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鄙视自己直到晚上,才慢吞吞把晚饭解决——说起来也不过是把剩菜吃完而已。
陆嘉可不吃青椒不吃花椒不吃大蒜不吃茄子也不吃胡萝卜更不吃鱼!原因是他大概小时候被鱼刺卡住有心理阴影了,我苦练多时的水煮鱼第一次亮相时被陆嘉可毫不犹豫地倒进垃圾桶,并暴跳如雷地冲我吼,“你根本不尊重我!”吓得我坐在餐桌边碗都拿不稳了!
神经病啊,你又没告诉我你不吃鱼!
总之和陆嘉可这个暴躁症患者一起吃饭我只有吃他剩下的命……
我帮可逸洗澡的时候,陆嘉可一个电话打了过来,我手上全是泡泡,但是想起陆嘉可的警告,又不能不接,只好找毛巾擦手,刚等我擦干净手,准备接电话,电话却已经挂断了,我索性干完手里的事,等到睡觉时给陆嘉可回拨了过去。
几乎一瞬间,电话通了,我下意识看时间,结果就听见陆嘉可在那边不客气地吼道,“你干什么去了?!刚才为什么不接电话!”
“帮可逸洗澡,你可以闭嘴了吗!”
“一个狗有什么好稀罕的!”陆嘉可不满道,“难道我还没有狗重要?!”
我扶额,“我现在不是给你打过来了吗?!”
“现在距离我刚才给你打电话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陆嘉可在那边不满地哼哼哼,“这次就原谅你,下次我给你打电话要是你没接,你必须立马给我回拨过来!立刻马上!”
“好好好,”我再次敷衍他,“你有什么事快说,我要睡了。”
“真是好命,”陆嘉可嘀咕,“我还要熬夜拍戏……我只是想告诉你,你要是想知道房子密码,就求我啊——你态度好一点也许我就——”
“666888。”我斩钉截铁打断陆嘉可不知羞耻的炫耀,“我知道是你手机号码后面六位,说真的……陆嘉可,你能换一个手机号码吗?”
是的,一天费劲心机想走在时尚前沿,天天研究哪个名牌男装出了什么新款,下个没有字幕的Fashion秀不分昼夜地看,天天打电话叫凯文给他订包订鞋子的陆嘉可……他确实就是这么庸俗!选个手机号码都是如此地暴露智商与品位!
陆嘉可嘴硬道,“你一定是偷看我今天改密码了!”
我把手机放在耳边,闭着眼睛一边数羊一边感受陆嘉可再一次的道德鞭笞……
******
吃饭的时候没有人和我抢菜,也没有人在一边唧唧歪歪点评味道。
洗澡的时候也没有人装模作样非要挤进来上厕所,然后羞辱我的身材。
看电视也时候没有人非要在我旁边背台词却大发雷霆吼我笑个P就不能安静一点吗。
就连睡觉时那令人心慌的敲门声也没有再响起。
可逸焉趴趴地缩在我脚边,我坐在沙发上无聊地给杂志社写稿,因为陆嘉可进组之后没有大新闻,我也开始帮着同事分担工作了。
这是一篇艺人经纪人掏钱委托我们宣传的稿子,并且“委婉”提供了炒作思路,其中所有当红的明星全部都被一网打尽,当我打出“陆嘉可”三个字时,我突然抬头看到墙上的电子日历。
据陆嘉可离开C市已经过去一个半月,他所谓的半个月回来并没有成为现实。
当我骑着破旧的自行车穿梭在清晨的人行道,迎面扑来的是微凉的空气,低头看到道路两边的法国梧桐那泛黄的树叶已经落满一地,轮胎碾压过去耳边传来吱呀吱呀的声响时,才意识到这个夏天就这么悄然过去了。
31
车光打电话给我时我才发现我好久没见过他了,他被抓回学校上课已经很久没来杂志社,这会儿他正兴奋地告诉我,“师父!我叫我舅帮我们弄到两张XX电影公司酒会邀请函!我们去吧!去吧!马上我们就步入上流社会了!最重要的是有高级自助餐!还有女明星!”
我在电话这边都可以想象到他满面红光的样子了,陆嘉可还没回来,我在报纸上看到他在他的武侠电影杀青后已经马不停蹄飞往国外拍新电影了,我装作无所事事给陆嘉可打过电话,想着也许我们又会在电话里面吵个不停,电话接通那瞬间我正费尽心机组织语言,好让自己显得自然随意一点,但是最后没想到却是凯文接的,他冷酷又平淡地告诉我,“陆嘉可很忙,没事不要随意打扰他拍戏。”
一个人呆着确实很无聊,我想了下便答应了车光,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出门和他汇合。说是酒会倒不如说是投资商之间的聚会,随处可见电影明星和电影导演,围着一堆富态凸着啤酒肚的男人嘘寒问暖。
车光由于偷了他爸一件不合身的黑色西装,进来的时候还被安保追着盘问了一下,这个时候正气愤地端着盘子拿了一大堆蛋糕甜点和海鲜撒气般地往嘴里塞。
果然是国内最有钱最大的电影公司!自助餐都比我吃过最贵的好太多,我和车光牢牢地盘踞在自助餐区不动,一边吱吱呜呜讲着话一边不停地往嘴里塞食物。路过的名人都用一种“受不了哪来的蹭吃蹭喝”的鄙视眼神打量我们。
车光这个饭桶吃完了五盘食物才想起放下盘子要去厕所放水,我伸手拉住服务生,从他手里拦下一杯鸡尾酒,幸好我看起来够正直,服务生虽然诧异了一下但是也没像那些明星那样用看土包子的眼神看着我。
这个地方很大,据说是电影公司老板的私人别墅,我在闲逛的途中遇到好几个当红女星,无一例外红妆艳抹烈焰红唇,虽然我觉得女人还是淡妆最好,但不可否认她们这样也是很美,不然就不会有那么多秃顶老男人围在她们身边了。
我刚想进去也接受一下成功人士的熏陶,车光突然从一棵树下窜出来,激动万分地拽住我,“师、师父!那边泳池有好多美、美女啊!”
我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对着他,“看看你这色欲熏心的模样!简直丑陋!我不认识你,不要抓着我好吗真是丢人——”
可惜车光这货吃了五盘大餐力气奇大无比,不顾我的反抗拖着我七弯八拐绕了半天,最后兴奋地告诉我,“师父快抓紧时间看!我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啊啊啊啊啊我不是在做梦吧快掐我一下!”
我一看,果真是一大堆穿着比基尼的美女半趴在泳池边嘻嘻哈哈,互相泼水,一看这情形我就觉得鸡皮疙瘩都出来了,之前也听说过很多活动都会请一大堆模特来助阵,不过到底是多少,没人知道,但是现在这情形,估计不会太少。
最奇葩的是我发现除了女模特竟然还有几个姿色还算可以但是身材一流的男模!
面对这如此酒池肉林的景象,我不由得怀疑今晚这个酒会的性质了……真的是只是电影公司的招标聚会吗?
显然,单细胞生物——我的徒弟车光完全没考虑到这些,他面红耳赤地躲在我肩膀处偷偷盯着那些女模特不放,“她们的胸都好大——”
“是硅胶。”我打破他的意氵壬,“车光,老实说,这么久没见,怎么觉得你越发的猥琐了!”
“哪里是猥琐!”车光辩解,“这是男人的天性好吗!师父你也是男人,难道看了不激动?!”
“我激动你个X!”我拍了一下他脑袋,“你以为谁都像你这样猴急到自制力为零?”
我和车光在一边激动地辩论,结果耳边突然传来啪的一声,我们下意识往声音方向一看,只见一个女模特和一个男模在争吵什么,然后背对着我站着的那个男模特一下子被一巴掌扇到水里了!
我看见落水的男人不断地扑腾,而令人感到诧异的是,泳池周围那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人伸出援手,全部都冷漠得要死一脸看热闹的样子,仅有几个人装模作样嚷着,“哎呀掉水了快点叫人来救他啊!”
“不会死人吧?!”车光拉着我的手臂问。
我皱着眉,这种圈内的事情,按理说我们不该插手,但是很明显那个男人貌似不会游泳,我扭头问车光,“你会游泳吗?”
车光一脸纠结地看着我,“狗刨式算吗?”
“……”
“我去叫人?!”车光问。
“算了。”我快速脱掉衣服,“我去帮个忙,这个天下水真是冷死人吧!衣服给我看好!”这件衣服是之前陆嘉可有天拍完戏回家扔给我的,之前他一直嘲笑我品味堪忧,又土又穷,说这件是他赞助商赞助他拍戏的,穿过几次就喜欢了,所以大发慈悲赏赐给我这个乞丐了。结果我洗衣服时才发现这件是陆嘉可最喜欢一个装逼牌子的最新款西装,现在国内还没开售,而这个牌子从来没在任何电影电视剧上赞助过。
“啊啊啊啊师父你小心啊!”车光嚷着的同时我已经跳下水了,结果没我想的那么惨,水是温水,难怪这些女人全部都赖在水里不肯出来。
水花溅起,周围的女模特娇滴滴地“啊”了一声,我拽住水里男人的手拼命把他拉到泳池边沿,车光迅速把他拉了上去,我从水里冒出来,大喘气,衣服和裤子全是水,重的要命,爬了半天都没从池子爬出来实在是丢脸……
泳池边围满了人,叽叽喳喳个不停,车光蹲在那里给落水的男人进行心脏按压,随即又担忧地问我,“要不要人工呼吸一下?我看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
我坐在地上喘气,“那、你先……帮——”
“什么?!”车光大叫,“我不会!师父你这是什么眼神?我是真的不会好吗!我是一个诚实的人!”
我实在是累得要命,一上岸觉得浑身都打颤,但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正所谓送佛送到西,我深呼吸了一下,慢慢爬过来,顺便终于感觉有资本鄙视这些光鲜亮丽的俊男美女了!
一个两个都撑着手臂看热闹,最终救人还是要我出马。
我走过来蹲下,伸手抹了抹眼皮上的水珠,刚准备低下头去,却在对上那个人的脸时,瞬间感觉整个人都被雷劈得外焦里嫩!
“师父你干什么啊?”没良心的车光抓住我的头强迫我按下去,“不能因为是男人你就下不去嘴啊!救人要紧!”
我脑子里面一团乱麻,身体僵硬,这张脸……我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
最后在车光的催促和质疑中,我给这个落水的男模特做完了人工呼吸,看着躺在那里的人吐了一口水最后眼睛慢慢睁开,车光叽叽喳喳问着你没事吧感觉怎么样又开始帮我邀功诸如你刚才落水是我师父救了你我师父就在那边做好事从来不留名之类的。
那个男人扭头迷蒙地看我,我也看向他。
这时耳边突然穿来一阵不小的惊呼,一阵风刮来,冷得我打了个寒颤,后背发麻,像是被什么盯上似的,我刚想叫车光把我的衣服递给我,车光就咋呼呼地开口了,“哇怎么回事是陆嘉可啊!”
我顿时怔住,手抖了一下,然后像是一只提线木偶一样,僵硬地转身。
车光并没有开玩笑。
在人群的议论中,我看见陆嘉可穿着得体又合适的西装,打着领带,冷漠十足地从一棵大树的阴影下缓缓走出来,月光照在他脸上,一片苍白。
没有一点征兆,我甚至不知道陆嘉可回了C市,此时此刻他就这样站在人群的尽头被人注视着,男人女人凑在一团,悄悄地议论这个当红明星。
我想喊陆嘉可,但是耳边传来一个细微的声音,“你是……林逸?”
我回头过去,那个男人正一脸震惊地看着我。
李得胜,我的初恋,八年前他在我回家的途中堵住我红着脸向我告白,七年前我父母双双车祸他缩在我怀里抱着我哭得比我还厉害,而六年前这个男人却卷着我的保险金在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晃六年,他的娃娃脸变成了尖下巴,单眼皮变成了大眼睛,塌鼻子已经纤巧挺立,一头杂草丛生的黄毛也变成了乌黑发亮的黑发。
但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这六年我上学时每天辛苦打工赚学费生活费,在电视台工作后每月给他母亲送医药费,被炒鱿鱼之后还为这些事发愁,就因为当初他出柜失败骗他妈说是我把他带坏的。
他母亲把我当仇人,每次我去医院都避而不见,叫护士赶我走,她一直觉得是我带坏了她儿子,还让她这么多年见不到他。
我原本想着我可能这辈子都再也看不到他,但是——这个十恶不赦简直比陆嘉可混账一百倍的人现在就这样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了!
陆嘉可——?!
我脑海里突然闪过这个名字,急忙转身去看他刚才出现的地方,陆嘉可已经不见了,那里只剩下一处漆黑的阴影。
服务生领着我们去了一个房间让我们自行打理,我把车光关在外面,在车光不断问我,“师父你要干什么干嘛不让我进去”的质问中,我极其爽快地给了我的初恋四个巴掌和两个回旋踢以及一个脚踩脸。
李得胜抱着我腿哀求我,“林逸你不要这样!我错了!我悔过了!过去的每一天每一秒我都在忏悔中渡过的!我很想你啊——好痛——我也想回来找你,但是我情况比较特殊啊——”
“特殊?”我怒气反笑,“怎么个特殊法?”
李得胜捂着脸,“你难道没发现我现在好歹是个明星吗?我出去都要带口罩蒙面的!”
“明星?”我哈哈大笑,“你这种十八线嫩模也敢说自己是明星?李得胜你什么时候脸皮这么厚了?!”
“什么李得胜!不要再喊那个俗气的名字了好吗。”他嚷道,“我改名叫李熙晓了!”
“什么人不人鬼不鬼的名字!”
“再说我马上就要拍戏了,我的经纪人最近在帮我联系导演,我马上就要出名啊——喂!不要踩我的鼻子好吗!我才做的……”
“闭嘴!”我恶狠狠地打断他,掏出便签纸把我的号码写下来扔给他,“我管你是哪个宇宙哪个黑洞的明星!你妈还在医院躺着!你抽空和我过去解释清楚!这些年我被她扔了多少次拖鞋我全都要算在你身上!”
我身心舒畅地走出门,车光满脸担忧的看着我,“师父,我怎么听见里面有尖叫声,怎么回事啊?”
“没事,他抽筋了,”我拍拍手,“我帮他‘矫正’了一下筋骨,我们先回去了,冷死我了。”
“师父你嘴唇都发白了,”车光把他的衣服脱下来给我,“再穿一件,我先送你回去。”
我咬着牙关离开了这里,临走前看了一眼灯火辉煌的别墅,人声嘈杂,一片欢声笑语。不知道陆嘉可今天晚上会不会回去,他回C市也没告诉我,难道是怪我一直没给他打电话?但是对着凯文,我怎么敢去撞枪口啊。
车光去取车,晚上十点天气开始突变,我站在路边,大风一阵一阵地刮,简直冷到骨子里,尤其是衣服还是湿的,贴着皮肤特别不舒服。
我坐上副驾驶,车光在调暖气,我搓着手发抖,一会儿终于有点热气了,我呼了口气,车光踩下油门,我们开始返程,结果刚开了不到两百米,一辆豪车突然超速并且在我们前面猛地刹车。
车光脚快,立马踩下刹车,由于突然刹车我们都被吓得不轻,等回过神来,车光才破口大骂,开始解安全带,“哪来的神经病!找死啊!看你车光爷爷怎么教你低调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