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林晨初忽然有一种想要跟钟磐寂坦白一切的欲望,他实在没有勇气在这样一个可怕的人眼前隐瞒一切,尽管他愿意相信自己所说的全部,但是……
“钟磐寂……我……”
“别说了,”钟磐寂忽然打断了他的话:“我倒是觉得你现在继续跟我讨论其他问题,不如马上开始进行防御,以我们现在降落的速度以及头顶房梁的重量,再过五息时间我们变回重重的跌进废墟,然后被头顶的瓦砾砸成肉泥。”
林晨初恍若大惊,连忙在石板各处丢下十六颗灵石,片刻间一道晶莹的淡红色结界便拢在了三人头上。紧接着下一秒钟,下降的速度猛然刹住,在一阵强烈的晕眩之下,又一块巨大的房梁压了下来,仅仅瞬间,两人的身影全然笼罩在黑暗之中,界之内便只留下了一片阵法所发出的幽幽的暗红色光芒。
钟磐寂笑眯眯的挂在了林晨初身上:“不管看了多少遍,我还是依旧对你布阵的手段佩服不已啊……不愧是小晨,保命逃生的方法一点也不比我少啊,咱们果然是天生一对!”
林晨初淡定的推开,内心早已是一群草泥马狂奔嘶鸣——谁要跟你天生一对啊!还有,逃命被你这样夸奖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开心的!
他淡然的摸了摸身旁皇帝的鼻息,苍天无眼,这人渣还没死……他松了口气,靠在了身后一面墙上,脱力的问道:
“喂,我们这应该算是成功逃脱了吧。”
钟磐寂摸了摸身下的温度,忽然摇头笑道:“不,没有,不过很快就要有好玩的了。下面的木头可能是遇到了火堆,已经燃起来了,如果你不救一下身边这位命很硬的皇帝,恐怕我们就要沾上业障了。而且我们现在是被困在一个全封闭的空间之内,也就是说,半个钟头之后,你我依旧毫发无损,但是这位秃子——恐怕就要熟了。”
“那你现在把他弄醒,我想办法顶开上面的石头。”
“主意比较可行,不过要注意我们上面会有不断的房梁压下来,不要等你破开结界顶开房梁之后,又掉下一根柱子压死了这个‘娇嫩’的凡人。”
娇嫩……林晨初恶寒了一个,话说秃顶果然是男人的第一大敌啊,这位皇帝比起半个时辰前看起来憔悴好多,他决定以后回去好好洗头……
第一百八十四章:秘境之人间界(八)
林晨初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起身摸了摸头顶顶上的结界壁。结界上不断传出不安的震动,这表示在结界上方顶端的地方,还有着个位数的幸存者。
对于这种程度的坍塌,对人体的损伤是绝对的,尤其是碎裂的大楼主体崩裂有加重了二次伤害,能够活下来的人除非是非常幸运,不然就只可能是更加灵活的修真者。
一想到是修真者,他心中的愧疚便稍稍减轻了一些。现在只需要等待时机逃出去,然后再救出幸存者。只是这种时机只有钟磐寂才算的出来,现在他只需要围观钟磐寂会用什么样的方式叫醒赵诺,毕竟这里是没有水的,他总不能撒泡尿上去——
于是他眼睁睁的看着钟磐寂解开了裤腰带……
林晨初整个人瞬间石化:“啊啊啊!姓钟的你要干嘛!”
正在往外掏东西的某人淡定回头,瞪着用一双十分无辜的眼睛回答道:
“撒尿啊。”
林晨初咆哮道:“什么叫做‘撒尿啊’,你莫名其妙的就说出了非常了不得的话啊喂!快把裤子提上去,把你的那根香肠拎回去啊!”
“紧张什么,又不是没看过……”钟磐寂已经开始运气了:“对于不清醒的人,最好用的方式就是把他摁进水里,不管对方是发了狂的疯子,还是昏迷不醒的傻子。只要碰到水,他们就能立即清醒。”
“我可没有觉得看过你的小oo有什么值得炫耀的,明明是你自己总是得得瑟瑟的露出来!”林晨初摔:“还有,就算是叫醒别人用水是最有效的,你也不能用自己的黄金圣水,这特么是变态的十八禁啊混蛋!”
“……哦”
“什么叫‘哦’啊,你倒是快把裤子提回去啊!”林晨初怒指咆哮道。
“我刚刚才想起来……一件可怕的事情。”钟磐寂忽然皱眉,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林晨初神色一凛,难道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被这个人忽略了么?……连钟磐寂都觉得可怕,那么岂不是……
钟磐寂脸色铁青的系紧了腰带:“我今天还没喝水,根本尿不出来。”
林晨初:“……”
林晨初彻底暴走:“满满的都是槽点啊!没喝水是什么可怕的事情啊!你到底对不能尿到别人头上这一点有多在意啊!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恶劣啊!”
钟磐寂严肃道:“事情远比你想想的严重,人类如果没不喝水会死哦,真的会死哦。”
“……”
林晨初虚弱:“我承认昨天耍酒疯对你的身心早成了极大的伤害,我诚挚的向你道歉,请你看在我脆弱而敏感的神经上,务必停止这样残忍的报复吧。”
钟磐寂耸了耸肩,晃到了赵诺身边,回头一笑,像极了一只狡诈的狸猫:“其实对付昏迷的人,还有一种方法,我示范给你看。”他漫步走向昏迷中的,神色严谨的看着赵诺:“成败在此一举……”
见他如此模样,林晨初仿佛也被瞬间感染了一样开始屏息凝视。昏暗的结界光芒下只见钟磐寂缓缓抬起了一只脚,那双脚干燥有力,腿部肌肉平滑而收紧,似乎酝酿着足够的力量,就在他默默的注视之下,钟磐寂的脚瞬间——踢向了赵诺的档部!
林晨初瞬间蛋疼,钟磐寂绝对是他见过的最损的人!
可怜的赵秃子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原本闭合的眼睛猛地张开,而后在林晨初的眼皮子底下慢慢的翻了上去……
钟磐寂眨了眨眼睛,眼眸清澈的看向了瞬间碎了一地的某人:“阿勒,好像力气用大了呢……人类真是脆弱的生物啊,这样看来他好像没法醒来见到自己的丞相叛变的情景了呢。”
林晨初跳起一拳扣在了钟磐寂的脑袋上:“什么叫做成败在此一举啊,你丫的根本就是在报复赵诺给你添麻烦!他岂止是不能见到叛变了,简直就是要去见阎王了好么!”
钟磐寂吃痛抱着头蹲在地上,听见林晨初的吐槽先是一愣,而后忽然轻轻的笑了起来:“切,被看穿了呢……”
于是下一秒钟,林晨初无奈的顶着满脑门子的青筋看着眼前的腹黑拎起了一套火红妖艳的嫁衣:“这件衣服请务必要穿好,因为……”钟磐寂侧头微笑:“它跟我身上的这件,是配成一套的。”
……
等到所有人的飞剑上都坐着一个人的时候,琅鼎也带着一个受了重伤的昏迷修士回到了四人身边。摘星楼的倒塌的尘雾依旧难以驱散,几人瞬间御剑腾空跃至空中,除了清松月和一早就救上一人的玉绫罗,其他几人身上都积了一层厚厚的尘土。
蒋春吐了一口和满唾液的泥浆,神情沮丧,丑仙姑嫌弃的拍打着身上的灰尘,她身后的那个得幸被救上来的修士不停的在咳嗽,其他几个失去灵力的修士脸色也是不同程度的铁青,似乎被吓得不浅。
“别咳嗽了!”乔瑜眼神凶恶的回头咆哮,坐在飞剑上费力喘息的老修士猛地一噎,当即将即将咳出的痰水硬生生的又吞了回去。
“乔瑜,你闹够了没有!”琅鼎真人吼道:“若不是你我们今天又怎么会如此狼狈!该死的,若不是怕招惹业障,我堂堂修真者又怎么会被区区几万凡人逼到如此境界!”
“琅鼎,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教,若不是在这鸟秘境,我与卯辰的兄弟早就将你碎尸万段了!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刚才在底下做了什么,你……”乔瑜剩下的话还没有说完,下一秒他便觉得口中腥咸,紧接着就是一阵尖锐的刺痛,琅鼎骤然阴森的脸不知何时竟是仅仅贴着他的鼻尖出现在他眼前。
“你也是了,这里不是外面,你根本不敢找你的兄弟。”琅鼎神色阴翳:“刚才你的话还没说完,你说我刚才在下面做什么?”
乔瑜震惊的看着近在咫尺的琅鼎,刚才他还在自己的三丈开外,凭借自己大乘期的修为竟是半分也无法捕捉到他的身影。
林城瞳孔顿缩,这个琅鼎算是边缘人界最常见的那种不默默无闻的类型,自己在进入东帝秘境之前也并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但光凭借他近几日的手段和完全可以秒杀大乘的修为,绝对不会是平平无籍之辈。那么他究竟是谁?
但显然前面不远处的乔瑜比他更加惊讶,以至于整个人都呆愣着,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动作。
“瑜真人,”琅鼎冷然收手,御剑退后一尺,转身离去:“对强者说话要记好分寸,不然下次戳穿的,就不只是你脸上的那块肉了。”
知道此时,在场之人才听到了乔瑜迟来的一声惨叫。之所以叫他为惨叫,实在是那股呜咽声太过凄惨,乔瑜几乎在琅鼎收手的瞬间,当空反转了过来,所有人都胆寒的看着他脸上那条直划入耳前的豁口。
他凄惨的用手捂住脸上的伤口,鲜血从指缝中流入脖颈,剧痛之下想要惨叫,可张嘴又会带来更加屈辱的疼痛,他也只能勉强将哭嚎憋在喉咙之中。所有人都很明白,就在刚才,琅鼎用自己手中的剑通穿了他耳部到嘴唇的肌肉,只要剑锋再往下刺穿三寸,那么通穿的,将会是他的脑子。
“琅鼎真人,林掌门,请恕晚辈直言。”一直沉默不语的蒋春忽然说话:“如今法门已开,剩下的就是寻找钥匙,人事已尽,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我手中的的这把钥匙是青色的,那么就说明我们这些持钥人落脚之地并非因门而异,或许这扇大门的两把钥匙遗落在了其他的世界,如此就算是杀尽了在场所有人,所得也不过是无用之功。”
丑仙姑拍手称快:“好,说得好。枉你们这群老男人活了这么久,竟然还不如一个晚辈看事清明。乔瑜这个憨货刚才的那么一折腾,使我们又损失了大半兄弟,这下可好了,既省了腰里的盘缠,又省了修养的时间——我就不信我们人这么少,万一惹到了这世界其他的大能我们还能囫囵着离开!”
清松月听闻此言,不易察觉的抬头多看了丑仙姑一眼,轻哼一声,玉绫罗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刚刚勉强用灵力封好伤口的乔瑜大骂道:“你个臭婊子!说谁是个憨货!不要以为你是个女人,爷爷又受了伤,就不敢把你扒光了抽你丫的一顿!我特么告诉你了,今天……呜……”
乔瑜收了声,他不是不想再说,而是不敢再说。就在他刚刚被扯开的嘴角处,正好插着一根芊芊玉指,撕裂的鲜血又顺着他的耳朵径直流了下来,而更让他恐惧万分的是,他根本就不曾察觉到眼前这个带着鬼面具的女人是何时接近他的。
丑仙姑隐藏在鬼面具后的一双眼睛冒着火光,手指不断的在乔瑜的脸颊出旋转着,嘶哑的嗓音里满是危险:“呦,你继续说啊,怎么不说了?刚才不是挺嚣张的么?我还以为你瑜真人不知道疼是个什么滋味呢。”
乔瑜想要动手将她一掌拍死,可他每每想要抬手的时候,丑仙姑的手指头便会插进去三分,指尖的灵力又会更胜三分,可以毫不迟疑的说,只要他敢把手从身侧抬起,片刻之间他的半个头颅和上丹田都会被炸飞。
在场之中所有人都知道这丑仙姑性子古怪,生怕他在灭一员大将。林城轻咳了一声,走到了丑仙姑身边劝阻道:“仙姑莫怪,乔瑜性子嚣张顽劣,说出些什么惹恼仙姑的话也是死有余辜。只是仙姑刚才也说了,人数不能再减下去了,为今之计只有同仇敌忾,同仇敌忾……”
丑仙姑冷哼一声,厌恶的在乔瑜脸上蹭了蹭手指上的鲜血,而后指尖冒出了一丛土粉,清理干净后还不忘瞪一眼林城。林城只得苦笑。
几人短暂的在空中稍作停留,便趁着烟雾未散扬长而去。
……
烟雾渐渐散尽,黄色的尘土夹杂着朱墙碧瓦的碎屑堆成了一个巨大的塔累,像是一只垂垂休矣的巨兽兀自呻吟。潘思宏惊慌无措停下了脚步,呆呆愣愣的回头看过去,却见方才还巍峨的巨楼已经变成了一摊废墟。他组织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想要哭,想要喊,但最终却实实在在的忍不住变成了疯癫般的狂笑。
他笑到弯腰,笑到满脸泪痕,笑到几乎就快要背过气的程度,才勉强兴奋激动的抬起头。
“潘老太监这时死了?哈哈哈,母亲,不枉我与他演了二十年的父子情深,儿子终于替你报仇了!”
青年挺起了胸膛,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站了起来,朝着满是尘土的巨大废墟喃喃自语:“从昨天到今天,一起的事情发展都与那个‘九’说的一样,‘九‘究竟说谁?难道是皇上?这不太可能吧……”
他回头转向身后依旧一脸肃穆死寂的士兵,有不怀好意的看了一眼一群被士兵们团团围住的大臣,似笑非笑道:“众位大人受惊了,在下伐乱右将军潘思宏。”
几个大臣相顾一笑,忙谄媚的笑道:“原来是潘相公子,我等皆是令尊门生,向来为丞相马首是瞻。只是丞相他……如此,今后我等便追随将军了。”
“追随?”潘思宏嗤笑:“你们倒是精明,见我送走其他官员也知道我要与你们说些机密,不过只可惜我手下向来不留膘肥体胖的猪猡,你们的好意,还是留给那个先你们一步到地府的丞相大人吧。”
众大臣脸色大变,一中年大臣怒指潘思宏:“姓潘的小辈,你不可知你得罪的是什么?你得罪的是大凌庙堂之上最有威劾的一群人!”
潘思宏冷笑,大声喝道:“段桁!”
一个身披猩红战袍的青年将领越众而出,骑着高头大马鹤立于一群浑身灰尘战战兢兢的大臣中央。
“属下在!”
“你可知我所率领的军队叫什么名字!”
“伐乱军!”
“你可知我们这次的任务是什么?”
“铲除叛乱!”
“你可知军人的使命是什么?”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
“好,听我命令,将这群乱臣贼子乱刀砍死!”
说话间,一众肃穆的军人已经提刀杀向这群大臣,一阵杀猪般的惨叫过后,地上除了多出一堆烂肥肉,再无半分伤亡。
杀这群贪官污吏,比起清理贼寇来简直不足为惧,甚至他们躺着刀下的时候,比起杀手无寸铁的百姓还要轻松,因为没有人会为了杀死他们而感到有负担。
“贪官什么的,杀了便好,这群鸡死了至少有五年那些蠢蠢欲动的猴子会夹起尾巴做人。”
从尘雾中传出了男人清朗的嗓音,烟雾散去,却见废墟高台上则站着两个身穿华美服饰的人,一金一红,一前一后。
段椼见两人当即半跪行礼,同时他身后的一众士兵以及潘思宏也俯身跪下,不消片刻,三万余众已经用身体表达了他们对于首领最为诚挚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