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萧堇墨,想走是吗?想彻底的消失是吗?那我便成全你,我要你记得当日我在清幽祠洞口说的最后一句话。”安陵禹灏像是做了重大决定般的沉重语气。
清幽祠洞口吗?就是抱着凌紫宁从我身边离开的刹那吗?萧堇墨忽然听到安陵禹灏的刚刚的这一句话,内心充满了不解,脑子也在努力的回忆当时的话语。
“枫儿,痛了吧!如果你认为这样会是你希望的,那就让我好好守护你吧!”轻轻的从口中道出,依旧是那无尽的温柔。
萧堇墨就这样猝不及防的愣在了那里,他不明白此时的安陵禹灏在这里提起是什么意思,可为何原本干枯的眼眸竟忍不住的再次流出泪珠。
“还要继续欺骗我到什么时候?是一个月,一年,还是永久?”安陵禹灏的情绪开始有了波动,那满是愤怒的语气中却也夹杂着哀伤。
只是这一句话,便让萧堇墨终于明白,原来安陵禹灏竟早已知晓。
“你以为仅仅凭那块我曾经给过枫儿的玉佩就能让我把她误认为是枫儿?我要你知道,任何人都不能替代枫儿,他活在我心里,而不是脑中,住进心里的人,怎会不认得呢?那个哭的梨花带雨找不到父亲的枫儿,我怎会不记得?那个奋不顾身救我性命的枫儿,我又怎会轻易忘记?”安陵禹灏言语中竟然有些哽咽。
安陵禹灏,求你不要再说了,你要我还怎样去了结这一切?我惊愕也好,好奇也罢,可是都已经晚了不是吗?无论如何都回不到过去了,我的存在只会给现在的你们增添负担而已啊。
见萧堇墨自始至终没有回头,却也没有继续的前行,安陵禹灏径直的走向前去,竟从萧堇墨的身边擦肩而过,就在一步之遥的距离下停止。
“萧堇墨,儿时你舍弃性命的救助于我,须弥峰你无怨无悔愿意牺牲自己来保全我,今日你是否再次有勇气与我携手红尘?”安陵禹灏没有过多的奢求与愤恨,就像梦璃所说的,因为所有的一切他都理解,这些是不需要解释的,曾经的迫不得已是为了保全,现如今,倘若让他彻底的失去萧堇墨而赢得再多的东西,他亦不愿。
安陵禹灏不在多说,只是坦然的伸出一只手,静静的等待,顿时陷入了沉默,仿佛一切都静止,时间也不再流逝,那凄迷的月光下一个满头银发的绝代男子就这样潇洒的伸出一只手,而身后那有着绝艳容颜的孱弱男子却一直低着头,似乎怕惊扰了万物。月色越发的暗淡,一抹烟雾逐渐的吞噬了这皎洁的玉盘,一点点的变小,似乎已经由圆盘变为削瘦的弯弯月牙,周围的湖水不断的泛着涟漪,只见那一对获救的鸳鸯依然依偎在一起,仿佛也在等待着。
月色忽然彻底的暗淡了,浩瀚的天空中竟然失去了唯一的光洁,瞬间的被黑暗所包围,原来月亮不在了,那些星星点点的微弱光亮竟也不愿再点缀,他们之间竟然也是同样的不愿分离与牵绊。
脸庞忽然的感受到一股气息,然后竟像有个带有温度而柔软的物体碰触了自己的双唇,却因为这突然一瞬的黑暗,让安陵禹灏到底没能看清究竟是何物。但这还没来得及多想,竟听到耳边传来低声一句话语,便让他魂不守舍了。
“无论多危险,无论多少次,只要是和你有关的,我都会说,我愿意。”就这样在耳边缓缓响起,如此清脆悦耳的声音让安陵禹灏不能回过神来。万万没有想到,这是真的声音,是从萧堇墨口中发出的声音,是千万次在梦里才出现的声音,是无数次向天祈求希望听到的声音。
紧接着,那有些凉意的手被温暖紧紧的包围,暖意瞬间袭遍了全身,而月亮也挣脱了黑暗,终于回归天际,把那丝丝月光传递给世间,一切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只是那池塘里的鸳鸯不见了踪影,水面却没波纹,仿若它们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平静。
还有唯一不同的便是那只刚刚还孤零零的手,早已有了另一只手的紧握,那白皙的手背上清晰可见的经脉,竟然加速了循环,似乎想把两只手就这样紧紧的缠绕,让血液共同流淌。
就这样的彼此紧握,再也没有过多的承诺,却早已胜过一切,就这样的悄然离开,管他乱世与繁华。
第七十八章
永恒只存在于刹那,因为只有那一刻才将会永久,即便温暖的相伴稍纵即逝,也在记忆的轮回中永远刻在了心间,不增不减,不离不弃,不生不灭。
(寰昭国都)
皓月当空,拉长了两人携手离开的影子,漆黑的倒影让这仿若霜降的路面更显得苍白与迷离。
再也没有了眼泪,再也没有了期待,再也没有了光明,唯一剩下的只是那轰然倒塌的灵魂,还有那行尸走肉般的躯壳,刚刚所有的一切都被悄悄跟踪安陵禹灏的凌紫宁看在了眼里,刻进了心里。
假山后的凌紫宁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坐在了冰冷的地面上,那胸口间刚刚还炽热的心为何瞬间就如此冰冷刺骨,仿佛感觉不到了它的存在,就这样死去了吗?那曾经唯一跳动的火苗,就这样熄灭了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恨你们所有人,我要你们全都偿还于我。”一直目光呆滞的凌紫宁忽然自顾自的大笑起来,随之碎碎的念叨着。
(寰昭国都街市上)
夜晚寰昭国的街市景色更是异常迷人,商贩们忙着叫卖,物品齐全,应有尽有,艺人们忙着表演绝活,叫好声不绝于耳,偶尔有孩童从身边跑过,以乱撞那些路人为乐趣,远处河水里的龙舟也张灯结彩,鞭炮齐鸣,像是歌女支在演出,此情此景,不禁让人流连忘返。
“你为何不问我怎会开口说话?”萧堇墨带着好奇的口吻问道。
“因为我知道你会告诉我的。”安陵禹灏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你……我偏偏还就不告诉你,就当是一个永远的秘密好了。”萧堇墨竟有些撒娇般的语气说道,因为他再一次被安陵禹灏看穿,真是不明白,为何安陵禹灏如此的了解他,即便有些话不用说,他也全然知晓。
“自然可以,只是怕你在心中憋久了,是会发霉的,到时候可怨不得我。”安陵禹灏有意的逗着萧堇墨,他自然心里清楚,如若有必要,萧堇墨一定会告诉他,况且这些日子他竟然一直假装不说话,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那就更不应该强人所难了。
“那不怨你怨谁?”萧堇墨竟也无理取闹的反问道,这一抹无赖的模样,还颇有安陵禹灏的风范。
“啊?原来赫赫有名的萧公子竟然也会如此的不讲理啊,真是领教啊。”安陵禹灏虽看见萧堇墨如此的模样,心中却是丝丝甜蜜,这样无拘无束的萧堇墨是他从未见过的,每个人都不是神人,不能成全于所有人,当真正可以肆无忌惮的时候,那便是有个依靠在身边。
“领教倒是不敢说,只能说是我们之间相互学习一下而已,这招便是我从安陵皇子身上学到的学问啊。”萧堇墨明摆着侧面的讽刺安陵禹灏,但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萧堇墨,你在夸赞我吗?”安陵禹灏一副无奈的表情,自己在他眼中竟然真的成了纨绔子弟。
“如果你愿意这么理解,我也不反对。”说罢,萧堇墨赶紧溜之大吉。
“萧堇墨,你给我站住。”安陵禹灏大喊着,追了过去。
清风徐来,竟也夹杂着幸福的味道。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只是这样的穿梭游玩,就在这不经意间就已如此满足。
辗转于每个摊位,两人仿佛对一切都如此的感兴趣,一会看首饰,一会听曲子,稍不注意又扎进了杂技的人堆里,好像整个街市成了他们两个的乐园,那一直挂着的笑容,渲染了这美好的世间。
“咳咳……”萧堇墨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萧堇墨,你哪里不舒服吗?”安陵禹灏紧张的问询。
“无碍,怕是有些劳累了,咳咳……稍稍休息一下就好。”萧堇墨有些急促的喘息,但依然微笑,他并不想让安陵禹灏过于担心,自己身体的状况,只有自己最清楚不过了。他想利用自己所剩不多的时间,来履行他该完成的义务。
“前方的河岸边有很平的石阶,景色很美,看起来也安静,不如去那里休息一下。”即便听到萧堇墨说没有什么大碍,安陵禹灏还是不能让自己不在意,无论如何,他不愿看到萧堇墨再经受一点点痛苦。
“嗯。”轻轻允诺,两人便缓缓走去。
“萧堇墨,你坐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要老老实实等我,不许再乱跑。”安陵禹灏指着石阶忽然嘱咐道,就像在命令一个孩童,虽然如此不放心,但还是要离开。
“嗯,我在这里等你。”萧堇墨认真的回应了一句,安陵禹灏这才有点放心的匆匆离开。
慢慢的坐在石阶上,眼前是那宽阔的河水,周边树木的影子倒映在水中,波光粼粼,月光依然明亮皎洁,让这水面更加闪闪动人,像是披了一层银纱,神秘而飘渺。
萧堇墨不自觉的伸出手指,向水面摸去,轻轻一点,便是一圈圈的涟漪。
突然发现在离自己不远的河水上游出现了一些光亮,星星点点,若隐若现,仿若天间璀璨的星光掉入这凡尘,手指还没有离开水面,便早已有物体触碰了自己冰冷的手,竟是一朵朵里面燃着火光的粉红纸莲花,一朵朵的漂向自己,美丽至极。
不自觉陶醉于这样的情景,轻轻的拦住一朵莲花,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里,忽然发现花朵的花瓣处竟然有字,仔细辨认,只见上面写道:“愿萧堇墨身体早日安康”不由得一惊,又拿起了一朵,上面写道:“愿萧堇墨此生幸福”,匆忙的又拿起一朵,“我愿替萧堇墨承受所有痛苦”
恍然间明白了,那些炽热的火光流经的不是河流,而是萧堇墨的心房,每一朵的热量都在传递,每一朵的光明都在照亮。所以那记忆中熟悉的冰冷眼泪,竟然也变得温暖在静静流淌。
迅速的回头张望,安陵禹灏早已默默的站在身后,安静的看着眼前这个他只是静静守候便心满意足的男子,原来真的可以就在身旁凝望,竟也会忘记惆怅。
“传说在河灯内写上祝福,河神看见了诚意,就会真的实现,喜欢这些河灯吗?”安陵禹灏语气温柔的问道。
“嗯……”没有过多的回答,因为泪水早已禁锢了话语。
“泪水是苦涩的,所以我不会让你再为我留下泪水,哪怕一滴。”安陵禹灏缓缓走到萧堇墨面前,轻轻的为他拭去泪水,这一刻他终于找到了那个人,那个还在儿时便告之刘蒙的话语,将来有一天,我定不会让我心爱之人落泪,哪怕一滴!没想到年少时还懵懂的一句话语,如今让他尝遍了个中滋味,儿时的坚决与承诺,化成了此时的誓言与执着。
“你做到了,它早已不是苦涩的。”萧堇墨认真的说道,即便眼泪依旧没能停止。
“放心,以后所有的苦涩都让我来尝。”温柔的把萧堇墨拥入怀中,轻轻在耳边说道。
倘若这算一种诺言,又怎能料到用那一生的时光如何兑现?若是能预知将来的瞬息万变,是否依旧无悔依然?只可惜任谁都不能操控人生,哪怕你手中就是自己的性命,由不得你我,怪不得天地。
“为何这朵莲花内没有字?”萧堇墨像个孩童般认真的看着每一朵流过的纸花灯,不愿意错过一朵。
“因为这是为你留的,我想让你实现愿望。”安陵禹灏体贴的说道,他刚刚早已准备好笔墨,特意留出几朵,让萧堇墨可以写上自己的愿望,然后早日实现。不过他也没有想到,萧堇墨竟然细心看了每一朵。
轻轻拿起笔,看了看眼前的安陵禹灏,提笔写道:“愿安陵禹灏成为一代圣明君主”“愿安陵禹灏爱民如子,体恤百姓”“愿天下子民都能永享太平”字体清秀而有力,足可以看出题字人的真诚与希冀。
在一旁的安陵禹灏看着一句句的题词,脸色竟一点点的变了,全然没有了刚才的喜悦,只剩下因面无表情而显得冷冰冰的面孔。
“萧堇墨,我不要再当什么皇帝,不要治理国家,我只要和你简简单单的生活就够了,就像现在这样不好吗?”安陵禹灏终于沉不住气,竟显得有些激动。
“如若这样,我心不安。”萧堇墨只是淡淡的吐出了这几个字,却一语道明了自己的心思。我怎会不想就这样生活?我怎会不愿与你携手?只是要拿天下子民的生活与自己相比,那我又怎么敢奢求呢?
“那就要我放开你,而保全天下?我万万不会这样做。”安陵禹灏再一次强调了自己的态度,那是不容置疑的坚决。
“安陵禹灏,这次不同了。”萧堇墨却冷静的望向安陵禹灏。
“有何不同?”安陵禹灏有些疑惑。
“此次我愿陪你一同回安陵国,我要亲眼看你怎么实现我的愿望。你可以做到的,对吗?”萧堇墨深吸一口气说道,他知道倘若和安陵禹灏一起回去必然会添加不小的事端,但是他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准备去面对,两个人的意志,一起面对,便无坚不摧。
第七十九章
(寰昭国都街市上)
“你是说,要和我一起走?”安陵禹灏有些不敢相信的说道。因为萧堇墨从来都不肯一起与他去面对那些国家大事,虽一心为子民着想,但却不愿陪他一起。
“没错,这回我愿意陪你一同面对。”萧堇墨再次肯定的回答道。他明白安陵禹灏心中的疑惑,所以再一次亲口的允诺。
“好,一言为定。”安陵禹灏看到萧堇墨如此认真的回答,竟有些激动。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萧堇墨痛快的回应道。
“快点,快点,让他们看看我们寰昭国的厉害。”突然一群人吵吵嚷嚷的从安陵禹灏和萧堇墨的身边经过,气势汹汹的样子,像是前方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知敢问公子,前面发生了什么事吗?”萧堇墨拦住一个年轻的男子,好奇的问询道。
“你还不知道吗?这几天安陵国都的人屡次冒犯我寰昭国,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前面又发生抢夺钱财的事,我们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气愤的说完,便迅速的带领人马向前跑去。
“安陵国都的人?”萧堇墨带着疑问望向早已惊讶的安陵禹灏。
“我们也去看看。”安陵禹灏说罢,拉起萧堇墨的手,便急匆匆的跟随着这些人前去一看究竟。
走进一家酒馆,果然看见里面的桌椅东倒西歪的散落在地上,酒坛凌乱的倒翻在地,碗盘更是破损严重,一看便知刚刚经过了一番打闹。
“就是他们几个,兄弟们上!”带头的年轻男子指着依旧没有停止摔盘子的人说道。
“就凭你们?区区的寰昭国都,我们安陵国都真是没有把你们放在眼里,侵占你们是早晚的事,还是趁早认输的好,哈哈哈。”一个浓眉大眼的中年男子带着不屑的语气说道。
“认输?我们寰昭国都一定把你们像狗一样打回去,兄弟们上!”一声令下,只见那些后进来的人蜂拥的涌进,也开始了加入这场战乱。
“你们……”安陵禹灏正欲冲上前去阻止,却被萧堇墨及时的捂住嘴,从酒馆内硬生生的拽了出来。
“萧堇墨,为什么拦我?你也看到了,安陵国都的人怎么会如此嚣张?竟公然的挑起事端,破坏我们两国好不容易重新建立起来的关系。”安陵禹灏几乎不能平静的说道。
“我当然看见了,只是你这样冒然的掺合进去,怕是还没弄清个是非曲直,反而让事情更加混乱,到时候可就真的不是那么简单的问题了,更关系到国家啊。”萧堇墨冷静的为安陵禹灏分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