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放他走,我什么都听你的……”穆水涵不顾自己尊严,仍试图恳求着他放过宋祁璟。
莫天啻放开他的脸,一把将他推下身。无处着力的他摔在宋祁璟身旁,发出好大一声响。
因为担心而睁开眼睛的宋祁璟正好看到一丝不挂,全身布满吻痕的穆水涵,顿时一股血涌上脸部,烧红了起来。
“莫天啻,有什么就冲着我来,何必为难他?”气急无用,他转而以谈判的口气,以期周旋。
“好个情真意切呀,既然你这么喜欢他,我倒可以成全你们,只要你在这里要了他,我就放过你们两人如何?”莫天啻徐缓地吐出恶毒的话语。
不只宋祁璟,连穆水涵都震惊地无以复加,他猛得抬起低垂的头,一脸不可置信。莫天啻却似感觉不到那强烈的视线,自顾整理着凌乱的衣衫,悠然地坐在椅子上。
“怎样,考虑好没?”他一手侧支着颊边,好好整以暇地问着,“我已经帮你做足了前戏,还有什么不懂的,需要我亲自表演给你看?”
“你住口!”宋祁璟断喝一声,表情痛苦。
他看向一旁的穆水涵,只见他跪坐在地,一动不动,不悲不喜,沉默得如同石头。毫无生气的样子让他心疼不已,虽然内心极度渴望碰触喜欢的人,但不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宋祁璟不是禽兽!
“我……”
“我答应。”就在他开口要拒绝时,穆水涵抢先说道。
等着看好戏的男人勾起一个玩味的邪笑,“哦,你答应?不问问你宋大哥的意见吗?也许他根本不想抱你这肮脏□□的身体呢!”
穆水涵唰地一声站起,在两个男人的注视下,毫不避讳地走向宋祁璟,一言不发解起他的衣裤来。
“水涵,你疯了吗,快住手!”宋祁璟身不能动,根本无法阻止他的举动,急得大叫。
“宋大哥,就当是我报答你,只要你不嫌弃就好。”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他颤抖着继续手上的动作。
我怎会嫌弃你,经过这么多事情的变化,你在我心里始终是那个清冷纯然的人,如果可以,我愿将你捧在掌心呵护,绝不让你受这些痛苦折磨,只恨自己没有能力做到。
宋祁璟不再反对,被朝思暮想之人主动接近,做梦都不敢想象,若是现在他能自由行动,一定比对方抖得还要利害。
虽然是自己做出的决定,但实际做起来却困难得多,穆水涵解了几次都解不开衣结。支颌冷眼旁观着一切的莫天啻早已收起笑容,绷着唇,眯着眼,让人看不出真实的想法。
好不容易解开外袍,穆水涵顿了下,像是下了重大决心般,突然转而去解宋祁璟的下身衣物。
此时莫天啻做了个让人意外的举动,他面无表情地踱过来,猝不及防地打了穆水涵一巴掌。
居高临下地瞥了眼错愕的宋祁璟,他一把提起倒在一边的人,拽着他的头发,使之和自己面对面,苍白的脸上赫然五个指印。
以不自然的姿势仰起头颅的穆水涵轻轻咳着,辛苦地喘着气,微微挣了挣便放弃了。
“贱人,这么迫不及待要献身给你的宋大哥,果真□□至极,如此肮脏的场面,我看了岂不污了我的眼?”说完,狠狠甩开他,好似那真是什么脏东西般,嫌恶地皱着眉。
穆水涵就那样趴在地上,不动也不反驳。
“水涵!”宋祁璟心急如焚,怕他摔出什么毛病来。
莫天啻冷哼一声,不愿再看到这两人,临走前吩咐狼童道:“以后不用守着缚心阁了!”
狼童领命,在他离开后,撤走了所有的守卫,缚心阁内除了穆水涵,宋祁璟与傅雪凝外,再无一人。
穆水涵再也忍耐不住,一直压抑着的腥红顺着嘴角而下,如果不是用双手拼命捂着,大概会喷涌而出。
“水涵!”宋祁璟自地上一跃而起,顾不得诧异突然之间恢复自由,三两步跑过去,小心翼翼抱起他,“你怎么了?”
战战兢兢躲在门外的傅雪凝,等莫天啻他们走后才出现,看到穆水涵老毛病又犯,连忙端了药来。
“公子,快将药喝下。”她舀起一匙递到他嘴边,可是血水一直不停往外溢,根本无法吃药。
傅雪凝急得哭了出来,一慌神,将药碗打翻在地,黑黄的汁液溅满襦裙。
还是宋祁璟冷静些,立刻连点穆水涵几大穴道,暂时止住呕血的情况。
筋疲力尽的人儿终于安静下来,失去意识前,他给了傅雪凝一个安抚的笑容。
手忙脚乱地将昏过去的穆水涵抱到床上,清理血迹,换衣喂药,等一切都安置妥当后才将自己收拾干净。
看着换下来的被鲜血浸透的衣衫,宋祁璟犹感恐惧不已。滚烫的血液不停地自穆水涵口中涌出,怎样止也止不住,灼着他的皮肤也灼着他的心,那一瞬间他以为怀中的人会就此消失。
“人已经睡着了。”看到他回来,一直在旁照顾着的傅雪凝轻声说道。
“他这样多久了?”探头观察了下穆水涵青白的睡脸,忍不住伸出一只手摩挲着。
傅雪凝微微变了脸,口气也没之前好,“一个多月了。”
“我看你端药来,应该是看过大夫了吧,问了原因没?”听到她说有一个月之久,宋祁璟更是心疼不已。
傅雪凝原本是坐在床边的,此时起身倒了杯茶却放着不喝,眼神闪烁不定,像在躲避什么。
“雪凝?”宋祁璟疑惑她的反应,直觉她有事隐瞒。
“大夫说没什么,只是气滞血淤,经络不通畅而已,好生调养即可痊愈。”
两人又说了些话,都是关于穆水涵的,宋祁璟这才得知他爹娘已过逝,这病恐怕也是如此才得上的吧?
穆水涵连着昏睡了两日才清醒过来,一睁眼就看到宋祁璟。他坐在平时傅雪凝坐的椅子上,一手把玩着血玑子,一手撑额,不知在想些什么,想得都出了神。
“宋大哥……”他开口唤道。
“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宋祁璟回过神来,立刻屈身探向床边,边问边摸着他的脸颊。
穆水涵被他的举动弄得不好意思。看出他的尴尬,宋祁璟纳纳收回手掌,连日来的照顾,随时探知温度的动作,让他成了习惯。
“口渴不渴,我去给你倒杯水?”说着就要起身。
“不用了,我不渴。”穆水涵摇了摇头,“雪凝呢?”
“她去煎药,一会就过来。”
穆水涵没再搭话,只是看着他右手上的那块玉,宋祁璟顺着他的视线将血玑子举起,一摇一晃的透明玉身,那颗鲜红的血滴犹为显眼。
“怎么了,这玉又不是没见过。”好笑于他随着血玑子移动的视线,就要伸手去摸他的脸,但想到他的反应,最后又忍住了。
“我想再听你讲讲关于它的故事。”穆水涵仍是盯着那玉,喃喃道。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再听一遍听过的故事,宋祁璟还是如他所愿地娓娓讲述起来。
第三十章
百余年前,那女子是怀着怎样决然的感情而剜心取血,让人打造出如此美丽的玉石,又是谁有如此手艺能保留那一瞬间的凄艳。正对其面的一点绛红,如相思成疾,形影不离,缠绵不去。
女子身后是否除了这块玉还留下其他什么?如果有,那又是什么,一抷黄土,一具残骸,抑或是一丝血脉?
经过了百余年,即使有什么也早该消失于无形了吧,可谁能想到,她留下的是永远也抹不去的仇恨呢?只是承载这仇恨的是人,是物,抑或非人非物?
经过了百余年,这凄美的爱情故事想必也走了样吧,一传十,十传百,直到现在还有人津津乐道,不知那当初的国君后代听到后又会作何反应?是寻觅还是抹杀,抑或不闻不问?
经过了百余年,那个人仍守在栖魂山,是什么样的感情支撑他到如今?单纯的恨,单纯的爱,抑或恨爱并有?
听着听着,穆水涵竟不自觉流下了眼泪。
“水涵,怎么哭了?”宋祁璟吓了一跳,以为他哪里不舒服。
“宋大哥,我欠他和你的永远也还不清,还不清了……”原本只是默默流泪,到最后竟痛哭失声。
“你说什么,我不明白,你什么时候欠宋大哥了?”宋祁璟见他哭得如此伤心,慌得不知所措。
“穆水涵只有一条命,不能同时给两个人……”穆水涵哽咽得利害,连呼吸都不顺畅,似哮喘发作般,即将背过气去。
“你别哭了,宋大哥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好好的,即使你真欠了我什么,那也是我心甘情愿的。”虽然不明白他口中的他是谁,但现在又不是问的时机,只能极力劝哄着他,让他不要这么激动。
好不容易缓过来时,两人都是一身汗,穆水涵是气闷憋的,宋祁璟则是急的。
“好些没?”喂他喝过水后,小心扶着重又躺回床。
情绪稳定后,穆水涵无力地睁着眼,宋祁璟连着唤了他好几声才听到。
“你刚才可把我吓坏了,到底你说的那个‘他’是谁?”
“如果不是我,你就不会来栖魂山,也不会遇见他,你是太子,以后将会是一国之君,却偏偏遇上了我……”
毫无逻辑的话语,让宋祁璟以为他还没有回复神志,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你不该来的,不该来……”
“水涵?”
“宋大哥,你给我讲了个动听的故事,我也要讲一个给你,你愿意听吗?”
“好,你讲吧,我听着。”
“百余年前,在一个离皇城很偏远的村落,那里特产一种可以散发出绚丽光芒的五色琉璃石,引来无数贩夫走卒与达官显爵,名声一时鼓于坊间。有一穆姓朝官为了讨好皇帝,将自己搜寻的一块上好五色琉璃石呈献出来,顿时龙颜大悦,将他加官进爵,封为宰相。但如此美好的东西,却只有一块,皇帝并不满足,于是暗中微服出寻,打算找到更好的。他来到那个民风朴实的村落,却遇见了一位美丽的女子,皇帝立刻便被吸引了。俩人结下誓言,订下盟约,许诺终身。但国君仍然是国君,帝王之责无可推卸,大爱永远重于私情,他抛下那个女子一去不返。女子黯然神伤,不久之后发现自己怀了身孕,受尽村民的白眼与冷落,迫不得已离开。在生死挣扎的边缘被人所救,姻缘弄人,那人渐渐爱上了她。但那女子始终不能忘记旧人,为了挽回逝去的恋情,她瞒着那个救她之人,找遍整个村落寻得一块五色琉璃石,并在临终前请求恩人剜出自己的心,取其上一滴血,饰于石中,带给远在皇宫中的国君。”
穆水涵讲到这里便停住了,似乎故事到这里就完了。
宋祁璟听得半天回不过神来,似曾相识的情节,却是完全不同的故事,与自己所讲的凄婉美丽不同,穆水涵讲的则是悲伤痛楚,还有一丝隐隐约约的恨。
“百余年前……穆姓朝宫……”他喃喃着这几个词,脑中有什么灵光一闪。
“女子死后不久,那个救她一命的人虽照着她遗言亲手雕刻了一块玉,但却并未交给国君,而是给了她唯一留在这世间的延续——她的孩子。直到十二年后,他也死去。”穆水涵又接着说道,越到最后越缓慢,“故事到这里……”
“那孩子呢?”宋祁璟突然打断他。
“那孩子……”穆水涵停了许久才幽幽答道:“死了。”
“死了?”
“对,在他十四岁那年。”
宋祁璟心下奇怪,正要再问,他吐出一句令人惊讶的话来:“被我亲手杀死的。”
听到他这样说,宋祁璟脸上的表情蓦然一变,哑声问道:“那孩子叫什么?”
穆水涵木然地看着他,又好似没在看他,“莫天啻。”
三个字如同晴天霹雳,劈得宋祁璟一阵头晕目眩,天地倒转。
“这根本不可能,就算他不是正常人,可以活到现在,你又怎么会在百余年前遇见过他?”
“宋大哥,你相信前世今生吗?”穆水涵不仅没回答,反而问了他一个问题。
“前世……今生?”他迷惑地重复着。
“是我前世欠他的,所以今生我要弥补,不会再离开。”上一世的诺言不知换到今日还来不来得及,不管如何,这一世他都不会再让那个人独自面对。
那坚定决然的口气,任何人见了都不会认错,他对莫天啻有着超乎寻常的感情。这个事实让宋祁理口中一阵发干,害怕得浑身颤抖。
“你是不是……”他艰难地问道,最后几个字却怎样也说不出口。
“我喜欢他。”穆水涵轻轻接道,心中却苦涩万分。
“呵呵……”宋祁璟突然泄了气,四肢酸软得使不出丝毫力气。他失魂落魄地傻笑着,笑声凄凉无比。
他本不该相信这些话的,这简直太疯狂了,可又由不得他不信。过了许久,他猛然一拳捶在床边,豁然起身离开,中途撞上正端着药进来的傅雪凝。
“哎呀……”傅雪凝一声惊呼,险些打翻手中的药碗。
来到近前发现穆水涵醒着,一边忙着喂药,一边小声嘟囔:“也不知那个宋祁璟是怎么了,撞了人也不理会,枉他还是个注重礼仪的皇太子!”
穆水涵苦笑一声,却并不答话。
“咦?这是什么?”傅雪凝喂完药,正收拾药碗,一弯身,看见地上躺着一通体透明的物什。
穆水涵闻声看去,就见她手中拿着血玑子正翻来覆去研究。
“雪凝,快拿过来。”他坐起身,急忙说道。
傅雪凝依言递到他手里,问着:“公子,这是什么,看把你急的。”
“是宋大哥的玉,等他来了再还给他吧。”穆水涵握着那块玉,仔细摩挲着。
“我从没见过这样奇特的玉,真是漂亮。”傅雪凝啧啧称赞着,样子甚是喜爱。
“这玉叫‘血玑子’,虽然好看,却并不适合拿来佩戴。”
“为何?”
穆水涵沉默了半晌,仿佛在思考该怎样回答。
“因为这里面倾注了玉主人所有的感情,有爱,也有恨吧。”
有爱也有恨?似是想到什么,傅雪凝盯着那玉直出神。
第三十一章
两人正在对着玉沉思,突然传来一声门响。傅雪凝吓了一跳,见是去而复返的宋祁璟,不由抱怨起刚才被撞着的事。
“你这人怎么回事,如此莽莽撞撞的,来去也不打声招呼?”
宋祁璟紧抿着唇也不说话,直奔两人而来,那气冲冲的架势让傅雪凝以为他是要来打人,登时双手插腰,杏眼圆睁,娇叱道:“你还想打人不成!”
没想到他冲过来只是一把抓住穆水涵的手,并不理会她。气得傅雪凝骂也不是,打也不是,跺脚泄愤。
“水涵,刚才是我太过冲动了,我想过了,要说起亏欠他什么,我宋家岂不是欠得更多?要还我们一起还!”
“宋大哥,你这是何苦?”
“你既能甘愿为自己之过赎罪,我又为何不能?”
穆水涵无言以对,这一切明明不关他的事,只是因为生在帝王家,却要平白受牵累,那莫天啻又何常不是呢?他并不稀罕那一丝皇家血脉,摆又摆不脱,还要受尽追杀,若是死于百年前那场夜袭中,岂不永远含恨九泉?可是活下来又有什么意义呢?只能让他的仇恨火焰燃得更炽,更烈,再也不能回归正常人般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