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都不知道。”沈霖嘲笑道。
“你是不是都告诉他了。”安晚急切的问。
沈霖却只是笑,他推开安晚关上车门,对司机说了句:“开车。”
安晚焦急的扒着窗户问:“你告诉我啊!”
沈霖却只是冲他挥挥手,嘴角的笑容像是嘲讽他的一无所知。
安晚伫立在路边,看着计程车在视线中远去,心里空茫茫一片,他所恐惧的、担忧的、自卑的、畏缩的那些东西好像在这一刻像一把无形的牢笼困住了他,让他无路可走。谁来告诉他,他该怎么办?
21
安晚这几天一直都心事重重,好在老板提前放假,不然他自己都担心以这样的状态在路上开车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傅城要到除夕夜才正式放假,所以他给安晚买的车票也是除夕晚上,不过只要三个小时就可以到家,安晚还能赶上和家人一起迎接新年。因为车票的事,安晚其实真的非常感激傅城,但是他这个对待感情这种事情总是不善于表达,所以只能尽力多给傅城煮几顿饭什么的希望能表达一些些。傅城自然一直都是安晚做什么他都默默接受的态度。可安晚就是有一种快走出迷宫却又迷失在出口迷雾里的焦灼感。
除夕这天,安晚收拾好行李,顺道买了些东西去了傅城那里。安晚准备了很多菜,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活。傅城抱着平板电脑站在厨房门口,时不时的和他聊几句话。
安晚就说:“我过来的路上看见有人卖春联,就买了一副,要不等下吃完饭就贴上去?”
傅城的手指停了下来,看着安晚的背影说了一声:“好。”
因为傅城个子高,贴春联的事情自然是他来做,安晚就负责涂涂胶水。看着傅城仔细的贴上春联的样子,安晚就忍不住问:“你过年这几天就呆在C城么?”
傅城轻拍了几下没贴合的地方,低头看了一眼安晚说:“我买了飞机票。”
“要去旅游么?”安晚问。
“嗯。”傅城含糊的应了一声。
安晚把另一张竖联递给傅城犹豫了一会又说:“前几天我碰到你的同事了,叫沈霖来着。”
傅城停下来看着安晚,等他继续说。
安慰咽了咽喉咙说:“当时他喝醉了,被一个男人骚扰,我就举手之劳帮了个忙。”
“是吗。”傅城淡淡道。
安晚十分紧张,下意识的低着头不敢看着傅城,他是真的很想知道傅城知不知道他曾经的事情,对他是什么看法,所以就趁着这最后一天,试探性的问问。
“是、是啊,他应该不好意思告诉你这种事情吧,毕竟是被同性骚扰什么的……”安晚越说心里越虚。
“我跟他基本没什么来往。”傅城说完又伸手问安晚要横联。
“哦、哦,这样啊,我还以为你们关系很好呢。”安晚尴尬的笑道,心想傅城这样说,那就代表沈霖其实没把自己的事情告诉他吧。
“胶水。”傅城说。
“哦。”安晚慌慌张张递上胶水。
“你会介意么?”傅城忽然问。
“什么?”安晚没明白。
“男人和男人……”傅城说。
安晚突然脸红起来,他转过身假装看着别处,声音微微颤抖道:“这、这没什么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
“嗯,那如果你被同性告白呢?”傅城说,这时候他已经贴好横联,走进来关上了门。
安晚背对着傅城,紧张的绞着手指说:“额,这种事情应该不会发生在我身上吧。”
对话好像在朝某种奇怪的方向进展,安晚想。
“那你有喜欢的人么?”傅城问。
安晚突然呼吸一滞,一颗心就狂跳起来。傅城问这个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好奇他有没有喜欢的人。他们不是在聊沈霖么,为什么对话会发展到男人和男人,又跳到他喜欢谁的问题上来,这跨越度太大,他一时半会根本无法转过弯来好么,而且他喜欢的人不就是……安晚的思维停止了那么一秒钟,然后他忽然转过身来看着傅城反问:“那你呢?”
对于安晚突然的反问,傅城稍显意外。看着安晚似乎有所期待的眼睛,傅城只是别有深意的笑了笑,没有回答。
安晚红了脸,撇开头去。
为了赶火车安晚提前两小时出门,临走的时候,傅城什么也没说,陪着他一起下了楼,本来安晚还以为傅城只是送到楼下就回去,没想到却一路陪他走出了小区。
这时候天色已经暗淡了下来,寒风阵阵。安晚停下来说:“送到这就好了,你回去吧。”
傅城低头看着安晚,安晚抬头看着他。路灯洒下来的灯光落在他的眼眉处,温润如三月里的春光。安晚发现自己好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看着傅城过了。以前是偷偷的注视,到后来总是自卑的低着头,再到后来心怀愧疚。他发现有些东西在时间的流逝中悄悄改变了。
安晚忽然害羞得低下头,他小声说:“那什么,今晚你不会那么早睡下吧。”
“嗯?”
“过零点了我给你打电话啊。”
“好,我等着。”
“那、那我先走了。”
“好。”
安晚托着行李,走出几步又回头,见傅城还是站在那里看着他。安晚挥了挥手说:“我走了。”
傅城笑着,没有说话。
直到走出很远,安晚转头还是可以看见站在路灯下的傅城,像是一株挺拔的苍柏,永远矗立在安晚最深的梦中,葱郁幽幽。
三个小时的火车,安晚走出Y城的火车站时,外面正下着一场大雪,相对于C城难得一见的大雪,Y城的雪年年都来得更加肆意畅快,棉絮般纷纷而落的雪花几乎让人分不清视线里的景色。安晚呼出一口气,白雾迅速在空气中消散。
这个点,公交车早已停运,只有几辆出租车在站外排队等待旅客上车。安晚难得的奢侈了一会,提着行李坐上了计程车,报上了目的地。
司机大叔是个很健谈的人,从安晚上车后一直就在找话题聊天。安晚很久没有听到夹杂着乡音的普通话,觉得格外的亲切,自然就和司机大叔攀谈起来。
安晚和司机大叔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在电台播放的背景音乐下,安晚头一次感到了久违的温暖,人与人之间的温暖。安晚望着车外的大大雪,想到自己回到家时父母会是怎样的表情,内心就一股酸楚,眼眶微微湿热。
“接下来是一首来自美国的民谣,歌手叫Whiskey Pries,如果说民谣如诗,那么Whiskey Pries的这首《the word》就如同水一样清澈纯粹。这首歌来自他的专辑《Hungry》有兴趣的朋友们可以去听一听,不过网上关于这位美国民谣歌手的信息却非常稀少,仿佛他的歌声一样,飘渺空灵。好了,主播我也不多说了,大家一起来欣赏一下这首歌《the word》吧……”
熟悉到已经镌刻在脑海深处的旋律渐渐响起,安晚十分意外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再次听见这首歌。
歌曲放到一半时,女主播清丽的嗓音再次浮现:“人其实都很矛盾,希望被理解又害怕被看穿,如同这首歌反复吟唱着say the word,所以我一直觉得这首歌是在唱暗恋的人的心情。想让对方知道我爱你,却又不敢表达,只能一遍遍希望对方发现。所以the word 这个歌名,其实隐含的就是说不出口的I love you吧……”女主播声音淡下去后,音乐再次渐渐浮现。
歌曲到此戛然而止,然而安晚却红了眼眶,所有情绪交织在一起,终于让眼泪溢出眼眶。
安晚急切的询问司机大叔可不可以接他电话,司机大叔见安晚情绪激动泪流满面的样子,怕他做什么傻事就给了他,边给还边安慰。
安晚一鼓作气的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直到电话传来那人的声音,他却忽然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可是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电话那边安静了一会,傅城忽然问:“是安晚么?”
安晚“唔。”了一声。
“怎么了,不是说过零点再打来么?”
“我……”安晚捏紧拳头,下定决定一心要问清楚,“你是不是错把一首英文歌放进mp4里了……”
“……”话筒那边却是沉默,安晚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了,傅城才忽然慢悠悠的问:“你知道歌词的意思么?”
“我高中最差的就是英语了,到现在都记不住英语老师的名字。”安晚说。
傅城的轻笑声传来。
安晚也被感染,忍不住挤出一丝笑容,但是自己却未察觉。
“不然我唱给你听好不好?”傅城忽然说道。
“唱给我听?”安晚红着脸重复。
“嗯,你想听么?”傅城低沉着嗓音轻声问。
“嗯。”安晚点点头。
“Baby tell me everything you try to say to him.
It makes it easier when you know someone is listening and,
I've got all night to stay here byyour side.
I'm not going anywhere until I heard you say the word.
Babyyou could never shame me with the things you like to do.
What's getting off your chest down should I like to do them too and,
You'll never know what's inside someone's soul.
I'm not going anywhere until I heard you say the word.
Your word should be in red and underlined in black.
You say it and make it true, something we all like.
Something we all like,you look at me and laugh.
Baby tell me everything you try to say to him.
It makes it easier when you know someone is listening and,
I've got all night to stay here byyour side.
I'm not going anywhere until I heard you say the word.
You'll never know what's inside someone's soul.
I'm not going anywhere until I heard you say the word.
Baby say the word.”
说实话这是安晚第一次听傅城唱歌,恐怕这世界上也没几个人听过傅城唱歌。他的心跳从未如此快过,傅城仿佛就是在他耳边低吟浅唱,每一句都是深情的告白。
安晚感觉自己的大脑快不够用了,他想不明白这其中的意义和关联,却只觉得明白这首歌就等于傅城的表白。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抽了,说了一句:“我听不懂歌词。”
傅城似乎又笑了,但是他很快就问道:“安晚,你真的听不懂么?”
安晚感觉大脑似乎突然炸开了,他几乎是从未如此惊慌失措,“啪”地挂断了电话。
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22
敲开家门,看见熟悉的亲人时,安晚忍不住又哭了。四年未见的母亲已两鬓斑白,父亲也不像从前那样年轻了,但是幸好,幸好他们都在,幸好当初他没有犯下不可饶恕的过错,幸好他能遇见那个人。
一家其乐融融的看电视等待新年倒数,再次回归到家庭,看着父母从内心发出的欢笑声,安晚觉得这么些年来的磨难和艰难都是值得的。
随着零点的钟声将近,安晚也越来越坐立难安,他有很多话想对傅城说,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他害怕一切都是自己的妄想,又害怕因为自己的怯弱再次错过。犹豫不决中,时间一点点流逝。
父亲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问他怎么了,安晚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
反倒是母亲一句“你看这样子肯定是在等谁电话呢。”的调笑让他忽然下定决心。
安晚借了父亲的手机,因为不好意思,特意跑到屋外去打电话。他看着手机上指针一分一秒的流逝,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
父亲走出来说:“你怎么站在这呢,这外面天寒地冻的,进屋去。”
“爸,你回去吧,我马上就好。”
“什么电话非要在屋外打?”
“没、没什么。爸,你先进去吧,我保证很快就进去。”
父亲叹了口气说:“那你快点,别感冒了。”
“好。”安晚乖顺的点点头。
见父亲进屋后,安晚才按下电话号码,但拨通键迟迟按不下去。安晚呼出一口白旗,抬头看着天空中飘落的雪花,他跺跺脚,再也没有迟疑,按下了通话键。
铃声只响了几秒就接通了,安晚想到傅城大概一直在等他的电话,心就已经软成了一团。
“新年快乐!”安晚说,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特意提高了声调。
“还没有过零点呢。”傅城低声说。
“额,还、还没过吗?”安晚傻乎乎的问了一句。
“嗯……骗你的。”傅城笑道。
安晚还傻愣愣的不知道在怎么反驳,紧接着忽然有人蒙住了他的眼睛,只听耳边有人低声说了一句:“新年快乐。”
那个人手指的温度,那个人温柔的声音,那个人独特的香味,仿佛在一瞬间填满了他整个世界。眼泪毫无预兆决堤而落。
傅城抹去安晚的眼泪说:“别哭,我心疼。”
安晚的眼泪落得更凶了。
傅城把安晚抱进怀里,无可奈何的说:“你是不是还差一句话没说?”
安晚明白过来后,眼泪忽然就止住了,满面通红,不知所措。
“我以为我表现得很明显了。”傅城亲吻安晚的额头,虽然无奈却很温柔的说。
安晚抿着嘴唇,他不知道傅城所指的“明显”是从何时开始,但是此刻傅城的包容和温柔驱散了他所有的恐惧和不自信,过了好久安晚才松开牙关,看着傅城说出了埋藏在心里很久的话:“我喜欢你。”
“再说一遍。”傅城捧起安晚红扑扑的脸颊要求道。
安晚垂着眼帘又小声说了一句:“我喜欢你。”
这一次傅城靠得更近了,两人几乎鼻尖贴着鼻尖,他再一次要求道:“再说一次。”
安晚十分难为情,下意识的想低头避开傅城的视线,但是傅城却执着的捧着他的脸颊让他无法逃避。安晚又羞又急:“我喜欢你行了吧,都说了三——”
傅城忽然亲上了他的嘴唇,安晚傻傻的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而后傅城含住他的唇瓣,温柔的舔吻。安晚闭上眼睛,心尖都在颤抖。傅城轻轻咬了一下安晚的嘴唇,然后又缓慢用嘴唇摩挲。安晚不由自主地抱住傅城,顺从的张开嘴,他的舌尖碰到傅城湿热的嘴唇,便害羞的想要退缩。傅城却将他抱得跟紧,缠住他的舌尖,吸允翻搅。安晚喘着气,大脑一片空白,心底腾升的欲望让他以笨拙的方式回吻傅城。雪花落在他们的脸上,很快便被融化,但没有谁被打扰。
也不知过了多久,安晚被吻得双腿发软才被放开,傅城抚摸安晚的头发,鼻尖亲昵的蹭着安晚的脸颊,又亲吻了安晚的耳朵,这才缓缓说出:“我也喜欢你。”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