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北笑了:“万小酌啊?他现在干什么呢?”
夏多让他坐上去后自己也跨上去,拉着墨北的手抱住自己的腰,说:“在铁路上当乘务员呢,穿上制服还挺帅。听说快结婚了。”
“他才多大,二十?二十一?”
“二十一了。他爸妈急着抱孙子,相亲都相了二十多轮,好不容易找着个他满意的,就想快点把事情定下来。”
墨北骇笑:“才二十一,他家里这是着什么急啊。那姑娘怎么样?”
“姑娘家是农村的,小逗眼儿说她家条件不好,但姑娘人不错,长得有点像邱淑贞——小逗眼儿做梦都想娶邱淑贞。听说她家要的彩礼是一头牛和一万八千元钱。小逗眼儿家给得挺痛快,订婚的时候还给买了三金。”
三金也就是金项链、金耳环、金戒指,条件好的人家在订婚宴上会给儿媳妇送三金,还有送五金的,也就是再加上一对金镯子,在婚礼上儿媳妇会戴出来,表示婆家对她的宠爱。
“万小酌就冲着人家长相去的?”
“哪能呢,也考虑了别的条件,当然主要还是看脸。”
“王盛呢?他不是比万小酌还大一岁,他家有没有急着让他找对象啊?”
“王三儿还用得着他家里人着急吗?他从初中起女朋友就没断过。现在好像是和他们法院新分来的一个书记员谈着呢。”
墨北有些感慨,这才几年功夫,当初那些聚在一起看A片的坏小子们就一个个的快要成家立业了——明明都还算是少年的年纪啊。急什么呢?
“是希望孩子们能有条不紊地好好生活下去吧,反正迟早都要结婚的,反正迟早都要生孩子的,那么赶早不赶迟,在自己还有能力帮着孩子把这些人生大事处理妥当的时候都抓紧办了,当父母的才会放心。”夏多漫不经心地说。
“那其他的事怎么办呢?”
“什么其他的事?”
“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梦想,野心,人生价值……”
“嗯,大概是觉得那些又不是必要的,再说晚一些做也不耽误啊。况且,一边成家一边立业,不冲突嘛。”
“结婚生子这些晚一些做也一样不耽误啊。所以说,急什么呢?”
“不急不行啊,人很快就老了,老了就很多事都做不好也做不成了。又或者,虽然谁都不希望,但人还有可能出意外,早早死掉。所以要趁着还年轻还活着,紧追慢跑地把人生大事都办好。”
“人生大事,呵,无非生与死。”
“这样一说,与生死相比,什么梦想啊野心啊也都不算什么啦,做与不做又有什么关系呢?”
“有时候觉得,看一只蚂蚁由生到死的过程,也就看完了一个人由生到死,相差无几。今天重复着昨天,今年重复着明年,儿子重复着老子,细节在变化,可总体是不出那个圈儿的。”
“北北啊,要是出了那个圈儿,人就是另一种生物了吧?”
大概是考虑到墨北看不到东西会不安,夏多车骑得并不快,两个人东拉西扯地说着闲话,说得墨北昏昏欲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墨北感觉到周围的车流人声都好像已经消失了一段时间,然后摩托车慢慢停了下来。
夏多扶着墨北下车,又牵着他的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一段路,墨北判断这是到了郊外,他能感觉到草叶刮擦着裤腿,脚底踩碾过小石子和土块。
终于停了下来,风吹得墨北有点冷。
夏多从背后亲吻了一下墨北的脖子,解开了手帕。
墨北睁开眼睛,看到低垂的星空下是一片荒草地,接着好像有一点蓝幽幽的光亮起,墨北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但是有更多的蓝色星芒亮了起来,像是天上的星子掉到地上,又或是谁将海中的夜光藻移植到了陆地上,倏忽之间就连成了一片。一瞬间,墨北觉得自己脚下踩着的不是土地,仿佛只要迈出一步就能置身于浩瀚宇宙或是深远大海,沉重的肉体在此时变得轻盈起来,能随着这夜风慢慢摇荡。
恍然如梦。
“喜欢吗?”夏多的声音也轻得像是怕惊醒这个梦。
墨北扭头看着夏多,眼睛里焕发出奇异的光彩,气息不稳、声音颤抖:“这是你做的?是你送给我的?是礼物?”
夏多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专注地看着墨北的眼睛,恍惚了片刻才轻声说:“是送你的礼物。喜欢吗?”
他得到了一个吻。
上千个LED小灯管联接着风力发电的小风车,制造了一个如梦如幻的浪漫。
“我就做了几个样品,然后找了家小工厂下了单子,他们做得还不错。然后我找人把它们运到这里……我想让他们给拼出‘我爱你’的,但是这些人干活太马虎了,一塌糊涂根本就看不出来……”夏多很煞风景地嘀咕着,呼吸拂在墨北的耳朵上,痒得他缩起肩膀,然后就不可抵制地大笑起来。
第109章
墨北在他上一段生命中,十几岁就品尝到禁果的美妙滋味,那时的他太年少,对一切感官刺激都十分着迷并勇于尝试。
等到墨北二十几岁的时候,本来应该是正对性充满兴趣也充满着实践能力的时候,却因为罗驿的原因反而对此深感恐惧与憎恶。身体的本能被过度地开发,心理的羞耻感也被极度扩大化,他之所以没有马上自杀,一方面是因为在严密的控制下根本无力自主选择某些行为,另一方面则是出于强烈的憎恨——罗驿不死,他怎么能死!
离开精神病院后,在一个漫长的时间里,他以为自己已经丧失了这种本能,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这当然是不正常的,可那时候他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清清静静的,干干净净的。
直到因车祸死亡的那一年,出于治疗心理疾病和恢复生理功能的考虑,他才再度接触一些人——一些经过了谨慎选择的、温和友善、不提问题、不要未来、容许他软弱和退缩的人。
他有过刚开始前戏就吓得把自己反锁进卫生间;有过做到一半哭得浑身痉挛把床伴吓得还以为是自己那根突然变成了狼牙棒;有过对方刚进来他就一脚把人给踹到地上去;最离谱的是有一回他吐了对方一身——事后他完全没有勇气多看对方脸色一眼就逃跑了。
现在想起来,虽然没有一笑而过那样轻松,但心境毕竟是有了很大不同,所以,这次是会顺利的……吧?
墨北站在床边犹豫了片刻,把身上唯一一条浴巾解下来扔在地上,钻进了被子里。浴室里的水声还在哗哗作响,墨北伸手把台灯调暗,想了想又起来翻了翻夏多脱下来的衣服,果然找到了两小包东西。墨北忍不住想笑,看这包装边缘的磨损度,可想而知是在兜里揣了许久都没有机会用上,不过,今天他算是能如愿以偿了。
夏多赤裸的饱含着水汽的身体钻进被里……隔着墨北有半个手臂的距离。墨北莫名其妙地看看他,发现他居然是害羞了!山不来就我,我来就山,墨北侧过身子,伸手搂住了他的腰。
夏多摸了摸墨北的胳臂,小声说:“我好像有点发抖,你感觉到了没?”
墨北忍着笑,说:“没有。……你要不要亲我?”
“要。”夏多吻住墨北的嘴唇,从缠绵到火热,等到夏多移开嘴唇的时候,他看起来好多了,即使光线黯淡也能看得到他眼中灼灼的光。“我都准备好久了,本来还想做笔记,可又觉得这样太挫了……别笑了……每个步骤我都研究好了,不会让你痛的。对了!”
夏多突然坐起来,跳下床去在自己的衣服里翻来翻去,很快就急得直冒汗了,“咦?哪儿去了?”
墨北从枕头底下摸出那两个小盒子,拿在手里晃了晃,夏多就跟饿极了的小野狗看到香喷喷的肉骨头似的,嗷呜一下扑了上来,差点没把墨北压断气。
……
“是这里吗?舒服吗?喜欢这样吗?要不要再多一点?”夏多热切地问。
墨北觉得自己的脸颊控制不住地烧了起来,这个小混蛋,他以为他是在给人做SAP的服务生吗,问得这么殷勤,叫人怎么好意思回答!
……
夏多趴在他身上语无伦次地道歉:“对不住,那个长痛不如短痛……不是,就是、嗯,北北我没控制住,别生气宝贝儿……让我想想步骤……”
不管夏多做过多少准备功课,事实证明处男的话不能相信,而他那个“保证可以坚持很久”更是无稽之谈。当墨北站在花洒下将白浊混着淡淡血丝从身体里冲洗出来时,忍不住将夏多从头到脚腹诽了一番。
“北北,还疼吗?”尽管墨北三令五申不许他进来,夏多还是壮着胆子钻进了浴室。
墨北忙站直了,不想让自己清理身体时的尴尬样子被看到,板着脸撵夏多出去。夏多不理会他的拒绝,蹲下来检查:“让我看看,好像流血了。”
墨北满脸通红,慌忙转身,可他顾后不顾前,腿间软软垂着的小东西就这么大咧咧地晃荡在了夏多面前。夏多愣了愣,飞快地抬眼瞄了墨北一眼,伸手握住,另一只手搂住墨北一条大腿,不让他再有后退的机会。
“别闹。”墨北低头看着夏多。
……
夏多感觉到墨北放在自己头顶的手在慢慢用力,他很想看清楚此时恋人的表情,可惜这个角度实在不方便,只能加倍努力地取悦对方。他想让北北快乐,这种心理满足和他真正进入北北的身体所获得的愉悦不相上下。
夏多漱了口,抱住正倚在冰冷的瓷砖墙上喘息的墨北,小鱼啜食似的小口小口啄吻着他的嘴唇:“你觉得怎么样?”
墨北茫然地看着他,目光渐渐聚焦,“很棒。我觉得我好像已经康复了。”
夏多没听懂,他刚想问,就被墨北的回吻和含糊不清的邀请给迷晕了头:“再来一次,让我看看你的功课到底能打几分。”
一夜癫狂,风收雨歇,墨北俯在夏多同样汗涔涔的身上,觉得两个人的皮肤像是被黏合在了一起,于是两个人就变成了一个人,这让他觉得无比安全和幸福。
夏多抚摸着墨北的背,他知道墨北喜欢这样——墨北有时候会很讨厌和人有身体接触,可有时候又极其渴望被拥抱、被抚摸,这种反复无常往往掩盖在他的淡漠之下,也只有夏多这样敏锐的人才能准确地抓住他的脉搏。
“在想什么?”夏多吻了吻墨北汗湿的额角。
墨北在他胸口咬了一口,留下一个浅浅的齿痕。
这个答案让夏多很满足。
……
积满水汽的黑云从天际滚滚而来,沉重得像随时会坠下来将山顶压塌,云层中不时掠过刺目的电光,暴雨伴随着震动大地的雷鸣倾盆而降。
坐在悍马里的方劲忍不住咒骂了一声,今天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霉运,一向性能良好的坐驾居然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熄火了。
雨水夹着冰雹狠狠砸向车窗,带着一股不把车窗砸碎就誓不罢休的劲头。方劲把脸贴到玻璃上向外张望了一会儿,明明才下午两点多,外面的光线居然已经暗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了。
这是什么鬼天气!
方劲心烦地从兜里摸出最后一根烟叼住,摸索了半天却找不到打火机。不耐烦地把烟从嘴里拽出来,方劲头也不回地叫:“滚滚,把打火机还我!”
“……吱。”后车座上传来一声犹豫的回应。
方劲又催促了一声,语气里带着威胁:“滚滚!”
一个火红的小身影从后面窜上靠背,跳到方劲肩上,还没站稳就被方劲一把抓在了手里。
“吱吱!”小松鼠在方劲手中颤抖着尖叫,乌溜溜的大眼睛含着两汪泪水,两只小爪子还捧着一只S.T.Dupont打火机,毛茸茸的大尾巴小心翼翼地卷住他的手腕,像是在讨饶。
这个小东西是方劲在山里捡到的,灵性十足,特别亲近人。
但是方劲说不准它到底是不是只真·松鼠。
它的外形和松鼠长得非常像,但是那身漂亮的火红色皮毛又不太像是一只松鼠会有的。而且它的体型很小,就算现在伸直了脖子蹬直了腿儿摊在方劲掌心,也还没有他手掌大。不过,那条蓬松的大尾巴却足有它的身体三倍长!
因为用尾巴包裹住自己的时候,小东西看起来就像个红色的毛球,所以方劲叫它“滚滚”……
这是假的。
给小东西起名叫滚滚的真实原因是,方劲根本就不想养宠物,可这小东西一见到他就撵也撵不走,无论骂多少声“滚”它都蹲在方劲肩上不动窝。方劲让它“滚”习惯了,这也就成了小东西的名字。
基本上,小东西对这个爱称没有不良反应。
“你又偷我打火机干什么?”方劲倒也没指望滚滚能回答,这小东西有个缺点,它不会说人话……
方劲把打火机拿到手,正想点烟,眼前红光一闪,滚滚把他刚叼起的烟给抢走了。
“吱吱!”滚滚用小爪子捧着香烟,一跳就跳到了后座,灵活地把烟塞进了座位的缝隙里。
方劲眼角跳了跳。
这一路上,只要看到他要抽烟,这小东西就会偷他的打火机、抢他的烟,屡教不改,执着得都可以当戒烟大使了!
是可忍烟瘾不可忍,方劲怒了!
方劲一头扎向后座抢救香烟,滚滚尖叫着挠他的手,惨遭镇压,代替那支烟被塞进了缝隙,差点挤断了气。
啪嗒,蓝色的小火苗点燃了烟,当那缕烟草香被深深地吸进肺里,方劲舒坦了,滚滚哭了。
小东西从缝隙里挣脱出来,跳到副驾驶位上,两爪捧着下巴,一边掉眼泪,一边眼巴巴地瞅着方劲。
方劲这个没同情心的,一指头把小东西给杵了个跟头:“我抽根烟你哭成这样,哭灵哪?再哭把你丢出去喂狼。”
滚滚不哭了,翻了个身用尾巴卷住自己,不理方劲了。
方劲一边抽着烟,一边琢磨着回去要怎么跟师父交待。
这次下斗什么都没捞着,倒是带了一身的伤回来,还有……几条人命。
本来师父就不同意他跟着赵独眼那伙人下斗,可是他觉得自己跟赵独眼也有十年的交情了,再怎么样赵独眼也不会害自己。
那倒真是个油斗,方劲捞了不少好东西,心里还想着拿回去孝敬师父,让他老人家也高兴高兴。可是没想到,没等从斗里出来,赵独眼那伙人就翻了脸,要不是他身手好,现在埋在斗里的人就该是他了。
虽说最后炸了墓道是不得已而为之,但亲手葬送了数条性命的事还是像根刺一样横在方劲心里,他连丢在里面的宝贝都没回去找,两手空空地就回来了。
这趟的收获除了滚滚,就是后背和右腿的两处伤口,后背上的刀伤是赵独眼下的手,右腿上的则是从被炸塌的墓道里跑出来时,被坠落的石头砸伤的。
第110章
对于初识情欲滋味的少年来说,一旦开了禁就很难再克制,一连几天夏多放了学就往姥姥家跑,蹭完饭拖着墨北的手回家,度过甜蜜又火热的一晚。
哪怕墨北不肯做,他也贪恋不去,即使只是亲亲摸摸也是好的。
这天夏多在图书馆赶作业,回来的时候早过了吃饭的时间,墨北没接到他的电话就知道他还是会来,便从姥姥家装了饭盒带回家。快九点的时候,夏多抱着一堆书回来,一进门就嚷嚷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