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倾月轻轻一叹,“我真的好没有出息。”
“不要乱说,小月儿是最坚强的。”离裳快速的反驳他,一点都不同意他的妄自菲薄。
“呵呵……”蓝倾月轻轻一笑,“你是不知道的,我一点都不坚强,几年前爹娘被逼死,我生为一水居的唯一接班人,本来是该给他们报仇的,可是,敌人太过强大,那个时候我才发现先贤说的果然不错,百无一用是书生,呵呵……”
“月……”
蓝倾月捂住离裳的嘴巴,轻声道:“不要说话,让我说下去。我连父母的仇都报不了,甚至在一开始我连自己的仇家是谁都不清楚。直到三年前,我才知道逼死我父母是珠宝大商郝家,他们因为一水居的一块罕见的绝色奇玉,请了强大的帮手生生的压垮了一水居,而他背后的大帮手就是明月楼。”蓝倾月淡淡一笑,那种笑不知为何,居然让离裳心中越发的不安。
“你说……我用什么来报仇……”蓝倾月声音飘渺的说着,唇角微微上扬,好像在说一件很愉悦的事情。“呵……我连那个富豪都扳不倒,明月楼又岂是我这等普通人可以招惹的。当我决定要报仇时,我决定先去找明月楼主,只要他答应了其他的一切都好办了。事实却表明一切都是我太傻,我找了那么久找到他却发现原来他是火场中,我第一眼就爱上的人,那一刻我不知道该何去何从,我是要报仇?还是要报恩。”
“离裳,若是你……你会怎么办?”
“月儿。”离裳心疼的抱紧怀中的人儿。“辛苦你了。”
“我知道我很笨,可是……我下不了手……如今,我不想报仇,也不想爱上任何的人,我只想回到一水居单单纯纯的过一辈子,一辈子就好。”
蓝倾月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武学修为极高的水含笑和君十七却都听到了。
“没想到你居然还做杀人的勾当。”君十七撇撇嘴,调侃一旁脸色凝重的水含笑。
“我明月楼从来不杀人。”
“切,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不论你是不是故意,人家的父母都是因你而死,你想不负责任吗?”
“你就不要说我了,想不想负责任现在是我说了算嘛?也要看看人家愿不愿意。”水含笑冷冷的驳回。
“嗯,也是。”君十七笑的吊儿郎当,“你去问问人家愿不愿意啊。”
“烦死了,不说话你会死啊!”水含笑粗鲁的说道。
“不会,说话我也不会死啊。”君十七依旧一脸顽固。
水含笑知道他是为了逗自己开心,可是他真的笑不出来,此刻脑子就像是被人倒了一锅浆糊,怎么都理不清,搞不明白。
就在他们几个为各自的事乱做一团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树林中的黑暗里,有暗黑的人影攒动。
突然间,雨点般的箭从林中的各个角度激射而来,水含笑和君十七都是大吃一惊,虽然躲过了箭雨,毕竟事出突然躲闪的勉强,两人还是从树上不得已落了下来。
蓝倾月看到他们的时候很是惊奇,没有来得及说话,离裳就抱着他闪过因为这两人而集中射向这边的羽箭,轻声说了一句,好好坐着。离裳把蓝倾月放到了地上,然后去帮忙挡箭。虽然说那些藏在黑暗中的人的目标是水含笑他们,但是他们现在落在了自己身边,就算是为了自己和蓝倾月不受伤,都不得不帮忙。
蓝倾月单手扶着树站着,安逸是呆在他们的包围圈里,自己不会武功,还受了重伤,强出头也只会给大家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而已。微笑的望着孩子般调皮的水含笑,让他放肆的看他一回吧,这次回去一水居以后就不会再出来,今夜也许就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点交集,从此以后婚丧嫁娶于君无关。
水含笑他们还在玩闹,这点小阵仗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大不了,以他们的身手这点东西还伤不了他们。
(拾玖)
古人说,大意失荆州,人总是在自己最擅长的方面失败,因为人在得意的时候就会出现破绽。
水含笑也是人,所以,这样的问题他也避免不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点阵仗对自己没有威胁的时候,他们也就放松了警惕,后果就是一支他们三个人都没有注意到的羽箭,以比所有箭都快的速度从后面向水含笑射来。如果是以前,这支明显带着击破空气而发出呜咽之声的羽箭,不论是水含笑还是三人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会很早注意到,但是今夜本来身边就也无数支源源不断的箭雨,而且他们又不甚在意,所以这一支夹杂在其中的羽箭,没有人反应的过来,因为没有人知道。
唯一一个看到的就是一旁的蓝倾月,其实这个箭以他的速度本是挡不住的,可是今天他偏偏就坐在了水含笑的身边。几乎是一种本能,蓝倾月放开扶着树的手,冲上前去为水含笑挡下了箭,奔跑带动扯动伤口带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可是他不能停下来,那一年大火中水含笑救过自己,这一箭算是还他的人情,从此以后各不相欠,没错各不相欠。
以后他是他的明月楼主,他是他的一水居士,再无相干,再无相干……
当那只羽箭穿透心口,直到后背的时候,蓝倾月猛然间睁大的眼睛,缓缓阖上,整个人如同一支断线的木偶,软软的倒在地上。微微半张的嘴唇,声音还卡在吼中,所有的一切就已成了水月镜花,风轻吹过已是一地碎片。
一箭穿心而过,快的让所有人都惊愕,没有人能够接受这样的事情。
水含笑在他倒下的那一瞬间疯狂了,几个起落之下林中被一种暗紫色的雾气笼罩,黑暗中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源源不断的传出。每一个惨叫的地方,都被一团紫色的东西包围,在那团雾气散后,地上就会出现一片白骨。
水含笑最擅长的并不是武功,而是毒。但是,毒毕竟是害人的东西,所以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在大庭广众之下用。只是,今天他太生气了,有生以来第一次对活人施毒用的就是最厉害的毒物,鬼虫。只要这种毒物过境的地方,全部的生物都会在片刻化成白骨。而且因为白骨中的磷,所到之处在出现白骨几分钟之后就会着起漫天大火。
离裳傻了,他失魂落魄的抱着蓝倾月的身体,眼睁睁的看着这具刚刚还在他怀里诉说着对以后向往的男子,身体逐渐冷冰的睡在这里,只是这一睡就再也没有明天,这一睡就是永远。
连眼睛都来不及闭上,甚至……都没有遗言。
以前觉得永远这个词多么的遥不可及,而今才发现原来也不过是一个瞬间。
离裳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哭,以为眼泪早在十二年前流干,没想到还会有泪落下。他不想哭的,真的。
离裳抹抹眼泪,眼睛却越来越模糊,他抱着蓝倾月越来越冰冷的身体,喃喃的说:“小月儿,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任性,都是我不好……对不起……对不起……”
耳畔传来多年前稚气的声音,遥远而真切。
——小倾月露出大大的笑容,很自然的牵起离裳的手,“弟弟,我们回家。”
——离裳一直平淡无波的眼睛,猛然一震,挣开他窝着的手,淡淡道:“我没有家。”
——小倾月的固执也是在这一天离裳有的彻底的了解,他抓着离裳的手,睁着那双大大的眼睛,执拗的说:“弟弟,我们回家。”
弟弟,我们回家……弟弟,我们回家……弟弟,我们回家……弟弟,我们回家……弟弟,我们回家……弟弟,我们回家……弟弟,我们回家……
离裳不在忍耐不让泪水流出,他抱着蓝倾月的身子哭泣着,嘶吼着。
“你说过带我回家的,你说过的……我们还没有回家,你怎么可以提前离开……你怎么可以……”
“你说过我们要一起占山为王……你说过蓝天和白云永远不会分开……你说过的……为什么你一个都做不到,为什么……”
“我们只是要回家啊……我们只是要回家……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待他……为什么……”离裳失神的呢喃,“为什么……他不要任何的东西……他只是要回家……为什么……为什么连这么简单的要求……都不能……成全……”
“他做错了……他到底做错了什么……爱上不该爱的人……就该死吗?天!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你凭什么这样对他,你凭什么!!!!”
水含笑呆呆的望着离裳怀里一动不动的人儿,以及几乎把他的蓝衫染遍的黑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连呼吸都异常的困难。
水含笑是来给他道歉的,连一句对不起都没有来得及说,却看到他匆忙的走了,因自己。心口猛然涌起的疼痛让他睁不开眼睛,他从来没有心痛过,也不知道原来会是这么的疼痛,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只是个平凡的书生,他只是一个连赶路都弱不禁风的书生。
他又和其他的书生是如此的不同,他可以坚定的千里奔波,他能够忍受从山崖落下时没有任何麻醉的接骨之痛,他甚至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句自己的不好。
明明是自己欠了他的,是自己间接的杀死了他的父母,逼他一人痛苦的过了那么多年,而今,他却为自己挡了一箭。还没有来得及对他进行补偿,他就彻底的离开,这叫他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水含笑觉得眼睛涩涩的有点痛,眨眨眼却没有一滴泪水……
耳畔传来离裳痛彻血骨的嘶吼,水含笑抬起头望着大火映红的夜空,大火中双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水汽,却没有一滴落下来。
他指着天一字一句道:“你怎么忍心……带他走……你是非不分,妄自为天!”
轰然一声雷鸣,一道闪电从天而降,击倒一棵大树,再无声息。
蓝倾月孤零零的站在人群中,他看到离裳抱着一个自己在哭,在道歉,他走去想要安慰他,却发现自己从他的身体中穿过,不要说安慰连触摸都不能。
离裳并没有欠自己什么,反而是自己欠了他一个承诺,一个关于蓝与白的承诺,一个整整十二年的承诺。
早在白胡子大夫那里蓝倾月就想起了离裳,只是那时并没有说,也没有机会说,一直以为两个人安安稳稳的回到了一水居,剩下的日子再也不离开也算是一种守诺,却没有想到再也没有了这个机会,连想像都是一种奢侈。
对于自己的早夭,蓝倾月并不太过悲伤,这一天他早就知道,其实那一年他被母亲拉到大火中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只是他不甘心,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过于执着,大火中缓缓走出一人,那人在他的身体里放了一只蛊,变戏法似的他居然再次活了过来。那时,那人就说这个蛊是有期限的,期限一到蛊虫离体,自己的寿命也就结束了。只是没有想到会来的这么仓促,甚至……来不及告别。
看到自己的身体中一个胖嘟嘟的小虫子慢慢的爬出,果不其然身后一个优雅的声音淡淡的响起。“我来接你轮回。”
蓝倾月转身,只见一位身着黑衣,带着银色图腾面具的男子站在大火前望着自己,这样的场景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不经意间微一眯眼,突然发现在视线模糊的时候,这身站在大火前的黑衣,竟然如血般红艳。
蓝倾月突然很想哭,而他也真的哭了,却没有眼泪掉出来,眼睛里落出来的都是虚如空气的斑驳,接在手心没有一点的温度和重量,瞬间消失不见。
那个胖胖的小虫子被这个人收到手中,他静静的牵起蓝倾月的手慢慢向着大火走去。蓝倾月在跨进大火的刹那,回头看了水含笑一眼,无声的说:“原来……不是你……”
寻寻觅觅了那么久,只为那年大火中的一抹红衣入眼,却原来终是认错了人,给错了情。
耳畔传来飘渺是声音,“后悔吗?”
蓝倾月茫然的摇摇头,许久用同样飘渺的声音说:“不知道……”
一生总总,走也都走过,错也都错过,后不后悔,又有谁能知道,有谁能够说的清楚。
轰然间大树倒塌,水含笑下意识的看向火场这边,却只有烈火炙热,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耳畔,传来君十七慢慢的叹息:“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何以报德啊……”
这场大火烧了整整一个晚上,直到凌晨的那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才把火熄灭。被烧过的树林一片苍凉,空空如也。
空的好像昨晚的一切都只是个梦,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
若不是怀中人儿身体的冰冷,离裳也可以骗自己说一切都只是个梦,一个残酷却不是真实的梦。
水含笑和君十七要回明月楼和无邪宫处理这次暗杀的事件,同时水含笑已经在当天早上下令,彻底摧毁郝家的势力,让整个家族的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每一个伤害过蓝倾月的人,他都不会放过,包括他自己。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有什么意义,但是,如果不这么做,他不知道自己活着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水含笑本来是要带蓝倾月的尸体走的,可是离裳死活不放手。
离裳只是淡淡的说,“我想回家,带着小月儿。”
你答应带我回家的,生死都不失约。
小月儿,我们一起回家,一辈子守在一水居,好不好……
番外:绝色之江湖遭劫色
立夏篇
立夏无聊行走在路边,金色眼眸忽闪忽闪的左瞧瞧右看看,猛然之前前面两树之间跳出一人。
采花贼做彪悍状,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美人上床来。
立夏眨巴着大一眼睛,对于这个突然跳出来把自己吓到的家伙很是恼火,双手叉腰怒瞪着。
做土匪可以,做强盗可以,但是你怎么能做个骗子呢?这山这树有的时候你爹爹还在穿开裆裤呢,你怎么能说它们是你弄的。
采花贼面部抽搐,满脸黑线。我是采花贼,不是强盗!你不能无视我的职业!
立夏怒吼一声,对于采花贼打断他的话,很是不满意。
不要插嘴,不知道别人说话的时候不能随便插嘴吗?你这个土匪怎么这么没有礼貌,礼貌懂吗?
这个是做人的最基本要求,你不要和我说你不懂。
采花贼眼泪汪汪,俺就一采花的,你说错俺的职业就算了,还要求俺有礼貌,干这行还要礼貌,还要不要俺活了。
立夏小脸子一甩,你这强盗怎么说话就不停啊,不是跟你说别人说话不要插嘴吗?你不知道我说的正在劲头上,思路正畅顺,你怎么能这么不重视别人的思考呢?我难得想一下事情,你说我动一下脑子我容易吗?
你看你说来说去,我都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你真是唉。
采花贼听到他忘记了,立刻精神抖擞的站直,想要和他辩解一下。
立夏无奈叹口气,一脸无辜的望着采花贼,唉,我真忘记了,都是你的错,算了,不和你计较了,我们从头再开始说吧。
你说,做土匪可以……(以下省略无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