洺湘眨着眼睛:“不如让那个夙渊先到哪儿挤一宿,今儿我好好伺候爷。”
蒋帅的笑容顿时有些尴尬:“不必了,这家伙能不能熬得过去今儿是个关键,我留在这里守着他。”
“哦。”他眼睛里有着明显的失望,打起精神道:“那爷回房去睡吧,这里有我守着。”
“不必!”
“大爷还信不着我吗?”
“洺湘,你跟我多久了?”他忽然没头没尾的问这一句。
“还有三个月就满四年了。”洺湘道:“跟了大爷,我的心里十分欢喜。”
“哦?”蒋帅笑道:“可有父母亲人?将来又作何打算?”
洺湘一愣,有些失落:“我父母早亡,亦无亲人,如今大爷就是我的亲人,若大爷不嫌我粗苯,我就一直留在这里伺候您。”他说这话情真意切,倒触动了他那根伤感的肠子,如今竟掉下眼泪来。
蒋帅手忙脚乱的给他擦拭着:“好啦,今儿是我多嘴,以后再不问了。”
洺湘顺势的倒在他怀里。嗅着他身上的味道,只觉得心里踏实不少。
忽然外面进来个人:“我当大爷正在瞧病呢。没想到竟然是这样……”说这话的人正是夙渊。他都快急疯了。在家里不住的央求着自家少爷。好容易说动了少爷,主仆二人打算来这瞧瞧。
却没想到刚一踏进来就看见这俩人搂上了。夙愿臊红了脸。只当自己那一腔心思竟是全白费了。
傅文宇见状,脸上也是一冷,却没想夙愿那样出言讥讽,反而道:“他怎么样了?”好似眼里丝毫没有这俩人似得。
洺湘平常素来伶牙俐齿,口舌之争向来是不让人的,可今儿却难得一句话都没说,匆匆的退了出去,倒像是心虚一般。
夙愿瞧着生气。
蒋帅担忧的朝着他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见他是回房心也就安了。回神看到傅文宇眼睛里的讥诮。微微有些皱眉:“还好。”显然不想多说。
傅文宇原本就不愿意来,如今更是不想在这里留步,脸色微怒,说了句告辞就走了!夙渊原想要缝补几句,只是最初见了那幕一直在他脑海中。他白操这份心了!负气转身离去。
只留下傅文宇一人,添了几块银碳。直接坐了下来握着他的手。这会儿竟然来了几分倦意。
昏昏暗暗的房间,屋子里暖融融的,倒是更让人有困意。
床上那人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睛,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可是环视的时候却看见自己仍在一间小破屋里,呼吸一滞,竟有种遗憾。忽然他抬了一下手,发现床边居然还躺着一人。眸光转深、而蒋帅今儿真是累得狠了,竟浑然不觉。
第6章:心结
只觉得这人眼生的很,想了好久才有一点的印象,原来这人竟是大家口中的草包废柴。
他入府好几年,却极少看见他,也难怪第一眼见的时候死活也想不起来。只是跟他并无交集,这会儿怎么突然会再这里?
不一会儿听见一串脚步的声音,他连忙闭上了眼睛。来的是洺湘,刚一进来就觉得这屋子里冷了好几分。在炭盆里加了点银碳。搓了搓手,看着自家爷竟然趴到床上睡着了。这么冷的天,他还刚刚大病初愈。可不能让他就这么睡着,轻轻推了推蒋帅:“爷,醒一醒!”他柔声的说着。
蒋帅被推醒,睡眼惺忪小声到:“几更天了?”
“二更了。”洺湘一直也没睡就担心自家爷。
蒋帅直接在他手腕上搭了一会儿,见他卖相略略平稳了许多。心中才略宽慰了一下。对洺湘道:“药呢?”
洺湘道:“外面的小厮看着火呢,一会儿就送进来。”看着蒋帅嘴里有几分埋怨:“爷,你管他做什么?万一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只怕大家都要遭殃!这种事情寻常人躲还来不及呢,就爷好性。”话虽是这么说,但心里却有几分暗暗的纳闷,他以前从来不爱管这种闲事儿,怎么这次大病初醒跟以前不大一样了。
蒋帅小声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洺湘看着床上那人惨白的脸色,半晌叹了一口气:“对别人是的,但对他……救活了他反倒不好。”许多话不是他能谈论的。
蒋帅轻轻叹了一口气。
床上那人心中也滋生出几分哀伤之情。真是造化弄人,一想到病好了还要被人像畜生一样的糟践,倒还不如死了干净。
蒋帅道:“等他好了,我把他要过来吧。”医者父母心,他到底不忍心救了他之后被送入狼虎窝,那他这一片仁心反倒害了他。
洺湘原本看着在床上病中的他还有点物伤其类,可是听了这话,一双狐狸眼顿时瞪的溜圆:“爷,你是不是看上他了。”原本房中也有几个小厮丫头的,但也玩是玩该打发的时候照样不留情面,房中就只剩下他一个贴心伶俐人了。如今弄了傅文宇主仆二人已经够心塞了。要是再弄一个人进来,越发没他的地位了。
“没有。”
洺湘显然对这种说辞并不相信:“怪道旁人总说这人是狐狸精变得,我总是不信,谁能想到爷之见了他一眼,魂儿就被他勾了去,为了他不惜跟大爷翻脸。”
“胡说什么?”蒋帅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洺湘嘴硬,在他身边服侍多年自是清楚他那分脾气,若是没有这份心思,怎么会这样鲁莽?
蒋帅颇为有些无语。
就在这时候一股浓浓的药香由远及近的传来,小厮恭敬道:“爷,药熬好了!”
洺湘刚要接过,却被蒋帅抢了先:“这不用你,出去伺候吧。”
洺湘听了这话,脸颊气的鼓鼓的:“爷让我走,我偏不走!”说完看着自家爷拦过他扶起来,一勺一勺的喂药。酸意都快要弥漫出来了:“他有什么好的?怪不得人都说,男人就是薄情寡义,如今看看来果然不假。”
听他这话,蒋帅却忍不住笑了起来:“这话说的,难道你不是男人?”
洺湘一愣顿时微怒:“哼!”说完想走,可是脚下像生根了一样,只是把头偏过去,不去看那碍眼的一幕,可是眼睛却根本控制不住要往那边转动的欲望。
服了他喂药之后把他的被子掖好,见这脉象多半是无碍了。条命是捡回来了,只是身子还很虚弱。这就是要慢慢调养,不过这一时也急不得。
洺湘道:“爷晚上回哪儿睡去?”
“自然是回我屋!”
“哦。”这结果在洺湘意料之中,并不觉得失望。
蒋帅这会儿也累极了,道:“今晚上你在这里守着,有什么异常的去叫我,记住一直加碳别让他着凉。”
“知道啦。”
疲惫的回了屋子,见屋子里的灯光还是亮着,傅文宇正坐在灯下看书,欣长的身影投影在地面上,有种别样的美感。
蒋帅微微皱了一下眉:“你怎么还没睡?”都已经这么晚了。
“他怎么样?”傅文宇合上书。
“他身体亏太多,将来也会留病根,不过命算是抢回来了。”这会儿蒋帅直接道:“你也早些睡吧。”他现在疲惫的根本睁不开眼睛。
但傅文宇却不动地方:“我再看一会儿书,你先睡。”
蒋帅一笑,道:“怎么?这以后的日子里,你都不上床睡觉”那家伙就是不想跟他在一起,所以才这样:“我是不会碰你的,快上来睡觉吧,下面凉。”
说完这话可是傅文宇仍然没动,他话已至此也就不再多言,换了衣裳直接上床去睡了。不一会儿就传出均匀的呼吸声。
傅文宇心中微微有些复杂之色。最恨这个男人,那夜的粗暴让他到现在都难以忘怀。可今日却以君子之道待之。如此反差反倒让他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第二天一大早。
蒋帅一觉醒来,看见傅文宇用手拖着额头坐在那里睡着了。一宿都没上这张床。那样灵秀的人物,他自然也是喜欢,给了他体面和敬重,只是当初那阴影实在是太深,让他到现在都难以释怀。看来许多事情还是要慢慢来。蒋帅悄悄的走出去,看见夙渊正在门口的凉凳上坐着,道:“你家公子一夜没睡好,让他去床上睡吧。”
夙渊一楞,想要从他表情上分辨出他是何种态度,可是蒋帅却没给他这个机会,大步流星的去那屋了。
那人已经醒了。只是目光中没有半点神采,可惜他那俊朗不凡的容貌了,如今竟像是木偶人一般。
洺湘道:“少爷,你可来了,给他喂药,根本不吃!叫也不理,像是傻子一样!”
“哦?我来!”蒋帅接过药碗,把药一勺轻轻的吹了一口递到他的嘴边。
他主动张嘴吃了。
洺湘看到这情景顿时脸都绿了,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不!要!脸!”
第7章:赶出去
一大早整府的人都知道蒋大傻子居然歪打正着也不是从什么医书里寻了一套方子,竟真的把马房之人给弄活了。
蒋栋脸色一直很臭,以马房那家伙的身份背景来说,要是死了那绝对是一大隐患,可是见他真的活过来,心里还不舒服。当然这没什么要紧的,最让他感觉到不舒服的还是那个草包。
以前每次对自己都恭恭敬敬,像是狗跟主人似得,可是昨儿却发现他的眼睛里有一片从来没有过的陌生感。
该死!
那家伙肯定是水进了脑子,凭他这个身上没有半点官位的家伙也敢跟他平起平坐?他配吗?
不过是个奴才生的下贱胚子!
那家伙平常不是这样的人,一定是有人怂恿了,多半是傅文宇没跑,他有京城第一次才子的美称,自小阅书无数,会几招治病救人之法没什么稀奇。眼睛微微一眯,怪不得那家伙不理会自己的邀请,原来是攀上了那草包,想借着他的身份来对抗自己。
心中一凛,直接起身去蒋帅的别院方向走去。
蒋栋刚一走进,就闻见院子里浓浓的药香,皱起了眉头,先进偏房。
“大爷,你怎么来了?”洺湘这人平常就是个机灵的,立刻倒茶看座。
这房间里出乎他意料的寒酸,房间里点了一天一夜的炭盆倒还算暖和,只是这里什么像样的东西都没有。
蒋帅看见这哥哥想要起身,可那人的手一直紧紧的拉着他的衣服,身体还在颤抖。像是被猎人盯住的小动物一样仓皇失措。
“士别一日当刮目相看,弟弟果然出手不凡,连这到鬼门关打转的人都能被你拉回来。若是爹爹的在天之灵知道了,多半也会觉得欣喜,回头哥哥给你打听一下太医院有没有空位,可别让这一身医术浪费了!”他一派真诚。
在场之人全都打了一个寒战,洺湘低着头默默的退了出去。虽然他也为自家主子担心,可这种场合明显不是他能呆的。
蒋帅自然听出他话中的夹枪带棍,嗤笑了一声:“大哥可千万别这么说,我哪儿就会医术了,只是误打误撞治好了他。可别说什么太医院的,我这学艺不精反倒是给你跟蒋家丢脸!”
蒋栋不置可否,一双锐利阴狠的眼睛直接看向他身后那个瑟瑟发抖的小东西:“夏剑,谁让你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了,给我滚下来!”他沉声带了几分让人惧怕的威严。
蒋帅的脸色顿时变了变,身后那个小家伙抖的更厉害了。透过被抓的衣裳都能感觉到冰凉彻骨的体温。一个男人改名叫下贱,可知平常都是怎么被羞辱的!
蒋帅直接道:“不忙。”他用手拦住挣扎要下床的病人,直接对蒋栋道:“还有一件事情要说,这些年我身边的人不够伺候的,也不知怎么的偏他就对了胃口,左右在哪儿都是服侍人,就让他留在这里吧。”
蒋栋看着他半晌,道:“并不是哥哥小气,而是他这个人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身体脏烂的不行。在这府宅之中隔着兜摸一个也比他干净多了。听哥哥的话,不许胡闹,等将来哥哥再给你寻几房娇妻美妾,这烂人不配在你身边伺候!”
床上那人听了这话,垂下头,眼睛里没有任何波澜,好像这里的一切都跟他无关似得。慢慢的松开了蒋帅的衣襟。明明坐在床上却有种漂浮在大海中的感觉,随时被淹没,孤独无依。
蒋帅道:“这个就不劳烦哥哥费心了,左右是个下人。难道哥哥还舍不得?”
蒋栋冷冷的看着他,想从他眼睛里看出他到底怀着什么样的心思,可是半晌没看出端倪来却道:“你刚成亲不足三个月,家里还有个美人,怎么就开始摸起人来了。”
“哥哥,你还不知道我么?”蒋帅怪异的一笑。
蒋栋再看了看床上那人,如今收拾的干干净净还颇有姿色,怪不得这家伙动了心,这样烂的人,不知道被糟蹋多少回了。也不知道身上染上什么怪病没有,这么一想,反倒是释然了:“算了,谁叫哥哥最疼你这个弟弟呢!”他的模样倒还真像个疼爱弟弟的好哥哥:“对了,还有一事儿差点忘记说。族亲之中封地一事儿已经定下。外男没有任何官位的都要分出去住,当初是老祖宗疼你把你养到二十岁。如今若再不分出去住,只怕将来连封地都没有。爹爹给了凌云城附近有田地。比起旁人已是丰厚了不少。回头旨意下来,你就得前往那里了!”他呵呵一笑。凌云城位于三国交界之处,连年战乱,饥荒加上瘟疫那里几乎寸草不生。若是给了他这地方,跟流放也没什么不同。
傅文宇一次!这贱货一次!蒋帅那草包忤逆他两次。就别怪他心狠手辣。若是个识相的现在赶紧跪下磕头,双手把那美丽的男妻送到他房中由着他亵玩,还能重新考虑一二。
“哦?”蒋栋微微皱眉,一时还想不起什么来,只是看他的样子就知道多半不是什么好事儿。
蒋栋等了半刻,见他还是没有说出求饶的话,心中打定主意,既是如此,就算再求他也无用了。道:“弟弟快收拾收拾东西,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说完冷冷的一甩袖子。走了。
谁也没看见在外面的墙角上,夙渊已经偷听了半日。跑回去回傅文宇的时候脸都吓白了:“不好了……这,可怎么办呐?”那可是狼虎之地。
就凭着他们和那个纨绔子弟,估计还没碍到那命就没了。若是中道出什么意外,被蒋栋安排的人掳了去。那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傅文宇早就知道那恶狼不会善罢甘休的。只是却想知道那呆子怎么说的。
夙渊张了张嘴,话说的十分艰难:“爷,答应了。”
第8章:得意
青天白日的傅文宇却感觉有阵阵寒意,这几个月来经历了人生当中最耻辱的时刻。若不是那股恨意支撑,如今怕已经去了!他有种跌落悬崖的挫败,现在看来,这苦难似乎并没有到尽头。
夙渊现在彻底慌了神,满眼都是对未知世界的恐惧,在这里好歹还吃穿不愁能活下去,若是到了那荒凉之地,全是野蛮人,每天面对的是战争和杀戮,那他们会怎么样?有些担忧的看着主子,短短几个月他清瘦了很多。看在眼里真是叫人心疼。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爷他不是主子吗?怎么会这样?”夙渊眼睛里满是不解,虽说那草包不顶用,但好歹也算是一份倚靠。如今看来似乎另有隐情。那等战乱荒芜之地躲都躲不及呢,怎么会主动到那里去呢。
夙渊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主子道:“难道是因为马房那人?”
“什么?”傅文宇不解。
夙渊来到这里早把这里都打听的一清二楚。他人年纪小嘴还甜,大家都很喜欢,左右不是什么秘密,也就告诉他了:“那马房中人是蒋栋大爷的人,如今却被咱们家爷给弄来了。说不定记恨在心!”他越说声音越小,连自己都不能说服,马房那人是何种身份?不过是一个男人的玩物罢了,蒋栋气量小是真的,但要是只因为这个就能把亲弟弟推到火坑实在是过了点。心里都隐隐浮出一丝真相来,想来那草包的身份也没那么体面,生与死同样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