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璧你说·什·么?!”锥子脸的铃姑娘伸出尖利的指甲,那指甲迎着太阳闪着刺痛双眼的光芒。
“呜哇——”软萌窦璧眼泪汪汪地抱住了二八的脖子,“窝什么都没索!”
被抱住脖子的二八感觉心又要化了,小小的哥哥实在萌毙了。
这么可爱的哥哥怎么可能交给锥脸怪物!
“冷静一下,小铃。”二八舀起化掉的心倒回胸腔里,一脸正义地道,“你要和自己的亲弟弟计较吗?”
被唤作小铃的少女顿了一下,一脸不甘地收回了指甲:“有血缘又怎么样……”
听到这里,二八的头狠狠地痛了一下。
像这种偏远封闭而又有着强大力量的氏族内部,总会有那么些从祖上流传下来的变态习惯。比如近亲结婚保证血统纯正以求力量强大之类的~
没错,二八的未婚妻原·本·是锥脸铃。
之所以强调了“原本”二字,是因为现在锥脸铃已经不是二八的未婚妻了,这都得益于族人的开化——好吧,是因为遗传病几率大大增加,找不到有效方法的族人只能抛弃原来的婚俗习惯,与外族人通婚了。
但是锥脸铃是个坚贞不渝的姑娘,她的心就像她的脸一样,一旦钉在谁身上就休想再拔出来。
虽然原本的指腹为婚变成了不准结婚,但锥脸铃的心已经无法拔回来了,痴心的姑娘一心爱慕着自己的“亲哥哥”,迎风流泪,独自伤痛,把爱深刻于心底,从此血缘变成了这一生都无法跨越的门槛。
二八每日沐浴在锥脸铃的隐忍爱慕视线下,觉得全身的皮都紧得发痛,尤其是看到对方那双仿佛不小心ps坏的眼睛时,二八都会发自内心地感觉到厌恶,有窒息的感觉。这种厌恶到极点的感觉,并非是单纯地讨厌对方恐怖的形象和痴汉的内心……但确实让二八难以面对锥脸铃。
某些方面来说,他和锥脸铃很像,像极了,但是又完全不一样。
抛开外表不论,两人有着同样的执着,而执念的源头都是“哥哥”这一存在。
简直像是看着自己的翻版一般,这个翻版不停地提醒着二八,事实无法改变的,白发人不在二八身边,哥哥也不在白发人身边,尽管如此……
尽管如此,哥哥却仍旧像是和白发人在一起一样。
明明当初,他窦玺和白发人才是一对。哥哥本应该与白发人毫无瓜葛的……可为什么总是无法顺心如意呢?
相比之下,窦璧就比较愉悦了,他只要好好学学巫术,乖乖地穿大红巫服,偶尔卖个萌就没问题——至少目前是这样。
不过忘了一切的哥哥也很棒,已经带着窦璧从小铃眼前逃回寨里的二八这样想,看着自家哥哥呆愣愣地抓着自己的衣襟,微微笑了下。
话说起来,在这个世界里,哥哥是本来的模样呢。
稍稍有点怀念。二八摸摸哥哥的头,看见窦璧露出傻乎乎的神情,又一脸别扭地躲开了摸来摸去的手。二八还记得以前奶奶揉哥哥的头的时候,哥哥也是这个反应。
真的仔细想想,之前穿越于各个世界的哥哥的性格有些不太对呢,不像是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哥哥的性格,反倒是像……受过很多欺负后不得不转变的受气包馕货。
想到这儿,二八有点不爽。
不过还有让二八更不爽的事情。
窦璧的任务是和一个异子纠缠一生。异子,这倒是好理解,就是指那些体貌特征异于常人的人,在这个世界里,异子更适合修习巫术,所以地位也比较高,好吧,关键不是这个,关键是纠缠一生!
说实话,二八看完导行书时曾想过,反正哥哥也不记得了,干脆让哥哥在这个世界过完正常人的一生,然后就此寿终正寝,也不错。
总好过这样和莫名其妙的人糊里糊涂地纠缠一生。
但是二八没能坚持自己的想法,因为哥哥说过的那句“我一定能改变什么的”在他耳边回转。而且,如果哥哥就这么去世的话,那么他又要怎么度过接下来的无尽的时间呢?
于公于私,窦玺都离不开窦璧。
对了,顺便一提,二八这么不能接受任务的原因,是因为那个异子也是白发的人。
只要和当初那个人扯上关系,二八就无能为力。
这让他感到恐慌。
“哥哥?”小窦璧看着哥哥突然阴暗的脸色,有点担心。
二八回过神来,笑着拉过窦璧的手:“明天哥哥要出去,可能要很久很久才会回来。”
小窦璧皱起眉,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有、有多久?”
“这个你不用担心。”二八眼神柔和地望着小窦璧,“这期间我会一直用巫术和你保持联系的,但是不能告诉别人哦。”
窦璧点了点头,一脸不舍。
好吧,二八说了个小谎。考虑到窦璧目前的贡献实在不够的问题,而且他也不愿再面对锥脸铃的锥脸,所以二八干脆放弃实体化,打算继续偷窥哥哥的内心。
这么一想还有点小高兴。
总之,身为下一任大祭司人选之一的二八就这么人间蒸发了,长老们不用忧愁到底选谁做大祭司了,红衣小少年窦璧光荣地成了大祭司预备役,开始了所谓的命运之途——大祭司与王爱恨纠葛缠绵悱恻的一生~
46.祭司和王的纠葛·白发人
哥哥要窦璧去河边玩耍。
窦璧百思不得其解,这几年来一直变态地监视着他的哥哥为什么会提出这个奇怪的要求。
好吧,变态的内心不是他这种正常人能擅自揣测的。
正在窥视窦璧内心的二八恼怒成羞,偏偏又什么都不能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的行为确实是令人羞耻的变态行径。
话虽这么说,一向怕硬欺软的窦璧还是照着二八的话做了,反正只是玩而已……好吧,窦璧是从寨子里一路逃到河边的,那群长老、巫师和严肃的寨主大人,甚至还有寨主的死板儿子,都把他看得死死的,每天除了学习巫术就是画阵图符咒,摆明了把他当成巫术机器来养,精神压力实在太大,他早就有了逃出来的想法。
一旦有人赞同,窦璧就忍不住立刻实施了预谋已久的出逃计划。
但所谓的出逃计划,其实充其量就是个春游计划。
逃出来的过程很刺激,但是一旦出了寨子,那种新鲜感和刺激感就被饥饿感取代了……身为大祭司预备役,窦璧不能随心所欲地吃饭,一定要吃特别种出的粮食,肉也要尽量少吃,以维持自身的巫力。
于是少吃多餐的窦璧很快就饿了,他摘了些野果,初春本来就少吃食,这些野果又大多酸涩不能下口,让窦璧心生沧凉。
窦璧只有这种时候会怀念寨主的儿子第五祠,那个名字像是某个建筑物的家伙至少是寨子里唯一一个,能用窦璧可以吃的食材做出人吃的饭的人。
连顿饱饭都没有……他愿意变成一个胖子,只要给他一个可以成为饭桶的机会。
当然,至高至上全能全知的巫主大人没有理会这心酸的小小愿望,窦璧还是只能以青果子充饥。
总之,快点到河边喝点水充饥吧。
这种时候正是撒狗血的好时机呀,系统怎能放过这个机会?
于是十来岁的窦璧看到了少儿不宜的血腥场景——血肉模糊的人瘫在河滩上,像是死了般地毫无声响,身下的血泊分出细流,缓缓汇入河道。
窦璧捂住嘴,硬是把尖叫憋回到胸腔里,脚步却不受控制地不停迈近那个血人。
白发的异子?
窦璧看着对方有些灰败的白发和脸庞,心重重地跳了几下,身体深处漾起熟悉的酸楚感,莫名其妙地慌了神,好不容易做了深呼吸平静一些,眼眶却又热了起来。
窦璧捂着胸口蹲下身,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不过近距离地看着这具尸体——胸腔还在起伏,这个人还活着!
窦璧急忙低声吟唱咒语,还好平时因为兴趣学过治愈的巫术,不然就算这个人能活过来,他窦璧也无能为力了。
不得不说,有体质特殊加持的窦璧确实也是那么块料儿。
眼前这幅破败的身体已经多少添了些生机,体内外的伤口已经闭合了,脸色也稍稍好了一些,不过彻底治愈还是不行的,一方面是因为窦璧身体限制的原因,毕竟还是个孩子,若要彻底治愈定是要拼上全力的,窦璧没那么无私,以虚脱的代价去救一个不认识的人;另一方面,窦璧也是有点自己的考虑的,世上异子大多修行巫术,并且强于常人,若能把一个异子伤到这个境地,肯定也是有本事的人,说不定还会追来,如果两个人都昏过去就彻底没有防御了;而且窦璧并不能确定对方是不是真的无害,若是当了东郭先生就不好了。
虽然从情感上来讲,窦璧无法不相信这个人。
目前这个异子也没有性命之虞,总之先藏起来吧。
窦璧看了一眼异子身上的血,之前为了方便行动而缠围在腰间的宽袖褙子派上了用场,窦璧把它扯下来,整个裹在了异子的身上,血色微微漏了点出来,却不会在经过的路上留下痕迹了。
但愿巫主大人保佑,你的对头没在你身上下什么千里追魂香万里夺魄散之类的东西。窦璧这么念叨着,用出吃奶的力气架起人高马大的软面条异子,一脚浅一脚深地走向山林深处的大树洞。
大树洞,顾名思义,就是一个很大的树上的洞,小时候窦璧常和哥哥姐姐以及小伙伴来山林玩,所以地形熟悉得很,而且那棵树自带香气,应该能多少干扰到追魂香夺魄散之类的东西,说起来,他小的时候还经常在大树洞和小伙伴们一起玩山贼强娶压寨夫人老爷不要夫人在看之类的角色扮演游戏呢,好怀念啊~
变态地窥视着窦璧内心的二八恨不得吐出一口老血,之前种种复杂的情绪全部归零了。
至于为什么复杂……
二八在看到异子的第一眼时,就震惊到脑海一片空白了。二八这样震惊是因为异子的脸和身体——眼前的异子和窦璧一直喜欢的那个人一模一样,完完全全就是小型号的白发人。
这怎么可能?二八清楚得很,白发人没有亲戚,而且白发人明明也早已经……难道这个世界是虚构的吗?系统怎么可能会做这样浪费能量的事情。
这两个人怎么还会碰面?
已经忘记一切的哥哥居然还会……还会因为看了白发人一眼就心跳异常,哥哥明明已经知道他和白发人才是一对了。
窦璧伸出手即将和异子接触的那一瞬间,二八控制不了地要实体化,空空的脑海里只留下一句话:
[分开他们。]
已然失常的二八甚至想要切下窦璧的那只手,这两个人怎么可以再次接触?绝对不允许……
“他小的时候还经常在大树洞和小伙伴们一起玩山贼强娶压寨夫人老爷不要夫人在看之类的角色扮演游戏呢”一句话惊醒了二八,身为人类的理智也回来了。
所以说负负得正,逗比拯救暂时性脑残,这两句话是相当科学的。至于永久性脑残,就只能和逗比一直一直相爱相杀下去了。
窦璧在大树洞里扒拉出一个窝,小心翼翼地把软面条塞进窝里,苦逼的他继续找果子,喝水根本不管用还容易拉肚子……他可不想在没衣服可换没草纸可用的情况下拉一裤子翔。
不过……翔是什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的同时,窦璧把半青不黄的两个果子塞进怀里,冰渣凉的感觉让他瞬间清醒了不少,打了个哆嗦。
其实还不如留在寨子呢,不过是当个被逼迫的祭祀预备役而已,总比这样风餐露宿的好。
不过一时半会也没法回到寨子,除非他想大树洞里多一具死尸。
但是伤员就吃这个……窦璧默默摸了摸自己鼓鼓囊囊的的胸前,又想了想果子的口感……但愿伤员不要感觉到生无可恋咬舌自尽才好。
好吧,有点夸张,但是伤员一般都是心灵酥脆……啊不,是心灵脆弱的不是吗?
窦璧的肚子发出了响亮的叫声,回荡在空山里十分悠扬。
他真的好饿……
二八默默捂住了眼。
异子醒来是两天半以后的事情了,那时窦璧正蜷在一侧睡觉,突然觉得侧肋一阵猛烈的钝痛,朦朦胧胧睁眼一看,白毛大脑袋正硌在自己侧肋上。
窦璧已经想象到对方逞强起身然后一脑袋栽倒自己身上的场景了,好痛痛痛痛……
恼怒万分的窦璧狠狠地抬起一巴掌就……最后化掌为爪,落在自己脑袋上挠了挠。
和一个病号能计较什么,能·计·较·什·么!
窦璧认命地扶起重归黑暗之境也就是昏死过去的异子,帮他掖了掖身上的褙子,顺便掏出两个蘑菇面无表情地嚼了嚼。
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坐吃山空”这个成语,窦璧觉得自己似乎有点理解这个词了。
异子的脸色倒是好了不少,虽然仍是灰败的样子,但至少是有生机的灰败,窦璧心里也舒服了不少,总算对得起窦璧给他灌下去的水和碎果子。
这个人总是让他产生奇怪的情绪波动,近日来可能是因为适应了的缘故,这种感觉渐渐消失,但每次看到异子身体的伤势,揪心的感觉总是会冒出来。
原来他是这么善良的人啊。
二八倒是没看到这段神推论,自从那次失常后,他就重新坠入了沉眠中,像以前那样,一天二十四小时中,只例行公事一般地醒来一会儿,接着就再次睡去。
大概是某种逃避方式吧。
原本异子是白发就已经很挑战二八极限了,如今异子又同白发人一模一样,二八的心情怎么好的了。
其实二八这么做,唯一的作用就是让原有的剧情顺着本来的线发展下去。
快点结束吧,二八这样祈祷着,却发现自己没有信仰。
寨子里的第五祠已经要疯了。
那个人居然跑走了……还真敢干啊。
如果抓回来,一定要让他记着疼是什么滋味。第五祠这样想着,下意识地舔着下唇。
异子再次真正醒来时,正在处理食物的窦璧正百无聊赖地盯着他的白头发。
“醒了?”窦璧用脚挪了挪树洞口的木头,这几天他的生存技能不断level up,已经可以徒手生火了,相应的,窦璧的食谱上也添了烧烤风味的果子和蘑菇。
还真是令人悲痛的食谱啊。
窦璧放下手中的黑暗料理,小心地伸手过去,见对方没有反对的神色,他就用手背试了试异子的额头,很好,没有再发烧了,看来是真的好得差不多了。
真不愧是异子,身体素质就是不一样。
异子有些不自在地移开额头:“是你救了我吗?”
“是。”
由于窦璧在寨子里需要一直保持高冷,所以一旦紧张起来就会面无表情,此时被异子这样专注地看着,不知为何他突然变得紧张,脸上的表情就越发的冰冷了,“既然好了,那你快走吧。”
其实他想说的是“既然你的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那你就趁着不发烧了快走吧,继续呆在这里绝对不安全啊毕竟离案发现场太近了。”
高冷是种病,得治。
异子眼里的光芒黯淡了些:“好。”随即快速起身,却因为缺血的缘故眼前一黑,差点摔回地上去——之前窦璧的侧肋就是这么遭殃的。
看到这一幕的窦璧心情复杂,伸手扶了一把:“蠢笨。”
其实他想说的是“你别这么蠢笨地猛然站起来啊,真把生命当儿戏啊!”
异子稳了心神,脸上有着轻微却微妙的委屈表情:“我可否……再叨扰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