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他一步踏出门外之时,轩辕煌眼皮一跳,一股不可遏制的怒火,灼烧着他的理智,一股气浪不受控制想四面八方散开,坚实的门窗,瞬间爆裂开来。
魔尊紧紧抱着一人,大步而来,血迹已经滴答了一路,雨水将血迹晕开,蜿蜒在地面上,好像盛开了一路的妖娆红花,阴沉沉的天,让人有种置身于溺水两岸的错觉。
雨水已经将洛溪整个人浇透,漆黑的头发遮住了表情,他走到轩辕煌面前,双膝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沉重的气氛压抑的无人敢开口。
几十年来,魔尊为了一个人,跪在了曾经的敌人,昔日的天都圣君面前。
便是魔都将领,也一时无言,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凄凉的声音,再不复往日的威严,魔尊一字一顿道“救救他,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那怕是拿我的性命与整个魔都去换。”
“洛溪,要你性命,要你魔都,就能换回我一个完整健康的寒池吗?你,——,我简直想将你碎尸万段——,我从小到大好好护着的一个孩子,怎么到了你手里,每次都被你折磨的生不如死。他上辈子到底是欠了你什么,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该死的,怎么遭罪的不是你。”轩辕煌大骂道,恨得双手攥成拳头,一拳一拳捶在墙壁上。
墙壁因为承受不住,轩辕煌的力道,轰然坍塌。
“我真不想救他,我再也不想救他了,他活过来一次,就要遭一次罪,让我杀了他,让我的徒弟好早点脱离这个苦海。”说着轩辕煌手中巨大的真元就开始凝聚,往莫寒池头颅上拍去。
宇文眼看不好,急忙拦在轩辕煌面前:“轩辕煌,你冷静下,你忘了他这七窍流血,乃是九转归元丹炼化魂力受影响,动了七情所致。你不是也希望他尽早散功吗?他现在散功便是身体溃败,甚至比现在状态还糟糕。今天这事,还真不是魔尊的错。”
轩辕煌也是大怒:“要不是我徒弟傻,心里还装着这该死的东西,又怎么会这样?”
宇文连忙道:“轩辕煌,如果你真想给你徒弟收尸,你就继续说。在不救人,就真的晚了。”
轩辕煌又骂了几声,一边把徒弟接了过来,擦去他的七窍之血,一边将夹着真元手掌,一掌拍在魔尊肩膀之上。
洛溪摇晃了下,险些就要倒下,不过到底是咬住了牙,稳住了身体,一头磕在了轩辕煌面前。沉声道:“今日他若平安,以后我虽为魔,便是死,再也不枉杀一生灵,再不谈复仇之事。再也不提让他留在身边之事。”
“尊上。”
“尊上。”几位魔将竟是看不下去,却也被魔尊所言有几分感慨。
“洛溪啊洛溪,当年我将你从洛水山庄救出,便是算出你与我徒弟有一段姻缘,那卦象之中有一道相依相生之相,可是到了现在,我却是已经糊涂了,你能活在这里,全是因为这个孩子,不然你的命数其实已经在那场灾祸之中了解,可是这个孩子却不知道,他从离开昆仑之时,一直遵守你们的约定,为你追查当年洛水山庄惨案的真相。
其实这孩子,从小就不太会说那些情啊,爱的话,我从小教导这孩子要做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久而久之这个孩子就学会了,将自己的感情深埋起来。有时候,我想,若是他喜欢是个温暖的女子,该有多好。至少这个孩子累了,难过了,有个可以依靠的人,有个可去之处。
寒池啊,一直觉得自己配不上你,你是洛家的大少爷,根骨天赋,都非同一般,又是昆仑最年轻的长老,后来呢又是魔都至尊,便是跺一跺脚,天下也要震上三震。所以,他一直都不敢,甚至是有些不够自信,站在你身边。
再后来呢,我下在这孩子的身上的封印松动了,可是这命运非但没给他带来尊贵的地位,却是一个又一个重担,上一任巫祝是个混账,把所有的难题都留给了他,可是能给他的助力却只有那个残破不堪的圣殿,跟三殿。他不能给你任何承诺,身上还背负着铲除巫帝的这个重担,这孩子选择了一条最为艰难,可是却最有效的路。
看着你娶了魔后,又左拥右抱,伤透了心,他到底不是一个女子,不会像个女子那般,追求一个安稳的生活,整天守着心爱的人过日子。也不会奢求你只守着他一个,主要还是就连他自己都无法确保自己会安然无恙。
他到底还是明白,你心里还是有他的,他挣扎着回来的,要是没有你,我想这个孩子根本不会顾忌神州大陆会不会有太平盛世。
可是现在却一切都晚了,吃下九转归元丹的人,冻结七情,最后会将所有人忘记。要么——那孩子以为我不知道,要么不想忘记一切,散去修为,死路一条。”
第二百三十五章:包子的重要性(三)
轩辕煌说完,横抱着自己的徒弟急匆匆的走进了另外一处的厢房,魔尊急忙要跟进去,却被宇文拦住了。
“让开。”他命令道。
宇文嗤笑:“我可没必要听从你的命令。”
“本尊,不,我之想看看有什么可以帮的上忙的。”魔尊道
宇文也任凭这雨淋在身上,他往后转了下头,感觉厢房内布下了一个聚灵阵,说道:“在这里等着吧,至少这次他不会有事。”
“告诉我,轩辕煌最后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就连严清,严清都那么说?那是什么丹药?”
宇文闪身进了门廊,道:“也该让你知道,可我师弟不让说,其实我知道也不是很多。你是要就这么站在雨里面淋着听吗?还是先去换件衣服,把崩开伤口处理下,反正,寒池应该也没那么快醒过来。”
“说,现在就说。”
“你知不知道,还不就是那个样子,知道了也是这样,不知道也是这样,反正也改变不了什么了。”然而,宇文话音刚落,大雨之中又急急忙忙跑来一人。
巫子蛇尾都被刮掉了几片蛇鳞,可是她身后的侍女撑着伞几乎赶不上巫子。
莫忧瞪着一金一红的大眼睛,被巫子抱着,手指头放在嘴里,看着黑衣黑发的魔尊。
“宇文大人,小殿下刚才被雨淋了,开始发热,嘴里一直喊着要爹爹,忧儿小殿下只能抱到您这里来了。”巫子道
“卿儿他从小就身体不好,西林呢?流月呢?”魔尊问巫子。
“流月姐姐,与西林大人已经在照顾卿儿殿下了。”巫子回道。
“啊,这一个两个的,还让不让人安生了,来忧儿到大伯这里来。”宇文拍拍手,手一身,莫忧咯咯笑了两声,急忙将自己的小身子送了出去。
只是那双大眼睛随即又好奇的望着魔尊。
这是,洛溪第一次见到莫忧,他想都没想过什么时候他还有这么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太出乎他的意料。
便是经历过太多大风大浪的魔尊,似乎也被这个突然出现的孩子弄的有些发蒙。
虽然早些时候,他听到了另外一个孩子的消息,可是那时候却没有一点心思去想这件事,谁都比不了卿儿,脑海里也没有去太注意到这个孩子。
可是现在猛然看到了,仿佛有个天大的宝物,掉了下来,将自己砸的有些晕。卿儿早产,身体一直不太好,小小年纪却似乎特别早慧,似乎已经知道些什么,极少笑,性格极为乖巧,从来没有大哭大闹之事。
莫忧实在太像少时的莫寒池。
宇文将莫忧举到了魔尊面前,道:“莫忧皮的就跟小时候寒池一样,不爱睡觉,好动,对什么都好奇。”
说完,宇文手一松,莫忧便往地上掉去。魔尊只觉得呼吸一滞,双手急忙将莫忧接住,不由的大怒。
谁知,莫忧裂开小嘴笑个不停,胖嘟嘟的腮堆砌两团肉,咬着手指头,笑的口水都流在了小衣服上。
小小的身子在魔尊怀里一晃一晃,胳膊肥的好像两条莲藕。白胖白胖的一个笑娃娃。
“可爱吧。”宇文说着,好像再跟别人说,我儿子可爱吧。
魔尊脸色变了变,明明是他儿子,怎么还要别人对他说可爱不可爱。
“我经常趁着寒池师弟不在的时候,把莫忧借过来玩玩。”宇文说完,魔尊整个脸都黑了。
“忧儿是不是最喜欢,抛高高的游戏了。”宇文对着莫忧道。
莫忧伸着手,似乎要求宇文再来一次。
宇文准备把莫忧接过来,谁知道,魔尊竟然抱着莫忧,往一旁撤了撤。
四周轩辕煌的那些部下,不知道什么时候都退下了,门廊低下,刚才还是紧张成一团的气氛,不知道怎么回事,变成了争夺小孩的游戏。
“我见过卿儿,我不喜欢那个孩子,那双眼睛跟你太像,小小年纪,走路都不稳,就一副不冷不热的表情,瘦瘦小小的,还是忧儿可爱,谁抱都可以,肥的像头小白猪。”
就连魔尊都不能不承认,这莫忧比起瘦瘦小小的卿儿,的确白白胖胖的,卿儿一岁多点的时候,才有这么沉。想起卿儿,魔尊有一阵子心疼。
“孩子,就要留在生身之人身边,这骨血谁都代替不了,孩子都是父母的血,父母的骨,不然他们根本来不到这个世界,修真本就是逆天之事,所以修真之人有个一儿半女的,莫不是都要付出些代价,有的甚至要魂飞魄散。”
魔尊没有说话,微点了下头。
宇文眼眸一低,有些伤感道:“其实就是这么回事,忧儿跟卿儿,来的都太不是时候,寒池的身体底子已经被掏空了,昆仑那场刑罚,不过是雪上加霜,能降下圣殿,封印巫帝之人又只能由他来做,所以说到底是他比较倒霉,就只能靠九转归元丹了。”
“今天这事,恐怕也是因为,他将要将卿儿过继给魔后媚姬吧!”宇文猜测道。
魔尊又点了点头:“我不答应,以前错了,由着他的性子来,现在这事不会由着他来。”
“魔尊啊,他没说,晚了这句话吗?他现在,不过是跟你交代后事罢了。你答应就是了。”宇文平静的说道。“让他安个心,就这么简单,至于以后,只是看孩子自己命好不好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一瞬间,黑眸变得血红,他无法相信这话是从莫寒池师兄嘴里说。魔气一时在四周弥漫开来。
“今天他这样你已经看到了,七窍流出黑血,你也当明白是怎么回事,从他吃下九转归元丹的时候,我跟轩辕煌已经做好准备了而已,不过是早点晚点的事,我从有灵识过了五百多年,见惯了生死,虽然也是舍不得,不过又是一个罢了,你为魔尊,应当也是见惯了生死之事,可能开始会很难过,但是时间久了,你也会习惯的。”宇文语气极为平淡,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类事情。
“什么。”他重复了一句。“你是不是在开玩笑,是不是在替你师弟出气,所以才这么说,什么后事,他不是好好的,我们会一起看着孩子长大,他答应过,他答应过。”
“看开点,我现在就告诉你,是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这段时间你想做什么,都别留下遗憾就好,或者干脆就彻底将他忘记,好好做你的魔尊,你想要什么样的人没有,何必流连一个将死之人。你还有好几百年,好几千年时间要度过,你们认识不过就那么几十年,何必在意,何况这近万年的时光,你是唯一一个被另外两都认同的魔尊。
你那么对寒池,轩辕煌却没有要杀你,不过就是因为他们认同你作为一方霸主,能为天下带来安定。当年,轩辕煌便是如此教导寒池,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好男儿,不耽于儿女私情,当以天下为公。
这是寒池身上的枷锁,却也是他如今还咬牙活下去的理由。”
雨水小了很多,魔尊望着门廊外的淅淅沥沥的雨点,落在地面,带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他突然想起,上次,轩辕煌曾经说过。
“早知道,早知道,真该将徒弟养成纨绔子弟。”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们拜在昆仑学艺之时,有一天早课,道胤师尊问我们为何来了昆仑。当时正好叫到了我。我就说啊,报仇,一定要为了家人报仇。当时的我眼里只有复仇,杀了当初屠我满门之人。
后来我身后站起来个小土包子,他说:光是报仇没有用,杀了人家人也不会回来。
我当时气的,只想狠狠揍他一顿,这种有父有母的孩子,哪里会知道失去亲人的滋味。
道胤师尊就问他:那你说该怎么办?
当时那个小土包子,挠了挠头说:再给他组一个家,让他不能整天想着报仇的事,整天想着保护新的家人。”
宇文问:“后来呢?”
“后来,我们照旧打了一架。”
“谁赢了。”
“我装受伤,让他被师傅罚着多抄了好几遍道德经。”
“哈哈哈哈哈。这小子遇到克星了。”宇文笑弯了腰。
“他小时候,能治着他的人确实不多,寒池闯了祸,经常是恨的人牙根痒痒。洛溪,你们少时不是很开心吗?以后那些伤心事,就少在提吧,至少这段时间别在让他伤心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爹爹娘亲
卿儿本就早产,大病小病不断,流月常常念叨,“卿儿殿下根本就是个小药罐子。”
这回正好在雨中淋了好一会,就染上了风寒,不知道天性使然,还是血缘就是那么神奇的东西,便是对莫寒池没有任何记忆,可是这回病的稀里糊涂的时候,却老是念念不忘他的爹爹。
诺大的床上,躺着一个小小的孩子,四周围着好些忙活的大人,而卿儿怀里牢牢抓着一个大大的枕头,西林要拿出来的时候,被流月阻止了。
“西林大人,别拿走那枕头,那是小殿下最重要的东西。”
西林刚给收了一排针,卿儿脸颊烧的绯红,却就是不出汗,便是西林也是有些着急,太猛的药,他却是不敢给孩子用。
“我先下去给小殿下配药,你在这里好好看着他,若是有什么不对,立即叫我。”
“好”流月应道。
流月已经守着卿儿两天一夜不曾休息过了。虽然在魔都的时候一般都是她带着卿儿殿下,可是流月毕竟只是一个女官,在夜里只能守在卿儿小殿下身边,却不可以坏了规矩,她不能上床像艳妃哄洛重烨那般,一边搂着小殿下,一边哼歌,将小殿下哄睡。
卿儿似乎也已经习惯了这般,夜里抱着一个大大的枕头,去睡觉。诺大的床上,小小的孩子正是被人搂在怀里的年纪,病怏怏的只能一个小人躺在哪里,夜里,下人都已经退去,流月也有些昏昏欲睡,寒冷的房间内,卿儿烧的迷迷糊糊,忍不住又喊了几句“爹爹。”
声音微小,便是昏昏欲睡的流月,也没有听清楚,小殿下到底说了些什么。
突然一阵风刮了进来,流月惊醒,起身去将门关严实。
“流月,你下去休息吧。”耳边传来一个很轻的声音。
流月转过身来,看见莫寒池正身着一件极为简单的白袍站在她面前。头发也是松松散散随意束着。
“莫公子,你不是你不是。尊上不是正守着你吗?”流月疑惑不已。
莫寒池竟是笑了下,缓缓道:“我已经无事,是煌师傅不放人,只是偶然听到卿儿病了,半夜偷跑出来,看看他。放心不下。”
说完,莫寒池走到卿儿的床边下,撩起袖子将手轻轻放在卿儿发烫的额头上,眉宇之间微微皱了起来,他问道:“卿儿,总是这样吗?”
流月点点头,道:“小殿下从小就总生病。”
卿儿难受的挪动了下身体,将小脑袋往枕头低下拱了拱。
莫寒池急忙将枕头从卿儿怀里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