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墙很高,即使是身俱轻功的人也很难跃上去。连严云启在内的十三人中,有七个人是武将,但是功夫也不算太强。
大家围着院子把能走的地方走了走了一圈,惊异地发现:这个院子,没有大门。
竟然没有大门。
这说明了什么?
校尉林文敬的脸色不郁起来:“这么说,我们是被困在这里了?”
北渊侯嫡子魏青池道:“没有门的院子,怎么看都像是建起来关人的,倒像是牢房。”
此话一出,大家的脸上都露出些许不安的神色来。
右拾遗道冯璨第一个有些着慌:“这可该如何是好……”
李少言看着众人,连忙道:“皇上自有皇上的道理。大家既来之,则安之,这外面太冷,不如进去里院瞧瞧。”
一提到皇上,众人自然不敢再说话。冯敏之的儿子冯柏忙道:“皇上圣明。”
严云启点点头,带着众人向里院走去。
里院倒也不太大,分隔成三个小院。正中间的小院里,有一个正厅,一个吃饭的偏厅,一个厨房,还有一个茅厕。正中间的小院的左右各有一个门,分别连着东小院和西小院。
无论怎么说,这样的格局都实在是奇怪无比。
众人鱼贯进入到正厅中,只见其他摆设倒还十分普通,却立刻被大圆桌上摆得整整齐齐的十几个小人吸引了目光。
小人大约手掌大小,用草编制,全都长得一模一样,头部可以转动。小人正面面带笑容,背面却是一副愁容,看起来十分诡异。
每一个小人的身上,都写了一个名字。
从左到右的十三个小人上,依次写着十三个名字,以官阶从小到大排列,依次是:冯璨,孙毅,彭兆,刘绘,林文敬,万政,杨儒,李默言,冯柏,李少言,魏青池,严云治,严云启。
但是,在严云启的右面,还有一个小人。那小人的身上写了几个字:“神秘好客的主人”。
中镇将刘绘指着最右面的小人道:“这是什么意思?”
林文敬立刻烦躁道:“难道这里除了我们,还有第十四个人?什么主人?”
孙毅道:“不会吧,有主人为什么不出来相见?”
严云启心中惊异,脸色却平静,安抚众人:“先不必担心,静观其变。”
严云治指着魏青池的小人和自己的小人之间的空位:“按官阶来说,这里应该是敬德侯的位置。怎么没有小人?”
严云启看着那个空位,心中早已经有一个不好的预感。
众人还未答话,彭兆弯下腰把什么东西捡了起来:“这是什么?”
严云启眼睛一眯,立刻走到他身旁,把小人拿在自己手里。那个小人已经被割得乱七八糟,头部被割得几乎断裂,脸上和胸部有多出刀痕,连里面的草都被翻了出来。
小人的胸前的字,依稀可见一个不太完整的“赵”字(敬德侯名为赵璟)。
严云启立刻暗呼糟糕。
他的心中有些沉重起来,吩咐道:“大家……赶快四处帮忙找找。”
众人都是见过世面的人,但是遇到这样诡异的场景也是第一次,特别是冯璨和孙毅,本身是文官,胆子也比其他人小一些,脸上已经有点慌乱。
孙毅:“不知……王爷要找什么?”
少言看他一眼,脸色也有点沉重:“找尸体。”
孙毅:“……”
严云启简单吩咐一下,几个人留在中间院子里翻,其他人分头向东西小院查探起来。
过不了几时,东小院里传出来呼喊:“王爷,请过来一看!”
严云启连忙带着几人向东院而去。
东院有一排小屋,格局和外部也是十分怪异,让严云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呼叫声是从最角落的一间小屋发出的,严云启带着几人,连忙疾步走进去。
一进屋,他便被里面的装饰震得心狠狠地跳了一下。
整间屋子的装饰全部都是纯白,十几个纸人摆在一边,白色的缎子从梁上垂落下来,俨然一副祭奠的样子。
房间的正中,摆了十四口棺木。
严云泽慢慢走着。每口棺木上,刻了一个名字。
他们十四个人的名字。
其中一口棺木被打开,里面满是鲜血。严云启上前查看,只见里面有一具尸体,脸上和胸腹已经被割得惨不忍睹,形状简直和被割坏的小人差不了多少。棺木上刻着的字,果然是“赵璟”。
在场的人都默然无声,心里都被现在的诡异场景震慑地有点说不出话来。
严云启仔细地检查着尸体。现在无法查得很细,但是根据他的经验,这个人死了大概不到一天,身材和依稀残留的相貌的确和赵璟相似。
现在时间已经是下午,接近傍晚,这样说来,赵璟的死亡时间大约是昨夜,很有可能就是在赶去严云启王府的路上被杀害的。这就怪不得他不能赶来。
尸体的旁边,还摆着一封信。
严云启连忙把信拿起,只见信封上写着“和王亲启”。
他小心地把信封打开。
【王爷可还满意在下送给王爷的礼物?游戏已经开始,在下真是迫不及待。请王爷务必把那剩下的十四个小人保管好,不要动他们的位置。想知道下一个是谁死的话,就要好好注意它们。各位晚上睡觉的房间,在下已经提王爷安排好了。在下还给了王爷一些提示和要求,请王爷照着在下的要求做。款待不周之处,还请王爷担待。】下面的几张纸,竟然是宅子的地形图,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和晚上睡觉时对房间的分配。
严云启把信收起来,心中根本无法平静,脸上却是一副镇定的样子:“把敬德侯的棺木盖起来吧。”
众人十分有默契的不作声,把棺木盖好,随之鱼贯来到门外。
接着,众人有的低着头,胆小的眼睛已经开始泛红,有的紧紧盯着严云启。
看着众人已经开始忍受不了的脸色,严云启觉得他现在必须要做些什么事情了。
李默言看着严云启,终于发话:“王爷,这个架势,连棺材都给我们准备好了,我们是出不去了吧。”
55.稻草小人
严云启道在心中思索一阵:“皇命难违,大家既然已经来到此地,就要想办法生存下去。若是违抗皇命,也是死路一条。这个宅子就这么大,凶手就算躲,能够躲到哪里?大家需稍安勿躁,尽力配合我破案。”
他说的这些话在情在理。
按照严云泽本来的意思,就是直接杀了这些人了事,除却后患。现在这种环境,他的首要目的是保证念之的安全,这些人必须要靠自己的力量,自生自灭。
少言和默言都见过严云启的本事,当下低下头来,默不作声。他们已经听明白了严云启话里的意思,顿时觉得形势十分严峻。
林文敬却沉不住气骂起来:“虽说是皇命,我们也是由王爷带去破庙的,现在竟然是这种情况,不知王爷要怎么和我们的父亲交代?”
南掳将军的庶子万政道:“林贤弟休得胡言。王爷是断狱神手,金贵之身,也是奉皇命行事,必然有不可说的苦衷。我等理当配合才是。”
严云治也道:“事已至此,大家还当同心协力。”
自己势单力薄,林文敬冷哼一声,不便再言。
严云启看看天色:“已经这么晚了,我看东西小院有很多单独的小间,大家不如一人一间房,暂时住下。”
他怀中的那封信里有四刃安排好的房间,东院七间卧房,西院七间卧房。他们现在一共有十三个人,还多一间空房。
他知道四刃就在这十二人当中,况且念之还不知在哪里。在没有确认四刃是谁,没把宁无心救出之前,他不敢不听四刃的安排。
于是,严云启做了一些简短的安排。这个分配,竟然还算十分有道理。东院安排了三个文官,四个武将;西院则安排了三个文官,三个武将。
众人听了安排,没有太大的异议。
(请大家看“读者有话说”的房间分配图。)
正要分头去自己的房间整理,李少言道:“大家饿了一天了,都还没吃饭,不如先做一顿饭出来,总是要过日子的。”
众人面面相觑。大多数人都是世家子弟,在家里有下人服侍,谁懂得做饭?
刘绘忙道:“卑职会做饭,不如就由卑职去做吧。”
严云启点头应允:“半个时辰后,大家到偏厅一起用饭。”他又对刘绘道:“你做饭可还需要帮助?”
刘绘道:“刚才我已经去了厨房一次,倒也应有尽有。暂时不需帮忙。”
李默言道:“等下我去帮你。”
事情吩咐得差不多,天色也已经黑沉,众人纷纷走去自己的房间打理休息一下。刘绘则留在中间小院子里的厨房,准备饭食:“卑职先去烧些水,让众位大人解解渴。”
严云启看着众人散了,来不及回自己的房间,随即朝正厅走去。
房间里已经有些黑暗,严云启点上蜡烛,随即拿起左边第四个小人。根据四刃的信上所说,下一个案子,他已经留了一个信息,就在从左边起的第四个小人身上。
他拿起小人,心中已经有微微的不安。
那第四个人,就是刘绘。
他接着烛光仔细看着小人,只见左肩上的确有一个小布条露出来。他把小布条拉出,那小布条的一端还是紧紧缝在小人身上,上面写了八字蝇头小字。
光线还是太暗,严云启无法,只好又点起一个烛台,亮度顿时变强了一些。
他把小人拿着靠近两个烛台,终于模模糊糊地看到了那八个字。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接着,他手里的小人燃烧了起来。
严云启心中大惊,连忙把小人扔在地上,自己手上已经被烧起了几个大泡。
小人没有碰到火,为什么会突然燃烧?
他来不及细想这个问题,心中一片慌乱。
他已经知道刘绘会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忍着疼痛,“呼啦”一下子打开门,接着,院子里的厨房发生了一声爆炸般的巨响,整个厨房陷入一片熊熊烈火之中。
正在走向厨房的李默言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他完全预料不到的情况。他和严云启对视一下,后者的表情已经十分凝重。
其他人听到巨响,也陆陆续续跑来这个院子,满脸的震惊。
黑夜里火光冲天,映着大家的脸,给人说不出的恐怖之感。
严云启眯着眼睛,心中不禁有些难受气馁。四刃的计划又成功了一次,他却还一点线索也没有。
刘绘必定已经被烧死了。
十三个人里,剩下的只有十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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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一下。
剩下的十一个人(官职由低到高):
右拾遗冯璨(科举出身,文)
左拾遗孙毅(世家子弟,文)
上府别将彭兆(战功出身,武)
亲勋翊卫校尉林文敬(世家子弟,武)
太史少监万政(南掳将军庶子,文)
上骑都尉杨儒(名将后代,武)
轻骑都尉李默言(名将后代,武)
宜威将军冯柏(冯敏之之子,皇后亲弟,武)
太常少卿李少言(名将后代,文)
上轻车都尉魏青池(北渊侯嫡长子,武)
八王爷严云治(文)
死去的二人(官职由低到高):
中镇将刘绘(战功出身,武)
敬德侯赵璟(世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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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被炸,大家从湖里取水,花了半个时辰才把火扑灭,从烧焦的小屋里捡出刘绘的断肢残臂,全都已经被烧焦,根本看不出本来的形貌。
把刘绘的尸体放在他的棺木之中后,全部的人都陷入一片压抑之中。
厨房连同里面的食材都全部被炸毁,幸而在西屋的院子里还有一个小厨房,里面也放了一些食材。这次大家不敢大意,把厨房仔仔细细检查了一边,确定没有问题之后,才让几个人在里面商量着做了一顿饭。
食材倒也多的很,有菜也有肉。大家经过了一天的饥饿和担惊受怕,虽然饭菜不甚美味,也是几乎疯抢着把桌上的食物吃完了。
总算吃饱喝足,大家开始纷纷发表意见。
林文敬首先发难:“刚才卑职看到王爷把一封信藏在怀中,卑职想知道里面究竟写了什么。如此一个一个死人,我等性命危在旦夕,卑职有权利知道!”
这一次,众人反驳他的倒也少了很多,杨儒也道:“王爷不如让我等知道全部的事情。皇上叫我们过来,究竟是什么意思?”
冯柏道:“我等的性命都是皇上的,就算立刻死了也不足惜。只不过现在这个样子,竟然像是要折磨人的意思,不知到底是什么目的?”
严云启闭口不答。那封信,刚才他一看事情不好,早已经丢进火里烧毁了,现在已经没有了证据。这些人若是知道了他的真正意图,早晚会群起把自己杀了。
自己若是死了,就是什么都输了。他若死了,这里的十几个人也绝对活不了,四刃大获全胜。而且,在死之前,四刃只怕还会在他眼前亲手杀死宁无心给他看。
这个险,自己不能冒。无论如何,他都要挺到把四刃揪出来。
严云启道:“本王也不知道皇上的用意。那封信,乃是凶手给我的一封信。他说,他要和我们玩一个杀人游戏。你们看这两起案子,看出了什么?”
李少言道:“稻草小人的死状,似乎和尸体的死状一样。”
“没错,”严云启道,“凶手极为嚣张,杀人之前,必定要先做预告。大家要时刻注意稻草小人的情况。”
严云治道:“凶手是谁?难道就是那个‘神秘好客的主人’?他又藏在那里?”
严云启道:“难说。凶手……也有可能就在我们当中。”
他不想把话说死。作为一个事先不知情的人,他不应该知道凶手就在这十一个人之中的事情。
众人一片静默。
李默言道:“这样,是谁也信不过了。”
孙毅看着众人,小声道:“大家看过了自己房间的门了吗?”
众人一起看向他:“?”
“没看?” 孙毅道有点怔愣,“那个门,锁不上。从里面没法上锁,只能从外面上锁。”
几个人立刻像炸了锅一样地跳了起来。
刚才他们在房间里还没有一会儿,就听到爆炸声了,接着就是出来救火,自己的房间还都没有好好仔细地看。
林文敬怒叫道:“锁不上?那不是晚上睡觉的时候要任人宰割?”
严云启忙道:“先别慌,大家先各自回自己的房间看看,看看能不能上锁,再做定处。”又嘱咐道:“几个人一起走,别落单。”
众人应允,连忙跑回自己的房间查看。
严云启也随着众人来到自己的房中。他一进去,就感觉整个房间十分怪异。房间不太大,除了一张床,没有家具。窗户面朝着院里的湖,窗户不大,几根铁棍当成窗棱,简直和牢房的感觉差不多。
而且,那个门,真的无法从里面上锁。外面倒是有一个锁,上面还插着钥匙。
严云启皱起眉头,这样下去,难道要人轮流巡夜守夜?那又如何保证巡夜的人不会杀人呢?
众人又来到中间院子的正厅,气氛越发压抑沉闷,却带着一股焦燥。
魏青池道:“敌在暗,我在明。晚上睡觉若是不能锁门,实在让人不放心。”
彭兆道:“房间里除了一张床,别的什么都没有,连把门堵住都不行。到底该怎么办?”
李少言道:“实在不行,只能安排人晚上轮流巡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