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小来惊讶的看着哥哥,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也可以这么做吗?他被奴役惯了,猛然听到视作劳动楷模的哥哥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震惊的表情刻画在脸上。
田又田教他装病,帮他想好面对田大郎如何博取同情,又如何应付蔡神婆的刁难,被二叔二婶问到该如何回答。田小来很快学会了,他到底是个孩子,再懂事也不喜欢天天干活。
田又田把田小来送到田家附近,走的时候想去看看他曾经住过的房子,现在应该称为梁家故居了。
过去的土坯房完全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正在施工的被圈了很大一块地方的半成品宅院。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种下的菜还活的好好的,像是经常被人照料的样子,黄瓜西红柿早已成熟,不知被人摘了多少次。田又田内心酸涩,他亲自种的菜,自己没吃过,让别人捷足先登了。
没来得及哀悼他那进了未知名肚子的蔬菜,一只手伸过去,摘下西红柿秧上仅剩的一颗鲜红的果实。
“原来偷吃蔬菜的人是你。”田又田指着不问自取的小偷,一副抓到现行的样子。
梁霂两三口吃完,意犹未尽的说:“口感不错。”
吃了他的菜还敢在他面前得瑟,田又田真想冲过去让他把吃进去的吐出来,理智说服他不能这么做。
他转而看到长的掉毛的豆角和郁郁葱葱的韭菜,心道这厮就知道吃现成的,不能直接填进嘴里的就放着不管,打定主意要奚落他:“既然要偷就干脆全偷了,偷一半留一半最缺德了,看到留下来的一半就能想到被偷走的,不是惹人伤心吗。我就做个好人,剩下的菜都送给你了。”
梁霂像是没有听出他话里的嘲讽,对着菜地思考许久眼睛亮了亮,说道:“那就麻烦你了。”
田又田一头雾水:“麻烦我什么?”
“你不是要给我做菜吗?今晚我会去你家吃饭的。”想了想装作不经意间嘱咐他,“听说清远县百姓都喜欢韭菜鸡蛋馅的饺子。”
说完走进施工的宅院,留给田又田一个背影。
田又田拒绝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他怎么就答应给梁霂这厮做晚饭了,不对,他们不是在讨论梁霂偷他的菜的事吗?也不对,梁霂说的话牛头不对马嘴,鬼知道他把自己的话曲解成什么意思了。
但是梁霂现在就是他的靠山,他说的话田又田哪敢不从。
反正晚上要帮梁霂准备晚饭,田又田懒得走回县城,正好搭梁霂的便车一起走。
等梁霂牵出一匹枣红色的威风凛凛的骏马,田又田傻了,他怎么就忘了,梁霂这等人物的坐骑名字绝不是以“车”字结尾的。
事实证明便宜不是这么好占的。
第十八章
田又田奋力地爬上梁霂那匹鼻孔朝天不拿正眼瞧田又田的马,高傲的马还不曾被人如此怠慢过,它的主人那都是左脚一蹬,大长腿一伸,轻轻松松跨上去,还没见过这么笨的人类。事实上梁霂是这匹马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主人,骑过它的人只有寥寥几个。
田又田动作磨磨蹭蹭,这匹马从未受过受过这种待遇,委屈它驮一兜子菜也就算了,这个人类还笨手笨脚的。不耐烦的踢了踢后腿,田又田一惊,坐的不稳,两手扑向坐在他前方的梁霂。
田又田因为性向问题,对同性之间的接触一直都很注意,日常生活中的人际交往都会保持一定的距离,尤其会避免肢体上的接触。方才坐在梁霂身后,他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再加上第一次骑马,双重紧张让他一息尚存的理智化为浆糊。
而且梁霂似乎也是个喜欢男人的,田又田想到第二次遇见梁霂时他身边那个声音发嗲的花蝴蝶似的男人,脑子里冒出来一堆关于梁霂和花蝴蝶在马背上的不合时宜的想法……
梁霂没有丝毫准备被他抱了个满怀,身体也是僵硬的不行。他自幼恪守礼仪规矩,本身性子偏冷,从来没有和他人有过这样亲密的接触,被田又田抱着,感受着背后的暖和和的身体,只觉的一种奇怪的感觉让他全身毛发都竖起来。
“对……对不起,我刚才是不小心……”松开手,田又田为自己的想象力默哀,他往后面挪了挪,尽量离梁霂远一些。
可毕竟坐在同一匹马上,再远也远不到哪里。于是梁霂清晰地感觉到田又田的小动作,既不想碰到他的身体,又害怕从马上掉下去,手脚无处安放,连呼吸都变得急促。嘴角若有若无的翘了翘,策马而去。
田又田一路被颠得胃里翻江倒海,到城门口的时候,坚决要求梁霂放他下来。田又田扶着树平复了许久,一抬头看到城外的大路上三三两两的聚集着年轻异性,目光不约而同射向梁霂,不时交头接耳。梁霂旁若无人地和他的宝贝马并立,拒人千里之外的气质使他更多了一层魅力。
饶是田又田多次在心里把他骂得体无完肤,下次再见到他依旧惊艳。这厮话虽不多,次次都能戳人要害,从他身上看不到任何情绪,永远一身黑衣都不带换样式的。很难想象他会喜欢花蝴蝶那个调调的,田又田决定以后看人的时候一定要全面分析,不能以貌取人。
他走过去打趣道:“梁公子魅力如此之大,随便走在路上也能引来众多女子的目光,清远县的男子怕是要遭嫌弃了。”没敢说他也许更能吸引到男人的目光,田又田可是眼尖的看见几个藏在人群中红了脸的清秀小生。
梁霂眼神都不赏他一个,牵着马进城。
这是恼羞成怒了?
晚饭在田又田的小店里做,如梁霂所愿包了韭菜鸡蛋馅的饺子,田又田做了一桌子菜,又让于林买回一坛子酒就把他撵回家了。
梁霂吃的很满意,他不挑食,每样菜都夹上一些。田又田给他倒的酒他也不拒绝,接过一口气喝掉,田又田一边吃饭一边给梁霂和自己倒酒,还不时地没话找话来暖场,梁霂时而回应一两句。
田又田没喝过古代的酒,他前世酒量一般,但没事的时候也喜欢喝两杯。梁霂看起来酒量不错,一杯接一杯的喝,田又田喝得晕晕乎乎的时候自己就不喝了,翻箱倒柜找出几个青瓷白碗,逐一排在桌上倒满酒,推给梁霂。
梁霂端起碗一饮而尽,田又田一只脚踩在凳子上鼓掌叫好,梁霂喝下去一碗他就端过去一碗,梁霂一句话也不说,只管仰头喝酒。田又田嘴里大声嚷嚷着他的酒品真好,一会儿拿了筷子在碗上敲,一会儿唱起歌来,还围着梁霂转圈乱舞。
梁霂只说了一句“吵死了”,伸手点了田又田的哑穴,整个人倒在桌子上睡过去。
田又田虽然喝醉了神志不清,但他不是什么都不知道,被梁霂点了哑穴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但如此,更要命的是他只能像个蜡像一样站在原地,保持原动作不变。
于是田又田从醉酒到醒酒的全过程都保持着原姿势,一开始他还晕晕乎乎,自己怎么突然不能动弹了,话也说不出来,是在玩游戏吗?他傻傻的自我催眠,这不难受,一点都不难受,谁保持的时间最长就能得到一朵小红花。
他默念着“一朵小红花,两朵小红花,三朵小红花……九朵小红花”,咦,怎么还没有睡着?他发现自己还是不能动弹,莫非游戏还没有结束?那他勉为其难再多数几朵好了。
等他迷迷糊糊打盹时,浑身发冷打了个哆嗦,好不容易培养出的睡意被赶走了,此刻正是深更半夜,他的酒意醒了大半,虽然初秋的夜里不算太冷,可他只穿了件薄衫,在屋子里站了半个晚上,凉气侵入身体,恨不得双脚在地上跺几跺。
田又田脖子不能转向,由于角度原因,他只能看到梁霂倒在桌子上的衣服。一想到自己之前的行为就恨不得撞墙,但他更想先把梁霂往墙上撞,这个点他穴道的混蛋,自己在梦乡里快活,等他的穴道解开了,他要把他……
这就是报应吗?他前不久才找人把崔疯子绑在自家门口晾了一晚上,现在就轮到他了。他后悔了,体验到这种非一般的感觉崔疯子竟然没有跑来把他店给砸了,他真应该带着礼物去崔疯子家慰问他。
后半夜在愤怒、诅咒、后悔、辱骂中度过的田又田终于迎来第二天的太阳,此时他已经疲惫不堪,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灵都受到了严重创伤,愤怒感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声的祈祷:老天,给他个痛快吧,或者让睡觉的那个混蛋快点醒来!
老天听到了他的心声,让梁霂从桌子上爬起来。田又田还没来得及产生喜悦之情,这混蛋看都不看他一眼直直走出了大门。
“你往哪里去啊?这里还有个做了一晚上石像的人等着你来解救呢。”田又田无声的喊。
片刻,梁霂像是突然想到还有他这么个人似的,快速走进来在他身上轻轻一点,田又田解脱了,瘫软在地上,张张嘴巴,半个字音也发不出来。梁霂走到门口犹豫了一下,回头把他拎起来粗鲁的扔进他房间的床上,动作一呵而成,非常迅速,转身就走了。
他一定要给梁霂扎小人,这是田又田睡着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田又田醒来的时候有些纳闷,天怎么还是黑漆漆的,他梦见自己被点住穴道冻了一夜,这个梦可逼真了,他在梦里渡过了很长时间,那种不能说话不能动弹的感觉令他毕生难忘。
他抬了抬胳膊,还好不是真的,不对,这种浑身酸疼没有力气的感觉是怎么回事?那不是梦,那是真实发生过的事,他想起早上梁霂给他解开了穴道,又把他送回房间,就算这样也不能抵消他犯下的错,绝不会原谅他。
他从早上睡到晚上,天都黑了,挣扎着爬起来,他的身体被定住一整夜没动,白天又睡了一天,现在身体好像不属于自己,一步一挪到门口,门从外面被打开,险险擦住他的脸。
于林端着一碗粥在门外,看到他奇怪的站姿脸色复杂,踌躇半晌进门把粥放在桌子上:“老板,我熬了小米粥,你趁热喝吧。”
看到分外熟悉的碗,田又田碎尸万段了它的心都有,纠结的看着碗上的图案,他的确是有点饿了,喝还是不喝?
于林见田又田目光灼灼的盯着碗,连忙说道:“老板,你千万别想不开,这种事很正常的,大家都是男人,没什么大不了的。”
田又田听了他的话感觉十分古怪,他那么悲惨的历史被他家伙计看到了?还给不给他留点面子了。
还有这种事很正常是什么意思,难道这里的人点穴是种传统?人人都会的技能?两人一起玩耍时互相点穴是友好的表示吗?这种高端的生活技能田又田无法接受。
不过他家伙计就是善解人意,还给他熬粥,还知道看他的脸色来安慰他,这么一比较梁霂这个蹭他饭吃的混蛋简直就是个白眼狼。
田又田的肚子适时响起来,于林趁机把粥端给他,田又田接过粥一口气喝完,粥熬得不错,火候掌握的刚刚好,看来这个月于林的奖金可以再加点。
“老板,别着急,我熬了一锅呢,还有馒头和菜,你慢点吃。”于林把馒头和小菜端到田又田面前,接过他手里的碗,拿去又盛了一碗粥。
田又田用筷子点着盘里的青菜,翻来翻去:“怎么没有肉呢?老板我现在急需补充体力,你就给我炒青菜吃啊。”
“不行,不能吃肉,吃肉对身体不好。”于林急忙打断老板的话,力图消除他这个念头,不能放任老板这种任性的想法。
“不能……吃肉?”田又田愕然道。仔细想了想,这和虚不受补大概是一样的道理,他昨晚冻了一晚上,身体吃不消,今天一天也没吃东西,突然吃肉恐怕肠胃受不了,于林连这一点都替他想到了,真是个贴心的小伙计,顺口夸赞他一句:“嗯,你想的很周到。”
于林默默地想,能不周到吗,都是他的错,昨晚他不该替老板买酒的。
今天早上亲眼看到一个英俊不凡的男人从老板房间里出来,酒后乱什么的他真的不能说出来啊,没见老板提都不愿提一个字吗。
第十九章
由于田又田睡了一天,没有卤肉,店里的生意也没办法开张,损失了将近二两银子,田又田心疼的无以复加,吃晚饭的途中对于林念叨了不下十次“我那无缘得见的二两银子啊”。
于林比他还愧疚,觉得自己学艺不精,不能为老板分忧,老板不在店都没法开下去了。于林心思简单,没有田又田那么多花花肠子,当即提出要学习卤肉。他也知道这是老板的绝活,不能白白学习了去,就要拜田又田为师,并保证以后永远跟着田又田。
田又田听了差点没岔气,教个卤肉方法还这么郑重的拜师,眼见于林焚香洗手恭恭敬敬倒了茶,就差给他跪下磕头见礼了,田又田走过去接下他手里的茶杯放在桌子上:“你这是早有预谋啊,店里什么时候有的香炉,你平时衣服上多少都会有油渍,今天怎么这么干净,是不是我睡了一天你就偷偷准备了一天?”
于林被他识破,两手抠着衣服,不好意思的裂开嘴笑:“我早看出来了,老板你年纪小玩心重,店里的活计都没什么意思,现在店里生意好,你再多招个人当徒弟也行。”
田又田纳闷:“你从哪儿看出来我玩心重的?我没做什么不合乎常理的事吧。”田又田反思自己的行为,他成熟的内在被人说是玩心重,伙计,你的奖金还想不想要了。
于林掰着指头给他算:“今天你睡了一天没开店,昨天你回家看亲戚去了,晚上回来还喝酒,大前天你和朋友去爬山,还给我放一天的假,大大前天……”
列举完从开店至今田又田所有不务正业的举动,于林痛心疾首的做出总结:“老板,一天就是二两银子,你想出去玩没人敢拦着,但是请不要阻挡店里的生意好吗?”
“那是节日,我给你放个假出去玩你还不开心?”田又田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家伙计,哪有员工积极主动要求加班加点的。
“可是那天街上人多,生意会比平时更好。”于林含蓄的指责老板不懂得抓住商机,那么重要的日子不是卖肉夹馍,而是把店门关了一天,那天能赚的钱绝对超过二两直逼三两啊。
“咳,好吧,以后我会注意。”田又田不那么诚心的保证,他不懂一个从即将倒闭的烧饼店伙计转升为生意火爆的肉夹馍店二把手的心情。
看到街上人人都在吃我们家店里的食物,真是幸福的要飞起来了。
田又田自以为深谋远虑,深思熟虑,到头来还不如一个伙计看得明白。在沉重的打击之下,他把卤肉的方法教给了于林,并且坚决不让他拜师,只是让他签下合同,保证一年之内不把方法传出去。
同时,他也让于林多加注意,再招一个人品适合的伙计进店来帮忙,这个伙计就由于林管理。
于林非常高兴,他在烧饼店那么多年一直被老板管着,即使店里的大伙计离开后也没再招过伙计,现在他也可以管着别人了。
招伙计的事被全权交给于林,毕竟在这条街上于林认识的人比田又田多多了,于林对招伙计的事也很上心。
不出几天,于林带着新伙计来到田又田面前。
在田又田心里,伙计就该是于林的样子,身材偏瘦,肢体灵活,手脚利索,长着一张平凡的脸,却不会因其别人的反感,嘴巴不说舌如灿花,必须能与客人友好的交流,对人和气,为人主动。
于林新带来的伙计颠覆了他的认知,看着眼前人壮硕的个头,田又田回想交代过的话,他是让于林招伙计而不是招保镖的对吧,于林从哪弄来这么一大个头,真的不是被崔疯子吓着了吗?
于林一脸灿烂的笑容向田又田表功:“老板,这是我新招的伙计,佟壮壮,怎么样,结实吧?”说罢捶了捶佟壮壮厚实的背。
田又田看着虎背熊腰的人:“何止结实?有这尊门神在,还有哪个不长眼的敢上门挑衅。你上哪儿找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