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把手帕递过去，顺便擦了擦自己的眼角：“我们家唯唯从小就懂事，生病了也不和家里说一声，害得亲戚们都不知道，你们可别笑话。”
几个人都不知怎么应付这些人，还是宋烨冷冷道：“既然是方唯的亲戚，这些事原本我们不该插手的。”
舅妈说道：“这位同学哪里的话，这是在怪我们咯，你哪知道我们小老百姓日子有多难过，方唯好歹还有一件祖宅，哪像我们，什么都靠的自己……”
姑姑连忙接口道：“可不是嘛，可如今呢，好好的祖宅也没了，这可是我们方家老祖宗留下的基业，就被这小子说卖就卖了……”
舅妈说道：“啊呀，姐姐别伤心，这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房子虽然卖了，可钱肯定还在呀，你说我们柳城这些老房子，虽然破破烂烂的，据说还值不少钱哩……”
姑姑听了这话，佯装惊讶地问道：“这我可不知道了，这几位同学，你们可知道方唯……他把钱都藏在了哪里？”
大家早就听不下去，碍于方唯的面子这才没有对他们翻脸，宋烨道：“不好意思，我们什么也不知道。”
舅妈用一种奇怪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了他，这才开了口，声音又尖又细：“这位同学就是宋烨吧？”
“你怎么知道？”
舅妈继续道：“这可稀奇了，听说你一直很照顾我们家唯唯，你们这么要好，连这也不知道？”
姑姑道：“是呀，你们这么‘要好’，唯唯在我们这里还有不少债没有还呢，要不你就替他……”
宋烨倒没什么，郑嘉就先爆发了。
“你们他妈是什么人，方唯生病的时候你们在哪里，现在人都走了，还想干嘛？你们以为他看病住院的钱都是哪来的，难道还是你们给的吗？你们几时给过他钱，拿出字据来，空口说白话谁不会，我还说方唯欠了我的，你们是他亲戚，怎么不替他还给我了？”
几人被他说得哑口无言，见得不到好处，也只好灰溜溜地离开。
刘其元听见他们临走前还在说方唯的坏话。
“啧啧啧，你看见了没有，这个男孩子据说也是方唯的姘头。”
“怎么没看见，方唯生病的时候他可是殷勤得紧，方唯一个男的，可真够出息的……”
郑嘉也听到了，正要冲上去，被宋烨拦住了。
只听他们继续道：“这一个两个的，方唯那么吃香，居然还好好地给他送葬……”
“可不是吗，谁知道他们做过什么，你说方唯前一阵还好好的，怎么就说走就走了，该不会是得了那种病吧……”
“啊呀你快别说了，没准他们也有呢……”
“咱们还是快走吧……”
没想到拦住了郑嘉，却没拦得住刘其元，虽然他平时脾气不见得好，但也从来没跟人发过火，这样生气的样子冯霖也是第一次看到。
“站住。”刘其元沉着脸。
舅妈和姑姑都一脸有恃无恐地看着他。
“你们是不是都很奇怪方唯得的是什么病？”
两人点了点头。
“是，方唯是同性恋，可是那又怎么样，他会死，不是因为他喜欢男人，而是他得了遗传病，你们不帮他不懂他这也就算了，凭什么这么说他！”
姑姑说：“哟，这位同学年纪不大，人倒是被带坏了，什么同性恋，喜欢男人，恶不恶心，你这么说，难道你也是……”
倒是舅妈听出了他话里的由头来：“等等，你说方唯得了什么病？什么……遗传病？”
冯霖上前拉住了刘其元颤抖的手，怕他控制不住下一秒就会挥出拳头，毕竟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听到舅妈这么问，他冷笑道：“那我就告诉你们，这种病叫做家族遗传病，不懂得话，去问问医生，顺便做个全身检查，谁知道会不会哪天就遗传到了呢。”
两人的表情越来越难看，虽然嘴上骂着几句难听的话，表面上镇定地走开，却可以发现两腿已经抖得不行。
看见此情此景，他们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容，原本沉重的心情，被这几个人一闹反倒减轻了几分。
刘其元对冯霖道：“你怎么知道我刚刚要说些什么？”
冯霖笑了：“我怎么知道我怎么知道？”
刘其元甩开了他拉着自己的手，帮宋烨和郑嘉做起事来。
“对了，现在是期末，你们都还没开始考试吗？”看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了，宋烨随口问道。
说道这个，刘其元脸色大变：“完了，今天下午我考《高数》。”
“你们来这里不就是带郑嘉回去考试的吗，别白跑一趟，赶快回去，这里有我呢。”
郑嘉也没再说什么，方唯已经不在了，他没有理由再留下，何况刘其元和冯霖特地来找他。于是三人收拾了下心情，赶回了A市。
第二十八章：缓考
结果等刘其元好不容易赶回了学校，考试已经结束，冯霖的考试正好第二天才开始，郑嘉则还有好几天。
刘其元自己也觉得难以置信，他原本觉得时间绰绰有余，哪知道会发生那么多事，就这样错过了考试。虽然他对成绩看的不是很重，但是挂科无疑是一记沉重的打击。
郑嘉一到学校就跑去和各位老师同学承认错误去了，冯霖也知道挂科不是小事，看他情绪低落，拍了拍他的肩头，打气道：“别想那么多了，好好准备后面的考试。”
刘其元勉强点了点头，回了寝室。
不多一会室友们也都回来了，看到刘其元都吃了一惊。
王小南说道：“元哥你怎么才回来，我早上打了无数个电话给你，你都不接。”
刘其元掏出手机一看，原来不知什么时候没电自动关机了，他都没有注意。
赵易升也说道：“是啊，我们以为你总不能不来考试吧，结果一直没看到你，还以为你被分到了别的考场。”
刘其元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那个，我忘了下午有考试……”
于是他简略地把这几天的事情跟他们说了，但是有意无意地隐瞒了他们之间的感情纠葛。
可是现在木已成舟，时间无法倒退，难道他注定要挂科？
王小南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一拍大腿道：“我以前听学长说过，如果有什么事情不能参加考试，还可以申请缓考。
“缓考？”刘其元担忧道，“这我也知道，可是缓考不是都要提前申请的，我现在还来得及吗？”
赵易升道：“不管怎么样，死马当活马医吧，现在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要不我们现在就去找教务老师求下请，也许会有转机。”
于是三人合计了一番，风风火火跑到了教务处。
今天值班的是陈定老师，这个名字刘其元老早就听到过，原来是一个胖胖的女老师，看起来还挺好说话的样子。
刘其元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陈定老师听完，眉头皱了起来：“郑嘉的事我也听说了，你们把他找了回来功不可没，可是你之前也没有交过申请，学校也没有这种先例，所以我也很难办……”
“可是……”
“陈定老师，”这时候冯霖走了进来，看到了刘其元愣了下，随即把手上的单子递了过去，“正好我这里有一张刘其元同学申请缓考的表格，前段时间太忙了就忘了上交。”
陈定一看到冯霖就眉开眼笑，也不怪他延误了工作，连忙接过了表格：“原来是这样，刘其元同学正巧再跟我说这件事，有表格就好办多了。”
就在几人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陈定又叫住了他们。
“不过还有一个条件。”陈定老师扶了扶鼻梁上架着的无框眼镜，“因为缓考在下学期开学之前，跟补考的人一起，要是缓考不过的话，就没有补考机会，直接进入重修。所以学校出于对学生的负责，必须派一个同学监督你在暑假期间的学习，不过这个同学的人选嘛，一定要是学校信任的人……”
看陈定翻出了花名册，刘其元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不会找一个很鸡婆的人吧，那他的暑假不就很难过了。
哪知冯霖很识时务地主动道：“陈定老师，你相信我吗，要不就让我去监督刘其元同学，也不用那么麻烦了。”
陈定听他这么说，立刻眉开眼笑道：“相信，冯霖你办事我是放一百个心的，那就这么定了。”
从教务室出来，冯霖对他露出了一个超大的笑容，那白花花的牙齿简直媲美24k纯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刘其元同学，往后还请多多指教。”冯霖伸出了右手。
刘其元翘起了一边的嘴角，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僵硬地把手放了上去，象征性地握了握：“呵呵，多多指教……”
虽然解决了挂科的问题，可是不知为何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解决了这桩心事，刘其元就全情投入到了后面考试的准备中去。
晚上吃完饭，王小南和赵易升打篮球去了，刘其元一个人准备晚上好好奋战明天的专业课考试，于是跑到了学校门口的咖啡厅，买杯咖啡提神。
咖啡厅里人不多，刘其元在等待的时候找了个位子坐下来，刚坐下不久，就听到隔壁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到这里来干嘛。”一贯不太友善的声音，刘其元一下子听了出来，不是郑嘉是谁。
刘其元往四周找了一会，发现郑嘉就坐在他后面，两人之间的椅背很高，完全挡住了视线，所以郑嘉也没看到他。
“你说呢。”说话的是坐在郑嘉对面的一个女人，烫过的短发，妥帖地贴在脸颊两侧，长得与郑嘉有几分相像，鼻梁很高，眼睛是淡蓝色的，化着浓妆，还是掩盖不住眼角的细纹。
过了许久，才听郑嘉冷冷道：“没事的话，我就回去了。”
“你就是这么跟妈妈说话的吗！”女人重重地把咖啡杯放下，声音不由有些尖利。
郑嘉冷哼一声没有说话，女人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柔声道：“抱歉，妈妈失态了。”
“郑嘉你也不小了，怎么还像小时候那样，不能好好跟妈妈说话？”
“你要问什么就直说吧。”
“你这孩子真是，这两天到底跑哪里去了？”
“我去了趟F市散散心。”
女人叹了口气：“有什么事不能跟爸妈说吗，是不是钱不够花了？还是被同学欺负了？”
郑嘉嗤笑了一声：“呵，欺负……？我的好妈妈，你觉得我几岁了？”
女人皱起了眉头：“正是因为爸妈觉得你已经长大了，才没怎么来管你。你有什么事解决不了的，我们可以帮你解决，你是不是……是不是谈女朋友了？”
“哈哈……女朋友？”郑嘉笑得趴倒在桌上，“妈，要是我说，我不喜欢女人，你会怎么样？”
“你说什么！”她瞪大了眼睛，双手颤抖着捏着餐巾，显然被气得不轻，声音再一次拔高，“郑嘉你怎么敢说出这种话来，谁教你的？”
“我不但敢说，我还敢做，我就是喜欢男人。”郑嘉直视着母亲的双眼。
“啪”的一声，郑嘉挨了一巴掌，显然打得不轻，一张英俊的脸上浮现了可怖的红痕。
女人收起了手掌，看见郑嘉这样子，又忍不住伸出手去抚上他被自己打得红肿的脸颊，好像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会的，你不是变态，郑嘉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还在怪妈妈，怪妈妈这几年忙着工作，没有关心你？”
“妈……”郑嘉眼里也有些湿润，“我不怪你，你们忙，都忙，可是你们给我钱。我真的是同性恋，我喜欢过一个男孩，他很好很好，你们要是见到他也会喜欢的……”
眼泪滑落了眼眶，郑嘉的母亲一下子好像虚弱了很多：“那他……他现在在哪？”
“他……他已经，已经不在了……永远也不会，回到我身边……”郑嘉抓住了母亲放在脸颊边的手，盖在眼睛上。
“可是他还没有好好看过我，还没有答应我……连机会都不给我……”
这一刻她才发现，作为一位母亲，她做得并不好，她许久没有见过儿子流泪，这是郑嘉成年以来第一次在她面前这么失态。
她像全天下所有的母亲那样，多希望自己的孩子长成优秀坚强的人，可是这一刻，他跟她说他是同性恋的时候，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一开始自己的教育就出了问题，什么优秀什么坚强，她反倒希望他能平平凡凡，做一个普通人，结婚生子，那就够了。
可无论怎么样，郑嘉到底是她亲生儿子，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是现在这样，可是郑嘉的痛苦，她全部能感受得到。他哭，她也会心痛。
好在自己的这双手，还能帮他遮住哭泣的双眼。
过了许久郑嘉才平复下来。
“瞧你这个样子，刚才的神气跑哪里去了，羞不羞。”她拿出纸巾递了过去，一边故意嘲笑道。
郑嘉脸色微红，低下了头：“妈，我……对不起。”
她沉默了一会，说道：“妈妈不是保守，我知道这世界上有很多同性恋，我甚至认识几个，可是小嘉你知道吗，为什么偏偏是你……”
“妈，对不起……”
“你让我怎么接受，你爸爸还不知道这件事。”郑嘉的母亲顿了顿继续道，“你再给妈妈一点时间，你爸那边先瞒着，你也回去好好想想，是不是真的就改不过来了？”
郑嘉感激地点了点头。
“29号。”
刘其元忙跑过去取咖啡。
“这位同学，非常抱歉，让您久等了。”服务员小妹把咖啡递了过去，看了他一眼，奇怪道，“咦，你怎么哭了，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刘其元赶紧抹了抹眼睛，原来不知不觉他也留下了眼泪。
第二十九章：补习
在紧张的考试之后，暑假如期到来。
刘其元凭着超强的记忆力，有惊无险地通过了考试，当然除了那门缓考的《高数》。冯霖据说考得还不错，郑嘉也都低空飞过，没有挂科，可以说大家都得到了一个满意的结局。
欢脱的暑假终于拉开了序幕。
一片海滩上，刘其元拉着刘其争在海边跑，这时候驶来一艘海盗船，船上印着唐昀的海盗头像，不知怎么就把刘其争掳走了。刘其元一个人跪在沙滩上哭，满身都是沙子，这时候李献钦出现了，带他来到了一家咖啡厅，两人坐了下来，刘其元不知怎么跟他谈起了方唯的事情，孙知彦突然跑了出来，把桌上的咖啡泼了李献钦满头满脸，奇怪的是李献钦不但没有怪他，反而抱紧了他。
就在刘其元大声质问他们的时候，响起了一阵悠扬的音乐，耳边出现了一个坏笑的声音。
“唱得就不一定了……”
“你扶着我吧。”
“哥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