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塞纳沙真正生气的不是纳迪夫而是白了一,“够了雅里,你再说这种话,我就亲自了结你!”
纳迪夫对自己夫人突然爆发的脾气相当意外,一直以来塞纳沙都是对他冷战的,不过对于他所提的意见,纳迪夫几乎要举起双手双脚怒赞了。
白了——笑,“那太好了,比起别人,死在你手上也好。”
塞纳沙气急,“你究竟在闹什么别扭,我知道你现在不好受,你这样做给谁看,我吗?我欠你吗?”塞纳沙曾经的王子脾气也被勾出来了,“一个卡尔穆尔西里而已,有什么了不起,你想装死装到什么时候?雅里,我看不起你!你想死,好,我马上成全你,死了去见贝克尔,让他好好看看他敬爱的雅里大人如何地懦弱,如何地浪费掉他拿命换来的命。”
塞纳沙吼完了后,房间里一片死寂,乌黛直起脖子,投来忧心的目光。
白了一对塞纳沙的情绪发泄置若罔闻,捏着手里的护身符左右端详。明明一直挺珍惜的,怎么还是出现了线头,以前大婶说,要是衣服上有线头就剪掉,否则会脱线。可是手里没有剪刀,白了——向神经大条,顺手一扯,结果线头脱个彻底,里面有东西掉了出来,一片片阴干的情花花瓣。
情花,竟然是情花!
“这里面还有什么东西吗?”那时他捏着护身符轻描淡写地问。
“没有,就是塞了一些碎布,让它看起来充实些。”
贝克尔这样回答。
我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贝克尔就是白了一的症结所在,这个他唯一可以完全安心信任倚靠的青年死去了,为了他死去,替他挡下了万千箭雨,笑着关上了城门。任何时候都会不顾一切地站在他前面,哪怕明知等待的是死神也愿意!这一次,他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白了——直以为贝克尔对他有超出朋友间的忠诚是因为他们一起出生入死过,却从未想到是这样的感情。
阿布!白了一的双手覆上眼睛,迟来的眼泪终于流出来。
难道不是死了更好吗,为什么要舍命救我,现在这样不人不鬼的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雅里。”塞纳沙不料自己把白了一弄哭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安慰,“我,我不是……”
纳迪夫把塞纳沙拉出来,留白了——人独处。
白了一闭上眼睛,脸色平静,他需要思考一下关于以后的事,怎么办,回家吗?回家的话,只能找青鸾了,可是那样的话必须要回赫梯皇宫,回到那个带着恐怖梦靥的地方。白了一光是想着,就已经满身冷汗,身体也忍不住地发抖。青鸾曾跟他说过,要完成任务,却又没说是什么任务,又说时间到了,他自然就能够回家了,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最后一句话是指只要等着就行了吗?
想回家的时候就回来找我,我在万神殿等你!青鸾曾经这么说过。
那天之后,白了一似乎有了些精神,只是整个人都非常冷,再也不开怀地笑了,整天把玩着贝克尔留给他的护身符。塞纳沙每每看到白了一牵强地强打着精神微笑都心疼不已,但是他也不能心疼得太明显,否则要被纳迪夫报复的。他很感谢纳迪夫为他做到这一步,救治雅里,甚至允许跟他说喜欢白了一的心情保留也可以,但是你只能是我的人。这是纳迪夫最大的让步了!只要人不要心吗,那个蠢蛋!
纳迪夫手上的兵力不多,与卡尔的兵交过几次手后只能被迫继续往南,就跟纳迪夫猜想的一样,他们果然在南方城市遭遇了埋伏。
穷途末路没得选择,只能杀出一条血路。塞纳沙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在纳迪夫的掩护下,带着仍在养伤的白了一先行从另条路侧撤退。
71、
“雅里,能坚持吗?”塞纳沙赶着马车问,颠簸的石路硌得白了一发不出声音。
“没……没事。”白了一刚应完,马车猛地刹住,惯性差点把白了一甩飞出去,“怎么回事?”
“雅里,待在里面,不要下来。”塞纳沙话音未落便响起了兵器交接的响声。
白了一强撑着要爬出去,一股强劲的力量瞬间削去了马车的半个盖子,若不是趴着,恐怕要被劈成两截了。
“雅里!”
白了一听见塞纳沙的惊叫,与此同时,打斗声也戛然而止了。塞纳沙跑来查看白了一有没有受伤,士兵们不再进攻。当塞纳沙扶着病恹恹的白了一站起来的时候,进攻的士兵却齐刷刷地跪下了。
“没想到是雅里大人,我们奉命在这里拦截一切离开的人。”说话的人就是毁掉半辆马车的人,白了一认识,就是当年在边城守城,扛了两座岩山回来的巴克。如今他参军,成了一位队长,他身边跟着几张熟悉的面孔,都是曾经同吃同睡的过战友。
“雅里大人请走吧!”士兵们让出一条路。
“你不拦我们?”白了一苍白的嘴唇间吐出沙哑的回音,已经半个多月了,这嗓子恐怕是真废掉了!
“当年若不是雅里大人,哪里还会有我们。拦谁也绝不阻拦雅里大人,哪怕是国王的命令。”巴克中气很足地回答,并作出请的手势。
“你们……谢谢……”明知是王命却还要放我离开!现在是逃命,不是家长里短致辞感谢的时候,白了一低头鞠躬以示感谢,塞纳沙扶着白了一坐下,继续赶路。
白了一走后,放行的士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抽出佩剑在自己身上留下一些不深不浅的伤口以作交手过的掩饰。
纳迪夫人手本就不多,又拨了一队尖子给塞纳沙,形势太不利,完全是一面倒。纳迪夫撑不下去,只能撤退,不幸的是他的退路被来人封死了。骑在马上男人傲然绝尘,一双狭长的蓝眸凌厉却不失内敛。
卡尔倨傲地俯视纳迪夫。
“不过是区区蝼蚁一般的人物,也敢自称是神之子。”卡尔不温不火地叙述,冷笑着弯起嘴角,“又见面了,雅里在哪里?”
“国王自己丢了人,怎么老是跑来跟我要,你应该看紧一点。”
这时,一个受伤的士兵来复命,说叛党残余伤了他们的人逃走了。纳迪夫敛下眼神,心中暗送一口气,只要塞纳沙平安就好。
安瓦尔朝卡尔俯身做了辑,卡尔意会,挥手让他去追。
“我本来想取你狗命,现在想想太痛快就便宜你了,就让我拿走你的另一只眼睛,让你在暗黑的地狱里,为你的所作所为慢慢赎罪吧!叛党从此画上休止符号,而我有的是时间能让你说出雅里的下落。”
塞纳沙心绪不宁,强迫自己专心驱赶马车。纳迪夫,一定不要出事啊!
安瓦尔的精良部队费不了太大的力气就追上了叛党零散力量,让他感到吃惊的是,对面马车上的人竟然长得跟死去的塞纳沙王子如出一辙。
安瓦尔与他对峙观察了一会,“塞纳沙殿下,真是让人惊讶又惊喜!”
“没错,是我!”塞纳沙并不否认,既然已经面对面,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虽然我很想听您解释一下眼前的情况,不过能先回答我,雅里在哪里?”
“雅里?我这怎么会有雅里。”
安瓦尔扫视了一下这群人,确实没有看到白了一,他话锋一转,“还请塞纳沙殿下随我回家吧。”
“回家,回什么家?塞纳沙王子早就已经死在去埃及和亲的路上了!”
“殿下您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我当然知道。”
“高贵如您,怎么能同这些低等人同处。”安瓦尔的话显然激怒了塞纳沙周围的人,一个个瞬间亮出了自己的武器,一副要拼个你死我活的节奏。
“雅里曾经说的是对的,大家都是平等的,没有人生来高贵,我喜欢跟他们在一起,即使没有血脉相连,却让我觉得比兄弟还亲,跟他们在一起不必勾心斗角,活得潇洒自在。”更重要的是,还有一个人,像高墙一样愿意为我遮风挡雨,我已经很满足了!
“看来塞纳沙殿下受了雅里巫术的蛊惑,已经迷失心智了!”安瓦尔对自己的士兵下令,“统统拿下。”
短兵相接,尘土飞扬。白了一穿着赫梯兵的制服,骑在一匹马上,躲在路旁的密林里偷偷观战,他最终无法丢下塞纳沙独自离开。白了一看着安瓦尔与塞纳沙交战,心中生出一股异样,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看来殿下的剑术精进不少!”安瓦尔险些被刺中,堪堪躲开。
塞纳沙没心思听他的夸奖,握紧手中的剑刺向安瓦尔,两人在马上展开精彩的对战,铿锵的声音不绝于耳。两人都算得上剑术中的佼佼者,塞纳沙在纳迪夫的教导下进步不少,但安瓦尔也不是简单的对手。塞纳沙的剑先是快刺,剑势如虹,忽而收起剑锋劈向安瓦尔的左侧脖子,胜负就在一刹那,剑生生地停在了半空中,一柄短剑阻挡了塞纳沙的长剑。
白了一的脑子瞬间炸了起来,左右手!那天雪夜里的刺客就是安瓦尔,他是谁的人?至少可是肯定不是平民叛党的人。白了一终于知道什么地方不对劲,冬日早晨的花园的那个男人!当时只觉得声音熟悉,就是因为声音太熟悉了,每次一想起来就自动把安瓦尔排除在外,如果不是今天亲眼看见他使用左手,恐怕白了一想到死都想不到会是安瓦尔。安瓦尔为什么要刺杀自己,那么刺杀自己是皇后的命令,他们要对卡尔不利吗?
塞纳沙想不到自己的绝招竟然不顶用,失神下被安瓦尔划伤手臂,踢下马背。白了一情急之下,一夹马腹冲了出去。因为穿着赫梯兵服,没有受到赫梯兵的阻拦,白了一闯入乱局,带走了塞纳沙。
“大家快撤!”塞纳沙对众兄弟们说。
“快走吧大嫂,我们顶着。”大家把塞纳沙和白了一的马围在身后。
“说什么屁话,要走一起走。”塞纳沙骂道。
“您要是出事,老大会削死我们的!”
“就为您刚才说的那句话,我们的命,值了!”
没有过多的离别时间,匆匆对话间,曾经的音容笑貌都已随风逝去。
安瓦尔敢肯定刚才那个就是白了一,他看到自己使用了左手,极有可能认出自己是那天的刺客,安全起见,一定要他的命。“继续追,拿下叛徒雅里后,可以先斩后奏。”
塞纳沙和白了一进入了埃及境内,埃及北部的尼罗河三角洲和沿海地区属地中海气候,气候舒适宜人。白了一和塞纳沙入住了一间不起眼的小旅店,白了一身上的伤口每天换药也需要一笔不小的开支,塞纳沙这个养尊处优的王子殿下根本干不来什么活,两人只能坐吃山空。钱被耗空后,两人被赶出了旅店。塞纳沙过于显眼的样貌走在全是深黄色皮肤的人中异常显眼,白了一受伤也走不了太多路,塞纳沙只好扶着白了一来到一处偏僻的巷子休息。
“雅里,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把佩剑当掉,应该能换不少钱。”
“别,塞纳沙,佩剑不是很重要吗,是我连累了你,换我的吧。”白了一从袖子里摸出薄薄的锋利铁片。
“是贝克尔给你防身的,你留着吧。当了这把剑,我可以换一把便宜的一样可以用。”塞纳沙按住白了一的手,“这个时候就依靠一下我吧。”
白了一点头,望着塞纳沙离开的背影,白了一微笑,塞纳沙真的长大了!怎么有种“我家有儿初长成”的感慨!
塞纳沙前脚刚走,四个陌生男人鱼贯而入,旅店老板就是其中一个,一人掀开白了一遮颜的白袍,然后露出满意的惊叹,他们站在白了一眼前用估算价值一样的眼神打量白了一,然后扔了一袋钱给旅店老板。
白了一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大概知道他们在讨论自己的相貌。黑眼睛,象牙白的皮肤却有金色的头发,而且身材娇小的男性简直是稀有品。白了一很快就知道他们的身份以及自己的处境,曾经的一切要再上演一次,他将会被当做奴隶贩卖。他刚开始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却在有人碰到他后却神奇地突然听懂了。
夕阳西下,塞纳沙拿着换来里的钱快步跑回白了一所在的巷子,然而等待他的只有空荡的巷子和白了一披在身上的白袍。塞纳沙发了疯似地到处找白了一,他把他弄丢了,把受伤的,毫无反抗力的白了一弄丢了。
此时,一处鸟语花香的官邸里,初任尼罗河三角洲支流管理官的普拉美斯正坐在莺声燕语中畅快地寻欢作乐,在官员们的阿谀奉承下,美酒佳肴享用不尽,美女更是左拥右抱,好不痛快。
官员们除了说好听的废话也吐不出像样的话,普拉美斯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
“普拉美斯大人,过几天,城里有一个奴隶贩卖会,都是上等货色,您要不要赏光去看看呢?”
说起买卖奴隶,普拉美斯就想到白了一这位整天喊着善待奴隶口号的大善人。好久没有见到他了,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几年前听说赫梯王娶妻了,娶了战争女神,那雅里到底怎么样了,他会伤心吗?普拉美斯转动酒杯想。他突然兴趣全无,打发坐在身上的美女走开,自己灌起闷酒。
官员们都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这位新官,互相打眼神。
一场热闹的盛宴在普拉美斯没精打采地挥退下安静结束,舞姬们没能如意爬上普拉美斯的床都不甘地被其它官员们领走。
普拉美斯坐在高位上独酌。
雅里,我有点想你了!
白了一被三个男人转手卖了两个人,最后他被带到一个会馆的后门,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人端起白了一的脸看了看,满意地点头。
“这几次的货都不错,明天就要开始贩卖会了,好东西要多带一点来,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没问题,只要这个价格合理,货源不在话下。”人贩子收了钱,得瑟地离开。
那中年人把绑了绳子的白了一带走,吩咐手下把白了一洗洗干净,一会打扮一下好卖个大价钱。没一会,手下跑出来对中年人战战兢兢地说了几句话,那中年人气急败坏地推开手下走进去一瞧,气得要背过气去。
坐在水盆边的白了一全身上下除了背后有一片完整的皮肤外,其余的地方全部凹凸不平,结着密密麻麻的黑色的痂,胸口有一个明显的奴隶烙印,而且下面还是废的。
“次品!次品!还是废的!妈的,被骗了!”中年人骂骂咧咧,一脚踹倒白了一,瞥见他手腕上的镯子后,死命地拔,但是拿不下来,他气急败坏地跳脚,“剁手,拿下手腕上的金镯子,再把他给我拖到牛栏里去当低等奴隶,谁爱使唤谁用。”白了一下意识地护了一下手腕上的金镯子,他依稀记得卡尔是怎么给他戴上的,记忆鲜明地就像昨日。此时,打翻的水盆泼在他的背上,沾了水的皮肤下,渐渐显出了蓝色的莲花。
“老板,老板!”手下拽着中年人的衣服大叫。
中年人目瞪口呆,用肥油的手沿着白了一脊背上下抚摸,弄得白了一汗毛直立。
“珍品!珍品!不管用什么方法,给我把身上的伤盖过去,我要靠他大捞一笔!”老板大喜,死死盯着白了一的后背,两只眼睛像鱼眼一样突出来。
白了一苦笑,没想到这样的身体还能有价值,他憎恨的人,让他有了价值。因为背上这副特殊的刺青。
黑色的痂太难掩盖,他们不惜把它们全部都扣下来,然后像用水泥泥墙一样在伤口上填补掩盖,几个人围着白了一搞得头皮发麻,而本人却像没有痛觉的木偶,毫无反应。完成后,白了一就像被装饰过的瓷娃娃一样瓷白透亮。他们给他围上华丽的裙裳,盛装打扮了一番,并让他手捧着刚采摘的白色荷花站在一个大笼子里面,笼子被盖上巨大的红布。(埃及男子大多不着上衣,奴隶贩卖时是不穿衣服的,老板为了掩盖白了一没有小鸟才格外给他穿了裙子)白了一知道自己的身体根本踏不出这个大门,他一声不吭,一直乖乖地配合,他亲眼看见一个因为反抗逃跑的被无意打折了腿,然后只能拉出去打折处理。虽然他现在也是残废,好过有手有脚吧!因为他的异常配合,也得了一些优待,自由空间更大,对他看管更松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