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吧,从来没听他说过。”
被人害?有什么人要害他?记忆中的程叔性格温和,待人有礼,与上下关系都不错,不排除政治陷害但可能性极小,难道是曾经被抓的犯人?白巳臣来回翻转照片,“梓良,明天我想去一趟程叔的办公室,可能需要你帮忙。”
avenger,一手漂亮的圆体字,没个三五年是无法练成的。
说完话,两人各自回房,白巳臣还沉浸在那张照片的秘密里,无意识地旋转门柄,房门打不开,从里面反锁了。愣了愣,白巳臣无奈叹了口气,转身下了楼。
沈季匀一直都没睡,竖着耳朵听门外动静,想着等会儿白巳臣喊开门时一定要摆摆谱儿,让臭警察低头承认错误,好好使唤几天。结果人理都不理转身就走,把沈老大给气得呀,差点没一口气闭过去。
“滚,都滚,都他妈滚远点!”沈老大一脚踢翻办公椅,却砸到自己的另一只脚,疼得他抱脚大跳。他奶奶个熊的,连张椅子也敢膈应他!明天都拿去报废!报废!
第二天白巳臣起了个大早,趁还没什么人的时候进了警局。程梓良拿着从他父亲抽屉里得到的钥匙开办公室的门。
“白大哥可以了。”程梓良轻声细语,生怕惊动几个值夜班的同事。
“嗯,你先去那里。”白巳臣让程梓良去档案室,看看程勇经手的所有案子里有没有人是练过英文书法的。
轻阖上门,转眼看这间办公室,简单低调,显得冷清。白巳臣的手搭在办公桌上,这办公室也是有段时间没有使用过的了,顺手一模,却干净无灰。
“呦,白警官,你怎么在这儿?”
白巳臣一惊,反射性转身自卫,发现是清洁工王婶,这才松了口气。王婶的女儿在一年前的案件中遇害,她一人无依无靠的,程勇见着可怜便介绍她来局里工作,挣口饭吃。王婶听到白巳臣叫程勇叔叔,就真以为他们有亲缘关系,连带着对白巳臣也很好。
“王婶今天这么早做卫生?”
“嗨,程局长出了那样的事,都没人过来打扫,我就趁早来,怕人多看见了又说程局闲话。”王婶摇摇头,“程局这么好的人。对了,白警官你复职了?”
“还没。”白巳臣四周看了看,王婶在他不好去翻方形立柜,嘴上应付着,“就是过来看看。”
“还是你有心。”王婶浸湿抹布,突然间又把布丢回桶里,“对了白警官,前两天我做卫生的时候弄掉了一个东西,你能装回去吗?”
“是什么?我看看吧。”
“喏,就是这个。”王婶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东西,“我擦挂画的时候弄下来的,不懂怎么弄回去就放到抽屉里了。”
“王婶这东西有点坏了,我拿去修好了再来装。”
“哦哦,那麻烦你了。”
王婶没注意到白巳臣眼里掀过去的惊涛巨浪,那东西是针孔摄像头!
有人在监视程勇。程勇不在,办公室的门窗都是锁的,钥匙除去勤务部备份的一把外,就只有程勇本人有。勤务部的钥匙丢了?不,或许应该说是被偷了?那又是什么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来安装?
Chapter.22 【复仇喋血事件五】
王婶哼着小曲儿卖力地擦起桌子,心情似乎不错。白巳臣无意间看到劳动中的王婶,灵光一现,对,他怎么忘了这点,清洁员是可以到勤务室拿钥匙开门进来做卫生的!而他们处于警局的边缘,最不容易引人注意。
“王婶,包括你警局现在有多少个清洁员?”白巳臣很随意地提起话题。
“嗯……老李老邓小张……总共四个吧,老邓是新来的,哎,也是苦命人。”
“老邓?他什么时候来的?”
“大概半个月前吧。”
“你知道他叫什么吗?”
“哎呦,这可不知道了。他很少跟我们说话的,都是一个人做事。据说是因为一场大火而毁的容。连这里……”王婶比了比喉咙,“都烧坏啦。”
“他不能说话?”
“也不是,就是声音难听了点,像拉锯子一样。”
“这样啊。”如果清洁员老邓就是安装针孔摄像头的人,那么他这么做是出于什么目的?背后是否有人指使?他和程勇之间又有怎样的恩怨情仇?
“诶,白警官,我做好卫生先走了。”王婶拿着清洁工具与他告别。
“嗯,好的。辛苦您了王婶。”
“说哪儿的辛苦啊,见外了。”她很喜欢白巳臣这个小伙子,又高又帅,人品周正,头脑灵活,前途是一片光明。如果自己的女儿王婧还在世的话,今年要满26周岁啦,比白巳臣小两岁,两人年纪相当,都正是要谈婚论嫁的时候,她很乐意把女儿托付给白巳臣。可惜啊,婧婧福薄命浅。
王婶的这一番想法白巳臣自然不会知道,但王婧的在天之灵会做何感想?
白巳臣从局里出来时旭日东升,人群逐渐喧闹,S市开始苏醒。程梓良还在档案室查阅资料,白巳臣早上收获了一台针孔摄像头,清洁员老邓是不是安装摄像头的人还有待商榷,毕竟不排除别的可能。
白巳臣决定先把这些纷乱的东西放置一边,吃顿热乎乎的早餐,之后,买份礼物回去哄哄沈季匀,昨晚好像真把人给惹毛了。想到这里白巳臣不禁苦笑一下。
沈季匀很喜欢曲奇,警局附近有家DTY甜品店,里面可以自制曲奇,白巳臣就打算去露那么一手。白巳臣从店里出来时候已是正午,手里提着一盒曲奇,额头上蒙着一层薄汗。
“叔叔,叔叔。”一个衣衫老旧的小男孩抓住他的袖子。
S市纵然发达繁华,但依旧是有隐蔽的黑暗。白巳臣也曾在肮脏的贫民区里挣扎过,他知道那里的孩子有多么可怜,所以不禁对眼前这个小男孩心生同情,便温和地问:“小朋友怎么了?肚子饿了吗?”
小男孩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纸带,说:“这个给你。”
白巳臣接过疑惑地打开,里面除了一张光盘,什么都没有,而光盘上的落款是英文圆体字的avenger。
“小朋友这是谁给你的?”语气又着急又强硬。
小男孩显然是被吓到了,撇着嘴,身体不禁瑟瑟发抖,却露出一股子脆弱的坚强,“一个爷爷给的。”
“你记得他的面貌特征吗?”白巳臣放缓了语气,怕他听不懂又解释道:“就是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小男孩想了想,“他带着帽子我看不见,但好像脸上有疤,还有他说话可难听了。”
“这东西他是在哪里给你的?”
“那边。”
顺着小男孩的手指望去,熙熙攘攘地人群里哪里有面部带疤的人?不过也是,人干嘛等你去抓他?除非脑子有病。白巳臣给了那个孩子一些钱,站在街边掂掂曲奇饼看看光盘,沉思良久,最终还是拿着光盘走进了一家网吧。
戴上耳机,小心地将光盘放入电脑,白巳臣的心莫名沉了起来。点开图标,屏幕上显示的画面里出现两个男人,一个正襟危坐,一个沉着不羁,他们交流的话语一字不漏地通过耳机传入白巳臣的耳朵。
副局长的办公室他再熟悉不过,交谈中的两个人他也再熟悉不过,恩重如山的程勇和枕边人沈季匀。
原来背叛他的一直都是他身边最亲密的人。
从网吧里出来正值一天最热的时刻,秋日这种早穿棉袄午穿纱的季节,实在让人感到无奈。
白巳臣毫无异样地提着曲奇回到沈家大宅,沈季匀正翘着脚在沙发上假寐,刻意等待的意图太明显了。其实沈季匀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白巳臣一早就不见踪影教他很是忐忑,难不成真和那个程梓良私奔了?想到这沈季匀就坐立难安,可又拉不下脸先去道歉,于是就在大厅转悠等待了一上午,也不去处理青城帮的事务。吩咐厨房把饭菜热着,为了和白巳臣一起共进午餐,一直等到现在什么也没吃,现下饿得前胸贴后背。见白巳臣回来,赶紧躺到沙发上端起架子来,心想只要那人说几句好话,自己就宽宏大量地原谅他吧。
白巳臣随意将曲奇放到红木根雕的茶墩上,靠上另一边的沙发,用平稳而不带感情的声音说:“起来吧,不用装睡了。”
沈季匀还在猜他会说什么,等会儿要怎么应对,突然听白巳臣这么说,错愕不已,“我演技这么不好?”
白巳臣指着他的肚子,“我听见你肚子叫了。”
沈季匀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鼻子里都快喷出气来,这是多么不解风情的男人!
“怎么?和你那情同兄弟的小贱货爽完了?知道回家了?”心里一来气,就开始口不择言。
白巳臣看着他,眼里深深幽幽,像一口古井,阴凉不见底。
“干嘛?敢做不敢当?”白巳臣那样幽冥不定的眼神看得他好一阵心虚。
“这话该问你。”语气淡漠而疏远。
“你什么意思?”沈季匀也放下脸来。搞什么,一回来就摆脸色给他看,难道就因为自己先喜欢上所以要永远地低声下气?他沈季匀什么时候受过这等委屈。
“林子烜的事你当真我不知道?”
“又是他!又是林子烜!还有完没完?白巳臣你几次三番因为他找我晦气,到底什么意思?要还喜欢他,你就去找他啊。咱们好聚好散,我沈季匀他妈没那么贱来倒贴你!”
白巳臣眉头都没皱,食指缓慢而有节奏地敲打沙发边缘,“林子烜是你逼疯的吧。”
沈季匀冷声,“证据呢?”
“他的主治医师都招了,你让阿崽也是就快手李拿钱买通两家医院下假诊断,把林子烜关进地下室逼疯他。”沈季匀脸色变得很难看,不等他解释,白巳臣又道:“你和程勇见过面是不是?”
沈季匀心一坠,知道事情要糟,表面上却强装镇定,“公事上见过。”
“哦,青城帮老大和程副局长还有公事往来。”白巳臣揶揄,眼底却是一片冰冷。
“白巳臣!”沈季匀大为光火,实际是为掩饰心虚,他怕白巳臣深究下去。事实上,沈季匀越恼怒破绽越多,直接坐实了罪名。
白巳臣将光盘往地上一丢,“你和程勇的公事交易都在这儿。”
沈季匀有些慌乱,“你不相信我!竟然调查我?”
“你让我如何相信你?”白巳臣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逼疯林子烜的是你,迫使我停职的也是你,到现在你还想骗我。”
“我还不是为了你?你没办法拒绝林子烜,那我来做坏人,切断你和他的联系。做警察有什么好的?又危险又累……”沈季匀狡辩。
“够了!”白巳臣打断他,“林子烜的事情我承认是我处理得不好,所以纵然你逼疯他,我也打算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可是,我无法原谅你毁掉我的工作,你明知道警察这个职业对我来说意义有多重大。沈季匀,你真是为我好?还是你只是为了你自己秘密不被人知道?”
“我他妈还不是因为喜欢你才……”
“这就是你所谓的喜欢?”白巳臣冷笑,“恕我承受不起。”
白巳臣与沈季匀错身而过,沈季匀觉得如果不抓住白巳臣,就会永远失去他。伸出手去拉他,可嘴比手快,说出的话却是,“你就打算这么走了?两个孩子扔给我?”
白巳臣身形一顿,此刻的阳光刚好透进来照在他身上,从沈季匀的角度来看,那个背影英挺高大却暧昧不明。
Fuck,他明明不是想这么说的。
Chapter.23 【复仇喋血事件六】
白巳臣转身上楼要去抱孩子,沈季匀才回过神,慌慌张张去拦他。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沈季匀清楚得很,两个孩子就是他与白巳臣最后的纽带。没有他们,他与白巳臣就彻底划清了界限,从此将形同陌路。思及此,他死死拽住白巳臣,不让他再往前一步。
“放开!”白巳臣有些愠怒。
“我不会让你把他俩儿带走的!”
“你这人什么毛病?不是你说让我抱走的?”
“我没这么说过!”
“那你想怎样?”白巳臣觉得自己的耐性都快耗完了,沈季匀好歹一个三十岁的大男人,像个八爪鱼一样紧紧扒在他身上,亏他做得出来。
“我是说你怎么能抛弃我和两个孩子!太不负责任了!”沈老大的无赖神功已经修炼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了。
白巳臣满头黑线,搞得他好像负心汉一样!
“快放开!”
“不行!除非你答应我不带他们走!”
“如果我一定要带走呢?”
“你从我尸体上过。”
白巳臣的眼神沉了沉,他是笃定自己不会对他下手所以才敢这么嚣张的么?白巳臣非常不喜欢被人拿捏在手里的感觉,即使是无心之说或者玩笑也不行。早期在贫民区的那种连自己命运都把握不住的无力感太过于刻骨铭心了。
“不要挑战我的耐性。”声音又冷下去几分。
沈老大自然不会懂他心里这种变化,不依不饶地赖着。白巳臣的手覆上沈季匀放在他腰上的手,突然一发力,把沈季匀整个人狠狠甩开。沈老大那想到有这么一手,整个人向后踉跄了几步。趁这个空挡,白巳臣已经转身上楼去了。
沈季匀顾不得别的也冲上楼,他们的争执惊动了沈家的值班小弟,几个小弟以为沈季匀遇到了不测,也忙带人跟了上去。
白巳臣抱着两个孩子,一出房间就看到沈季匀以及随后而到的手下,冷笑,“沈老板这是打算干嘛?这么大阵仗。”
“不是……”
白巳臣无视他,径直向楼梯走去。楼梯上的小弟没有沈季匀指示让也不是不让也不是,尴尬地堵在那里。
“怎么,是要逼我动手?”
沈季匀深知白巳臣的个性,再逼下去免不了要动手,自己那些手下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他带着两个小拖油瓶讨不到便宜,而自己又怎会舍得白巳臣受伤。于是咬咬牙,愤愤地命令道:“都让开!不许为难他们!”
几十个小弟乖乖让出一条道,白巳臣就这么大摇大摆地通过。沈季匀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心里百味陈杂。眼看白巳臣要出了大门,他大喊一声,“白巳臣!”
最后一搏,歇斯底里。
可惜,那人毫无犹豫。
沈季匀站在原地楞楞出神,白巳臣带走了他所有的光热,连仅余的希望也一并夺走,他觉得从头到脚无由来地冰冷起来。突然,沈季匀发了狂似的将红木根雕上的曲奇饼统统扔到地上踩了个粉碎。
之前两孩子都有专人照顾,白巳臣是一窍不通。好在两兄弟一路上不哭不闹的,乖的不得了。他带着孩子去了他母亲那里,耐不住母亲的盛情留下吃了个晚饭,将孩子托付给他妈妈。
“要好好吃饭,工作不要那么拼命,身体要紧。”临走时他白母千叮咛万嘱咐。
“好。”一个狠心不顾你死活十几年的最亲的人突然又毫无保留地对你好,白巳臣很难形容这种心情。
“你放心去做事,孩子我会看好的。我知道你把房子和钱都给了子烜,现在手头也很紧,就不用打钱回来了。这些年我也有些积蓄,还拿着退休金,饿不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