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好,你等等。”
“不用去了,没意思。”
“啊?”他拖沓的步子一顿,扭过头看我。
“我说,没意思。”我站起身来,大腿和肚皮上还有那家伙留下的余热,我伸脚从桌底抠出拖鞋,趿拉着往卧室走,又无声地下了一道逐客令。
柳勋跟着我进了屋子,看严肃正经的劝告这茬在我这不管用,遂又换上了往日嬉皮笑脸的神情,先我一步蹦上了床,晃荡着双腿说:“亲,超值大礼包哦,真的不考虑吗?”
我无力扶额,满头黑线,对他在牛逼与二逼之间的无缓冲转换深表佩服。
“柳勋,你这么做,会让我很讨厌你。”
他的笑脸有些绷不住了:“我已经对不起你了,你肯定已经讨厌我了。现在我有能力了,想做一些事,来补偿你。”
我靠着他坐下,正视他的双眸:“你不必觉得对不起我,你不欠我的。”
柳勋慢慢把自己的笑容收敛:“你什么意思?”
“你一定不知道,当年还发生别的事了吧。决赛前我听说你被杨姐内定,其实主动去找过她,我从不觉得她欣赏我,也不清楚你那些杨姐本来要签我的消息是从何得知的。你知道吗,我去找她,只是想让她看看我,哪怕没选中我,也能帮我谋个出路。”
我说到一半,竟然有些哽咽,眼眶里的泪呼之欲出,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静下来,接着说:
“杨姐见了我,却告诉我她已经内定了你,并且你会是那一届的冠军。我不平衡,问她我哪里比你差,结果,她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把我‘分析’得透透彻彻。
“呵呵,不过她还算可怜我,把我介绍给了望哥。
“那时候,我就知道,我可能永远都超越不了你,一辈子都红不起来。
“柳勋,我确实是刚刚知道当年是你主动找杨姐的,但我觉得,也许她一开始就看中了你。
“我不恨你,我比不过你。
“我嫉妒你。”
我听到我的喉咙在说完这一番话后发出咕噜噜的叫声,绝望的哀嚎。
柳勋的反应在我意料之中,呆愣愣地说不出一句话。
“柳勋,我不信你真是个二愣子,和我认识十年,不知道我就是一块扶不上墙的烂泥!只能躲在角落觑觎你,有时候我也想,逃吧,躲得远远的,看不见你,或许我还不会这么自卑,这么难过,这么可怜。”
“哦?”柳勋的脸色突然变了,被我反摆一道的他看起来是生气了,语气也变得尖锐而讽刺,“看来我们是互相把对方当傻子了。你以为你自己隐藏得很好吗?还把我当作傻瓜。你自己也不想想,在这个圈子混了十年,我什么人没见过,怎么可能还什么都不懂!从几年前,也许就是这几年开始吧,你看我的眼神就不一样了。就算你的脸孔再英俊,就算你的身材再完美,你的眼神啊……”
柳勋突然飞快地靠近我,与我鼻唇相贴,热辣的气息像尖刀般狠狠地剜去我一直保持的淡然。他脖子上的那道疤红得有些可怕,像条邪恶的爬虫,伸出自己细细的百足。
他说:“你的眼神,和那些想包养我,想把我搞上床的大老板、富二代没什么区别。一样的下流、恶心,像个禽兽。但我一直告诉自己,没什么关系啊,我对你做的那种事,禽兽不如。”
他也觉得靠得太近了,我们两个人谁都喘不上气,于是各自退后了一点:“现在看来,还是我多虑了。我们谁都不欠谁的。我还像个傻子,像个虔诚的负罪者,傻乎乎心甘情愿地让你上我。”
“是啊……我不欠你,你不欠我。”我的双目突然无法聚焦了,否则我怎么都看不清柳勋此时的表情,与他轻轻远离的嘲讽呢。
“然后呢,你现在觉得自己怂了,我们两个都说了真话,你觉得再也混不下去了,想走了,是吗?”
我嗫嚅着双唇,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我认识他十几年,他从来没用这种尖酸刻薄的语气冲我撒过火,每回看着他损别人,我还幸灾乐祸。
报应啊!
我们像两座雕像般静默,处理着刚刚没来得及细细嚼磨的信息碎片,以及思考该如何不太难堪地退场。
我该不该接着面对他?这是我此时最想问自己的。
柳勋心有灵犀般回答了我扪心自问的问题:
“严苏安,这十年来,你一直在躲避,一直在逃。现在,你敢不敢接受挑战,和我比一比?”
他不知何时又翻出那纸合约,递到我面前。
我的脑子飞速掠过了这十年的光阴碎片。
浓墨的长夜,重彩的黎明。
我伸手接住了它。
好,我接受挑战。
不为柳勋,只是给十年前的自己一个交代。
我看着他心满意足地把签过字的合约收进包里,公事公办地和我约好详谈具体细节的日期。
迟到的悸动涌了上来。
“现在,要做爱吗?”我小心翼翼地问我新任的boss,居然有些怕他生气。
他正低头收拾东西,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行啊,我来当top。”
……
最后当然没有如他所愿,我们和平而友好地解决了这个问题,一语双关地尽善尽美。
他刚刚说的一定是气话,我不信如果他真的把我当作玩弄男人的富甲名流,又怎么会在喘息与勃动间透露出难以自控的忘情呢?
柳勋看起来还有一点点地怅然若失,于是我只好陪着他下了楼。
“最近你都住哪啊?”我问他。
“酒店啊,”他晃了晃还未痊愈的手臂,解释道,“定期复查。”
“我知道了。”我陪着他等车,聊了一会儿他倒霉的助理以及焦头烂额的工作室事务,目光始终移不开他那道果真越发扩散的疤痕。
“越来越明显了,得想办法弄掉。”他注意到我在看他,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
“不用,权当是又多了一处敏感带。”我戏弄他,回味着他刚刚的骚浪表现。
感觉不错。
“操!”他低骂了一句,“用手还那么多BB事儿。”
我还想板起脸说点正经事,车来了。他挥挥手,没再多说,径自弯腰上了车。
目送他离开,我扭头刚好看到朝这边走的谢雨和凌峰,心里突然一颤,幸好他俩今天不在隔壁,否则靠这房子的隔音效果,事情可能就没那么简单了。
“刚刚……那个是柳勋吗?”还是谢雨的眼睛尖。
“不是,你看错了。”我不想和她解释太多,转身进了小区大门。
“喂喂喂,柳勋刚刚是在大马路上等车吗!他怎么来鸿城了啊?他手不是还没好吗?他还要不要继续拍《接受挑战》啊?”谢雨跟在我后面喋喋不休。
我根本懒得回她,却意外觉得她吵闹的声音有些悦耳。
我真是病得不清啊,看来柳勋送来的菜里估计有毒,晚上还是点外卖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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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权当是又多了一处敏感带。”我戏弄他,回味着他刚刚的骚浪表现。
感觉不错。
“操!”他低骂了一句,“用手还那么多BB事儿。”
我还想板起脸说点正经事,车来了。他挥挥手,没再多说,径自弯腰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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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注意柳勋都说了啥
他说:用手还那么多BB事儿!
用手
是、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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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当然没有如他所愿,我们和平而友好地解决了这个问题,一语双关地尽善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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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平而友好。准确地说是和谐而健康。
因为现在两个人地位平等了,谁也不欠谁,柳勋同学还怎么可能躺平任C呢!
是吧。
唔……不过等柳少爷的各种伤都好了,就离他再次躺平的日子不远了。
没肉不幸福,可是脑补更精彩哟~~~
第20章
我当然没有辞职,对着陈亚我还是有些发怵,半途而废的话哪里说得出口。
但是我也没想到,柳勋不仅让我继续待在这个节目组,还给了我另一份工作——加入正式的主持团队。
“你想让我当空降兵?那别人会怎么看我,会说我靠着你才上位的!”头一次我听到他的大话,简直不敢相信。
“那又怎么样,你不是没有真本事,只是缺少了机遇,现在我给你这个机会,就别管那么多了。”柳勋挣扎着把自己的脚抬上桌面,拿出指甲刀修剪。
我翻看着宾馆房间里自带的每日晨报,对他一脸兴奋的提议心不在焉:“这件事不是你想想就可以实现的,中间经过的人太多了,杨姐、陈亚、林导徐导,还有陈豫钟他们,你都想好要怎么解释了吗?”
“哈哈哈哈!”柳少爷举着臭脚狂笑的场景真的有些不忍直视,“快来跪舔我!之前我入组的条件之一,就是可以带新人进组,现在你加入了我的工作室,姑且算作我的师弟——呈勋的新人吧。”
我翻了翻白眼,对他的强辩感到无语,工作室最近接收了一批从之前公司跳槽来的新人与助理,杨姐三头六臂都忙不过来,只能先让几个助理帮忙着干经纪人的活。想争资源的新人那么多,柳勋偏偏让我上,这不是让我站到暗箭的靶子上?
唉,谁让我是关系户呢。
不过这关系也走得难以启齿,我都不知道如何向谢雨和凌峰解释我要从陪着他们没日没夜看粗剪做编辑跑腿当场工的导演助理一跃而成镜头前万众瞩目的固定嘉宾。
凌峰倒还没什么惊讶的反应,只是乐呵呵地对我表示恭喜:“小严哥,你看吧,我就说你一定能红的!好好加油啊,我就在镜头后面看着你给你鼓劲呢!”
而谢雨那傻丫头却有点莫名其妙,听我说了这件事后不声不响地和我保持了距离,平时也不主动找我八卦了。一开始我有些怀疑她是不是暗恋我,但是我很快就从凌峰那儿知道她已经有男朋友了,也不知她到底发的什么癫。
虽然这个事已经敲定了,但我还是有些心神不宁。现在柳勋还在休养状态,甚至要为车祸的后续处理参加一些司法程序,最快也得两周后才能重归《接受挑战》,而我当然得等着柳勋回归那期,才能稍微名正言顺地正式加入。
陈亚放了我的假,准确来说我现在已经不算他的助理了,这几天都没见着他,也不敢问他对我的突然加入有什么看法,只能祈祷我的综艺表现不要太差,坏了这个陈亚精心准备多年的节目。
谁要走,谁要留,都不是观众说了算的。有时候连导演都没法全权掌控。
第四期第五期的节目我都没有参与,每天的工作大概就是帮助柳勋处理一些琐事,替杨姐开导一下几位有意见的新人,比之前忙碌多了,连这两期的放送都没法抽出时间看。偶尔静下来一想,杨姐也真是能耐,当初想招我当柳勋的助理被我婉拒,现在我倒自个儿屁颠屁颠地帮他们两个做事了。
不过杨姐签下了我,也没有亏待我,不止是柳勋,连柳勋的官方后援都开始频频传送关于我的消息。日常中我和柳勋在一起的工作照、空闲下来的打闹图,更大部分的是柳勋行动不便时我及时地伸出援手……他们似乎是想把我对柳勋有情有义、尽心尽力的模样塑造得温柔贴心,伟岸高大,好让已经被柳勋迷住的粉丝们,把关注点稍稍地分一些给我。
这年头打友情牌……或者其他什么情感的招牌,都挺吃香的,再加上杨姐把自己攒下来的资源分了一点到我头上,广告合约有了,偶像剧客串也在谈,我三十岁的人生似乎即将柳暗花明。
那天和柳勋把话说开后,虽然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难免会尴尬,但外人面前我们依然是亲密无间的兄弟。对于我的起色,柳勋表现得是最积极高兴的,他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搂着我的肩,帮我挑选礼服:
“这件好看,唔……这件好像也不错,比刚刚的沉稳一点。啊!来试试这件,可能会有不一样的感觉!”
我看着他新招的助理跟在我们后头,满眼睛粉红色的泡泡,有些无奈地拨开他汗津津的胳膊。冬天的冷空气还没完全散去,柳勋就先人一步地穿上了薄衬衣,并把袖子挽得高高的,说是早就受不了胳膊被层层包裹的感觉了。
春光懒困倚微风,行人醉其中。
到了正式归来的那一天,所有人都为了庆祝这个团队的重聚而穿了正装,我和前几日刚刚敲定成为正式班底加入的荣有焉躲在花帘后头,有些紧张。我感到我的手汗要把小西装浸得变形了。
“紧张吗?我超紧张的诶!不知道那几个男的会怎么说我,肯定又是一通损。”荣有焉主动和我搭讪。
我对她好感倍增,虽然她看起来一点也不紧张,但是这一番话让我放松了不少,我努力露出个会招女人喜欢的笑容:“我也有点紧张,不知道他们会怎么介绍我。”
“安啦,你比他们都帅,身材又那么棒,不必担心的!再说了……”荣有焉促狭地冲我眨眨眼,说不上来的俏皮与清纯,“谁敢欺负你,柳勋还在前面呢!”
“……”就是柳勋在前面,我才怕他乱说话啊!
屏障和他们离了一段距离,声音听不真切,时高时低的,鼓掌声响了两次,第一次大概是为了庆祝柳勋的康复归来,第二次则是欢迎荣有焉出场。
兔狮子刚才还细声细语地安抚我,一掀开帘子走出去,气场瞬间变得霸道强悍,狮子般威风凛凛地令男人们心甘情愿地喊她女王,包括柳勋。
荣有焉在外头挨个镇压了六个男人,吓得他们保证再也不敢乱说新人的胡话了。我知道她是在帮我打前战,心里不禁又对她多了几分好感。
掌声第三次响起,该轮到我上场了。虽然已经给自己打气过很多次了,但抬起手去掀帘子时我还是发现它在颤抖。
别怕!我最后一次对自己说道。
前方都是爱你的人。
虽然是第五场录制了,眼前也都是熟面孔,包括坐在镜头后面笑嘻嘻的凌峰、板着脸的陈亚以及面无表情的谢雨,但我依旧有些控制不住地焦虑,以至于我神游得太远,好几次都接不上陈豫钟和其他人抛过来的梗。
“他看起来傻傻的,其实很精明的!”柳勋开口替我解围,不经意地伸手在我的后颈捏了捏,让我保持清醒提高注意力。
其他几个人也是我这个状态走过来的,纷纷表示理解,言语前也是善意地打趣多过调侃。
这个团队真是太棒了!我内心的小人流着两条宽面带,飞舞跳跃。
不知道是不是考虑到柳勋大伤未愈,这期的节目制作得特别简单,几乎没有需要体力竞赛的环节,比拼脑速反而成了看点。
“一三五七都是男人?这提示和没有一样嘛!”柳勋看着辛辛苦苦赢得的提示,丧气地瘪瘪嘴。
“不要急,这至少说明了两个问题,可以排除了一三五七是炸弹的可能性,荣有焉是二四六八九十中的一个。”和柳勋一组的我不得不帮着他一起分析。
这期的竞赛虽然简单,却也别出心裁,八个人一人抽选一个号码,一到十中的一个数字,包括自己在内谁都不知道几号对应哪个人。而没有人抽选到的两个号码则自动变成炸弹。我们需要通过一系列的游戏环节来争夺提示,提示越多,全部人员对应号码的答案就越清晰,在最终环节,我们需要猜出所有人的号码以求胜利。
我和柳勋分在了一组,体力上我与陈慑不相上下,但智力上荣有焉和陈豫钟的组合却是我们的最大劲敌,虽然他们两个人的提示少于我们,但看样子他们对大部分人的所属号码都有了模糊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