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平常的一句话却让在场的人深思起来,能做到一品大员的多多少少都能揣测几分圣意,自然也能听出皇帝的潜在意思。
这是告诫大皇子不要急功冒进,不要惦记着皇位呢。
“您说得对,臣妾也是如此教训他的,吃一堑长一智,看他往后还敢不敢如此掉以轻心,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
云贵妃给儿子和大哥使了个眼色,然后依偎在皇帝身上,替他轻轻捶着大腿。
大皇子一脸羞赧地站起来:“父皇,儿臣知错了,儿臣只是想尽快把那祥瑞找出来献给您,哪知道会闹出这么多事,给父皇和各位大臣添麻烦了。”
“不敢不敢。”各位大臣深知这位的地位,哪能真接受他的道歉?
皇帝却笑得很开心,“就应该罚酒,虽然事情不是因你而起,但总归与你有关,正好,明日你也参与调查,给朕查明白那石碑到底是怎么回事!”
“儿臣遵命!”大皇子低头应答,心思却动了起来,父皇把这事交给他,应该就是不怀疑他了,或者是压根就没打算查出真相过。
他之前敢这么做,就是猜测到父皇对霍家的忌惮日益渐深,需要一个契机好好敲打敲打霍家。
要不是发生滕誉遭袭的事情,恐怕父皇会对他更满意了。
想到这里,大皇子对云鹤然就有了一股怨气,觉得他太过多事,也太过自作主张。
虽然是晚辈,但他才是皇子,在争取皇位的道路上他才是主宰,云鹤然有什么动作也应该事先跟自己商量才是。
他正想着找个机会和云鹤然好好谈谈,就听到德昌帝说:“这几天陆陆续续有各国使节来访,招待使节的事情就交给老二去做,老二,没问题吧?”
大皇子和二皇子齐齐抬头,似乎都有些震惊,只是前者眼中藏着阴霾,后者则是压抑着兴奋。
代表皇帝招待使者这可是莫大的荣幸,不仅能结交各国能人,还能对外昭示皇帝的信任与重视,以往这种好事绝对是落在大皇子身上的。
“父皇放心,儿子一定会尽心尽力去做!”二皇子拍着胸脯保证!
“你做事父皇没有不放心,只是这性子得好好改改,可别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冲动坏事!”
滕吉脾气暴躁是众所周知的,他也是三个皇子中长得最像德昌帝的,可惜没能遗传到皇帝隐忍的性格。
“儿子谨遵父皇教诲!”二皇子咧着嘴应答,同时隐晦地给大皇子递了个挑衅的眼神。
大皇子放在桌下的手重重地握着,指甲刺入掌心,勉强维持着风度说:“二弟性子耿直豪爽,肯定能与各国使节聊得来,不过要说这待客,儿臣觉得三弟更合适些,整个京都没有他不熟悉的地方,肯定能把使节们招待的乐不思蜀。”
比起最近上跳下窜的老二,大皇子宁愿把这个机会推给老三。
二皇子哪能听不出他的意思,他适当的表示了一下担忧:“这倒是,三弟正是爱玩的年纪,懂得比儿子多多了,儿子也担心使节们嫌儿子太沉闷。”
德昌帝瞥了两个儿子一眼,慈爱地说:“说到玩乐,确实是老三更胜一筹,不过还是算了,他去的也不是正经地方,徒增笑料。”
大皇子和二皇子连连应是,这就把滕誉给否决了。
云贵妃给皇帝剥了粒葡萄,嗔怪道:“好了好了,今晚就不谈这些了吧?好不容易哥哥回来一趟,你们就爱抓着国事不放。”
“还是爱妃想的周到,这种日子正应该放松享乐才是。”德昌帝拍拍手,传舞姬上场,“来,满上,今夜是云爱卿的接风宴,朕允许诸位不醉不归!”
各位大臣齐齐举杯站起来,“谢陛下恩典!”
酒过三巡,夜过三更,皇宫的大门早已落锁,德昌帝吩咐宫女太监们将喝醉的大臣扶去偏殿休息,自己搂着云贵妃准备去后宫歇息。
云贵妃离开前给自家大哥递了个眼色,便扶着瘫倒在她身上的皇帝上了御辇,一只手轻轻地抚着皇帝的胸口,为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暗自欢喜。
皇帝虽然爱重她,可她年纪摆在那,虽然保养的好,到底不如十几二十岁风华正茂的宫妃娇嫩鲜艳,所以皇帝在她那过夜的日子越来越少。
深宫寂寞,云贵妃也是个正常女人,自然更希望能得到皇帝的宠幸。
067、 反正跟本少爷没关系
宫里发生的事滕誉没有费心去打听,这样的宫宴无非就是些勾心斗角、明争暗斗的场面,与其浪费时间和一群讨厌的人寒暄还不如用来练功。
他可是对那焰阳决垂涎已久了。
用过晚膳,滕誉拉着殷旭进卧室,吩咐今夜无论是谁都别来打扰他们的好事,然后把门一关,带着人通过密道去了练功房。
“整座三皇子府的地下该不会都被你打通了吧?”殷旭在一通七拐八拐后问。
“那不至于,有些地方用不上就没打通,而且出口一多也容易被发现。”滕誉给他介绍了几条重要的路线,告诫他牢记在心里。
殷旭内心有些复杂,滕誉能把这么重要的秘密告诉他恐怕还归功于他送出去的那本功法,之前他明明察觉到滕誉有所保留的。
出了密道,殷旭巡视着四周,好奇地问:“这是哪里?”
滕誉关上密道的门,转身朝前走,“你猜。”
殷旭走到窗边看了看外面的景色,总觉得有些眼熟,这座府邸他只逛过一次,那一定是之前有走过的地方了。
脑海中灵机一动,他试探着问:“四周很安静,这里应该不是前院吧?”
滕誉在正中央的蒲团盘膝坐下,从怀里掏出那张单薄的纸,边看边说:“三皇子府的前院空着大半,怎么就不能是前院了?”
“以刚才我们走的路程,不像是还在前院。”
“也许我带你绕圈了呢?”
殷旭走到他身边坐下,撑着下巴看他,“本少爷记性很好,走过一次的路绝对不可能不记得。”
“哈哈……好吧,七少爷确实很聪明,这里是后院。”滕誉抬头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
“哦?北苑?”
滕誉“咦”了一声,诧异道:“你怎么知道的?”
殷旭不答反问:“据说这北苑住的都是被三皇子厌弃的侍妾,恐怕也是假的吧?”
“那你再猜猜,本殿为何把练功房选在这里?”
“整个三皇子府,后院应该是最少人踏足的,虽然后院的侍妾很多是抱着其他目的来的,但他们的目标应该都在你身上,很少有人会去注意后院收容不受宠之人的院子,即使有人过来,看到前面冷冷清清的样子,也不会多想。”
“正是如此,整个三皇子府只有这一块是净土,就连那些所谓不受宠的侍妾也都是本殿的人,这个院子比景阁苑更加安全。”
殷旭想到那天走进北苑时感受到的,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这里应该也是你培养暗卫的地方吧?”
“你果真聪明!”滕誉感慨,“这里是暗卫们的住所,但平日训练并不在这。”
殷旭理解地点点头,暗卫人数不少,要是都在这里训练确实动静太大了,而他当时看到的一些被清理掉的痕迹,应该只是他们平时练手留下的。
见滕誉埋头研究焰阳决,殷旭干脆也坐到一边冥想,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免得相互干扰。
滕誉已经将口诀牢记于心,但要练成一门绝学,显然不是背会了就行,必须一字一句地研究透彻,否则很容易一开始入门就错了方向。
焰阳决能成为当世最顶级的功法之一,肯定不是人人看了就会的,霍家代代相传的秘籍,肯定有一整套前辈修炼后的心得,有长辈引导入门和自学肯定是不一样的。
滕誉将那一张纸的字翻来覆去地看了上百遍,始终没找到一个适合的切入点。
殷旭说过,焰阳决是至阳至刚的心法,走的是刚烈霸道的路数,练成后威力巨大,而且有强筋健骨的功效,改变人的体质。
滕誉闭上眼睛,气沉丹田,默默地念出口诀,摒除杂念,试图找出口诀中的真谛。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殷旭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已经过了子时了。
他看向滕誉,见他放佛入定了般一动不动的坐着,周身萦绕了一股热气,便知道他已经开始修炼焰阳决了。
他站起身活动了下手脚,知道滕誉一时半会结束不了,于是偷偷走出练功房,翻出后院的墙,准备给自己找点补品。
他没有走太远,尾随着两个从二皇子府走出来的侍卫,等他们拐出朝阳巷后,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才下手。
说来也是这两人倒霉,本来得到消息知道二皇子今晚不回府,大家还乐得轻松,早早就洗洗睡了,可翻来覆去睡不着,寂寞空虚冷,于是两人一商量,准备偷偷出府去找点乐子,泄一泄火。
哪知道一出门就被魔尊大人盯上了,死得连渣都不剩了。
殷旭这次有妥善的把尸体处理干净,毕竟是在皇城脚下,两具死状恐怖的尸体很容易引起官府的注意,虽然他能保证查不到他身上,但肯定会让附近的人加强警戒。
感受到体内充盈的魔气,殷旭心满意足地回去,穿过朝阳巷时他发现暗处多了几个陌生人的气息,于是隐了身形在府外逛了一圈,找到了那几个陌生人的藏身之所。
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殷旭没动手,这些人不知道是哪方势力派来的,是敌是友,看他们的样子应该只是监视而且对象是二皇子府和三皇子府。
他往大皇子府外边溜达了一圈,没有发现相同目的的人,于是推测这些人是大皇子派来的。
这种事也不稀奇,滕誉这段时间清理了不少府内的眼线,其中肯定有大皇子派系的人,即使理由很充分,但肯定会让他们警觉一段时间。
殷旭回到练功房时滕誉还维持着原状,只是他身边的温度越来越高,气势越来越强。
殷旭坐在他对面不太远的地方,一边享受着他散发出来的热气,一边盯着他那张英俊的脸看。
即使放到修真界,滕誉这张脸也是很引人注目的,而且他根骨奇佳,是个修炼的好资质,估计很多大门派都乐意说他为徒。
如果能把他勤奋隐忍的性格带上,那成就必然小不了。
殷旭漫无目的地想了很多,连滕誉什么时候睁开眼睛都没发现,直到身边的温度降了下去他的被冷醒。
“感觉怎么样?”殷旭对上他的眼睛问。
滕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回答了两个字:“很好。”
其实他何止是感觉好啊,简直是太妙了,原本他都没打算一个晚上就能入门,修炼等级这么高的心法,用一个月两个月入门都是正常的。
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找到感觉了,回忆当时,他应该是在想殷旭说过的话,把他关于焰阳决的评价一字一句咀嚼了一遍,然后就莫名其妙的打开了那扇大门。
他目光复杂地看着殷旭,声音有些哑,“你……”
殷旭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摆摆手说:“好了,今夜就到这吧,也该睡了。”
滕誉嘴唇动了动,还是没把压在心底的疑惑问出口,他其实最想问的只有三个字:你是谁?
他让人查过殷旭的底,不止一次两次,可是得到的结果都是相同的,情报上那个爱吃肉有点自卑的少年和眼前这个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滕誉不傻,相反,他比大多数人都聪明,如果他相信眼前这个就是霍天的话那才有鬼了。
可如果他不是霍天又会是谁呢?滕誉连他身边的两个下人都查的一清二楚,确认他们是本人无疑,而这一路上,看着这主仆三人的相处,根本不像是陌生人。
也就是说,连他身边的两个下人可能都没发现这个少年的诡异之处,或者是发现了,但不想说。
滕誉走到他身边将人拉起来,替他摘掉头发上的一片枯叶,他记得进入密道前殷旭的头发上没有这个的。
“出去过?”他肯定地问。
“嗯,看你状态很好,一个人无聊就出去走了走。”殷旭将发现府外有人监视的事情告诉他,给他提了个醒。
“不要紧,我大概知道是谁派来的……走吧,养精蓄锐,今日应该有贵客上门,精神不足可是会招架不住的。”
“反正跟本少爷没关系。”殷旭耸耸肩,跟着滕誉往回走。
068、 算计
“娘娘,云将军在外求见。”一个身着青色宫装的宫女走到云贵妃身后说。
云贵妃望着铜镜中倒映出来的人影,抚了抚鬓角,问:“青鸾,你说本宫今日美吗?”
那宫女从一旁的梳妆盒里挑了一只彩蝶展翅的步摇,簪在云贵妃的发髻上,笑着回答:“娘娘一直都很美,不过今日脸色红润,显得格外娇艳呢。”
云贵妃绽颜一笑,“这女人啊,还是需要男人滋润的,等你成亲后就明白了。”
青鸾咯咯的笑出声,“那奴婢将来可得厚颜向您讨份嫁妆。”
“这是自然,本宫将来一定给你找个好人家。”云贵妃心情舒畅,起身对着镜子转了一圈,精致的裙摆扬起个绚丽的弧度,让人移不开眼。
“走吧。”云贵妃走出内室,在看到云鹤然时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哥哥。”
云鹤然起身行礼,“外臣参见贵妃娘娘。”
“哥哥何必多礼?”云贵妃赶紧将人扶起来,然后打发下人:“你们都退下吧,没有本宫的吩咐,任何人不许靠近澜馨殿半步。”
“是。”
等宫女太监退下,云鹤然才一改刚才的正经,随意地打量着这座宫殿。
他的视线落在殿内的多宝阁上,赞道:“几年不见,妹妹的澜馨殿越发富贵了。”这一件件的珍品,足以可见云贵妃在后宫的地位了。
云贵妃眼中流露出一股自得,笑着说:“这些都是陛下赏的,除了摆在那一点用处都没有。”
云鹤然和她闲聊了几句,很快拐上正题,“关于上次那件事,我知道你和毅儿一定都怪我多事,虽然事情失败了,但也不是一无所获。”
“哥哥这话说的,哪有怪不怪的,我们都知道你是为我们打算。”
云鹤然点点头:“是我把事情想简单了,原本想借此机会除去滕誉这个障碍,巩固毅儿的地位,没想到滕誉大难不死,躲过了这一劫。”
“哥哥可查出是谁救了他?外头传言的那位可是真的?”
“你是指霍家七子?”云鹤然嘴角微微勾起,讥讽道:“怎么可能?一个才十三岁的毛头小子,就算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在二十几个死士手中救了滕誉。
我原先的计划是派出死士与滕誉身边的侍卫里应外合,就算他身边的韩森有两下子也不可能防备的天衣无缝,没想到死士到的时候,他身边的侍卫早已经被除了干净,定是他们见滕誉只有几个人,以为没什么威胁便私自动手,导致全军覆没。”
“能在短时间内斩杀二十几名死士,这帮手要么是武功超强,要么就不止一个人,除非是霍正权亲自出马,否则满朝上下绝对没有第二个人有如此本事。”
“也就是说,背地里还有人在帮着滕誉?”云贵妃眉头皱起,眼中闪烁着戾气。
“这并不奇怪,柳家虽然倒了,但肯定还有心腹存在,这也是我想除掉滕誉的原因,我们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威胁到毅儿的人。”
“这么说来,毅儿在柳州的计划遭人破坏,定然也是这柳家所为!”云贵妃恨恨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