
何尊却像听不见他说的,自顾自的向后院走去。何管家见他如此,就说:“这孩子!真是不让我省心!”也不再去看何尊,就往周文会房里去了。
推门进了自己那间狭小的房间,这屋子本就采光不太好,大白天也暗暗的。
何尊关上门,在阴影中坐了很久。突然,他像疯魔了一般,用手大力撕扯着自己的衣服,力道之大,将长衫上的扣子也扯落了下来。
就是这身白色的长衫啊!最爱的白衣!他狠狠的将长衫扯下,扔在地上,寻了剪刀,疯狂得将长衫剪了个七零八落。手被剪子刺伤了,殷红的血沾染在白衣上,格外醒目。他却好像没有知觉一般,只是疯狂得剪着,不停得剪着,眼泪却簌簌的往下落。半晌,他瘫倒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眼泪流到嘴里,咸咸的……
何管家的房子是从里面锁着,周自康只觉得口中苦涩,却再无勇气去叫门,呆呆的在门口站了好久好久,他心想着:“尊儿,这会儿必是不想见到我的。待过几日,我再来看他吧。尊儿,他,他总会理解我的苦衷,总会原谅我的。尊儿他是爱我的,他总会原谅我的……”转身离开后院往周文会房中去了。
“父亲,这是查理退给我们的货款,但是却只有一半。”周自康将货款放在周文会面前。
周文会惊喜的看着自己的儿子问道:“自康,这,这是真的吗?他怎么肯退我们一半的货款?”周自康心中一痛,面上却平静的说:“是我去求了舅父,让他帮忙找查理。”
周文会点点头说:“自康!这次真的算是买了一个大教训,以后我们都要小心。虽然损失了一半钱财,但总归周家还在,我们的根基还不至于损伤到,只是如今需要慢慢再积累了。这次也真的是亏了你,父亲年纪大了,以后洋行的事情少不得你要多过问些。”
而一旁,汪喜芳早已是泫然而泣。见父母冰释前嫌,周自康心中也总算松了一口气。只是想到何尊,心口却泛起一阵酸涩,他该如何再去面对他?一滴泪就不自知的落了下来……
何尊坐在浴桶中,厌恶的用洋胰子不断搓洗着自己的身体,皮肤早已被他搓得通红,但是也不见他停下手中动作,只是厌恶的,厌恶的搓着这具令他自己恶心万分的身体,痛哭出声……
之后几天,周自康都没敢去后院,一直呆在自己房间中。他很想去看看何尊,但是无论如何都提不起那个勇气……
今天是查账的日子,白如风照例来到烟馆,这省城的高级烟馆的幕后老板就是白家。白家的烟馆不设散座,尽是装修豪华的包间,接待的都是达官富商们。那些个贵人们也喜欢往哪儿去,谈生意,拉关系什么的,去白家的烟馆就像是替请客的人长了脸似的,再加上白家自身跟政府和一些洋人那些盘根错节的关系,白家的烟馆生意确是奇好。
白如风年届三十,说得上是年轻有为,将白家的产业打理的井井有条,却不全是因为他大伯白司令的原因,这个人确实是有些手段的,白司令的军队需要军费维系,光靠政府那点军饷,是远远不够的,剩余的这些缺口可想而知,白如风居然硬生生的接了下来,而且还接的这么顺当。
只是这白如风,看起来是个淡淡漠漠的人,黑白两道上的人传说其的狠戾也是够让人生畏的,有人生畏就有人恨,所谓树大招风,白如风为白家敛财自然会断了别人的财路,他的仇家自然也就多了起来,怕是有的人恨他恨的牙痒痒。
一身黑衣,白如风喜欢穿黑衣,一如他的行事风格,雷厉风行,不带感□□彩,更多的是冷酷无情,阿蒙看着他的这个主人,崇拜之意不经意就流露了出来。
“少爷!”烟馆中的人尊崇的叫着他,而他只是略略点了点头。白如风有个习惯,就是要求烟馆的听差们弄清楚每天来烟馆的达官贵人到底都是谁,在他看来这其实是掌握某些信息的重要来源。
“少爷,这个包间是兴怡洋行的汪少爷和他的一帮朋友。”烟馆的人低声在他耳边说着。白如风眉头一动说:“兴怡洋行?就是那个有德国人入股的洋行?老板叫汪明雨?”烟馆的人说:“对!就是那个。”
白如风又问着:“那这个汪少爷可是名叫汪克俭?”烟馆的人点点头。白如风却停了下来,站在包间外的窗口听着里面的动静。手下人却不知底细,这汪克俭平时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草包一个,白少爷怎么会对这个人感了兴趣。
只听得里面飘出肆意的笑声,一个男子兴致极高的说着:“你们可不知道!我表弟家中那个叫尊儿的,真真是个好人儿,我睡了这么多人,就只他一个,那滋味,啧啧,我到现在还回味无穷。妈的!当初知道我父亲跟查理先生下了个套让我姑父钻,我才趁机让我父亲帮了我个小忙。我当时就该让我表弟把他给了我,我就只要了他一晚,那一晚我弄了他三回。真的是不够!改日再寻个机会好好弄弄他。”说完又是□□阵阵。
白如风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双手不自觉的握成了拳状……
第二日,茶馆中。“哎,你听说了吗?那个兴怡洋行的汪少爷昨晚让人给放了一□□。”“怎么会没听说?却不知他得罪了谁?”“哼!左不过是外面的桃花债。嘿嘿,你知道他伤在哪儿吗?”“伤哪儿了?”“嘿嘿,我告诉你,他的□□挨了一□□,命是保住了,可是却不中用了!嘿嘿!成了太监!”……
29.凄楚雨夜
何尊病了,从那天回宅子之后就一直不大好。何管家也请了大夫来给他看病,大夫说是受了风寒,开了一些汤药,却总不见好,精神却是一日比一日萎顿,竟是下不了床了。周自康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痛的慌,想去看尊儿,又怕见到他,怕看到他那双失神的眼睛无声的责问。周自康牵挂着他,却无胆量再去见他。踌躇了多日,他终是忍不住了,他只想求他原谅。
一进何尊的房间,他就呆住了,这还是他那个纯真阳光的尊儿吗?何尊一动不动的靠坐在床头,眼神涣散,整个人了无生气,就呆呆的坐在阴影中。
他的尊儿何时有过如此邋遢?衣服上沾了药汁,头发也散乱着,脸上的泪痕依然。
周自康只觉得胸中像被人撕裂了一个大口子,疼的他几乎站不住,他的眼泪簌的往下落。他缓缓坐到床上,用手抚摸着何尊的脸,哭着唤着他:“尊儿,尊儿。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求求你,看我一眼,求求你。”
何尊听到他的声音,将视线收回看着他,眼中尽是一片凄然。周自康抱着他大哭起来:“尊儿,我是混蛋!我不是人!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求你,求你,原谅我!”何尊哑着嗓子叫他:“少爷,你走吧。”
周自康心中慌了起来说:“尊儿,我是自康哥哥,我不是,我不要做你的少爷。尊儿,求你。尊儿,我们离开这里,离开这里,我们重新开始,好吗?”何尊听他所说,眼中仿佛又闪出一丝希望,只定定看着周自康。周自康心疼的看着他,蓦地将唇贴在何尊的唇上,将自己的悔恨与爱意深深吻了上去。
“自康!你们在做什么?!!!”身后响起汪喜芳吃惊的声音,周自康惊觉,立刻一把推开了何尊,何尊承受不住就歪倒在了床上,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周自康,眼中流露出绝望。周自康则胆怯的看着自己的母亲,结结巴巴的说:“母亲,我们,我们……”汪喜芳愤怒的喊着:“你!你们……”……
“轰隆”一声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周自康和何尊跪在堂屋中。
周文会气的声音都抖了起来:“孽子!你!你是要气死我们吗?!这败坏门风的事!你怎么做的出来?!!”说完,狠狠踹了周自康一脚,手中的木棍就要落在周自康身上。汪喜芳哭泣着拉开了周文会说:“老爷,你是要打死他吗?!他好歹是你的儿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