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原祁殊在短短时间内就让褚将军不爽十有七八的心思都在想他的功力,这位褚而将军可就差了十万八千里了——原大少爷只是小小的将所有兵士都看了一遍后,就埋头细细的喝他的茶了。
薇芜兴致一直很高,那小眼神算是暂时不打算离开街面了,半夏却是一直关注着自家大少爷的。见原祁殊又开始喝茶了,半夏连忙继续冲茶,嘴上还问着:“大少爷没兴致了?”
原祁殊从来就没对除了法医之外的东西提起过什么大的兴致,嘴上的回答也是淡淡的:“看过就算。再说,今晚还有一场夜宴呢。”
第25章:初入皇宫
原祁殊并不是空口说白话的。先不管褚家这么多年来对东昀国的影响,任何一个将军凯旋而归,你都不可能就这样把别人晾在那里吧?所以,一场宴会是必要的。
时间永远会证明原祁殊是对的,特别是原芷惜让兰姨为原祁殊带来了晚上要参加皇上特意为褚而和一干将士们举行的洗尘宴的消息时候。
这里就出现了一个问题——这是宫宴,能穿着白衣去吗?
原祁殊向来是穿白衣的,这个先前已经说过了,原祁殊自己也是不愿意改的。但是,这毕竟是古代,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古代。若是犯了天子的忌讳,那是有几颗脑袋都不够砍的——原祁殊自身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对生死看得是淡的不能再淡了,但是,宋子钺、原芷惜、薇芜、半夏……原祁殊不能不管他们的死活啊!
是,他是一个对什么都不在意的人,但是他不能真的忽略生命——他受的是现代教育,他学的是人人平等,他明白的是人权至高无上——他死过一次,可以不管自己的生死触犯皇上,但是他不能因为自己的脾气害死那些只有这一次生命的人。他可以容忍任何死亡和时间带来的污秽,因为做一个不让任何一个人受到的冤屈无法水落石出的法医是他的理想,但是他不能容忍看到自己的手上沾满活人的血腥!
所以,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原大少爷开始考虑自己是不是要换一身衣服穿的问题了:“兰姨,我需要换一种颜色的衣服吗?”
大少爷既然愿意询问自己,那就一定是信任自己的了!大少爷才经历过二……宋云韬的那件事,心里一定不好受,还得每天装作没关系的样子,真是苦了他了……兰姨沉浸在自己的幻想情绪里,对原祁殊那是越发的喜爱,回答也是毕恭毕敬的:“大少爷不必换衣服的颜色的,白色本就是正色,不会失了大体的。只是这衣服还是需要换的,大少爷现在身上穿的这件,有点太过……”随便了。
原祁殊现在穿的只是便服,虽然衣服的料子不差,但是还是太过素简了——若是参加宫宴的话,这样的衣服未免显得不够隆重,说严重点就是不重视这个宴会,再重点那就是违逆皇上的意思的大罪了。
原祁殊点点头:“那好,兰姨,你回去告诉娘,我会准备好的。”
兰姨躬身:“是,大少爷。”说完就往后退着离开了原祁殊的房间。
不过,尚白这习俗倒是出乎原祁殊的预料。毕竟现代的时候,白色在国外虽是表示圣洁纯净的颜色,在Z国却是不吉利的。不过原祁殊转念一想:或许是因为白衣容易脏,家中得多备几件,还得专门有人洗,还最好是能浆洗的原因吧——穷人每天都要干活,哪里有那么多空来洗衣服啊?
“给我找一件今晚穿的衣服,薇芜。”
薇芜自知眼光还没修炼到能为自家大少爷选参加宫宴的着装那个水平:“大少爷,你准备穿哪一件衣服去参加今晚的宴会?”
原祁殊像是知道她的想法一样瞥了她一眼:“哪件做的最复杂就穿哪件。”
宋家的马车停在了皇宫的东侧门外。宋子钺、原芷惜和原祁殊相继从车里走出。看守宫门的侍卫是认识宋子钺的,原芷惜作为宋子钺的夫人,宋氏的女主人,自然也是可以在侍卫那里刷脸卡的,可是原祁殊嘛——
虽然不知道和宋子钺还有原芷惜在一起的人是谁,侍卫还是恭敬地问:“宋大人,宋夫人,不知这位是?”
宋子钺依旧是一副冷面判官的样子:“墨儿,来见见这位,这是负责宫门一应事务的刘大人。刘大人,这是犬子宋倾墨。”
那位被称作刘大人的侍卫立即答道:“宋大人真是折杀小的了,刘大人这样的称呼小的可担不起!原来如此,这位就是宋大人的爱子么,真是虎父无犬子啊!”侍卫可没有纠结这位宋大人什么时候又有个孩子了,城郊仓库杀人焚尸的案子现在在京城可是传的沸沸扬扬啊!不管是最初的剖开胸腔验尸还是最后的宋家二少爷惨遭砍头,无不是大家津津乐道的话题——
首先,宋倾墨作为宋子钺的嫡长子,也是宋子钺唯一的一个孩子,却从来没有在大众面前出现过,一出现就做了开腔验尸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本来就足够吸引大家的眼球了,结果他最后查出来的杀人凶手居然是自己的弟弟——虽说不是亲生的,但好歹也是有血缘关系的啊,这也太……
所以,凭着这一宗案子,原祁殊在短短的时间内就站在了所有舆论的风口浪尖!
对于这个结果,大家的看法也是不一样的。有人认为宋倾墨会将凶手是自己的弟弟这件事毫不隐瞒地说出来是完美地继承了宋氏家训的表现,并未宋家又将出一个“宋青天”而感到欣慰;而有的人却是将宋倾墨摆到了审判台上:宋倾墨从来没有在人前现过身,会不会是因为他在宋家根本不得到重视呢?所以这次他抓住了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将宋云韬赶尽杀绝——宋家的这位常年不在京城的少爷可是人们对宋家年轻一辈的唯一认识,甚至有不少人都曾猜测过这位少爷最后一定会继承宋氏衣钵。有这样的一位劲敌在,宋大少爷肯定是会担忧的吧?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借别人的手将自己的死敌干掉!
不过这样的论调并没有存在多久:你们这些人也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吧?这位宋大少爷连剖开尸体的腹腔这样的查验方式都知道,还不是宋大人亲手教出来的?这样的人还受不到重视?怕是因为这位少爷这些年月里都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学知识吧?所以他这些年都只是在潜心学习关于查验尸体的知识,现在学有所成了,才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的!
不过还有人的关注点是完全偏了的:那位宋家的大少爷真的好帅啊!一身白衣不染纤尘,眼眸沉静如碧水寒潭,举手投足之间皆是清冷的风情——若是能让那冰封的嘴角勾起一点弧度,那便一定是春暖花开冰消雪融的绝世风华。
他是幽深山林中不为世俗沾染的一潭沉静,他是划破漆黑夜色却从不为谁照耀的月色碎片,他是端坐于九重天上知晓世人万千苦楚却永远只对凡间施以冷心冷情的注视的高贵谪仙。
那样的清冷孤绝,那样的高傲淡然。
——有才有貌有身材,有钱有势有能力,宋家大少爷一举成为全京城女子最想嫁的人榜首好么!
既然是宋子钺介绍,原祁殊也不能不给面子,还是给那个侍卫打了个招呼——其实他也就是点个头而已。
那个刘大人也没有计较太多,毕竟是宋子钺的儿子嘛,脾性相像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他又接着问:“宋大人,你们带的仆人也是要……”
一般来说,官员是不能携带自己的仆人进宫的,但皇宫举行宴会时倒没有关系,只是这人是需要上报于看守宫门的侍卫的——若是出了什么事,也好进行一一的排查。
宋子钺冷着一张脸:“就三人。”
侍卫一一看去,跟在宋夫人身后的一人,跟在宋公子身后的两人,的确是三人没错。只是……那侍卫看着薇芜手中的箱子和半夏身上斜跨着的袋子,问道:“宋公子的侍女和侍从携带的,不知是什么?”
宋子钺大概猜得到那里面是什么:墨儿,你那里面不会是验尸用的东西吧?
原祁殊淡淡看回去:就是你想的那样。
宋子钺的眼神沉了下去:放回去,带着这些东西算什么啊!
原祁殊眼波不动:不要。
宋子钺知道自己是犟不过自家儿子的,便想动之以理:墨儿,这可是皇宫!待会儿皇上在上面,你还想带着一个放满了刀子的箱子坐在下面啊?
原祁殊:……
宋子钺:墨儿!
原祁殊:麻烦。
宋子钺悄悄在心里欢呼了一声。自己的儿子真是听话!
本来原祁殊是个什么都不关心的性子,但是他偶尔还是知道不要给别人带去麻烦的:“薇芜,半夏,把东西放回马车里。”
薇芜和半夏立即应道:“是,大少爷。”
然后原祁殊又淡淡的加了一句:“让马车夫就待在这里。”万一出了什么事,我的箱子总要在离我最近的地方啊!
听见原祁殊后面的话,宋子钺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自己的儿子真的是一点亏都不愿意吃啊……不过也好,至少他愿意让步了啊!这是一个多么大的进步啊!
那侍卫就只见宋子钺和原祁殊互相对望了一下,宋家公子就让侍女和侍从都将东西放回了马车。既然东西都不带了,那他也不便纠结那里面是什么,立即躬身道:“宋大人,宋夫人,宋公子,请进。”
原祁殊跟在宋子钺身后,一路上目不斜视,走了差不多有十多分钟,就看见前方灯火通明宫灯缭绕的大殿。
那是一座极尽华美与雄伟的大殿,整座大殿横亘于人眼前时,你就已经看不见其他的东西了——那威严超脱于任何一种建筑上的形态,那是皇家千年的尊严于人心中沉淀而形成的威势。
北京的故宫的确很雄伟,但是那样一座没有主人的宫殿建筑群,总让参观的人有种无法言说的忧伤和发自心底的叹息。而现在,呈现在原祁殊眼前的,是真实的存在——忙碌的宫女和太监,警惕的侍卫,谈笑风生的大臣……那是北京的故逝去多年的热闹与再也找不回的曾经。
原芷惜注意到了原祁殊与平日不同的沉默,问道:“墨儿这是第一次来皇宫吧?感觉怎么样?”
原祁殊淡淡的回答到:“不错。”——也不知道说的是这宫殿不错还是自己感觉不错。
几人一路走过去,不少的大臣们看见宋子钺的到来,都拱手寒暄到:“宋大人来了。”
宋子钺也都一一回礼,只是那脸上还是一副冷凝的神色。
各位官员的女眷也都在身边,见了原芷惜,也是不住的打招呼:“宋夫人,许久不见,气色真是越来越好了呢。”
有人注意到了静静站在他们身边的原祁殊:“这位是?”
原芷惜笑笑:“这是犬子,宋倾墨。墨儿,来给大家打声招呼。”
原祁殊清清冷冷的眼神淡淡的扫过眼前的一群人,默默地点了个头:“你们好。”
果然是亲生的。
——这是所有人心中同时冒出来的想法。
一行人寒暄着,脚步却不停,都往大殿中走去。
第26章:皇宫夜宴
那是一个比外表看起来还要大得多的大殿。远远望去的时候,这座大殿的威严就已经从它的外表上体现出来了,当人身处其中时,那种由长度宽度和高度带来的空旷而宽敞的呼啸更像是要将人的整个身体都掏空一般。
一条金丝红毯一直从大殿门口延伸到最里面,那里是整座大殿的最高层——黄金的座椅,盘旋的巨龙,代表着整个东昀国最尊贵的人,代表着无上的权利。
宫殿虚虚分做了三层,最上面的一层就是龙椅所在的地方,其下相对摆放了十八张紫檀木精雕的长桌,取九九归一之意,能坐在那里的不是真正大家的族长就是国之栋梁;第三层就是百十来张的黄花梨木桌了,原祁殊深深觉得坐在最后面的人视力再好都不可能知道皇上今晚是穿的什么颜色的衣服……
原祁殊跟着宋子钺行到了第二层靠近龙椅的地方,心里对宋家的评级又上了一个档次:左右丞相都只能坐在宋子钺之下,看来自己真是投了个不一般的皮囊啊……只是,能坐在这样的家族对面的,又是怎样的族群呢?原祁殊抬眼看去,坐在他们对面正惊讶地狠狠看着他的不正是那位刚刚凯旋而归的小猪仔吗?
——一个是国境安定的根本,一个是国内安定的根基,这位皇上很会安排位置嘛。
褚而都要疯了!他以前又不是没和自己的爹娘来过这样的宴会!他又不是没见过宋家这一辈的掌权者!宋家家主宋子钺,宋家女主人原芷惜,那个多出来的在自己回城的时候用冷冷目光看着自己的男人是谁啊?!
自己可是刚刚才击退了蛮族保证了国家安定的大将军耶!真是一点都不尊敬自己!本将军非要知道你是谁,找你麻烦不可!褚而咬着牙问自己的侍从:“你知道坐在宋夫人身边的是谁吗?”
宋夫人旁边的不就是冷面判官宋青天宋大人吗?一直低着头的侍从鼓起勇气抬眼看了看,总算知道这位少年将军问的是谁了:“小少爷,奴才虽然没有见过,但是那位应该是宋家嫡长子,宋倾墨少爷——近日里,坊间谈论的最多的就是他了。”
宋家少爷?褚而脑海里只冒出来一张属于宋云韬的脸。他皱眉问道:“宋家的少爷不是宋云韬吗?”
侍从回答道:“不是的,小少爷。这位少爷才是宋家直系唯一的血脉,据说以前都是在家中读书,所以才没有在人前现身的。那位宋云韬少爷好像不是宋大人和宋夫人的骨血,您看,他也只是个商人不是吗?”
褚而若有所思:“原来如此。难怪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那他现在出现了,就是说他已经学有所成了?”
侍从的脸色变得有些隐晦,极力压低声音道:“应该是的,这也是这位少爷近日里被谈论的原因。前些日子里,京城城郊走了水,死了一个人。京兆尹那边的仵作验了尸,给出的结论是意外烧死的。结果这位少爷也去看了,还将尸体的腹腔都给打开了来验尸,得出的结果是他杀!然后这案子就交到这位大少爷手上了!谁知最后查出来凶手是宋家二少爷!就是因为这个,前几日,那位少爷就已经在断头台上送了命了!”
“哦?”褚而看向原祁殊的眼神就有些玩味了,“我还不知道呢……将自己的兄弟送上断头台么?”宋倾墨,你是真的查出来宋云韬是凶手,还是让他做了替死鬼呢?
原祁殊看着那张稚嫩还硬要摆出一脸严肃的小脸,对上那双装作花花公子那样露出玩味神色的眼睛,心里淡淡地为这位少年将军打上两个大字:白痴。
这时,一道道高亢尖利的声音由远及近的响起:“皇上驾到!淑妃娘娘驾到!”
顿时,谈天的、说笑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整个大殿一片寂静。第三层的官员们都站起身来匍匐跪拜,宋子钺等第二层的官员也起身行半跪里,原祁殊眼神一暗:集体求婚……
作为一个现代人,原祁殊从来没有向谁下跪过,但是他还是在宋子钺他们行礼后跟着半跪了:不要有心理压力不要有心理压力……入乡随俗入乡随俗……就当先演练自己的求婚现场好了,虽然他很可能这辈子就和手术刀相依为命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在皇上和淑妃踏入这个大殿的那一刻,所有的人都异口同声的喊道,只除了原祁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