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晚上我都会花半个小时思考那首歌的歌词,今天写上两句,明天涂掉一句,周而复始,竟也初有轮廓。
因为鸿城卫视要在黄金时段转播文物回归仪式,我们的拍摄延迟了一周,以至于见到柳勋,已是小半个月后的事了。
春意被挂在枝头,暖意落入谁的眉梢?
那天正巧大家都没有其他活动,我们在风景如画的小镇里录完节目,聚在一块儿小酌。凭着这个节目,陈慑和金伦已经挤进一线男星的位置,江陈笑的摇滚巡回演出也在紧锣密鼓地筹划中。至于其他人,更不必提。
金伦叼着烟一身痞气:“杀手哥超仗义,居然答应来客串我的电视剧,那导演知道后都要跪舔我了!”
江陈笑满脸“呵呵”地微笑:“你怎么不说我,我的戏份不比他少。”
金伦斜了他哥一眼:“人家这是第一次出演电视剧,你戏里戏外都当我哥,多没新意啊,观众都看腻味了吧!”
陈慑笑着又开了两瓶酒:“总是要尝试的,难得法王肯邀请我。”
金伦炸毛:“哟!你也叫我法王了,说,和谁学的,可别被他们带坏了!”
荣有焉看着一帮大老爷们侃大山,也不插嘴,就捂着嘴笑。
汪余酒量不佳,已经有点上头,大着舌头指着荣有焉:“你你你!装什么淑女,告诉你,来这就得喝!”说着给她倒了满满一杯。
陈豫钟一脸无奈地看着自己的老友发酒疯,眨眨眼示意荣有焉自己想办法解决。
荣有焉霸气地一杯下肚,语调不疾不徐,神色正常:“最近我打算进军歌坛了,各位前辈可要照拂照拂,特别是笑仔,乖仔……还有盐酸。”
我一个人默默地在角落找存在感,突然被女神“叮”地点到名字,惊了一惊,手里的酒撒到了虎口上。见大家都看过来,我的脸有点烫:
“呃……其实之前答应给你写的歌,已经有了初稿。”
“真的吗!”荣有焉美目圆瞪,“快快!给我瞧瞧。”
话已说出口,就不能反悔,我磨磨蹭蹭地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在手机里,词曲是分开的。词是我写的,曲子是柳勋作的……”
“你听看看吧,如果不喜欢也没关系。”想了想,我还是加上这么一句。
“喜欢!一定会喜欢的!”荣有焉一副意料之外的模样,欢欢喜喜地接过我的手机,瞪了在场男人一眼,给了个通杀,“安静!我要听我的新歌了!”
本来就天色尚早,四周无人,女王这么一发话,连絮絮叨叨说胡话的狗先生都闭嘴,就更是安静了。
荣有焉看了看界面,又把手机递过来:“嗯?没有小样吗?”
我窘了:“我是边哼边写的,没有录下来。”
柳勋坐在我的斜对面,晃了晃酒杯,朝我努努下巴:“那你现在唱吧,正好我也没听过你写的词。”
我更窘了:“这……”
在荣有焉的带头下众人开始鼓掌吹口哨,我一大男人不好推三阻四,只好厚着脸皮唱我的大作,这是时隔多年我和柳勋的再一次合作,也是我再一次鼓起勇气在其他人面前唱自己的作品。
“像被黑夜包裹的蜜糖
“像雾霭散去后的熹光
“我想与你并肩
“却翻越不了篱墙
“你精致的脸庞
“你昂贵的西装
“你身上的光
“是刺伤我的芒
“把你当偶像崇拜
“把你当朋友对待
“这别扭的感情
“才不是爱……”
结尾有点紧张,音转得不是很好,但依旧赢得一片喝彩。
“唱得真好。嗯,或许我还要改改这个曲子的某些地方来配你的词。”
我的耳朵只听到柳勋这么说。至于其他人说了什么,没必要在意。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春风得意马蹄疾般的快意,推杯换盏间难免失了分寸,大家红着脸跟着各自的助理回房休息,我才后知后觉地害羞起来。
我可没喝多少,冲了个澡就精神了,躺在床上睡不着,趿拉着人字拖跑去敲柳勋的房门。
“嘿,我们再讨论讨论这首歌?”
柳勋挑了挑眉,不置可否,让出了身子放我进屋。
地上到处都是纸团,我随手拾起一张展开一看,是被涂掉的谱。
“干嘛还改,我觉得已经挺合适了。”
“不行,”柳勋烦躁地耙了耙头发,“今天听你唱,总体是可以,但是细节还有好多要处理的,而且荣有焉是女生,曲子也要配合她的感觉。”
“哦。”我有些失落,原来柳勋夸我只是敷衍,还有这么多要改动的。
“那需要把我的词也改一改配合你吗?”
“不用!”柳勋一口否定,看我有些怅然,语气柔了些,“你写得很棒,就是我要的那个感觉。”
“真的?”我将信将疑。
柳勋没有回我,叼着笔躺回床上:“取个歌名吧?”
“嗯……”我看着柳勋被灯光照得发亮的鼻尖,“《嫉妒》,怎么样?”
“《嫉妒》?”柳勋研磨了一番,突然眼前一亮,“不错!整首歌里都没出现这个词,我还奇怪呢,你想表达的究竟是什么感觉,原来就是嫉妒!我知道曲子要怎么改啦!”
……看来他没听出我的言外之意。
柳勋把笔吐到床底下,一个人在床上翻滚了两周半,突然坐起来看向我,一脸明媚,眼是亮晶晶的:“要庆祝一下吗?”
我一脸疑惑:“啊?庆祝什么?怎么庆祝?”
两分钟后我压在他的身上,身上的衣服与地上的纸团胡乱地丢到一块儿。
“你真的转性了?”我一边吻他,一边不敢置信地询问。
他用粗重的鼻息代替了回答,我不知道他与别的女人在做这事时是否也只是闷声干活。
算了,不管,今朝有酒今朝醉,美人身上一方休。
“话说……我都没给你准备生日礼物。”
“唔……之前、之前不都这样吗。”
“三十岁了,是该好好过一下,现在补偿你……”
“嗯……”
事后我问他:“你是不是怕别人听到啊,那么憋屈,下次咱们在家做,随便喊多大声都行。”
柳勋浑身舒畅,在灵肉共体中捕获了新灵感,唰唰唰地奋笔疾书,头都没抬:“要骚自个儿浪去,我本来就不爱出声。”
“不憋吗?”
柳勋神色复杂地抬眼看我:“你之前当1的时候……是不是次次都喊得比0号还销魂?”
我:“……好吧,你爽到了就好。”
在柳勋身边坐了一会儿,看他完全沉浸在音乐世界中,不敢多做打扰,只能起身离开。刚扣好扣子,柳勋突然把笔放下了:“我以为没有下次了。”
“嗯?”
“上次你生病,我们说了那么多,我以为我们之间没有下次了。”
“哦。”我尴尬地笑了笑,“是你拒绝我好吧,这话不该我说吗?”
“严苏安,你知道当时我是怎么想的吗?我非常惊讶,我以为你上了我之后,不久就会腻,或者逃,或者躲,或者干脆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道貌岸然地和我做兄弟。没想到我还没表达出那个意思,你居然先说出口了。”
我把手悬在离衣领三个纽扣的位置,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人是柳勋,他犀利的话语把我当时做的一切思想斗争概括得十分到位,臊得我说不出半句话。
“呵呵,”他突然惨兮兮地一笑,“我不能给你承诺,所以哪怕我觉得我可能也会喜欢你,或者愿意继续和你滚床单,但是我就是没法答应你。”
“你说的承诺,到底是什么?”我嗫嚅着双唇,好不容易挤出这几句话。
“我没法出柜,我也不希望你主动暴露性取向。我就算再也不泡大胸妹,也不想和别人说,我爱上你了。”
“是这样啊。”我凄惨一笑,不知为何,感觉受辱,“我想也是,和我在一起太掉价了。”
“不是这个意思!”他打断我的话,赤脚走到我眼前与我对视,“十年前,我一无所有,无所顾忌;三十年、不,二十年后,我也许又是一无所有,也可以无所顾忌……”
“所以不是现在。”我替他说完了这句话,“所以说,还是名与利更重要?”
“虽然很抱歉,但我不得不这么承认,是的,为了你的前途,为了我的前途……”
“我们没法在一起。”我了解了。
第37章
我在床上坐了一宿,很想和谁说说话,我难过得要命,却找不到人来聊天。工作上,生活上,柳勋都是我最铁的哥们,除了他,我找不到一个可以毫无顾忌与之相谈的人。
我可能没有哭,也有可能哭了。我睡不着,掏出手机,为了安全我从不存短信和微信消息,我打开和柳勋的对话,删删改改了好久,都发不出一条信息。打开微博,把柳勋所有的博文从头看到尾,除了宣传新作品和代言,他很少发原创的信息。很多条微博都在与我互动,很多照片里都有我。
我有点怀疑,他是不是,早就对我有了别的感觉。
早上五点多的时候,张小歌走进屋来叫醒我,被我憔悴的模样吓了一跳。
她第一反应是先摸了摸我的额头:“你又生病了?有没有发烧?哎呀你怎么不盖被子会着凉的……”
“我没睡。”我瞧了一眼被推到床脚的棉被,活动了一下身子,被脖颈处传来的酸痛刺激得呲牙咧嘴。
“怎么了?”张小歌如临大敌的样子特别滑稽。
“我睡不着。”
“呼……”她拍了拍胸口,跟着我挤进卫生间,伸出冰凉的手,用力按压了一下我的下眼皮,“我还以为你摊上大事了呢……是不是压力过大了,我给你找个心理医生?”
“你干嘛啊!”我烦躁地拨开她不安分的手指,“死开,我要上厕所了。”
“现在可没地给找冰袋,我只好把我的手借你用用了……哇靠臭流氓你真的当着我的面上厕所啊!”
我把裤子拖到膝盖,垂眼看她:“你可以选择不看。”
她冲我做了个鬼脸,走了出去:“衣服给你准备好了啊,车子已经来了,今天早上在临市有个商演,下午还要回片场……我、我在楼下等你。”
我在马桶上点点头,困意排山倒海地袭来。
其他人不知道是已经走了或是还在睡,天刚蒙蒙亮,我已经在车上大声地打着呼(当然,这是下车后张小歌冲我抱怨的,我不知真假),下车后强打精神参与活动,内心在咆哮以后不管遇到多大事都要安安稳稳地睡觉!
柳勋?啥?滚边吧!我就想找张床,眯上两小时。
所谓中午不睡,下午颓废,晚上崩溃。大抵说的就是我此时的状态,剧里头我第一次见到团长的亲妹妹,要表现出对这个小姑娘极大的热情与好感,活蹦乱跳得如同一只黄鹂鸟,心花怒放得如同一只小犀牛。
“你这是什么狗屎表现?你他妈自己过来看看!”导演指着屏幕,唾沫喷了我一脸,“我就不说三层粉都盖不住的黑眼圈了,你的眼睛能睁大点吗!你的嘴角能上扬吗!你一副随时要睡死过去的狗样是演给你老母看吗!不行立刻滚,去洗个冷水澡,我看你还想不想睡。”
我低着头被骂,整个剧组都屏气凝神地听导演发火。赵琛今天没在片场,没人帮我说话,和我搭戏的女艺人在远处喝助理给她带的汤,笑嘻嘻地小声和周围的人聊天。
挨骂的技巧就是不要插嘴,不要辩白,等对方说完,再态度诚恳地低头认错。
“算了算了,你们也是第一次见,又都是新人,感情没到位……再磨合磨合吧,先拍下一场。”
我唯唯诺诺地答应下来。看女演员完全没有想和我磨合的意思,只好我自己回床上磨合。
把台词背熟了点,又强逼自己对着那个女演员的照片发了会儿情,我的身心都受到了不应该承受的折磨。
我暴躁地揪下几缕头发:“啊啊啊啊,什么操蛋情节啊,对女人求爱简直虐杀我!”
张小歌在床脚一脸幽怨地看我:“我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吓!你什么时候来的?”
“从你对着她的照片讲肉麻台词的时候……”
“我……靠。”
“靠谁靠,我才应该喊靠。刚刚杨姐通知我,按荣有焉录歌的速度,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要拍MV了,他们公司想做成微电影的模式,让《接受挑战》的人都去客串一下。我掐指一算,正是这部剧你杀青的时间段。我本来想早早和导演请假,结果他正在气头上,我都不敢和他说。”
“这都什么事……”荣有焉真的要唱我的歌,我是很开心,不过想想,我自己都多久没出唱片了,荣有焉一个演戏的,竟然还要来歌坛插一脚。
“你有没有听过荣有焉唱歌,我觉得她其实很有实力,这首歌应该会红的……哇,她人长得美,演戏也好,还会唱歌,你知道吗,她拍《歌姬》里,那些歌都是她自己唱的。啊啊啊,我觉得我也要弯了。”张小歌捧心做花痴状。
“也?”我横眉看她,然后顺利转移话题,“等等,你说那些歌都是她自己唱的?”
《歌姬》是荣有焉的成名作,十几年前的电影,看得我如痴如醉,虽然大部分原因是因为那位已经过世的俊美男主演。不过电影中的歌曲确实很好听,我不知道竟然是荣有焉自己唱的。
“是啊是啊!我还存在MP3里呢!” 张小歌捧心做花痴状。
“微电影……有点意思,其他人也会参加吗?”
“对啊对啊!男主还是陈慑呢!啊~我女神真的不管演什么都美。” 张小歌捧心做花痴状。
我自己掖好被角,无视张小歌的痴心绝对,毅然决然地进入了梦中的滚滚红尘。
梦中我真实地还原了那个年代的场景,炮火连天,家书万金,战友一个接一个地牺牲,我却要强颜欢笑让活下来的人继续坚强,团长的妹妹我其实一眼就相中了她,逗她,缠着她,戏弄她,却不敢说爱她,因为我给不了她承诺……
男主演的公司终于松口帮他接了其他类型的新戏,他高兴了,乐呵了,平时也愿意主动指点我们,帮我们对词入戏。导演的老婆来看了他两次后,整个组都鲜少再听咆哮。剧组又重新其乐融融起来,与一开始不同,这次是大家真的融到一块了。女二助理熬的甜汤是真的好喝。
《接受挑战》又录了两期,不过收视没前几期好了,其他电视台也纷纷效仿我们做真人秀,还都请了大腕儿,虽然节目的新意不如我们,但明星就是号召力,粉丝就是衣食父母。
陈豫钟带着我们更加卖力地搞笑与假正经,甚至做了一期女装特辑,荣有焉成了王,我们成了王的男人……呸,是王的女人。费尽心思地演了一出后宫攻心计,看看谁能得到女王的心。最后迎合广大观众的心愿,女王选了一直沉默寡言的慑贵妃,凤冠落顶的时候陈慑花了大浓妆的脸上表情惨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