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云琛和薛淮正在另一间里守着,隔着窗户看见齐慕安走来,简云琛忙打开门招呼他。
“在这里。”
齐慕安兴冲冲地奔过去,本来想拉个小手什么的,谁知简云琛就跟没事人似的又回去坐了,他只好先跟薛淮打招呼,心里怏怏地:古代人真含蓄,昨晚才那什么呢,今天见了面还那样淡淡的,讨厌!
薛淮一看就是守了一夜的样子,脸上的胡茬都出来了,眼窝深深陷在里头。
“舅舅,孟大哥怎么样了?”
孟恒很喜欢他的这个称呼,大家都是男人,就该用男人的称呼,辈分略混乱也比叫舅妈之类雌雄难辨的好。
薛淮呆呆地看着外头不吭声,简云琛悄悄拉了拉他的胳膊,“你别问了,大夫在里头一夜了。”
可见情况不是很好。
齐慕安默默点了点头,三个人坐在一处俱不吭气,屋子里安静得不行,偶尔能听见一两声痛苦而嘶哑的呻吟从隔壁传来,又似乎听得不大真切似的。
约莫又过了一个时辰的样子,一个丫鬟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她衣服的前襟和裙子上全是深深浅浅的血渍。
“老爷,大君实在疼得吃不消了,你快进去看看吧!”
薛淮本来就已经坐不住了,本来在里头陪了一夜,天亮的时候孟恒非要赶他出来睡一会儿,可他哪里睡得着?
一听这话还了得,早跟个开弓箭似的射了出去,留下齐慕安跟简云琛两个面对面坐着,心里当然担忧,只是也不知道说点什么。
隔壁的响动渐渐变大,孟恒压抑的低吟也渐渐变成了颤抖的低吼。
齐慕安注意到简云琛浓浓的睫毛狠狠一颤,忙探过身去一把握住他垂在膝盖上的手。
“你别担心,孟大哥是习武之人,底子好,一定能挺过去。”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你别怕,我不会让你受这个罪的,可一想起昨晚两个人你啃我咬谁也不肯让谁占去上风的禽兽行为,他还真没好意思说出口,这不是还真没做什么避孕措施嘛!
想想一双眼睛忍不住转啊转地飘向简云琛平坦的小腹。
简云琛亲眼见了孟恒的苦状确实心里害怕,被他这么一瞄更加瞄得浑身都是鸡皮疙瘩,忙啪得一声把他的手拍落。
“什么时候了,还闹!”
话音刚落,却见六福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不好了不好了,桥塌了!早上有两位大师下山化缘,刚走上去几步就发现桥身从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断了,就跟有人割过的一样齐刷刷地断了!”
齐慕安心里一跳,“是那两位大师说的?”
六福点点头,“可不是?还好出家人有点武艺才逃出一条命来!寺里都传来了,说那桥断得邪门!”
第29章
夫夫二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心中所想恐怕是心照不宣了。
若不是孟恒难产,今儿赶早下山的人就不会是那两个大和尚,而是他们俩!
这世上最恨齐慕安,恨得巴不得弄死他而有能能力干出这档子事的,恐怕也就只有阮夫人一人了。
老不死的老巫婆,坑哥的拿哥的还不够,这不才有点儿不听她话的苗头么,就想要哥的命了!
齐慕安的脸色黑得有点儿吓人,还是简云琛对六福点了点头,“你再亲自跑一趟到桥头看看去,恐怕家里来接我们的人也快到了,看看他们怎么个意思咱们再做打算。”
六福答应着去了,齐慕安往嘴里丢了颗花生嚼得咬牙切齿,“咱们这回算大难不死,不知是不是必有后福呢!”
简云琛冷笑,“贼心或许是天生的,贼胆可是叫些个蠢货给日复一日养肥的。”
齐慕安知道他是讥讽自己长期以来信任依赖阮夫人,冷淡所有真正对自己好对自己有裨益的亲人,最后彻底把自己弄成个众叛亲离的呆霸王,只好叹气道:“我是自作自受,只是白带累了你。有一件事我百思不得其解,就算岳父大人非要把你嫁出去,京城名门子弟千千万,也不乏斯文儒雅好学上进之辈,何必非要嫁给我?”
简云琛抿着唇不吭气儿,心道,我能说我也不知道吗?估计是看你最没出息,家世还显耀,嫁给你不算太丢份,偏偏又永世不得翻身最不成威胁吧?
不过看齐慕安已经够沮丧了,他倒厚道了一把不曾这话说了,只是含混道:“或许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吧,这可不是咱们可以随意揣摩的。”
齐慕安也没有纠结在这上头,毕竟如今已经成了亲,再深究当初的缘由没多大意思。
他这会儿想着老三昨天就回去了,那老爷子肯定已经知道了,就算再没有父子情分,也不可能完全不理他,肯定会派人来接。
而薛淮夫夫被困的事儿他大舅父薛浦应该也收到了消息,也会派人来。
还有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尤其是困了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在山上,地方官大人显然也难辞其咎,恐怕是最火烧屁股急着赶过来表示关怀兼谢罪的。
只不过大伙儿还是都叫阮夫人抢了先机,这桥不塌也塌了,再来多少人都白搭,恐怕这一回他们得在山上住段时间了,不知道这个年代的人搭个临时能走人的桥需要多久。
没多一会儿六福就回来了,带回来的话果然跟他想的差不多,唯一出乎意料的是,除了这三拨人马,居然连太子府也派了人。
这一点倒让齐慕安百思不得其解了。
这太子傅仲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既然他忌惮简云琛,甚至忌惮到逼他走了女道的份上,这时候随他们自身自灭不是很好?为什么还要派人来?
不过太子是皇后生的,跟齐慕安算是嫡亲的表兄弟,难道忌惮之外还留有点兄弟之情?
反正就是你要敢反我我就弄死你,你要是听话那别人也不许动你的节奏?
艾玛,老纠结了!
齐慕安感觉自己想着想着脑子都快抽筋了,这时候总算听见隔壁传来了婴儿嘹亮的啼哭声。
简云琛腾地站起来就要过去,齐慕安忙按住他,“这会儿让小舅舅跟孟大哥单独待着吧,回头咱们再去庆贺。”
其实他心里还有个更自私的理由,这会儿里头肯定血水啊血床单啊神马的一大堆,孟恒也被折腾得半死不活,要是简云琛现在跑进去,恐怕真要得生孩子恐惧症了!
自己可不想绝后啊,他还是蛮喜欢小孩子的!
简云琛心里没有他那么多鬼心思,倒觉着他说的也有道理,便没再坚持。
两个人略等了一会儿,果然见薛淮一脸喜色地出来了,后头跟着抱着小娃娃的丫鬟,忙一同起身接了进来。
一问是个儿子。
喜得贵子自然高兴,可这一时半会儿下不了山,孟恒男身产子却不能哺乳,上哪儿找奶妈子来喂孩子呢?
这么小的孩子光喝米汤多可怜,而且孟恒难产元气大伤,也要吃点荤的汤汤水水补补身体,可这困在哪儿都不难解决,偏偏困在庙里!
这儿除了萝卜青菜还真是一点儿肉星子也没有啊!
这可又难坏了薛淮。
偏齐慕安这娃就属于二逼青年思维广那一类型的,一下子就想起了神雕侠侣里头李莫愁捉了只母豹子给郭襄喂奶吃的事,这西山不大,就算没有母豹子,来只母羊母鹿什么的也行啊!
反正这儿都是贵族武将出生,打猎对他们来说那是日常娱乐,就跟现代富豪玩个高尔夫似的,人水平牛掰着呢!
还能顺便打点山鸡野兔给孟恒炖汤炖肉,补身的问题也解决了嘛!
于是就把他的想法一说,薛淮果然赞同,忙命随行的两个护卫去办,齐慕安一辈子还没见过人打猎呢,也要跟着去凑趣儿,薛淮这会儿心情大好着呢,一听他想去立马就对简云琛道:“正好呢,你们俩成了亲就在家窝着也无趣儿,这不是择日不如撞日,就一同上山玩玩去吧!”
简云琛笑笑没说答应不答应,心里却叫苦不迭。
齐慕安这个王八蛋,昨晚他是畅快了今天还活蹦乱跳的,可怜的他的后腰到这会儿还酸痛得厉害呢,某个不好意思说的地方恐怕也骑不了马,居然还要陪他进山!
好在齐慕安看他兴致不高也不勉强,不过还是提议到桥头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个情况,顺便给薛家的人报喜。
薛淮放心不下孟恒一个人,自然是走不开的,于是小夫夫两个便一道出了门。
一路沿着整齐的石阶舒舒服服地走着,齐慕安深深觉得自己昨晚的丛林探险实在好二缺。
一不留神注意到身边的简云琛走路的姿势略有点怪异,一拐一拐摇摇摆摆的,这才想起昨晚自己横冲直撞喊打喊杀的时候人家可是被打被杀的那一方,不由脸上讪讪的,看看四下无人,便挨过去一把搂住他的腰力道适中的揉了几把。
“是我疏忽了,该让你歇着,叫六福再带我跑一趟也行。”
回答他的只有简云琛一记爱理不理的白眼。
不过被他耍流氓耍多了吧,也懒得做徒劳的反抗了,这厮捏得还怪舒服的。
到了桥头隔岸可以看到对面还聚着不少人,还好这中间的沟壑虽然深,可两岸离得并不远,据齐慕安目测差不多也就二十米左右。
隔空喊个话什么的没有问题。
很快他们弄明白了对面的人的打算。
他们在同时弄两座桥。
一座是正正经经的石桥,这估计得好几个月的时间。
另外同时还在用木块和粗麻绳赶制吊桥,就算车马难通,也得让人先走起来啊。
不说山上困着的人得下来,山里住着那么些和尚、姑子,日常供应、大米菜蔬也得有人运上去。
齐慕安看了看那绳桥的进度,估摸着差不多三四天他们就能下山了。
心里又是高兴吧,又是纠结。
能自由固然好,可自由以后回去齐家还不是跟困兽一样?
自打穿越以来他一直下意识地遵守所有穿越小说的一条大致准则,那就是沿着原主的生活轨迹努力升级打怪。
比方说人家穿越成庶女的,拼命充实自己讨好嫡母培养个书法还是烹饪的一技之长,总之把自己弄得跟人民币一样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最后躲在幕后运筹帷幄找个好老公,到了婆家以正房奶奶的身份继续斗。
他既然穿成侯府嫡长子,那他的路就是争爵位,兴门楣,成为这个家族下一代的族长。
可他为什么要为这样一群无爱无良甚至可以说歹毒的家人拼命奋斗?
斗完了,就算斗赢了,还得带着面具哄着他们过日子。
阮夫人做了那些缺德事儿就算能在齐老爷面前揭露她的真面目,老爷子为了面子也不可能休了她,齐慕文就更别说了,人家一丝坏形儿还没露呢,说起来亲兄弟,京城也就巴掌大,以后你能不理他?
阮夫人是他亲妈,就算失了老爷子的宠,以齐慕文的钻营能力,老来还能享福呢!
更何况齐老爷会不会为了他这个没感情的儿子而彻底冷了阮夫人也是未知数。
与其一辈子跟他们耗在里头,倒不如让他们一窝子自己烂死去,他且抽身出来,带上老婆带上钱,两位舅父家里常走动,多结交些个有意思的好朋友,做个逍遥自在的富贵闲人。
爵位是什么,可以吃吗?
阮夫人母子那么想要,就让他们拿去好了,齐慕文小小年纪这么多的歪心思,难保将来不行差踏错,把几辈子祖宗的老脸全部丢尽,自己这个早已分家出去的“弃子”可不能受他的带累。
反正以牙还牙这种事,也不是非要齐老爷肯给他做主才能干得成的,他又不是秦香莲!
想想便出了神,连自己跟简云琛什么时候回头往山上走的都不知道。
简云琛估摸着他在想这次断桥事件的心思,便问他,“回去你可打算追究?”
齐慕安摇摇头,“没有明证,如何追究?再者也没有说理的地方。”
简云琛明白他是指齐老爷本来就偏心,自然不可能忽然变成青天大老爷跑来替他们伸冤。
于是便沉默了一会儿,“就这么算了?”
齐慕安没有回答,而是扭过头深深看了他一眼,“要是我跟爹说想分府单过,你可愿意?”
简云琛脸上并没有露出太多诧异,不过平静地弯了弯去唇角。
他本不是个擅长勾心斗角的人,要说夫夫两个单过,离了阮夫人之流的伪善人物,他能有什么不乐意?
不过他对齐慕安方才默认的“此事就这么算了”的话深表怀疑,虽然相处下来发现他并不是个大女干大恶的混帐,但也绝不是个任人揉圆搓扁的包
第30章
冬天的老山果然到处都是宝,晚饭时分夫夫俩就借光吃到了滚烫的野鸡汤和鲜嫩肥美的烤兔腿。
当然没敢大摇大摆端到房里去亵渎佛祖,就窝在薛淮夫夫暂住的小屋里给解决的。
吃过饭到孟恒屋里去看他,他经过一番休息,又喜得麟儿,这会儿气色是极好的。
见了齐慕安还开玩笑,多亏了他想的办法,小娃子这会儿才能喝上奶。
齐慕安喜滋滋的,嘿,这娃子虽小,却是他的亲表弟。
简云琛坐在孟恒的床边细细看了看熟睡中的小娃儿,这孩子可真会长,一点也不像才出生的婴孩儿那样皱巴巴的,白白胖胖很是讨人喜欢。
忍不住用手指轻触他的小脸蛋逗弄他,小家伙不满地皱了皱眉,小嘴扁了扁又睡了过去。
这可把简云琛逗得直乐。
孟恒看他两个的样子不由小声劝他,“听说为了接你大雪天儿的就这么一个人进山来了?我看他真是不错。”
简云琛给他紧了紧身前的被子,“凑合过日子呗,管他错还是不错呢,就是错了我还能怎么着不成?”
孟恒一听这话内有玄机,虽没说齐慕安的好话,可也很难得的半句埋汰都没有啊。
不由轻轻一笑不再言语。
这一晚大伙儿睡得都很踏实,尤其是齐慕安,感觉自己总算把人生方向给定了,不袭爵不强求本来就没有的父爱,不去讨好齐家任何人,这不就海阔天空了嘛!
心满意足地揽过枕边人的腰来了个熊抱,而简云琛其实并未睡着,只不过还不习惯两个人这般亲近,因此有意背对着他罢了。
“云琛,以后咱们俩好好过日子吧。”
感觉到齐慕安把脸埋在他背上闷声嘟囔,简云琛并没有睁开眼睛,却无声地把手覆上了他搁在自己身前的手背上。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吧。
他们小夫夫两个在山寺里的日子过得悠闲,不过城里的魏国公府里却是每个人都揣着自己的小心思。
阮夫人在见到齐慕和归家后便匆匆忙忙行了事,奈何齐慕安命大不曾咬钩,这会儿正以牵挂儿子为名在房里躺着诸事不理呢。
齐老爷本来就是个油瓶倒了也不扶、一味享乐的主儿,家事一向由阮夫人料理,底下办这个办那个的到底是谁谁谁,他早就一个也不知道了。
这会儿阮夫人病倒了,他也不过白嘱咐嘱咐派车派人去接云云,满以为顺当得很,谁知底下人一见没有阮夫人发下来的牌子,谁也不当回事。
机灵点儿的这接这大清早又冷又累又吃力不讨好的活儿去?
因此第二天赶到西山脚下的也不过寥寥几个干粗活的干瘪老头带了辆车,一听说人还得好几天才下得来,又立马打道回府去了。
只留下鲁国公府和太子府的人带着工匠忙碌。
这些虽不是齐老爷亲自命他们如此这般怠慢糊弄的,但毕竟是他积年糊涂纵容起来的,鲁国公薛浦听见家人回来这般禀报,气得当场摔了只玉石镇纸。
姓齐的未免欺人太甚,我妹妹人是不在了,莫非你当我鲁国公府也不在了不成!
鲁国公气坏了,于是第二天当然上不得朝了,皇帝自然关怀询问,从其他官员口中得知原来鲁国公唯一的外甥、他极钟爱的表妹福和郡主唯一的儿子齐慕安被困在山上出不来了!
齐家那小子素日里的恶行劣迹皇帝是有所听闻的,原本他小的时候自己还常顾念他年幼无母,常嘱咐皇后召他进宫玩玩儿,谁知那孩子生得一副聪明模样内里却是副笨肚肠,七八岁上了还大字不识几个,回回进宫都只知道躲在他继母怀里撒娇,实在不讨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