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虽不知道,但也有责任啊,一并查!
而且,太傅也不清不白,比如前些日子就有人送了十万两——天啦,这种乱世你还敢贪这么多?
太傅气愤了,明明是一万两,何来十万两,而且这一万两也没入他口袋,他越辩驳,这事情越说不清,就把他的儿子扯出来了,还真是十万,哪个纨绔子弟没点破事。这儿子也是个纨绔子弟,干的事也不少……
不查都是清正廉洁,一查都是贪赃枉法!
窝囊皇帝问:“众位爱卿怎么办?”
“众位爱卿”碍于面子,不能明里落井下石,就支支吾吾,也有当和事佬的,当然,有一个德高望重的臣子开口了:这种时候,国之为难,不能纵容。于是,有人就纷纷点头迎合了。
不过太子一派就是实力强悍,在这种舆论之下,最后愣是把太傅保下来了。
莫凉再加一把火:离间。
离间,当然是从出事的红人下手。
且说这个红人一出事就慌了,连连求太傅保自己,太傅怒他不干人事,直接踹开了。红人又派人去求别人,别人也不傻,都不愿意这个烫手山芋。就在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时,莫凉派的神秘人出现了——这个神秘人是南陌阁的,反正莫凉不知道是谁,只贺云望知道。
神秘人说:别求爷爷告奶奶了,就等着满门抄斩吧!
红人一把鼻涕一把泪,求他想个办法,神秘人一笑:也不是没有办法,但是必须把太傅的事都说出来,无论什么时,如果扳倒了太傅,到时候你反咬一口,说都是太傅弄的事,与你无关,你的罪名不就轻了。
怎么扳倒?
没有太子支持,太傅说倒就倒。
这个红人品行本来就不行,狗急跳墙,还真什么都招了。太傅和太子是利益关系,但亲父子还有嫌隙呢,肯定偶尔也会有些不利的事情,红人添油加醋说了出来。这些“油和醋”被搅拌搅拌倒给了太子,太子一听就火了,太傅背后竟然是这个德行,亏本王还力保他。
于是,太傅失宠了。
太傅在太子那里一失宠,立刻就有人趁机而入,太傅成了明日黄花。墙倒众人推,大抵如此。这时候,三皇子一派的某个臣子再参一本,就没人挺太傅了,太傅很顺利就失势了。
太傅一倒,二皇子三皇子都得利。
最得利的是蒋星临,他终于可以不用总被盯着了。
要说太傅为什么没有被治罪,窝囊皇帝窝囊的地方就在于:他谁也不想得罪,就让太傅停薪留职在家思过。
流水的重臣铁打的皇帝,窝囊皇帝从小经风历雨,这个人当权完,那个人当权,他知道,事情不能做绝了,万一人家东山再起再杀回来呢?看看以前的太后、皇后、笑妃、大舅子、大将军、大……诶诶诶,总之就是一拨一拨的人。
比如说,以前皇帝最讨厌的人就是郭大将军,因为他给皇帝戴了绿帽子。所以他一失利,窝囊皇帝就把他跟笑妃的私生子斩了。哪里想到,郭将军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下狱后都差点翻盘,把个皇帝吓得魂不附体。
莫凉一听,这个皇帝可以利用一下。
不久,就有人提醒皇帝:四皇子跟你太像了,下巴嘴唇,如出一辙,果然是皇上的血脉啊。
这一句话,戳到皇帝的心窝去了。郭将军跟笑妃的事出来后,有一阵子,他都疑心留下的三个儿子是不是亲生的。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被一提醒,旧事上心,窝囊皇帝逐个观察:太子,薄嘴唇,尖尖下巴像他娘;二皇子,浓眉大眼,眸子有异色,像他娘;三皇子,相貌堂堂,说不上像谁,反正不像自己……
还别说,这一比较,蒋星临最像皇帝。
皇帝再一思索,蒋星临的娘是普通宫女,没权没势不受宠,平日里能见到的都是太监,断然没有那个胆出轨,生下的必须是自己儿子,如此一想,豁然开朗,为什么最像亲生儿子的儿子要被冷落呢!
皇帝终于挺直腰板一回,把蒋星临招进宫,和颜悦色:儿子,想要什么?
蒋星临很保守:“各位皇兄都任要职,儿臣刚从外边回来,封王或者任重要的官职也不合适,六部还有空缺么?我在礼部任个职,就挺心满意足的。”
皇帝高兴,这个儿子体贴,提出的要求自己能满足。
吏、户、礼、兵、刑、工,六部里头最没有威胁力的就属礼部了。礼部掌管礼仪、祭祀、科举、学校等事,科考已过,下一次得三年之后,余下的都是“不打粮食”的。
其他皇子一听要给蒋星临实权了,立刻炸毛,一听是礼部,毛又顺了。
蒋星临识趣,封官的那天大肆宴请了皇兄一场,好听的话一箩筐,又是歌又是舞的折腾到后半夜。在席的臣子都困了,心想这个四皇子果然是质子,容易满足啊,而且还染上了吃喝玩的毛病,看来没什么出息。
曲终人散,莫凉把蒋星临抱到床上。
蒋星临拉住莫凉的手不放,嘴里嘟囔说:“再喝一点!别走了!”
这也太入戏了吧?真正的四皇子也就这样了吧?莫凉拍了拍他的脸颊,给他喂了醒酒茶,蒋星临清醒了一点儿,脸颊在蚕丝被上蹭了一蹭,鼻音重重的:“莫凉,你可别走……”
深更半夜,能去哪里?既然清醒了就该松一松手吧,还缠着像什么,莫凉耐心地一根一根把手指掰开。
莫凉把他弄上床,自己也上了床。
蒋星临酒喝多了不舒服,很快就翻来覆去瞎折腾,一会儿要水,一会儿要水果,莫凉一概不理会,只管闭眼睡觉。不一会儿,蒋星临不折腾了,幽幽地说:“当这个四皇子特别不划算,我一天到晚为了什么,无非是为了在皇宫不死而已……”
一听声音,莫凉受不了了,把他的手指一握:“睡觉!”
七月天,天有余热,手指紧握,很快渗出汗来,腻呼呼的,莫凉没松手。空气,很安静,很安静,不多时,一片寂静之中,叮咚一声,久违的声音响起:“目标蒋星临的亲和度提升,宿主颜值升至中等偏上。”
中等偏上,是什么个概念呢?
好想立刻照镜子,立刻!现在!马上!……算了,忍忍,人一离开,手就得动,蒋星临会被吵醒——男人嘛,脸不脸的,也不是那么重要!
莫凉带着笑沉沉入梦,梦里手着火了,甩都甩不开。
次日,莫凉醒来。
蒋星临靠在他的身边上,脸色红润,唇微微翘起,全然没有“君临天下”的气势,只是一个贪睡的家伙而已。莫凉的胳膊酸了,他想,扶上马,送一程,自己送得够远了,现在,能放手了吧?
这种理性说放手、感性说不放的心情,是怎么回事?
第三十二章:利人,就可能利己
莫凉僵硬着,抬起另一只手,慢慢地压在蒋星临的唇上,唇软软的,唇线分明,莫凉沿着唇线抚下去。只见蒋星临的睫毛一动,莫凉手停了,屏住呼吸。
还好,蒋星临没醒来。
莫凉伸直了胳膊,转向床头柜,勉强够着那面镜子,拿来一照——系统紊乱了吗?中等偏上含眼屎吗?算了,男人嘛,不要脸的活着更开心!
莫凉不喜欢勾心斗角,累得慌。
他每有心思就爱胡逛,逛着逛着又到了霁府门口,恰见霁府管家出门,得知霁寒数日都忙碌,每天很晚才能回来,莫凉意兴阑珊。上次见霁寒,还是跟虞弘他们在一起,都没说上几句话。
管家将他拉进霁府,三公子没在,大公子在啊。
贺云望疑惑了:“你怎么上霁府来了?你我派别不同,不能太近,否则三皇子那边不好交代。”
贺云望是亲三派,要避嫌疑。
不过,总这么也不是事,哪天贺云望忽然倒戈,落下的名声可就不好听了。贺云望闻言一笑:“正在慢慢疏远,好些天没跟三皇子那边厮混了。”
“三皇子没在意?”
贺云望支着太阳穴说:“为商者与为官者,关系大抵如此。他们需要的时候当成宝,不需要时就是无女干不商。欸,也不想想,他们享受粮食时是什么嘴脸。”
士农工商,商在最后呢,历来是被打压的对象。这种境况一时半会儿改变不了。虽然上次出力多,三皇子对贺云望却没有什么表示。贺云望是商人,有付出必须有回报,难免失望。
蒋星临则完全不同,他对贺云望拉拢得紧,手里没实权时就想着法子给他寻生财路,如今有了点实权,更是对贺云望关照得不行。贺云望点子清,心想,与其倚靠一个没心没肺的三皇子,还不如扶持知恩图报的蒋星临来得踏实。既然没人注意,偷偷换了旗帜也就不算什么。
开门做生意,本就是广纳天下客。
莫凉倒挺赞同贺云望,识时务者为俊杰。瞅见贺云望眼圈有点黑,面有疲色,不如平常神采奕奕。
贺云望郁闷地说:“真宛人打过来时,我提前得了消息,就在南边各州低价囤了几万斤粮食。因为耽搁了那一季的粮食,粮价果然大涨,现在我要高价出售,却被官府压制了。”
“……”莫凉也想骂一句无女干不商,发国难财啊!
“压制也就算了,还要比平时低的粮价售出,否则就要扣下投机的罪名。”贺云望越说越怒,“我觉得这事很怪,就去查,果然是元陵城最大的粮商钱德球作祟,他想把我的粮全部买下,再高价卖出去!”
咦?这个钱德球什么来头?竟然能跟官府勾搭上!
钱德球富得跟贺云望有一拼,标准的官商,根系扎得很深,跟各大官员均有来往,他的背景是太子——虽然有钱的程度不相上下,可势力的深浅有别,贺云望拼不过他的势力。钱德球见贺云望势头这么猛,打压过几次,被贺云望给闪开了,这一次,他铁了心要狠狠整贺云望一把。
贺云望本可以找三皇子,但是旗帜悄然转向蒋星临,再跟三皇子攀上关系就又牵扯不清了。也可以借霁寒的关系,可霁寒心善,说不定会让他开仓赈灾呢。
这种境地,很为难。
不为蒸馒头就为蒸口气,贺云望宁愿让粮食烂在谷仓里。
莫凉比较冷静,想动钱德球,撬动的是太子这个版块,不能轻举妄动。现下,怎么保住贺云望的利益不受损失:“你们富商这个圈子,有没有二皇子这一派的,而且跟钱德球绝对不会联手?”
当然有了,陈丁就是,陈丁也是贺云望的死对头。
莫凉大胆建议:“你跟陈丁商量,把粮食平价卖给他。谁都不会跟钱过不去,他肯定愿意,你多少能收回点本。把矛盾转移给钱德球和陈丁,让他们两人斗去!”
“让陈丁白得便宜,我也不情愿。”
“钱德球肯定会用相同的招数对付陈丁,陈丁肯定会让二皇子的势力出头,这样,就成了太子跟二皇子之间的争夺了,咱们坐等这这事情闹大。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他们两败俱伤时,你从中瞄准机会。”莫凉停了一停,“若真的把粮食烂在谷仓,别人参上一本,更够你受的了。”
再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这么干了。
贺云望忍痛割肉,坐山观虎斗,不久,消息接二连三传来:贺云望与陈丁交易了;陈丁陆续接手粮食;钱德球大怒,与陈丁交涉;陈丁寸步不让,怒骂钱德球仗势欺人;陈丁和钱德球狗咬狗了;这事闹得满城风雨,朝官都呈奏折了……
事情闹大了,陈丁不能高价卖粮,钱德球就算接手这也不能高价卖,大家都只能挣个平常的钱!
矛盾转移给陈丁和钱德球,此事还没完,陈丁和钱德球算是针锋相对上了,斗了整整一年多,两败俱伤。贺云望渔翁得利,借机得了不少机会,比如趁这俩人恶斗时他把目光瞄向绸丝、药堂、铁器、矿业,粮食没挣的钱全从这些地方捞回来了——这些都是后来的事。
拔起萝卜带起泥,太子跟二皇子的矛盾激化,暗爽了三皇子和蒋星临。
荣长府里,贺云望心情舒畅:“莫凉,这个方法好,让那两个王八蛋争去,反正谁都别想占便宜。昨天,蒋星临跟我说,一个月后皇帝祭祖,这事情交给我了。”
祭祖是礼部的大事,铺场子的事交给贺云望。毕竟“大破真宛”,务必要大肆奢丽热闹一番。祭祖,是所有皇家成员及朝臣都要出动的时候,也是重大事件发生的重要契机,不出乱子是不可能的。
莫凉说:“千万不能让皇帝有事。”
贺云望说:“这我管不了,是御林军的事了。”
莫凉摇了摇头说:“他这要一死,太子上来,咱们都够呛。最好是有点事情,然后救驾的人是……蒋星临。”除了私心,莫凉更顾虑的是那个梦,梦中亡朝的就是太子,坚决要扼杀这种结果。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蒋星临。”
莫凉沉默。
沉默即是默认了。
贺云望看着窗外的秋色,眼眸深邃如浓秋。莫凉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许是生意,也许是祭祖,也许是风云变幻中四个皇子的前途。
“有人喜欢一样东西,会表现得很执着,很热切,一定要得到,你似乎正好相反。”贺云望慢慢地说。
“为什么这么说?”
“我一直以为你喜欢霁寒,因为所有人中你只会看他的背影。可是,我好像猜错了,也许,是蒋星临才对。”贺云望的目光移回莫凉的脸上,逡巡着,“为什么,给人的错觉会这么大?”
莫凉薄醉,失口说:“在我最不堪的时候遇上了霁寒,所以我不甘心,总想让他看到最好的我。可直到现在,也没有实现。”
贺云望默默地说:自卑往往导致错过。
“而蒋星临,在他最不堪的时候,遇上了我,只能依赖我。男人,一旦被依赖、被信任、心理就会膨胀,会想,他要是没了我,该怎么办,能生存下去吗——结果,就成了现在这样。”莫凉轻笑。
“可蒋星临并非那么弱的人啊。”
“他在我面前一向脆弱。”
“示弱,未尝不是一种攻无不克的战术。”贺云望大笑,忽然又有些伤感,“无论是何种理由,若是不作为,就一定会错过,我当初不该因顾忌而止步不前。”
莫凉笑了笑,没有作答。
两个大男人谈论这种事情,未免有点怪异,两人心不在焉地喝了几杯,贺云望酒劲上来,靠着凉凉的竹椅睡着了。莫凉犹豫是将他抱回房子里,还是呼唤他的随从。
咯吱一声,院门开了,蒋星临风尘仆仆进来,额头细汗。
莫凉疑惑地问:“怎么了?”
蒋星临扫了贺云望一眼,松了一口气,慢悠悠地整理好因疾行而微乱的衣裳,兀自取了一个杯子,一饮而尽:“路过,顺便来看看,还是你的日子过得自在。”
风起,贺云望的长发被吹乱。莫凉叹了一口气,打了个响指,两个霁家随从闻声进来,把贺云望送回去了。
院子里,面面相觑。
莫凉问蒋星临夜半过来是想干什么,蒋星临挑他一眼:“贺云望可以深更半夜过来,我就不能?还是说你跟他喝酒更有滋味?”
莫凉更醉了,索性闭眼装睡。
蒋星临一边喝酒,一边用手指戳了戳莫凉的脸,莫凉打死不醒来。不久,手指就划到莫凉的嘴唇,一遍遍地抚摸,摸着摸着,大有伸进去的迹象。莫凉忍无可忍,张口咬住。
蒋星临嗤的笑出声:“继续装啊,我倒要看你装到什么时候!”
莫凉睁开眼:“你这动作太猥琐了。”
“那你大清早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