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一定是夏雪宜突然清醒过来,便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弃她而去。
按照何红药的性子,本就会起身穿衣撵到夏雪宜住处兴师问罪的,哪怕夏雪宜一怒之下离开落芳院,她也定然会追到天涯海角,不会善罢甘休。
尽管,这是她何红药自作孽,咎由自取的,但是,何红药现在不会去和夏雪宜讲这些不着边际的是非道理的,既然夏雪宜睡了她,从此以后,夏雪宜生就是她何红药的人,死就是她何红药的魂了。
这件事没得商量。
可是,何红药知道她现在形容肿胀憔悴,不宜见人,还有她昨天夜里情迷混乱之中,为夏雪宜做的种种不堪入目事情,何红药觉得一时之间,她还有些没脸去找夏雪宜理论。
最起码不要在吴大娘这个人多势众的落芳院里和夏雪宜理论。
只好暂且忍耐一下,吃个眼面前的哑巴亏。
第十二章:狡诈的笑
吴大娘独自在床上呆呆的拥被而坐,眼珠子好像不能转动似的看着一个倒在她床下,已经暴毙的年轻男人。
这个年轻正是昨天夜里厨娘令他给吴大娘送宵夜的那个人。
此刻,他依旧保持着双目圆睁两只手挣扎支撑的造型,只是满脸都是一种虚脱惊怖神情,面容青紫眼珠暴突,身体上到处都是抓伤和咬伤,形容可怕至极。
这个年轻男人根本就不是发了狂的吴大娘的对手,从最初的兴奋快乐到最后被吴大娘这个魔妇强行喂进大把的情药……一直被吸食尽全部的精血而亡,算是真正的实践了一把“宁在花下亡做鬼也风流”的古之名言。
“他妈的,竟然白白叫那王八羔子走脱了……可恨老娘费尽心机。”
半晌,吴大娘方才咬牙切齿的恨声诅咒道。
她又狠狠地瞪了一眼死在地上的年轻男人,好像深恨他并不是夏雪宜。
昨天夜里,她吴大娘想要往死弄的是小郎君夏雪宜,而不是这个面容猥琐的手下。
如果不是昨天夜里的颠三倒四,搁在往常,这种货色只配被吴大娘打发给厨娘消火儿,哪里轮得到他床前伺候。
死不足惜。
忽然,吴大娘掀开身上的被子,从床上一跃而下,对着外面厉声叫喝到:“来人。”
天明之前赶来应卯的四个黑衣人顿时推门进来。
“把他给我拖出去。”
“过来给我穿衣服。”
四个黑衣人顾不上好奇:吆嗬,感情,老板娘竟然把姓夏的小子给玩翘辫子了。
嘿嘿,果然小白脸都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的,瞧着老板娘浑身上下欲求不满,满脸怒气冲冲的样子,不定这个夏公子划拉几下子就完蛋了。
哈哈,太好了,死了好,这下老板娘就不会老是嫌弃他们这些人没用了。
这些人一边在心里不约而同的幸灾乐祸着,赶紧两个人去拖地上的尸体,另外两个人跑过来服侍吴大娘穿衣。
服侍她穿衣服的两个男人尽管看着吴大娘前挺后翘的曼妙躯体止不住心痒难熬起来,但是老板娘看起来似乎真的很生气,所以这两个男人只好赶紧小心翼翼的先服侍主人把衣服穿起来。
怒气之中的主人翻脸可不是闹着玩的,除非谁也是像姓夏的这小子一样,活的不耐烦了。
吴大娘身边的这些男人一看就知道是惯干服侍女人的事情的。
明明是两个大男人,居然很默契的有条不紊帮吴大娘从最里面的抹胸里裤到罗袜绑腿,一件一件很快就把吴大娘从一个一丝不挂的荡妇又穿戴成了一个花枝招展的女支院老鸨子。
……
不说吴大娘卧室里两个手下忍得很辛苦的服侍女主人,倒是准备把那具尸体拖出去的两个人在看清地上的死尸之后都吓了一跳,不禁面面相觑起来。
感情,这死的还是他们自己的人呐,那么,姓夏的那小子呢,难不成被他们老板娘给生吞了。
一种恐怖的感觉顿时袭上这两个黑衣人的心头,难道老板娘最近的胃口已经大到可以吃人了。
那……他们岂不是个个的都死期临近了。
他们不敢再去看满脸怒气的老板娘,慌慌张张拖起那具尸体就走。
来到无人处……
“呜……”
这两个黑衣人不由地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抹起了眼泪。
“怎么办。”
一个黑衣人又拿衣袖抹抹额头上的冷汗,呜咽着问道。
“老规矩,扔拐角假山废井里。”
另外一个抽泣了一下,回答道。
“嗯,快点吧,一会儿天就要亮了……怪吓人的。”
呃……当然了,只要死的是别人,老板娘吞噬的也是别人……就不算怎么吓人。
两个人满怀着前景堪忧的沉重,很有默契接着拖那具尸体往前行走,很快来到拐角假山旁边。
黎明前的落芳院后院光线还非常黯淡,远处的风灯微弱的光芒因为假山拐角的遮挡也无法照射过来,两个黑衣人全仗着脚步矫健,臂力强劲,又是熟路,一起默不作声的拎着那个倒霉鬼的尸体,摸索着走进那口废井。
随着一声“噗通”沉重的落井声,却听得井那边传来仓惶一声“啊”惊叫,随即一个白晃晃的人影从井口边跳起来就跑。
两个黑衣人差点没有被吓死:直觉地刚才被投下井的那个冤死鬼诈尸了,因为没有那么巧扔下一个光身子的人随即就跳起来一个光身子的人飞快的逃窜而去。
“鬼啊……”
一个胆气稍微弱些的舌头都发硬了,惊慌失措的叫喊道。
“站住,别慌,鬼什么鬼,天都亮了,你没有闻到一股子臭味,咱们赶紧撵上去瞧瞧……”
另外一个人突然有些明白了是咱们回事,赶紧对同伴呵斥道。
要知道老板娘是最不信邪的,要是给她知道他们这样胆小如鼠,也不要弄到床上生吃了,耳刮子就活活的扇死了。
“啊呀妈呀,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胆小的犹自抚心惊恐万端,口中不停嘟囔道。
“他娘的,我就不信他就真的诈尸了……噗,快不要大惊小怪的了,嘿,还真就有他娘的这样邪门的巧事情。”
胆儿大些撵在头里的突然笑了起来,果然,撵过井那边,依稀可以看见一条慌乱之中丢弃在地上的女人罗裙和一堆粪便。
“他妈的,肯定是那个王八羔子,美美的享受了一夜,天明了还躲在这里拉屎装鬼吓唬爷儿们……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胆儿小的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一迭声叫骂道。
两个黑衣人又怒又恶心,止不住一起骂了起来,骂完了忍不住又一起笑了起来:“那王八羔子肯定也被我们给吓个半死了,哈哈哈哈……”
突然又想到那小厮一身白晃晃的细皮嫩肉,便一起邪恶起来:“妈的,走,跟到他下处瞧瞧去,少不得叫他先慰劳慰劳我们,给我们压压惊。”
“对,他们兄弟讨了个伺候老板娘巧差事,在女人身上摸来摸去的,我们差点没有被这王八羔子吓死,定然不能轻饶了他……”
这两个黑衣人越说越觉得有道理,完全忘记了刚才的惊魂动魄,果真就兴兴头头的往小厮逃跑的地方追赶了过去。
……
随便梳洗打扮了一下的吴大娘没有急着去何红药房间里查看;她才不会关心何红药到底有没有发现她的掉包计呢,反正她也没有落到什么好处。
鬼知道夏雪宜昨天晚上被那个该死的小兔崽子拖着去了哪里,便宜了哪个女人。
只可恨当时她弄巧成拙,反倒被夏雪宜强行逼咽下春药,以至于昏天黑地浑身火烫腿脚发虚没办法追赶上前和那个小崽子抢夺下夏雪宜那个美男……
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大不了大家抓破脸皮,干脆翻脸,老死不相往来。
至于那个小厮的死活,那就只好看那家伙自己的造化了。
她径直来到夏雪宜的卧室门口。
现在,吴大娘最急于知道的是,夏雪宜还在不在她的落芳院了。
夏雪宜卧室的门紧闭着,里面连一丝声息也没有。
瞬间,吴大娘心里全是恼怒和失望,果然已经给他跑掉了。
“老板娘,早……”
就在恼火的吴大娘准备抬脚踹门的时候,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孩子还带着蓬松睡意的问候声。
不会吧,昨天夜里坏了她大好春梦的小兔崽子还在。
虽然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吴大娘还是觉得心头顿时一喜。
既然这小崽子还在,以夏雪宜那种自命不凡的脾气,就是真溜走了肯定也还会寻找了来的,当然,这就要看她吴大娘的手段了。
她赶紧转换了脸上龇牙扭嘴母狼一般的神情,扭过身子来看着头发蓬蓬的李信,慢慢地在涂着厚厚脂粉的脸上挂着狡诈的笑,牙缝里却是透着丝丝冷气的咬牙切齿道:“小崽子,你也好早的啊。”
心里却全是止不住的暗暗发狠:好你个小兔崽子啊,昨天夜里就是你坏了老娘的好事,现在竟然还敢满脸无辜的和我套交情,胆儿倒是贼大的,哼,混账王八崽子,看老娘我怎么慢慢地收拾你。
李信揉揉眼睛,很大声的说道:“我出来撒尿的……公子哥哥和夏公子还在睡觉呢,老板娘你这么早找他们有事吗。”
原来,李信一觉睡醒,突然听见外面有种异样的窸窸窣窣声,出于对谢湘和夏雪宜的担心,他连想也没有想的就一下子才床上跳下来,打开房门冲出来。
不料却看见黄鼠狼给鸡拜年似的吴大娘正满脸鬼祟的对着夏雪宜房间的门又是皱眉又是瞪眼,末了竟要踹门而入似的。
李信顾不上害怕,夏公子不知道身上的毒解了没有,公子哥哥谢湘肯定更不是这个恶狼似的女人的对手……
瞬间,不知道为什么,李信便决定豁出去了,拼着被这个女人一把拧断脖子,也要拖住她一会儿,给里面的夏雪宜和谢湘提个醒。
“睡觉,谁和谁在睡觉。”
吴大娘觉得不是眼前的这个小兔崽子在说梦话,就是她耳朵听岔了。
公子哥哥和夏公子……
公子哥哥是不是昨天晚上被自己给拍晕了的那个谢公子。
“谢公子和夏公子啊,他们现在还在睡觉。”
李信倒是毫不含糊,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清清楚楚的告诉这位神经病的老板娘,一大老早的,打扰别人做梦可不是一件好德行。
第十三章:不寒而栗
特别是李信想到昨天夜里这位吴大娘那种鬼魅一般癫狂可怕模样,迷晕公子哥哥,还把夏公子给害成那样……现在好容易才消停了,自己说什么也要阻止她再进夏公子的房间。
李信觉得,中毒之后的夏公子现在肯定还不是这个蛇精病的老板娘的对手,少不得他装痴作傻,拦得一时是一时。
突然,他看见吴大娘双手捂住自己的脸。
李信有些惊讶,难道这个可怕的老女人忽然知道不好意思了。
李信哪里知道,此刻双手捂脸的吴大娘清清楚楚的听见自己的心底发出了一声哀嚎。
“老娘费尽心机,倒是成全了他们。”
呵呵呵呵呵……吴大娘被气笑了。
想她处心积虑这些时日,周旋算计了何红药,到底却还是成全了这对“有情人”。
人算不如天算,真是时耶命耶,该当奈何。
可是,混账王八蛋的,那个谢公子不是吩咐他们远远的给拖进后厨柴房里去了门,怎么最终倒和夏雪宜在一起睡觉了。
吴大娘忽然的拿开捂在脸上的手,双手叉腰,立起描绘的凌厉可怕的丹凤眼虎视眈眈的瞪着李信。
可怜的李信被气势汹汹的吴大娘瞪得不由地后退一步,一副满脸无辜的样子直眨巴眼睛。
“小兔崽子,是不是你溜到柴房把那只兔相公给弄回来的。”
吴大娘声音极低,却眼睛血红,好像要扑过去把李信抓住撕吃掉似的。
“什么兔相公。”
李信很是不解的摇摇头。
“小兔崽子,你就和老娘装吧,你敢跑到我的卧室里抢走夏雪宜,就一定有本事摸到柴房弄出那只兔相公,嘿嘿,看不出啊,你不过就这么丁点儿大的人,本事倒实在是不小啊。”
双手叉腰的吴大娘围着李信转了一圈,点着头一字一句咬牙切齿恶毒无比的说道。
“吴姐姐,大清早的,你和个孩子在这里吵吵个什么呢。”
突然,夏雪宜房间的门“吱呀”一声打开,身上随便只穿着掩着衣襟的夏雪宜探出头来有些不悦的问道。
吴大娘和李信都被吓了一跳,赶紧一起扭脸看向夏雪宜。
此刻的夏雪宜在黎明的曙光里看起来好像也只是神情略微疲倦慵懒,但是神情好像已经完全的恢复了常态,全无昨天夜里那种扭曲颤抖的可怕模样。
李信心里很高兴,看来公子哥哥谢湘果然有办法救了他的。
吴大娘一看见夏雪宜这副模样,心里明镜似的知道他身上的催情药已经被完全的化解了。
至于是谁替夏雪宜化解的,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看着夏雪宜微掩的衣衫和情欲消退过后显得更加清绝的容颜简直性感到无以复加,吴大娘心里已经一点儿也恼怒不起来了。
她满脸的戾气不觉瞬间就神奇的烟消云散了。
妈的,一个女人在某一段时间要是见鬼一样的迷上了哪个男人,就是这么贱到无可救药。
谁要夏雪宜生了一张如此冠绝今古的倾世容颜呢。
吴大娘扪心自问,在她阅人无数的这几十年里,从来没有哪一个男人生的如夏雪宜这般的貌美性感……
“小郎君……你,醒了。”
一时之间这贪色的女人倒是不知道该如何搪塞了,心里竟然直巴望夏雪宜不要立刻撕破脸皮甩袖而去的才好。
没想到夏雪宜却是对着吴大娘迷死人的微笑了:“吴姐姐,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不是……这孩子不懂事冲撞得罪于你了。”
吴大娘有些惊讶的张张嘴巴,怎么一回事,瞧夏雪宜这意思,难道他竟然不记得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了。
还是当着面前的这个小兔崽子,他不好意思捅穿。
或者,干脆就是他得了便宜就卖乖,反倒心怀谢意,乐得不和她撕破脸皮。
如此一想,就像一只根本就舍不得一块吊在嘴边肥肉的狐狸一样的吴大娘便趁机借坡下驴道:“正是……小崽子明明的见了老娘过来,还要抖搂出他那小雀儿对着路口撒尿,姐姐我可不得数落他几句。”
夏雪宜不以为然的笑道:“他才多大点孩子,懂个什么呢,一定是睡晕了头,吴姐姐你还有什么没见过的,你就大人大量,不和他计较便罢了……”
听着夏雪宜口中说出这样暧昧的话,吴大娘的眼睛就更加直直的盯着夏雪宜脸庞,舍不得须臾离开了,嘴里阴阳怪气的说道:“即是小郎君这样说了,也就罢了……嘻嘻,小郎君昨儿夜里睡得可舒坦。”
夏雪宜便故意掩了掩身上的衣衫微笑道:“多谢吴姐姐记挂询问,自然是一夜好梦……”
李信见吴大娘竟然没有告诉夏雪宜到底在和自己说些什么,而是东拉西扯起来,顿时如释重负,赶紧悄悄地对夏雪宜吐了吐舌头,一溜烟的跑回自己房间里去了。
大人们之间的那些话他听得不明不白,也不想明白,只要看见公子哥哥和夏公子没事了,他还是溜着点的妙。
吴大娘早就魂魄移荡,哪里还顾得上去看坏她好事的李信在不在了,不觉上前一步,殇着眼神撒痴撒娇的道:“小郎君,可不得先谢谢姐姐我这个好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