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遍行——poin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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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学了。

他既然要报仇雪恨,就不得不学。

程越呆呆的:“亲亲,好好的你为什么要做这样打扮?”

周楚泽道:“晚宴上有我不想看到的人。”

不过四年而已,他总不至于傻到以为,自己的曾经的好伯伯,已经忘了他这位乖侄儿。

程越疑惑地看着阿甲,阿甲低声解释:“庄中来了其他人。”程越哦了一声,点点头,他心领神会,周楚泽既然长得这么好看,自然会有一些人不请自来缠着他。

比如五皇子殿下自己。

接着,程越苦恼地皱了皱鼻子:“亲亲——你怎么不把自己打扮得丑一点?你这副样子,明明还是个美人啊!”

******

琴声泠泠动人,如平缓的溪流。

面纱遮住她的脸,却遮不住她身上的风致。

陆风和从来都不是一个极美的女子,然而她从来都是一个令人心动的女子。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舞刀弄枪,不在话下,整个江湖初了刑城南宫的那位大小姐,没人的风头能在她之上。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清朗明快的声音传来:“哈哈,亲亲,怎么你每次出现,都碰到有女人在弹琴,而且她们弹琴的时候,总没有你半分好看——”

陆风和一抬头,女人的直觉让她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个白衣女子。

她气质极冷,表情极淡,似乎一切都不放在眼中。然而这种气质却与她整个人极为符合,分明是一张美艳的脸,细细勾画——美是勾魂动魄的美,艳是艳压群芳的艳,却又给人一种凛然不敢侵犯的感觉。

周楚泽特意打扮,果然,只一眼,陆风和感觉自己抚琴的手指已经僵硬。

但是没人发觉。

这样一位大美人在前,又有谁会看她呢?

老管家立刻迎了上去,“殿下,您来了。”

程越倨傲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既然亲亲说了这里有他不想见的人,那想必新来的几位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才不要给他们好脸色看。

老管家呵呵笑道:“另外一位公子呢?”

“他走了。”阿甲在程越和周楚泽身后,又按照程越的吩咐,低声道,“这位是皇子妃殿下。”

至于皇子妃是打哪来的,就不需要解释了。

此时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凝在周楚泽身上,闻言,一个个眼中又流露出惊讶和可惜。陆风和的琴声彻底停了,她心中第一时间生出一丝嫉妒,拥有这样美丽的女人,竟然还是皇子妃……

这时陆长亭站了起来,人到中年,外表看来气度不凡,他一抚长须,笑着看向程越,问道:“这位想必是五皇子殿下了。”

程越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你哪位?认识我?”

陆长亭面不改色,继续笑道:“谁不知道当今圣上最是宠爱五皇子殿下,在几位已经长大的皇子中,五皇子殿下年纪最小,仪表堂堂,少年英俊……”

程越:“停停停——我问,你是谁?”

陆长亭仍是笑:“在下陆长亭,江湖人称长亭醉酒仙,嗜酒如命,略懂拳法。受武林同道抬举,现为武林盟盟主。”

话一落音,就感觉到一道冰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陆长亭面色一僵,余光一扫,却发现没人在看他,那位美丽到几乎令人窒息的皇子妃,正面瘫着一张脸在发呆。

发呆的周楚泽在心里冷笑,长亭醉酒仙,好一个嗜酒如命的大侠,当初武林盟攻打魔教,却正是这个酒中仙,在父亲的酒里下了毒。

“哦,我不认识你。”程越抬了抬眉毛,“我只想好好在这里住几天清净清净,你是做什么来的?”

陆长亭委婉回答:“小女年纪大了,正在为她的亲事发愁。”

程越拉着周楚泽坐了下来,两边都是客人,主人席空缺,干干脆脆就坐在了陆长亭的对面。他为周楚泽先斟了酒,又夹了一筷鲜笋,方才不紧不慢道:“哦?”

陆长亭道:“说来惭愧,听闻问柳山庄的宣公子才貌俱佳,这次才厚颜带着小女上山,看不能凑成一段姻缘。”

程越瞥了一眼陆风和,凉凉道:“这倒真的是厚颜,第一次听说有女的上门来求亲的。宣公子是庄主的儿子?怎么不出来?是不是被你女儿的相貌吓到了?”

陆长亭终于有点笑不出了:“宣公子尚在闭关,不日即出……至于小女的相貌,倒不算不上丑陋。”

“哦?那为什么遮着脸?”程越很疑惑,“而且你确定,她跟我家这位相比——不丑?”

陆风和的脸一下子沉了下去,身体颤抖。

她一个待字闺中的美女,被人这样品头论足、嘲讽奚落,还是人生中第一回。偏偏对方又是个金贵的皇子殿下,被人扇了一掌,父亲还要凑另一边上去给人扇。

程越又问:“欸,再说她这个样子怎么吃东西?”

陆长亭只好叹一口气,看向坐回自己身边的女儿,道:“风和,左右这里没有外人,将面纱取下来罢。”

陆风和竭力调整了一下表情,使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僵硬,伸手慢慢揭下了面纱。

她从来都喜欢取下面纱时,男人看她的表情。

偏偏现在有一个美得不似凡人的女子,正坐在自己的对面。她垂着眸的样子亦是极为动人,正在用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竹笋。

面纱取下,她努力对着对面的五皇子殿下欠了欠身,微微一笑。

即使她知道自己现在微笑起来绝不会太美。

果然——

程越耸了耸肩,毫不客气地说:“呵呵,果然还是我家这位最最漂亮——亲亲,怎么办?见过你,我再也不要看其他女人了。”

明明知道身边这位人的手法很幼稚,但是此时此刻,周楚泽还是忍不住捧场地微微弯了弯嘴角。

他一笑,更是美得晃人眼,又让人移不开眼。

他甚至搭了腔:“既然如此,你还看其他女人做什么。”

声音清冷,偏偏又细细勾着人心。

在场的人不得不承认,有这样一位尤物在身边,的确是不需要看其他的女人了。

“嗯,我真的不看别人啦。”程越笑眯眯道。

好戏演到恩爱尽显,气氛在此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陆风和气得说不出话,陆长亭亦是尴尬,这时他身边的飞星门华玉却是举杯站了起来,态度斯文,眉眼含笑:“既有如此的佳人在场,怎么能不敬上一杯?”

周楚泽抬眼,斜斜望去,对上一双灿烂黑眸。呵,真的是演戏演得入迷了,竟没有仔细看看在场都有什么人。

他抬手,两指提起杯子,忽然道:“女儿红?”

老管家笑道:“正是五十年窖藏的女儿红。”

周楚泽点头道:“好。”

华玉冲他举了举杯。

周楚泽嘴角扯开一个艳丽的笑,笑如一个真正的绝代佳人,一饮而尽。

第13章:浊酒行(七)

宴席结束地很快。

酒足饭饱之后,自然是不欢而散。

三人率先告辞,走在小道上,阿甲跟在最后面,前面有个小厮举着灯引路。

“啊,武林盟主什么的不是很厉害的吗?怎么我看那个姓陆的脸色都青了,还是一点脾气都不敢发……还有那个女的,她今晚肯定没吃饱吧,好像小爷欺负她似的了,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程越喋喋不休,他睡了整整一个下午,精神正佳,又自觉表现良好,摇着尾巴想要周楚泽表扬。

周楚泽时不时嗯一声,自从敬完那杯酒之后,他又变得冷冷的,生人勿近。

阿甲凝声成线,传音入密:“你认识华玉?”

“不。”

阿甲冷笑:“你说谎。”

周楚泽看着他,淡淡出声道:“你怎么知道那个人就是华玉?”

阿甲一愣,忽然发现眼前的周楚泽静若处子,人比花娇,若非亲眼所见,他也不相信一个清冷俊秀的男子可以易容成这样。

既然周楚泽可以,那么为什么其他人不可以?

难道,与陆长亭同行的并不是真正的华玉?

那又会是谁?

程越摸不着头脑:“啊?那个华玉怎么了?”

反正事不关己,阿甲想了想,道:“皇子妃不认识华玉,属下过去走江湖的时候却对那人有过几面之缘,所以认识罢了。”

程越觉得那个华玉虽然看上去很斯文有礼,但是长得也不见得如何英俊,而且年纪看上去约有四十了,实在构不成威胁,也不问为什么忽然说这个,很快抛在了脑后,继续喋喋不休的说自己的。

******

问柳山庄待客周全,百年积累下来,自然财大气粗,吃穿用住,晴阁中什么东西都不缺。

夜半。

众人都已经入睡了。

周楚泽早早沐浴完毕,里衣外披了一件素色长衫,简单地挽了黑发,坐在窗边煮酒。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垆。

仍是女儿红,投入二三青梅。

香气四溢。

风起,吹散酒香。

周楚泽倏地抬眸,不知何时眼前已经出现了一个男人。叶逐尘仍是华玉的模样,笑得斯文得体,风度翩翩,朗声道:“在想什么?怎么出了神?”

周楚泽黑眸盯着他,声音平淡无波:“师兄,好久不见。”

“四年,的确很久了。”叶逐尘眨眨眼,看着酒炉,“没想到师父对我藏着掖着,煮酒的功夫却都被你学去了……唔,师弟真是好聪明。”

周楚泽长长的睫毛垂下,执壶倒酒:“请。”

“问柳山庄的女儿红,确为一绝,我晚上吃饭的时候就没喝够。”叶逐尘拿起杯子,慢条斯理地欣赏了一会儿,浅褐色的液体,与青梅一同煮过后,略显浑浊,然而香气更为清透,“孙凭守的湖,水质清冽,用来酿酒,的确是再好不过。”

“你见过孙凭。”

“不止孙凭,还有长鹰剑严穹、平阳剑罗威。”

“哦?”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叶逐尘笑了笑,慢吞吞地喝下酒,“问柳山庄费尽心思培养一个武学天才,我总不能太不放在心上。”

周楚泽忽然感到有些烦躁,他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厉害,面对这个人,能做到坦然地谈笑风生。

“结果呢?”

“如果宣情只比他三位师父厉害一点,那想来不会有什么意思。”

果然,这个人还是老样子。

永远的志在必得,掌控一切。

周楚泽闭了闭眼,低声道:“你究竟为何而来?”

“我生性庸俗,自然是为美人而来,打探问柳山庄,只是顺便。至于那两个姓陆的,更是碰巧凑上了,我也就随便换了副样子,试试他们的底细。”叶逐尘停顿了一会儿,声如玉石相击,清朗中略点笑意,扬眉道,“你……莫不是在吃醋?”

周楚泽轻笑了一声:“我不过是赞叹师兄,走到哪里都不耽误你的宏图大计。”

“还说不吃醋……好师弟,分明是你要我过来,现在我过来了,有何不对?”叶逐尘无辜地摊了摊手,“你把玉佩留给春风,是生怕我不知道你的去向吗?你明明知道,周随云只要不成为大成的元帅,对我来说,他就只是你的叔叔。”

周楚泽眼神变冷:“你当真有恃无恐。”

叶逐尘笑得自信,华玉那张算不上很英俊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夺目的光彩,仿佛有了睥睨天下之势,反问:“是又如何?”

周楚泽继续斟酒。

叶逐尘很喜欢他这种样子,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份天生的淡然贵气,仿佛还是多年前那个被人精心照料长大的名门小少爷——虽然他现在易容成了女子,但是好在花容月貌,赏心悦目。

“师父没有教我煮酒。”他忽然道。

叶逐尘愣了愣:“嗯?”

周楚泽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是父亲教的。”

饶是叶逐尘,亦是一时间语塞。

难怪他永远都学不到笑忘生煮酒的完整过程;难怪眼前人久别重逢,以一尊好酒相待。周楚泽是在提醒自己,他已经家破人亡,他周家有师尊想要保护的人,他必须找到周随云。

“你早就料定我会心软……难怪你敢把自己暴露在魔教的眼皮子底下,去找周随云。”叶逐尘笑了起来,几乎有些疏狂豪放之姿,“楚泽,我原以为你仍是不通世事,没想到,是你长大了。呵,你才是那个真正有恃无恐的人。”

周楚泽想要找到周随云,单靠一己之力可以说是希望渺茫,现在却已经轻轻松松请到了叶逐尘来此,显然是想要借助这位师兄的能耐了。

周楚泽用眸子看他,推过酒杯,轻声道:“多谢师兄。”

叶逐尘从不推拒送上前的酒。

然而他无奈地发现,自己总是一次又一次为了眼前的人破例。

“这杯酒,我喝不了。”叶逐尘低声道,眉眼间依然含着笑,“周随云如果永远只是你的叔父,那么他又怎么会是周随云?”

总有一天,周随云还会东山再起——而那一天,必然是异族与大成王朝无法并存之时,到时候,是敌是友,还说不准。

所以叶逐尘不能喝。

他现在可以为了师尊,不阻碍周楚泽寻找周随云,甚至纵容他,让他从魔教中得到消息……但是以后的事,他无法保证。

周楚泽闻言,却是轻轻浅浅地笑了起来,笑得几乎有几分锐利:“师兄,我从来不知,你是如此言而有信之人。”

叶逐尘叹气:“你仍是不愿意原谅我。”

周楚泽一字一字道:“我当年说过的话,如今依然算数。”

******

次日。

阿甲醒来的时候,竟是在不知不觉中,天色已经大亮。他心中一惊,起来看程越,无忧无虑的五皇子仍在酣眠,他皱眉,摇醒自己的主子,等程越哀嚎着拥被坐在了床上,才略略放心。

“阿甲,大清早的,你做什么?”

“主子,有些不对劲。”

程越又倒下,“哪有不对劲——你又疑神疑鬼的——啊——”

阿甲一愣,对啊,哪里不对劲?

好像没中毒,也没有迷药醒来后的昏沉之感,可是,昨晚的一觉,未免也太过香甜了吧。

然而他和主子都没出什么事……阿甲脸色微沉,快步上楼,他不相信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最有可能的,古怪自然出在楼上那位身上。

周楚泽却也没醒。

阿甲默默推翻刚才的想法,他内力在周楚泽之上,如有古怪,周楚泽不会在他之前醒来。

正要无声离去,忽的,阿甲的目光一顿,他发现周楚泽竟然在睡梦之中,依然用右手握着那把用黑布裹着的剑。

是什么剑?

阿甲也不禁好奇——这位毕竟是天下第一剑客笑忘生的弟子。

即使知道不可,阿甲仍是伸出了手,原先只是一个念头,但是黑布包裹之下的秘密,吸引着他不由自主地想要知道。

只差三寸。

阿甲的指尖一犹豫,下一瞬,又是探了过去。

只见尚未触及,黑布包裹下的剑竟然自己抖动了起来!阿甲大惊,刚想伸回手,迅疾无比的一招擒拿手已经使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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