掏几个小鸟蛋回去,再包包里搜刮出一点面粉,他吃可能不够,干脆给刘协,将鸟蛋放在面粉里搅拌,烙了一个香喷喷的面饼子,然后给自己和老宫女准备黍米饭,蒸了一点鸟蛋撒盐在上面端出去,晚食。
刘协吃一口两眼发亮。
他不曾吃过面食,也许吃过,可他忘记。
毕竟,那是小时候太过遥远的记忆。
软嫩喷香,带着一点鲜嫩的蛋香,好吃的让人落泪。
当晚刘协吃完蛋饼后又多吃一碗米粥。
臻娘对于秀白是颇为满意。
第二日,叫刘协起床的任务又归于秀爷。
他叫两声,这家伙居然迷迷糊糊爬了起来,自个儿穿衣裳,嘟着嘴巴:“吾只不愿臻娘伤心。”
秀白也不知道,这孩子是真聪明还是假心机。
等他用完早食,将整个宫殿打扫一般,满头大汗,直起腰揉一揉酸疼的肌肉,抬眼窗外已是旁晚,怔怔出神,他已有多久不曾做过打扫的事儿?在秀坊时房间都是自己打扫自己的,干净,精致,大气,喜欢哪样都行,但必须是自己亲自动手,唯有自己动手方有辛辛苦苦后家的感觉。
身处异乡。
他要不要给姐妹们带点特产回去?好歹是汉朝呢。
犹记得有人极爱赵子龙,有人崇拜郭嘉,他要不要熬到三国起去找人要签名?
这样想着,袖子一紧。
刘协拉着他的衣袖,抬着眸子满含期待:“晚食……可否再有饼子?……”
这小鬼。
得寸进尺。
秀爷拉出衣袖不发一言。
刘协急了:“吾明日早起早起,定要早起!!”
他拿自己做交易。
想来也不无不可,秀爷含蓄矜持一点头,乐的对方喜笑颜开一张小脸仿若有光,啧啧,蠢透了这小鬼。撒,也无所谓。秀爷应下他,洗完竹殿后准备晚食,照样掏鸟蛋,可惜没了面粉,他想一想,准备去王宫厨房看看,这个时辰,厨房里会准备得宠主子的膳食,像刘协这般是没晚食准备的,多半靠一月的月供给。
大厨房在长乐殿后,离竹殿较远。
一路而去,路上宦官宫人比之上一次要多上一倍,捧着菜肴来来去去,他进小厨房,里面连脚都站不下,偏生还有人在叫:“快些快些,丞相大人可是等不得。”丞相大人一出所有人都要靠边,在场的人打个寒颤恭恭敬敬的让出一条路来,他们不羡慕伺候董卓的人,上一批伺候丞相的人,坟头上的草都一人来高。
董卓的饭食有三四十道,上好的粳米熬得香甜撒了蜂蜜的粥,烤的金黄的鹿腿和炖烂后放了自西域而来的香料的羊肉,还有甜点,虽然在后世看来不怎么滴,但是以当时的水平是相当丰富,至少现在的皇帝也没这待遇。
董卓是拿自己当皇帝呢。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权利是皇帝手里的权利,美人是后宫的美人。
啧啧,这能耐,等他好了一剑戳死他。当然,前提是,他还在这个皇宫,而且王允干掉董卓,他能当这先锋,关键是,除非无法容忍灭绝他汉族者,其他人他再也不想享受一把天雷劈顶的感受。
特莫的太难受。
他还有好几年忍受这货。
刘协称帝后,直到公元190年这货才正式下台,还是吕布造反,自个儿义子造反冲冠一怒为红颜,说不得谁是谁的错。
秀白找个不起眼的小角落站着乖乖排队,晚上能要点白面就要点,实在没有,呵呵,半夜再来一趟,说不得弄个底朝天,到时候莫怪秀爷他手下不留情,明儿大家一起没饭吃吧。
正想着,冷不丁被人拽一下。
“快来帮忙,误了丞相的晚食饶不了你!”
“……”秀白皱起眉:“吾非丞相伺候黄门。”
“哼,这是看的起你。”对方年纪不大面容清秀带着阴柔,一双凤眸上挑说不出的骄傲像只得意的孔雀,看服饰是侍中,这种人,其实就是董卓养的男宠来着,分桃断袖,汉来有之,威武不朽如汉武帝,与韩嫣之间也是说不清道不明,更有汉哀帝之流摆在明面上,士族似乎习惯这种风流。
偏生秀白不能理解。
男宠什么的真是够了。
在大唐也有男男,可人家两情相悦过了正路,一生一世就那么一个人守着,真真做到白首且不离,在现代,同性婚姻合法化,分享伴侣的一切理所应当,实在不行大家一拍两散。
可男宠,男宠古来下场凄凉。
能娶妻生子过上富贵的除了汉哀帝那等钟情之人外甚少有之。
例如韩嫣,还不是英年早逝过早夭折?
这样的人,有意思吗?一边玩着男宠一边娶妻生子娇妻美妾,做人生赢家。
秀爷有洁癖,不光是身体上更有精神上。
若是他男人,哼哼,一刀切了送给高力士作伴去。
啊,不对,他是要赢取大腿姐的男人!!
擦,都是那只二哈!!!
他被人拉着往未央宫去,威严华丽的未央宫,昔日大汉至高的存在如今沦为寻欢作乐的地方,还未进去里面传来阵阵丝竹靡靡之音,满目雪白娇嫩,玉体横陈,首座上坐着一个留着胡子身长七尺的男人,面容威严看起来颇有风范可行为举止却极其下流,他抱着一个绝世的女子时不时上下其手,目光游曳漫不经心道:“吾皇莫不是看不上这些女子?还是说臣选的这些入不得你的眼?”
言语之间毫不客气。
他说话的对象穿着五爪龙袍,玄色龙纹张牙舞爪,十二琉璃珠冠冕后一张年轻的脸涨得通红:“丞相此言差矣,吾不曾不满。”下意识错开目光他甚至不敢看董卓的眼睛,神色之间遮不住的侮辱和愤怒,皇帝太过年轻太过喜形于色,就是刘协也比他要好上一些。难怪先帝曾在他与刘协之间犹豫难舍,只差一点就废了他太子之位。
十常侍之乱,委实不咋地。
董卓何等女干猾,一眼扫过去把皇帝的心思看个七七八八,嗤笑:“既然喜欢,何不挑一个封选后宫?”
皇帝勃然变色。
董卓找的女子全是歌姬之流,出身低贱,其中大半被董卓碰过,要他封为后宫他嫌弃脏!
可董卓目光深沉带着寒寒刀锋凝视皇帝。
皇帝心头一骇,咽一口口水,勉强开口:“既然丞相有言,那朕就封……”手指一指,随便指一个面容秀丽,还算顺眼的女子:“封她一个美人。”
美人这封号算是不错,那女子跪伏于地三呼万岁。
董卓满意的点头。
一场宴会继续。
前面的侍中带着后面的人捧上菜肴,秀爷迈着步子跟上,他目前算是痴肥行列不怕被人占便宜,真要被人占便宜,呵呵,大哥,你眼瘸吧?
安全碰上菜肴,放下手中小鼎,还未将黄金匕首放下,那边侍中抢先一步夺过匕首,擦干净割下一块肉用碟子盛了递给董卓:“丞相大人请。”这是鹿肉,上好的鹿腿,本是给皇帝享用不曾想被人夺了去,皇帝先为震惊,随机大怒,一摔杯子,怒斥:“大胆奴才,谁给你的胆子?”董卓欺他也就忍了,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小黄门也来欺他,莫不是当他这个天子是死人?
当真是死人。
可叹皇帝年少气盛,就算忍得下董卓之气也忍不住他人。
他让愤怒蒙蔽双眼,也不看看,在未央宫除了董卓指使谁敢当场愚弄皇帝拂去皇帝面子?
秀白退到一边,暗地里吸取皇帝龙气。
刘辩虽弱,可身上残留一丝龙气,他吸取过来聊胜于无,在这个混乱的朝代,王者太多,刘曹孙袁都可算王者,但皇帝太少,现在唯有一个刘辩身上残留着大汉的最后气运,啊,还要算一个刘协,汉献帝刘协。在此之后,唯有曹丕算。
故而,他的日子不太好过。
撒撒,他怕个毛线。
一道雪白的剑光,鲜血喷涌而出他躲避不及差点被喷了一脸,衣角上靴子上全是滴滴答答的血。
那侍中被董卓一剑砍成两半。
尸体倒在地上手脚尚在抽搐。
董卓手持长剑高声呵斥:“吾皇乃天子,对天子不敬者该死!!”
长剑一指,指向皇帝,笑言:“吾皇,臣说的可对?”
刘辩吓的脚软跌坐在地,惊恐万分看着长剑,战战业业结结巴巴:“对……对……丞相说的对……”皇帝年幼长于深宫妇人之手,何太后出身低贱何尝有好好教导?这一剑让他吓破胆子,当晚回到寝宫发起高烧。
董卓很满意。
秀白垂下眸子,遮住一丝幽冷。
很快有人将尸体拖下去,地面也不清理,嫣红的血迹满目满眼,偏生董卓不以为意反而一杯接着一杯酒喝得兴致高昂,秀爷在等宴会结束,宴会结束他可以留点吃的给刘协,宽大的袖子掩住半张脸,偷偷打个呵欠,目光一转,皇帝已经被人搀扶起来坐在王座上,显然董卓不打算就此放过他。
可怜的孩子。
编钟声重响,乐者轻敲,目不斜视,舞者蹁跹宛若惊鸿,那个被封为美人的女子并未退下,反而面容秀丽眼波流转,睥睨之间烟视媚行妖娆惑人,她的媚眼显然不是对着发抖的刘辩,旁边董卓放声大笑,伸手一招,女子悠悠然转个圈,长袖一敛,身子窈窕若弱柳扶风,步步生莲,摇曳多姿。
比起董卓怀中女子毫不逊色。
可她是皇帝御口亲封的美人,她这样做是打皇帝的脸面。
刘辩面色惨白冷汗涔涔,目光带着怨毒,那女子笑颜如花宛若未闻,一步一步走向董卓,离董卓三步之时盈盈一拜,青色的衣角铺散在地,如一朵层层盛开的艳丽牡丹,她长的不算绝色。最多上佳,可眉梢眼角的风情却让每一个男人都无法拒绝,骨酥脚软神魂颠倒。
董卓痴痴然伸出手去。
女子十指芊芊柔若无骨,指尖触及董卓的瞬间,手腕一翻,一把蓝汪汪淬毒的匕首急刺而去。
风情万种眨眼变冷厉愤怒:“董贼受死!!”
风云陡变,快若闪电。
秀白慢慢眨动眼睛。
殿外好似有人疾驰而来,内力深厚。
第四十四章
来人极快,大殿门被一脚踹开,烈烈冷风哗啦啦的灌入,吹得人睁不开眼,一抹寒光闪过,呼啸的风声中尖锐箭矢射在匕首上将匕首射落在地发出叮的一声轻响,那女子惨叫一声捂着手腕,皓白的腕子上鲜血潺潺露出半截白骨,一箭之力竟然让她手腕尽断再无单手之力。
董卓反应极快,一脚踹过去,将女子踹翻在地,怒骂:“贱人!”
这女人是他挑选进来,不曾想反手对付他。
刘辩面上流露出一丝可惜。
要是成了,这董贼也就伏诛,可叹可恨!他将目光投向正殿门口,陡然一怔。秀白也是一怔,那人身长九尺,头戴金冠脚踏玄色金丝鞋履,身着玄色长袍袍上有玉珏压袍,腰上挂囊露出紫金二色组绶,其眉眼冷锐俊朗道不清说不明的风流雅致,四周的血腥味浓烈,又像武人又似文士。
秀爷心头一震。
骇然,这货分明是二哈!!
“吾儿来的正好!”
董卓哈哈一笑,挥手,有金吾卫将女子拖下去:“审问清楚!”
现今朝堂上人人敢怒不敢言,总有那么一两个找死的。
吾儿?
宽大的袍角翻飞,他施施然走过去,似乎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这人在面前停了一停。
不大可能是二哈,就算脸一样可依那人的性子一见面都要嘻嘻哈哈的凑上来,虽说他变了模样,但这人行走间气势十足,狂帅酷霸拽,睥睨间精光乍现,会是那二货?
里子不同。
他垂下头。
宴会继续。
“吕布见过吾皇。”他一弯腰,压迫感十足。
吕布……
秀爷手藏在袖子下微微一动。
吕布入座,有几个小黄门将大门关上,极为费力,可吕布只是一脚便轻轻松松踹开,分分钟百步穿杨那只箭插在地上还拔不起来,没见人拔的满头大汗?
秀白被人叫了一声跟着蹲下来拔箭。
擦,插的够深。
他试着用力没拔起来,背着众人手指一动,冰心诀顺着指力灌进去,噗一声轻响拔出箭来,烛光下,锋利的箭头磨成点点粉末唯有箭身残留,好大的力气!他举着箭身感叹,依稀听见后面有人咦了一声,悄悄回头,只见董卓旁边的男人眸光冷漠带着一分趣味。
这的确不是二哈。
秀白将箭头递给侍中,转身一边呆着去。
这场宴会直至天明。
歌舞散尽,董卓揽着两名女子摇摇晃晃往后殿去,刘辩受惊不轻,让内侍搀扶着回长信殿,唯有吕布告高坐于台上,一手执杯一手撑着下颌看着满殿宫人来来往往收拾。秀爷袖子里藏了没动过的鹿肉和蜂蜜做的饼子准备给刘协带回去,他见小黄门走了后脚跟上,走两步,吕布忽然叫道:“站住!”
一定不是在叫我。
“我说站住!”
呵呵呵……
继续走。
刷。
后面风声凄厉,秀白瞳孔一缩,猛然侧头,白玉的杯掀起几缕发丝呼啸而去直直砸在门上粉身碎骨。
他豁然回头。
那人弯着眉眼,眸子似笑非笑:“吾叫你过来。”
“……”
“没听见?”
“……”
“啊?”
“……侯爷息怒……侯爷息怒……”哗啦啦跪了一地,收拾的宦官宫女顾不得收拾,齐溜溜的请罪,吕布的脾气也不好杀起人来不手软,他就是在未央宫杀几个宫人也不会有啥事儿。
偏生,正主儿一点不担心。
秀白伸着白嫩嫩胖乎乎似小馒头的手指指着自己:“你叫我?”
脚下的黄门扯他衣角:“快给侯爷跪下。”
给他跪下?
他才不要。
这货是披着二哈的皮子来着。
再说,跪下……
总觉得对不起这张脸,微微弯腰拱手:“见过侯爷。”这样总行吧?大汉宫中一般是这礼,初见上位者或是上位者动怒,请求饶恕或者拜见用大礼。
这一地的官宦宫人就是如此。
吕布走下来,一步一个台阶,他走的吊儿郎当漫不经心,脸色却冷冷淡淡,习惯于嘻嘻哈哈满不正经的那张脸,陡然一变模样,秀白有些别扭,更别论,这芯子是谁呢。
“我让你留下你为何不留?”
声音低沉悦耳磁性非常,可听起来沉沉有种暴风雨前的宁静。
“奴乃竹殿侍奉,未央宫夜宴缺少人手故而前来,夜色渐深奴当回竹殿当差。”
擦,好想宰了他!
还我冰心还我云裳!!
“竹殿?”男人目光在他身上溜了一圈,也不知怎么想的,居然笑道:“如此便去吧。”
“诺。”
秀白快步转身走,走了两步,身后一冷,从骨子里泛起冷,慢慢回头,吕布站在原地,笑盈盈看着他,四周杀气四溢深沉如大山一般压在他身上,刮骨的钢刀不过如此,每一块骨头让杀气激的疼,喉间一甜,他强行咽下一口水,对他施了一礼转身离开。吕布看着胖乎乎的人离开,沉下眸子,阴冷狠厉,他陡然一笑:“有意思。”
出未央宫大门,外面天色将明。
秀白加快脚步,转过两个弯,一侧头,吐出一口血,衣襟上染上鲜红,刺鼻的血腥味。
摸摸袖子里的肉脯,他微微一笑,往竹殿去。
竹殿里点起烛火,在外面停住,干脆去小厨房领了早食回来,几块饼子和粥一成不变,用竹殿的小厨房热一热鹿肉和蜂蜜饼子,热腾腾的端过去,臻娘正哄着刘协起床,见他回来,微微皱眉:“汝怎此时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