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楚并不是男人,一点也不符合他心中完美男友的定义,他没有肌肉,又没胆子,人蔫巴巴的,窝囊没骨气,犯贱、白莲花、圣母、抖M……几乎集结了叶祺最讨厌的性格,但奇怪的是,他偏偏对着自己最看不起的一类人动了心。
叶祺虽然年纪小,不代表他幼稚。他很理智,小心控制着自己的这份感情,肖楚是受,自己没有谈过男友,但也知道自己的心理和性格都只适合当受,两个受在一起是没好结果的。
更重要的是,肖楚只把自己当朋友,从来不曾注意到他在他每个不经意的小动作下,悄悄红了的脸。
所以他不敢说,不敢往前跨一步,怕跨了一步,对方就会后退一百步。
没多久,陈靖的电话也来了。
年后众人聚会,肖楚没有和夏臻一起出现,陈靖敏锐地嗅到了异常,周末的时候给肖楚打来了电话。
对着陈靖,肖楚不必再忌讳任何,说了没两句就哭起来。
陈靖皱着眉头,“夏臻也确实过分了,你同他到底有什么过节,这么久了他还记恨?”
肖楚抽着鼻子,“你,你以前见过他的。”
陈靖仔细回忆,末了还是想不起来。
肖楚抽抽噎噎的,“你忘了么,毕业那年,我和你吃饭,喝醉了,叫人来接我。”
陈靖断断续续想起了一些,肖楚那天喝大了,尤为激动,鬼哭狼嚎的,从这些年的友谊说到毕业的不舍,最后抱着自己大哭特哭。
“阿靖,有句话我憋在心里快六年了,一直不敢说,怕说了,你就不理我了呜呜呜……”
陈靖头大,隐约猜到他想说什么,想要转移话题,“你喝多了,别说话休息一下吧。”
肖楚抱着他不肯松手,眼泪鼻涕蹭了他一身,呜咽道:“阿靖,我喜欢你,我从高中就喜欢你了……可是,可是我不敢说,我知道我变态、恶心,喜欢男人,可是,我就是忍不住喜欢你……我不敢说啊,我怕说了你就不理我了……呜呜呜……阿靖,我舍不得逼你,舍不得让你为难……可是,可是……我真的好喜欢你……”
陈靖尴尬地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包厢的门开了,一个男生不发一言地走进来。
陈靖愣神是时候,男生已经走过来把肖楚接过去。
“我来接他。”男生说。
肖楚眯眼看到男生,笑笑伸手去摸他的脸,“你来啦,嘿嘿,我毕业了,我毕业了……”
陈靖就这么看着男生把肖楚带走,也忘了确认这人到底是不是肖楚叫来的。
突然被肖楚告白,陈靖忐忑不安,不知该如何回应。然而那天后,肖楚就跟忘了这码事一般,没再提过,陈靖也只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对那天来接肖楚的男生更是一点印象也没了。
此时肖楚提起那天的事,陈靖略一思索,便道:“你那时就跟他在一起了?”
对于黑历史,肖楚还是有些羞耻的,嗫嚅道:“嗯……”
“你……”陈靖欲言又止。
肖楚知道陈靖想说什么,“我知道我挺混蛋的,那时候明明对你还……却跟他在一起……我跟他本来只是朋友,有天他突然跟我告白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我那时真的太寂寞了,我没有朋友,他愿意陪我,我一时鬼迷心窍,就答应了他。那天和你吃饭,我真的不是故意说那些话的,我想到以后就要各奔东西,心里难过,想着有些话不说以后就永远没机会说了,我不想留遗憾,所以才……我当时真没有什么想法,就是想告诉你我藏了六年的心思,没想过要跟你有什么结果。可是他听到了,觉得我骗了他,跟我分手了。他走了,我才发现我喜欢他。我真的后悔得要命,跟他分开的这些年里,我每天都在想,要是让我遇到他,我一定不会再放手。”肖楚顿了顿,眼泪又掉下来,“可是我遇到他了,又怎样呢……他已经不喜欢我了,我做什么他都不愿意原谅我……阿靖,我该,我该怎么办呢……”
陈靖一时间没有说话。
他没想到肖楚和夏臻的纠缠从大学时代就开始了,更没想到这两人分分合合的原因竟是自己。
一时唏嘘。
他是把肖楚当好朋友的,现在却觉得,他对肖楚并没有尽到好朋友的职责。
肖楚吸了吸鼻子,闷闷道:“算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我都跟他拆伙了,现在充其量算个火包友,原不原谅的,都没意义了。”
陈靖说:“分了就分了吧,他对你没有感情,你想再多也是惘然。”
肖楚嘴一瘪,又哭出来,“可我就是放不下……”
绕来绕去,又绕回原点。
肖楚哭得没完没了,说自己就是这么没用,后悔死了一时冲动跟夏臻分手,他想回去,回去那个有夏臻的家,即算那个人总是三天两头不回来,他也想要留在他身边。
陈靖没办法了,只得举着手机听他哭了一个多小时。
章三·嘉平02
肖楚把喉咙哭哑了,上医院看病,医生说他扁桃体发炎,就要给他挂水。
肖楚沙哑着声音急急推辞:“开药就好,药就好。”
医生不悦道:“你是医生我是医生?”
肖楚苦着脸,“那啥,我,我,”他实在说不出口自己怕打针,一个28岁的大老爷们居然怕打针,说出去简直让人笑话,“医生你就给我开药吧……”
“喉咙是你自己的,你不配合治疗烧坏嗓子就自己负责吧。”
医生凶得不像话,肖楚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心道没那么严重吧,还想跟医生求几句,夏臻的电话打过来了。
“喂……”肖楚顶着医生的杀人光波有气无力地说。
夏臻皱眉,“你嗓子怎么了?”
“哑了。”肖楚只觉得听到夏臻的声音让他喉咙再次烧起来,夏臻找他无非是为了那事,但他现在这样着实叫不动了,于是说:“今天不行,等我嗓子好——”
医生不耐烦道:“你决定好没有,打针还是吃药?一个大男人打针都要讨价还价。”
肖楚尴尬不已,“吃药。”
医生白了他一眼,埋头开单子。
夏臻问:“你在医院?”
“嗯,”肖楚点头,“我好了再联系你吧——”
“为什么不打针,难道还怕?”夏臻轻笑。
“谁怕了谁怕了谁——”肖楚扯着破喉咙炸毛炸到一半,呆住了。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想到很多年前在校医院的回忆。
医生将单子往肖楚面前一递,没好气道:“去缴费吧。”
肖楚回过神,忙接过处方单,“好,谢谢医生。”他忙着去交费拿药,对夏臻道:“不跟你说了啊,回头联系。”
“待在那等我。”夏臻忽然撂下一句话,肖楚还没反应过来,电话就被挂了,好久他才对着已经是忙音的手机咆哮:“等你妹夫啊咳咳咳。”
但他还是乖乖坐在门诊大厅等到夏臻来,直到看到夏臻出现在大厅,朝他走过来,肖楚才猛然想起,他们好像已经分手了?
他干嘛这么听他话!
夏臻皱着眉头,伸手摸他额头,“发烧了?”
“没,”肖楚不自在地别过头,“就是嗓子坏了。”
“那就闭嘴别说话。”夏臻冷冰冰地说。
肖楚不满地腹诽,擦,你不跟我说话我能跟你说话啊,但他还没来得及表示一下不满,就被夏臻的下一句话吓得魂魄离体。
“走,打针。”
肖楚立马怂成包子,颤巍巍出示手中刚领的药,“开药了。”
夏臻没容他继续扞卫人权,直接把他拖到了挂水的科室,三下五除二搞定输液的一切手续,肖楚磨得嘴皮都破了,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护士端着盘子进来,叫他的名字:“肖楚,谁是肖楚?”
肖楚把脑袋埋起来,企图躲过护士的搜查。
“这里。”夏臻冲护士道。
护士于是往他们坐的位置走过来,肖楚抖如筛糠,小声求饶:“别打了吧,别打了吧。”
夏臻充耳不闻,扯过他的手送到护士面前。
护士边准备器具边笑道:“你弟啊?这么大人还怕打针啊?”
夏臻也没回答,就这么抓着肖楚的手腕,肖楚动弹不得半分。
“嗷!”肖楚忽然就叫出来。
护士失笑,“擦酒精你叫什么?”
“我——”肖楚刚想反驳,就感觉手上一个刺痛,“嗷嗷嗷嗷!”
他那沙哑的嗓音叫起来比排气管,护士忍不住笑出来,镇定自如地给他贴好胶布固定针头,然后收拾器具,“行了,都扎完了。”
肖楚睁开半只眼睛,一瞄到手上插着的针头,就又往座位上一倒,呜呼哀哉:“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夏臻被他耍宝的样子逗笑了,听到耳边的轻笑,肖楚忍不住看过来,一对上夏臻的视线,他怔了怔,又慢慢低下头。
“你要有事就先走吧,我没事的。”
“你不晕针了?”
夏臻一说,肖楚立马觉得天旋地转,瘫倒到椅背上。
他晕得死去活来又活来死去的时候,仅存的一点思维禁不住去想,夏臻还记得他晕针,他是特意过来陪他打针的吗?
还没想完,他又飞快否决掉。
分手了呀,还想这些干什么,夏臻的心思他从来猜不透,也许人家就是一时兴起闲得没事才过来看他出丑,太多血淋淋的事实告诉他,千万不要自作多情。
肖楚闭着眼睛享受着久违的晕眩与恶心,觉得自己快要吐了的时候,有什么东西靠到了他的嘴唇上,他微睁开眼,夏臻不知什么时候弄了杯水,正要喂他。
肖楚啄了一口,甜的。
于是再看向夏臻时,他的眼神不自觉带上了几丝复杂的情绪。
他没说什么,默默把那杯糖水喝完了,然后继续闭眼休息。庆幸的事,夏臻也没有说话,如果夏臻说了什么,哪怕一句简单的“喝水”,肖楚都觉得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跟他说“我们和好吧”。
到底想怎么样啊……又不原谅他,又要施舍温柔……
肖楚的眼睛有点酸,他不确定是不是因为身体太难受的缘故,他忍着眼泪,然后睡着了。
肖楚是被拔针的微痛惊醒的,还没来得及哀嚎,护士已经端着盘子走了,他只能瞪着手背上的小红点欲哭无泪。
“走吧。”夏臻先站起来。
肖楚摇摇晃晃也站起来,张口道:“我……”咦,嗓子好像没那么疼了。
两人出了医院,走到夏臻的车边时,肖楚犹豫了。
“那个,今天……”
夏臻的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利落地打断他,“下次再说。”然后干脆地坐进驾驶室,做了个再见的手势,开车走了。
肖楚望着车子远成一个黑点,才从怔愣里回过神来。舒了口气后,心里又禁不住难受起来。
是自己先提出只做火包友的,然而看到夏臻这么快就适应了这种关系,或者说夏臻就从来没有挽留过他,肖楚的心里难免不失落。
夏臻根本就不在乎自己。
可他又忍不住就猜想夏臻大老远赶过来到底是为什么,想来想去他觉得自己又要陷进同一个死循环了。
这个时候,就需要毒舌伪娘来骂醒一下自己。
回到家,肖楚给叶祺发短信,“快,来骂我。”
叶祺极其鄙视地回了三个字:“抖M滚!”
但很快又直接打电话过来了,肖楚用那稍微好了一点但依然沙哑的嗓音幽幽尺幅千里:“短信已经满足不了你了吗,一定要亲口骂才过瘾么。”
叶祺闻声蹙眉,“你感冒了?”
“没,就是嗓子坏了。”
至于怎么坏的,在叶祺这里很快有了一个非常龌龊的猜想,肖楚虽然搬出来了,但还是经常奉旨进宫侍寝的事,叶祺是知道的,他嫌弃道:“一把年纪了,敢节制点么?”
肖楚无力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但哭哑的这个理由,肖楚也没脸说出口。
“哼。”叶祺女王范十足,“说吧,又做了什么要我骂的蠢事?”
肖楚:“……”
女王你这么傲娇真的好么?凭肖楚写了这么久“爱妃你别跑”、“偷心小娇妻”的经验,这种傲娇女王最后的结局绝对是被腹黑男推倒【哔——】到哭啊。
“咳,”肖楚微敛思绪,然后很没底气地嘟哝了一句什么。
“什么?”叶祺没听清,“你说话清楚点!”
“我说他今天陪我在医院挂水了!”肖楚索性吼出来,不过其下场是喉咙痛得他直咳嗽。
叶祺隔着电话翻了个白眼,极其不想再就这人和夏臻的纠缠做任何评论。
肖楚咳够了,好奇问:“你不骂我?”
“懒得说你,浪费我口水,要犯贱一边待着去。”
肖楚没得到预想的回答,有点失望,“哦。”
叶祺火了,“你丫知道自己犯贱还非得告诉我等着我骂你是吗?你皮痒还是抖M啊?不被骂浑身不舒服是吧?”
哎,这才是叶祺嘛,肖楚满意地点点头,顿觉神清气爽。
抖M怎么了,抖M也有权利享受自己的爱好的。
叶祺听到那边几乎是满足的一声叹息,气得差点摔电话。
好在肖楚没就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不然叶祺真怕自己忍不住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你他妈就不能甩了他跟我在一起?
“你工作找好了吗?”叶祺问。
一提工作,肖楚就苦了脸,“没啊,投的简历都没有消息,应聘的也没有结果,唉,不就待业了一年半么,怎么就这么难找工作呢。”
叶祺心道,你无缘无故待业那么久,还怪用人单位嫌弃咯。
“你还有多少钱?”
一谈钱,肖楚更要哭了,他一口气签了半年的租房合同,房租一交,手头的钱就去了一半——你没看错,就是一半,他肖楚本就穷得响叮当,在他那次偷跑之后,夏臻扣掉了他几乎全部存款,未免他二次逃亡。他如今一口气冲出来了,实在拉不下脸去找夏臻要他把钱还给自己。
这一年半吃他的住他的,临走了,还找他要钱——尽管那是自己的存款——可加起来根本抵不过这一年半的花销。
肖楚不敢要,揣着为数不多的零花钱跑出来,交了房租后,又杂七杂八花了不少,今天再看个病——他摸摸瘪得面贴面的钱包,几乎都要哭了。
“我能说我只有两张红票了么……”
叶祺:“……”
一个男人混成肖楚这样简直就是耻辱!
叶祺深吸一口气,内心咆哮:老子怎么就喜欢这么一个废物啊!
“明天早上九点半,到银座大厦17楼来报道!”
叶祺吼完,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