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于转身躺好，背着周海，重复了之前已经问过的问题：「小鬼，你觉得爱是甚么？」
听着同一样的问题，周海忽然觉得自己答不上话。或许，“爱”真的不能只靠付出和等待。
「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唐于突然再开口：「我觉得……如果连自己都保不住，就别轻易说爱。这样只会造成感情的负担，终有一天，对方会受不了。」
说到这，张健行回来，见到唐于似乎已经准备休息，走到周海身边，着周海跟自己离开。
周海站起，看着病床上的唐于，突然说：「唐于，早上说的，可以为我安排在龙双集团的工作，是否还算数？」
唐于转身，望着周海，尔后一笑。
第三章
龙双集团的主要收入来源都是电子产品的开发。如果对这个行业没有多大的热诚，要每天对着数位程式编写和产品测试，想必很快就会感到乏味。
但对于周海这样的电子狂而言，那无疑是最好的工作环境。
周海不是没有听说过龙双集团，毕竟这公司在自己的学科中，有不少的学长们推崇。
只是，由于龙双集团发展的过程中有着不少险中求胜的危机时刻，一次又一次，在那个名为龙双的男人带领下，不断的往上发展，形成今时今日的公司规模，在业内早已造就了不少的传说。
所以，周海作梦都没想过，像他这般平庸的人，竟然有机会来到龙双集团求职会面。怕是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这件事。
这都是周海在听到唐于的提议时，第一时间就拒绝的原因之一。
让周海改变主意的，其实就是唐于的那番说话，『连自己都保不住，就别轻易说爱。这样只会造成感情的负担，终有一天，对方会受不了。』
像他这样的学生党，没有自己的资产，没有工作，没有固定的收入。连自己都保不了，还想向雅恒说三道四的教训人生道理，根本就毫无底气。
至少，要在社会里有自己的立足之地，才能保护好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但与其说唐于为周海在龙双集团安插位置，倒不如说是唐于给周海安排一个特别的面试机会来得贴切。
一般在这个时期，龙双集团并没有任何公开的招聘活动。现在，这样的大好机会，竟为周海一人展开了，难免会让人看着有走后门的感觉。
果不期然，周海进入龙双集团，面试的员工就给周海难色，不单安排比平日较多的面试流程，还有一些平常不会向面试者要求的测试都全数倾巢而出。
幸好，周海接受了多个面试后，负责聘请的工作人员对周海的表现甚为满意，在正式签约前，龙双要求亲自会面周海。
「坐吧。」有别于上一次的会面，龙双此刻穿了一身悠闲的服装。
龙双看过部下对周海的评估，这个人不能算是很出众的类别，可是，某些程式编写设计上，有别于平常人的惯有模式，会让公司的产品有更多新颖有趣的发展方向。这就是龙双一直要求员工要有的创新能力，看来，唐于物色员工人选的能力还是这般的无可挑剔。
「距离你正式毕业之前，你的上班时间会先定在不用上课的日子，暂时会以兼职的形式开始。基本的工作会像是实习生一般，你就用这段时间好好学习我们公司的运作模式。明天到二楼人事部，找李小姐，她会为你安排。」
周海向龙双露出了奇怪的表情，说：「龙先生亲自会面，为的就是说这些秘书都能传达的话？」
「我只是想知道，唐于到底委托了一个怎样的人。还有为什么要安排你进这间公司。」
「我以为龙先生不会聘请我。」
龙双离开了自己的座位，走到书架前拿取资料：「除了唐于这人。其他人，公私分明，这么简单的事，我还是做得很好的。」
「可以问一个问题吗？」周海走到龙双面前，不待龙双的回答，问：「那份契约为什么要签？」
周海指的，正是唐于之前在咖啡店要求龙双签署的契约。
龙双望着周海，没有说话，周海逐说：「你知道，契约的目的吧？」
良久，龙双沉默的没有回答问题，只是唤来了秘书，送别周海。
在龙双集团工作了一星期后，周海觉得像是进入了一个自己以前从来不知道的领域一样。
以往在电子的世界，周海都会玩些小恶作剧，他的能力已经达到基本的水平以上，但面前业内的真正精英，周海明白到，平日的小玩在这根本不值一谈，毕竟龙双集团的程式开发部在业内有一定的知名度，力求进步和创新是他们的宗旨，每次新推出的软件都在市场上得到好评。
比起以前的那些兼职，不但收入不多，而且那些都是不能作为经验值提升日后的工作机会。现在的工作，有了固定的收入，亦能成为自己一直想要加入的程式设计行业迈出了第一步。
而且，要真正地达成唐于的委托，加入龙双集团都是必须的。
「呆子。」
刚下班的周海，才踏出大厦，就被雅恒逮住。
雅恒应该是放学后过来龙双集团的，只见他一身学生制服，配上雅恒独有的一头乱发。
周海走到雅恒面前，忍不住的用手揉着雅恒的头发。明明只要顺一下，这头乱发就不至于这般配不上他的主人，可雅恒似乎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
难得的是，雅恒似乎没打算阻止周海的动作，任由周海的手在自己的头上妄为。
周海说：「一起吃晚饭吧。」
雅恒轻轻点头，周海笑笑，拉着雅恒的手，往公车站走去。
来到了和雅恒曾经一起到过的周海学校附近的小馆子，同样的叫来了两客汤面，外加炸猪排。
有别于上次，雅恒主动夹了块肉放到自己的碗里，周海呆呆的看着雅恒。
二人不作声的，默默地吃着面前的东西，直至吃得差不多了。周海才停下手，柔声的问：「怎么这样的乖？」
雅恒抬头，拿着面纸擦嘴。接着说：「赌局是我赢了，你得愿赌服输。你进龙双集团是有甚么居心？」
「赌局甚么时候由你赢了？」
「龙双和唐于的合约已经生效了，我今早已经到律师行确认过了。他俩由今天开始正式的划清界线，各不相关。所以，赌局自然是我赢了。」
周海打量了雅恒一会，突然就阴沈起来，说：「所以，你今天逃课了？」
面前周海的询问，雅恒咬唇，不想回答。周海觉得有点生气，雅恒为了确认自己赢得赌局，竟然逃学了。虽然他知道雅恒是个智商不错的孩子，但他实在不想让这个少年在上学时间到处蹓跶。
「我就去一下律师事务所，下午的课堂我有去！」
周海没有说话，只是恶狠狠的盯着雅恒，让雅恒气不过来，嚷：「你又不是我的监护人！我没上学都跟你没关系！」
「不，雅恒。别忘了，你说过，我是你哥。作为兄长当然有管教你的责任。」周海认真起来，让雅恒只是乖乖的闭嘴。
周海笑，难得雅恒会这么乖巧。
看见周海的笑容，雅恒才回过神来，再次强调自己赢得了赌局。
周海把结账的钱放到桌子上，接着说：「你还记得合约的内容是唐于不得干预龙双集团的行政吗？但有一点，龙先生应该都有留意到的……那就是，时效是直至双方之中的一方死去为止。」
雅恒愕然，周海这时又再接着说：「就是说，他们到死之前都挣脱不了关系。」
正如周海所说，唐于之前订出的契约中，有一个特别的条款。如果龙双要唐于不再插手龙双集团的一切事务，放弃他对公司的管理控制，那就要签写那份“甲方死后，所有公司股权将属乙方所有。”的协议书。
但如果唐于一直活着，那么，他手头上持有的一切龙双集团的股份都还是属于唐于的。所以，基本上，唐于还是可以因应股份的大小而得到龙双集团每年可观的分红。
雅恒没想过，那份看似可以永久地摆脱唐于的合约，从另一个层面来说，就是一个至死方休的契约。
唐于一直委托周海的正正就是让唐于和龙双的关系不能分割。
没想到，这竟然成为唐于和周海能扳回一城的契机。
踏出小馆子前，周海回头看了雅恒一眼。最后，说了一句：
「所以，达成委托的人，是我。」
第四章
一个月过去，周海已经能够说是找到了工作和学业之间的平衡点。
在龙双集团工作，遇到的前辈都是一些很乐意指导周海的人，不单学到了很多以往没想到的技术和技巧，还能把自己这些年学到的都发挥出来，对周海来说，这份工作无疑就是梦想中的理想职业。
再加上，对于大学生而言，最吃力的毕业论文，在前不久都总算是整合完成，递交到了教授那里去。
余下的就只有等待教授评分。
如果一切顺利，再过两个月，周海就能完成大学课程，结束在龙双集团的兼职工读生身份，转变成真真正正的正式员工。
这天，周海在接收到自己第一个月努力勤奋在龙双集团兼职工作后，得到的第一份工资时，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要去找差不多一个月没有见过面的雅恒来庆祝一番。
为此，早在数天前，周海就已经安排了在这天的下午放假。提前的在放学前的时间来到了雅恒所就读的学校门外等着少年的身影。
还记得上一次来这的时候，周海还不肯定这个接近自己的人就是父亲外面养着的孩子，更不知少年的名字叫雅恒，还被校方怀疑他是可疑人物。
周海忍不住回忆起了跟雅恒相处过的点滴。原来，在不知不觉间，时间，让周海对雅恒多了不少的了解和认知。
原本周海并没打算揭穿他们之间的关系，却在雅恒说穿他就是自己父亲外面的私生子后，忽然的打破了这一切的平衡。起初的确让周海有点不知所措，但反过来，说穿了倒没甚么不好。这只会让周海有了更大的理由去接近雅恒。兄长去接触弟弟，这可没甚么不妥当。
但周海知道，他内心中的想法并不正常。他知道自己对雅恒并不是只有兄弟之情。
周海愈来愈觉得，自己是真的打从心底，很喜欢这样的一个『弟弟』，那种喜欢，甚至超越兄弟的感情。周海不只一次的想要把雅恒保护起来，紧紧的牵着他的手，触摸他，或是亲他。
雅恒总爱在周海的面前装成熟，在周海的眼中，这些不成熟的举动却更显笨拙得可爱无比。
边想着，不知不觉的露出了温柔的笑容。让刚放学步出校门的雅恒看到了。
「笑甚么？呆子。」
周海回过神，雅恒还是一贯糟蹋着自身美貌的打扮。
发现周海还是温柔微笑的打量自己，雅恒不禁有点气，近来的周海让雅恒有种挡驾不住的感觉，就像是换了别个人似的，跟以往对周海的认知都全盘被推翻了一样。
周海虽然察觉到了雅恒的想法，倒没说甚么，只是温柔的牵起雅恒的手，另一只手开始不安份的抚摸着雅恒的发丝以至脸颊。然后望着雅恒的眼睛说：「我们去约会吧？」
雅恒真的很想对周海飙几句脏话以表自己此刻的心情。
哪里会有两个男人走到这种充满女孩子的甜品店坐着，还要来了一杯情侣专用饮品，带着心形吸管的草莓冰，上面还附带着一堆甜死人不偿命的奶油和草莓巧克力碎？
这种气氛一看就很基情四射！
「怎样不喝？不喜欢甜吗？」周海边轻啜着饮品边问。
四周的女孩都把注意力放在他们这一对上。雅恒用力的瞪着周海，周海倒是没所谓的继续邪恶的欺负雅恒。
好不容易，两人才把这杯鬼东西都喝完，正确来说，是雅恒一个人拼命的喝。
周海结账后，再次拉着雅恒的手，往店外走去。一直走了好一段时间，雅恒忍不住硬拉着周海，不愿意再往前走。
周海停下，环顾四周，对雅恒说：「这里风景不错吧？」
没头没脑的问句，雅恒只好学着周海刚才一样，环顾四周，之后轻轻的点头。
原来，在离开甜品店后，周海带着雅恒走到了附近的一个小区，这里跟最热闹的市中心有点距离，环境清幽，不会太热闹，也不会太宁静。而且，由于不接近大马路，少了车子的废气污染，空气显得清新。
要数缺点，就是离车站有点远，倒是离雅恒的学校还颇近的。
虽说如此，雅恒倒是从没到过这里。周海再拉着雅恒走了一圈整个小区，再满意的说要送雅恒回家。
雅恒不断的拒绝周海，却怎也甩不开周海紧紧握着自己的手。自从周海上次在自己的面前宣示他才是胜利的一方，雅恒就知道，周海总有一天会来找自己讨打赌的赏赐。只是这一天，一等就是一个月了。雅恒以为周海不会再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没想到，当他不在意这件事的时候，周海又再次出现，还提出了这样莫名其妙的约会。
以为这种磨人的约会完结，这会又上演了送人回家去的戏码。早知如此，在校门见到周海的那刻，就该回头，找面墙翻过去逃跑掉。
像雅恒这般的身型，实在不可能跟一直有练开身体的周海比较，甩了好几回都不成功。雅恒放弃的任由周海紧握自己的手回家。
周海愉快的跟着雅恒回到了家。
进到雅恒的住处，周海发现，这房子中的一切很乎合雅恒的性格。随意，带着点点的乱，却又没有一件看上去是多余的东西存在。
连一张客人用的椅子都没有的房子。
看着，周海突然觉得眼眶很热，却忍着吸了吸气，忍住了眼泪。在雅恒发现之前，回复了微笑。并走到雅恒的跟前，莫名其妙的就亲了雅恒的额头，再轻轻的换了一会儿雅恒的头顶。
「要看甚么都该看完了吧？可以请你回去了吗？」
「不请我喝杯茶吗？」
「……开水，要不？」
「……也好。」
「自便。」说罢，雅恒把一只空杯子交到周海的手上，转身走到柜子前换上家居服。
周海目不转睛的看着少年换衣服，雅恒的皮肤很苍白，看来一直都是过着没甚么营养的日子。
倒是周海，父母总不在身边，可还有外祖父母疼自己疼得很。从少就没亏待过他一天。
「雅恒。阿姨的牌位呢？」
「……没那种东西。要看我妈，可以到公墓去。」
雅恒明显的脸色都不好起来，周海还想要说甚么，可是手机在这时不合宜的响了，周海想要忽视，雅恒却着周海快接听，并下了逐客令。
耐不住手机的吵闹，周海看也没看来电就接了过来，想要大骂对方，却似乎听到了甚么很重要的消息，静静的，没发一声地听着手机的另一方说着话。
对于周海的反应，雅恒觉得奇怪，只见周海不时回应单声，表情亦愈见严肃。待周海把通话挂断，沉默了一会。
对雅恒说：「换上衣服。我们要再去一个地方。」
第五章
自从认识唐于的这段时间以来，周海的感受蛮深。
唐于这个人，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让周海觉着是个诚实稳重的人，他身上带着浓浓的文人味道，举手投足都有着良好的教养一般，看来就是平日生活中一直以来都对自己有着严格要求的人。
提出委托时的样子，既着急亦不安。
可是，这样的人，在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却又带给了周海另一样的感觉。第二次见面的唐于，像极了一个流氓。不顾别人的感受，只为自己，甚至毫不犹疑的就做出伤害自己爱人的事。
在周海看来，他可以肯定的说，唐于这个人是绝对的爱着龙双。或者，其他的人会说唐于没心没肺，说他爱着龙双毫无根据。可是，周海就是知道，这个人，在他无赖般的表面下，那个第一次跟周海见面时的唐于，却才是最真实的唐于。
现在是晚上十时半，雅恒已经被迫跟在周海身边数个小时了。周海带着他一直很不安似的样子，周海说要出门之后就带着雅恒上了火车，雅恒还来不及问周海他们要上哪儿，周海的手机就响起了，接过来电后，周海的脸色一片擦白，让雅恒担心得说不出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