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阳环视了一下房间,凌乱得像是个杂物室,但仔细观察之后才发觉是个工作室。大大的红木桌旁堆满了书籍纸张,桌上也摊开着许多纸。韩阳走近去看,发现是有关音乐的书籍及乐谱。
桌子离窗户很近。透过干净透明的玻璃,可以看到别墅后的大片绿油油的田地。
墙角搁置一把吉他,棕木的反光感让韩阳感起兴趣。他走过去坐在地上轻轻拨弹。
韩阳心不在焉,甚至在思考见到木青岩时该用什么表情?说些什么?他觉得……有些像是审判日。
随意点拨几下吉他,就算心神离开肉体,但浓浓的奇怪味道还是让韩阳回过神。他轻嗅鼻子,可以肯定,这是木头烧焦的味道。小时候经常帮外公婆烧土灶台,柴火味自然熟悉不已。
周围逐渐燥热起来,韩阳抓了抓挎包,心里一紧。
他放下吉他走到门前想要打开房门,但金属把手已经烫得不能触摸。韩阳似乎意料到了什么,低头微微一笑。——木青岩,果然是你做事的风格。
浓烟从房门与墙壁之间的缝隙翻滚着涌进房间。韩阳忙弯腰打开窗户。房间里都是易燃的东西,这地方根本不能呆。来不及心伤,他大概观察了一下所在楼层的高度,估量着最适合的着落点。
二楼不是多高的地方,但如果着地不正确的话还是会骨折的。不过还好地下都是泥土,对于军校毕业的韩阳来说,这点高度不成问题。
大股灰白的烟从窗户口涌出去,韩阳一手撑着窗户侧边,一只脚已经跨上窗台。正欲跳窗,脑中闪现的想法令他止住身体。
既然木青岩不顾自己的死活,那自己就死在这里不好吗?
“嘭!”韩阳用力捶上玻璃窗。被烟熏黑的玻璃顿时碎开,在空中划过几条闪光的弧线掉落在地上。
该死!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木青岩木青岩!凭什么木青岩值得自己这么做?
韩阳甩了甩手上的血珠,有些恼怒地骂了一句。这时木门已经烧穿,炽热曲蜒的火舌向房里唯一通风的窗户扑来。
韩阳的头发被高温熏得卷曲起来。来不及多想,他纵身跳下窗户,屈身在地上翻滚一圈后停下。泥土粘在身上,特别是不断流血的手背,裹了一层棕白带黑的土。那黑的是被血浸湿的土。韩阳胸口热热的,说不出的感觉充斥着他全身,很想释放一番。
他大力甩甩手,想把粘在手上肮脏的血泥甩掉。使得伤口的血更加快速地往外流。可不管怎么甩,最后一层紧贴伤口的土屑怎么也弄不掉。
韩阳渐渐动作,安静下来。接下来他要去哪?抬起头,有几个赶早的星星已经冒出来。蓦然间,觉得自己很孤独。
“找到韩阳了吗?”木青岩脚边丢弃着很多烟头,其中一只尚且泛着红点,冒着弯曲不直的细烟。
“少爷,找不到韩阳先生。”
“他在哪里?”
陈染笑起来,一脸无辜不解的表情。“青岩哥,我怎么会知道韩阳在哪里?他一直在那栋房子里呀。”
“少爷,在烧焦的房子旁边发现少量带有血迹的泥土。”
“……韩阳呢?”
“血迹并没有蔓延。韩阳先生可能是止了血后离开的。”
“废物!”木青岩突然大声骂起来,吓得一旁魁梧的西装男身体一僵,大气也不敢出。
木青岩突然有些慌张。他微妙地觉着,阿阳和他越走越远了。“回家。”
“是,少爷。”
陈染在身后踮脚喊着:“青岩哥,有韩阳的消息我会通知你的!”漆黑的夜里,她的大眼睛亮了一下,又是几声清脆如铃的笑声在空旷的田野上空回荡。
寂静无人的房间,木青岩低头抽着烟。但即使是烟,也驱散不了他的苦闷焦急。
他找便别墅的角落——没有,没有,没有韩阳……想想也是,韩阳怎么会回来呢?他应该是被陈之月带走了。
木青岩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阿阳知道吗?他是自己离开的吗?
心脏漏跳了一拍。木青岩紧张得无法思考。阿阳……阿阳知道这件事的经过吗?他待在小别墅里,他在房子里,那么说阿阳知道资料的事?阿阳也知道自己做的选择?
但是阿阳怎么会知道呢?
“啊——!”木青岩越来越烦躁,头皮快要抓破。他现在根本静不下心思考事情,内心的焦躁恐惧越来越明显。满脑子都是韩阳,他隐约觉得自己似乎做了错事,做错了什么却想不起来。但他有种清楚的感觉——他的阿阳似乎不会回来了。
木青岩无力地砸在床上,脑子一片混乱。火焰吞噬房子的情形还在眼前上演,恍惚能看见韩阳冷淡疏离的脸出现在火中。倏地又想起韩阳有些温柔地吃着西瓜的情景。还有他在音乐典礼上对自已笑的面容。木青岩仿佛置身沼泽中,无法行动。甚至脑子里也有沼泽,束缚了他的神经,令他无法思考。
木青岩浑噩地睁眼到天亮,眼睛无神地定定看着天花板。他的阿阳……现在在哪呢?
“陈之月。”韩阳哑着嗓子唤住不停在眼前走动的人。他跳下窗户后,艾若拉领着自己来到陈之月身边。自己已经懒得考虑陈之月有什么目的,呆滞地跟着他来到了这个地方。
“怎么了?”
“你晃得我头晕。”
“呵呵呵,还有力气开我玩笑?”陈之月坐在韩阳身边,为他拆换手上的绷带。“伤口很深,可能会留疤。”
“嗯。”
“二楼对你来说根本不成问题,为什么还是把脚扭伤了?”
韩阳似乎没有听到,沉默着不作声。
“要吃点东西吗?”
“不用了。”那点酸胀闷痛的感觉根本算不上什么。
陈之月剪断绷带,把医疗箱合上。温柔地摸了摸韩阳鬓角被火舌熏弯的头发。那儿明显短了一块,搁置在韩阳冰冷的脸上显得有些滑稽。“你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给我一点水就行。”韩阳看着陈之月身后的床慢,突然笑了起来。“陈之月……”
“嗯?”
“我像小丑吗?”
陈之月弯腰在韩阳额上亲吻了一下。“你是我的唯一。明早出发。别想了,睡吧。”
——第二卷·出蛹·完——
第三卷:重生?
第三十章:新的环境
“陈之月!”
陈之月站在后花园的玫瑰花丛中间,远远地就听到木青岩的声音。他捻碎手里的花瓣转身回头。
木青岩有些憔悴的俊脸带着恼怒,气势汹汹地走向陈之月。“陈之月!韩阳呢?”
“什么韩阳?他不是一直在你那儿吗?”
“放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把他带走了!”木青岩一把抓住陈之月的领口,双目瞪得很大,恨不得吃了手里的人。
陈之月面露愠色,用力掰开木青岩的手。“你还有什么资格过问韩阳的事?韩阳早被你烧死了!”
木青岩僵直身体,任由陈之月将他摔倒。
“现在谁都有权利过问韩阳,唯独你没有。”陈之月大声骂着,理了理衣服,转身离开。
木青岩闭上眼睛,太阳好大。都刺得他睁不开眼了。“陈之月……阿阳在哪儿?”
“阿阳死了。”
眼泪从木青岩眼角滑下来。无力感充满全身,他的……阿阳……他的阿阳走了……
越野车颠晃着行驶在坑坑洼洼的路上,车里只有韩阳与一个驾驶员。陈之月说要处理一个事,便没有与韩阳一起出发。
涂上彩漆的车子与周围的环境相融合,驶了一天一夜才到达目的地。说实话,韩阳很佩服驾驶员的毅力。愣是没说一句话地24个小时睁着眼。韩阳本不是多嘴的人,车里没人说话他也正好图个安静。
“到了。”那驾驶员待韩阳下车后便驱车离开了。
韩阳眯眼看着不远处有铁丝网围着几座迷彩帐篷,几个持枪的人在巡逻。近处还有一个关卡,俨然这儿是一个驻扎营。
韩阳朝关卡走去,被一个教官模样的人拦住。“韩阳?”
“嗯。”
教官露出不满的表情:“把相关证件拿出来。”
韩阳拿出陈之月给的几张纸,递给教官。那人查看了一下,让韩阳跟随他进去。
韩阳走进铁丝网内,并未发现其他人。陈之月的用意已经告诉过他了,让他在这呆一段时间。至于这“一段时间”是多久,韩阳并不在意。他无父无母,没有亲人没有牵挂,就算是在这呆一辈子也无所谓。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659,韩阳已经死了!”教官黑黝的手里扔来几件迷彩服和一个身份牌。韩阳翻弄了一下铝合金的身份牌。上面简单地刻着年月,和659的字样。
“不要以为你是boss领来的我就会对你客气!在这里你们都是狗!understand?!”
“YESIR!”
教官朝韩阳板着脸点了点头。“明天开始加入训练,今天先休息。”
“Thank you,sir!”韩阳冷淡着脸大声回答。他是不是应该庆幸自己以前是军校的?看那教官晒得乌漆麻黑的模样,这训练一定很魔鬼吧?
韩阳抱着衣服随教官来到睡觉的地方。一个简易的大屋子,里面混合着浓浓的脚臭味和汗臭味。“那是你的床位。有什么问题可以请教我。”
“YESIR!”
如果在这里可以忘记过去的话,韩阳会选择留下来。
可这里不是让人能忘记过去,而是来不及想起过去。超负荷的训练一天接着一天,什么负重跑丛林演习都是儿科。韩阳每天累得到头就睡,什么汗臭脚臭已经全然不在乎了。
“他就是那个新来的吗?看起来味道不错。”一个健壮的黑人笑着问旁边的朋友。一步一步朝睡着的韩阳走去。
“嘿,我先来。”
另一个长相帅气的白人男子拦住黑人,边说边用另一只手解开裤腰带。黑人无所谓地摊了摊手,揽上旁边一个个子稍矮的男人亲吻起来。
那白人露出氵壬意的笑容,猛得掀开韩阳的被子。
韩阳受惊握住枕头下的匕首反手快速一划。
突如其来的反击吓了那白人一跳,他下意识地用手臂一挡,鲜血飞溅在韩阳白皙的脸上。“Oh,shit!”
白人甩了甩手,双手生气地向韩阳抓来。
韩阳转身翻下床铺,赤脚站在地上。用力将床铺推翻出去。倒下来的双层床让白人措手不及。一时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兴奋地叫嚣欢呼着,大叫着“打他!打他!”。
韩阳冷眼看了看四周,擦掉脸上的血迹,喊到:“Shout up!”随后将压在那白人身上的床架一脚踹飞。床下的人被突起划伤,又多了几道伤口。
“OK!”一个年轻的黄种人出来打圆场,不知说了什么,嬉笑着驱散开了围观的人群。他又走过来拍了拍韩阳的肩膀,“新人你很厉害。
韩阳面无表情地推开那人的手,捡起毛巾擦拭匕首上的血迹。
“我叫Ken,编号535。你呢?”
“659。”
“嘿!你没有名字吗?已经忘记了吗?”Ken帮着韩阳扶起床架,一脸笑地问着。
“刚才谢谢你,现在你可以走了。”
“哎,你这人真是。喂,我在说话,你别睡呀。”
第三十一章:计划中
前文提要:木青岩坚决的抉择使韩阳受伤颇重。木青岩果断的认为有陈之月的保护韩阳便不会受伤,于是一不做二不休,避免陈染又耍什么花招,他下令直接将小别墅烧毁。
一来,确定韩阳不受伤,二来,保证将资料销毁。
可两人却都被陈染摆了一道,韩阳伤心随陈之月离去。
韩阳到了一个训练营,却被嚣张的其他人挑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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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你看那个新来的。”从泥水坑里站起来的一个男人对身边的朋友说道。他们都停下来抹去嘴唇上的污泥,看着韩阳不要命般地被人摔倒爬起,摔倒爬起,又不要命般地把别人摔倒,摔倒。
“他怎么了?”
“或许是脑子有病。要知道平时的训练度已经够大了。”
“又或许是昨晚没被扑倒心里很不舒服。”说完,几个人大笑起来。但笑声并没引起韩阳的注意。从来到这里,他便疯了般地训练。
“你们几个好像很轻松?”教官出现在大笑的几人身边,教鞭在手中轻轻拍打。几人立马噤了声。“现在围着山头跑三十圈,今天不准吃饭。”
“YESIR!”
那教官的眼白在黑黝的脸上显得格外明显,他转动眼珠看了韩阳一眼便离开了。
重复的日子让人感觉过得很快,韩阳来到集训营已经一个月了。全身的肌肉比以前更明显些,无奈他并不是身体硕大的男子,所以不管怎么训练身材也健美不起来。
以往白皙的皮肤被晒成了健康的蜜色,站在队伍里总有种“万黑丛中一点白”的意味。有些人是怎么晒也晒不黑的,显然韩阳属于这样的人。值得一提的是,韩阳剪了极短的头发。银白的头发早已不见,褪变成原本的发色。
短短的亚麻色寸头和变黑的肤色让偶尔来探视的陈之月险些没认出来。他戏称韩阳“颇有男儿风情”,招得韩阳冷淡撇视。
月余的训练让韩阳明显瘦了许多,不只是训练量大的缘故,他每餐都不认真吃饭。长此以往,自然会瘦。
“六五九!”
“到!”韩阳放下手中的筷子站起来。教官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韩阳会意跟随而去。
那教官在离食堂有些距离的空地停下来,他背对韩阳负手而立,看不清表情是喜是怒。“六五九,你来这里多久了?”
“报告!三十七天!”
“有几天晚上在宿舍里是闹事的?”
韩阳略微迟疑,心中小算一下,大声回答道:“报告!二十五天!”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报告!没有!”
“没有?”教官转过身面无表情地打量韩阳。一双略细长的眼睛眯起来,冷冷地笑道:“我的地方不允许惹事。有本事惹事你就要有本事停事。”
他围着韩阳慢慢走起来,语气一点一点变得冷淡。“如果只有本事惹事,我倒可以帮你消停会。”
韩阳不说话,目视前方。
“我给你三天时间,如果三天后还是这样,我就让你整天不穿裤子在训练营像母狗一样活下去!”
这话说得极难听,韩阳斜视身旁的教官。有些飒爽的面容冷得能结出冰来。
“听到没有?!”
“YESIR。”
“大点声!听到没有?!”
“YESIR!”
教官深深看了韩阳一眼,迈步离开。而韩阳说不生气是假的,那黑教官摆明在找茬。
韩阳不晓得自己是哪里招惹了那比黑人还要黄上几分的教官,但既然他欺负到自己头上来,那便没有不应战的道理。
Ken有些诧异地看着身旁的韩阳。“六五九你不是每次训练都冲在最前面吗?”他垫了垫背上的负重包,喘着气问韩阳。“怎么今天落在最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