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我愿意看呀!”流云只觉得窝心,可惜人家两情相悦,他是横插竖插插不上足,恨得牙痒痒,怒道:“骚狐狸,我给你说,这人生不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别给我拽。”
白月冷眼一扫,哼道:“有本事你拽呀。”
流云彻底跪了,他觉得不能和这骚狐狸好生对话了,不然他定当场脑充血死掉。他改变战术,移到段佩容的另一旁,道:“小容容,你可不能重色轻友呀。我在这人界无依无靠的,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的知己,我的朋友呀。”
段佩容看他两唇枪舌剑,抿着嘴笑,道:“我对朋友从来都是不离不弃的”。
白月眯着眼睛瞪流云,流云扳回一局回瞪过去。流云继续无赖,道:“这些年,看着你们成双入对的,我也会空虚寂寞冷呀。”
段佩容自我检讨,他下一次和白月欢好,一定要拉开结界,不能再刺激这只笨龙了。
白月听得牙根紧咬,呼吸粗重,若不是中间隔着段佩容,他早就一巴掌拍过去,打烂那张臭嘴。他见流云开口还要继续,一手解开腰间沾水的毛巾抽了过去,怒道:“穿上衣服赶紧滚!”
两人避开段佩容,你来我往切磋起来。门洞外传来一声响,段佩容竖起耳朵看向门外,白月和流云停了手,也看了过去。
白月耳力极好,早早便发现了洞外的异样,道:“流云,真正的麻烦来了。”
流云和白月对视一眼,心中明了,他的麻烦还能有谁,不就是那四方神兽的主子,人界的帝王颜煜吗。
颜煜让手下在洞外守着,独自一人进了洞。就像老朋友相聚,他进了洞,对视上三人,抬手打了一个招呼,扬起一抹浅笑道:“泡着还舒服吗?”
三人细细打量这位帝王,三十上下,眉眼细长,挺鼻薄唇,一身白色的锦袍,将男性的英气展现的淋淋尽致。肩宽身高,有着武将的身材,一看便是一个练家子。他的式神是一条黑色的苍龙,盘绕在空中,时刻保护着他的主子。
苍龙看见流云的时候,铜铃大的眼睛微微眯了眯,目光高深莫测的盯着流云。流云被盯得发毛,沉不住气对颜煜道:“兄台,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要杀要剐你明着说,你让你那条小黑龙别那么盯着我,害得我浑身发冷。”
颜煜笑道:“它喜欢你才会看你,其他人它瞧都不瞧上一眼。”他抬头,对着式神的方向笑道:“这条白龙你喜欢吗?”
流云“啊呸”的骂了一声,咬牙道:“大爷我是公的!”
颜煜看向他,打量流云的容貌,笑容扩大了几分,道:“我家黑妞是母的。”
流云狂汗,朝黑妞展演一笑:“姐,你是苍龙,我是蛟龙,品种不同的。”
苍龙的铜铃眼诡异的弯成月牙的弧度,咧开的嘴角露出白森森的尖牙。流云一股恶寒,心想此处不宜久留,走为上策。
白月一巴掌拍了过去,打在流云后脑勺:“蠢蛋!闭嘴!”他看向颜煜,心里暗叹这人类帝王真是不同凡响,睥睨的目光,沉稳的气质,让人摸不清他此刻想着什么。将他们带来此处,好酒好肉的,又突然以这种方式见面,寓意为何。
颜煜看向白月,道:“千年九尾狐白月,幸会幸会。”
白月冷眼一扫,点了个头,管你什么帝王的,这便算回了招呼。
段佩容仔细观察这位帝王,觉得他呼吸缓慢而沉稳,应该也是修过灵术的,关键是行事乖僻,不按章出牌,也不知道这会他的到来究竟是什么目的。
白月仰了仰脖子,金色的瞳孔在幽暗的山洞中异常明亮,他面朝颜煜,目光阴冷,缓缓开口:“看来你是有备而来,有些话明说了吧。”
颜煜微笑,细长的丹凤眼飞扬起来,让他英俊的脸颊润了一层柔和,更显得俊逸。“那我就明说了……”他的目光审视着流云和白月,勾起嘴角,笑容中透着一股子与生俱来的戾气:“流云,你闯我禁区,本该杀你灭口,你能侥幸活到现在,因为有人让我改变了主意。”
他见三人目光如炬,盯着自己,笑了笑,看向段佩容道道:“正是这位公子。你们被带回之后,我见到他,便打消了杀你的念头。”
三人皆是一惊,不明所以。
颜煜继续道:“实不相瞒,人界结界大部分已经修复,却还有一处,位于鬼驮山内。黑妞为了修复结界硬闯鬼驮山,被魔气袭击,命悬一线。我当时也被打在它身上的符咒反噬,性命不保,多亏……”他转向段佩容微微一笑:“多谢公子出手相救,不然我早已死去。”
段佩容恍然大悟,前些日子在古庙前,他从魍魉怪口中救下的原来是当朝帝王。真是因缘相报,善有善报。他心下感叹,当时幸好没有坐视不理,不然,流云这场祸端是打死也逃不掉了。
段佩容道:“皇恩浩荡,段某在此谢过。那我们五人即日可否离去。”
颜煜蹲下来,笑眯眯看着流云,却是对段佩容道:“你若愿意多留几日,我定将诸位以贵宾款待。你若不愿留下,我这就派人送你们离开,但是……”他的嘴角勾了勾,笑容布满阴霾。“但是,他必须留下。”
这话自然是对流云说的。
流云不乐意了,嚷嚷道:“我兄弟救了你,你也说不再追究我的责任,让我留下,你想出尔反尔?”
段佩容道:“我们同进同出。”
流云立马接口:“同进同出。”
白月冷静的看着颜煜,问道:“给个理由吧。”
流云急着插话:“给理由也不能丢下我,我们是一家人。”
白月眼刀子丢了过去,谁跟你是一家,你个碍眼的搅屎棍。
颜煜的脸色闪过瞬间的悲痛,很快便强压了下去。一个帝王,他早就学会不将喜怒哀乐表现在脸上。他漫不经心道:“人界的式神不知各位知晓多少?”
白月道:“式神是由得道之人或地位尊贵的人类由魂魄滋生出来的生命体,终身效忠这人的灵魂,不论他转世轮回为何物。灵魂不散,式神不死。”
段佩容接着道:“我以前在书籍上看过,若是式神在战斗中重伤,只要主人魂魄不散,它们便可以重生。”
颜煜道:“你们知道如何重生吗?”
流云道:“不就是交酉已,生出新身,将意念注入新生的生命体之中吗?”
颜煜右手握拳,左手为掌,‘啪’的一声击掌,笑道:“你们知道的这么详细,着实省了我不少口舌。我家黑妞重伤之后,一直未愈,目前的躯体已经承受不住元神了。我先后找来不少门当户对的式神,可是我家黑妞眼光高的很那……”他说着,上下打量着流云。
流云一个寒战,哆嗦道:“别看我,我和你家黑妞不是一个档次的。我乃妖兽蛟龙一族族长,妖界第一武将,你让本王和一个人界式神交酉已,我今后还有脸在妖界混吗?”
白月补充道:“蛟龙族前族长,犯了事被关了三十年,现在是仙界追缉逃犯,这辈子怕是不敢回妖界了。”
段佩容拉了拉白月的胳膊,道:“感情怕还是要你情我愿吧。”
流云大为感动,喊道:“知我者段佩容也。佩容,即便你心里没有我,但是我的身心都是你的!!”
白月咬牙,对颜煜道:“你等着,我这就将他绑了给你送过去。”
颜煜笑道:“那倒不用了,得罪之处还望谅解。”
流云冷哼一声,道:“你们也太小看我天界第一武将流云也。打不赢,我还跑不赢,告诉你们,蛟龙一族的速度,无人能及……及……及……”他身子一软,沉入水中,一串气泡冒了上来。
仅仅是眨眼的功夫,流云眼前一黑,往水底滑落。白月多撑了片刻,身子也一软,与流云双双现了原形。
这泉水自然是被动了手脚。颜煜来之前将他们的底摸了一个透,自然知道这两只妖兽的厉害,事前在水里做了手脚。
颜煜笑道:“恩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与我家黑妞交合,你朋友一点都不吃亏,还望恩人体谅。”
段佩容一手抓着岸沿,一手将意识模糊的白月揽入了怀中。之前欢腾的飞雪突然变得安静下来,他便察觉奇怪,当时只以为自己太过敏感,想飞雪不过是累了休息片刻,便用灵力将飞雪送上岸边休息。现在想来,飞雪那里是疲倦安睡,而是灵力太弱,被这泉水吸走了妖气,昏迷过去的。
他右小腿毫无知觉,不能感触水底,只能一手抓住岸边的岩石,一手搂着大白狐狸。这水池的水极其怪异,好似专门为了收服妖兽而制,妖力千年的白月都抵抗不住,他的身体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看着颜煜道:“可是……”
颜煜打断他的话语道:“为了救黑妞,流云我是要定了。”
段佩容急道:“可是……”
颜煜道:“恩人莫要再说,流云我带走了,事毕之后亲自送他与你们团聚,你的救命之恩,我定当报答。”说完朝洞口处喊道:“来人。”
“是。”四大神兽走入洞内,一人一只脚,扛着大白龙飞走了。
段佩容望着火速离去的众人,欲哭无泪,“可是……你把白月和我的坐骑都弄晕了,你总要送我回去吧。”他望着洞口,感叹,难不成让我爬着回去么?
他将白月变小,推到岸上。撑着身子爬上岸,裹了衣物靠坐在洞内,叹气道:“可怜的流云,祝你好运。”
26、黑衣人
这一年,段佩容正好三百岁,相当于人类而立之年。
这三百年,段佩容经历了丧母之痛,断腿之痛,身心俱疲。后来认识了白月,也不知为什么,就是打心里喜欢得紧。他也笑过自己,这是被美色吸引,做了那贪图色相的登徒子。想着与白月滚在床榻之间,也觉得自己辱没了几百年的清修,百年的修行洗不掉骨子里原本的放浪。
他本是个无欲无求之人。性格温和,与世无争。身体残疾之后,他也想过未来的日子,也规划了今后的生活,无非就是将毕生所学传授给赤虎和琉璃,炼药制丹直到圆寂。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他遇到了白月。
这是他第一次谋生了占有欲和贪欲,他想拥有这个人,陪在身畔,耳鬓厮磨。
老天是眷顾他的。他没想到这天人一般的九尾狐能动情于他,能这般疼他爱他。
能如此陪伴,今生无憾。
可是他又忘了,人算不如天算。后来想来,丧母之痛,身残之痛,都敌不过失去之痛。
只是这个时候的段佩容还无知无觉的。
他靠着温泉的石壁,搂着昏睡的白月,也进入了梦乡。
然后,他入了白月的梦,白月的梦是美丽明亮的,梦中总会出现一颗参天桃树,满树开满了绚丽的桃花。可是,当他踏入梦境中却愕然发觉,这次的梦境一片昏暗,荆棘密布的丛林充满白色的烟幕,阴气阵阵。他猛然惊觉诡异,双掌合十,开了天眼。双掌挥出蓝色水灵将荆棘和雾气打散,脚下一跃,扎入前方黑暗之中。
“白月!”段佩容一边轻点地面飞驰,一边呼唤白月。入梦许久,他竟未见白月的梦境,只看见一片黑幽幽密林。他知道,这密林并不是白月的梦境演化出来,而是有人可以制造的结界,白月定是困在了这黑暗结界之中,被梦魇了。
他心里焦急,越发觉得形式严峻,运足了灵力。紫色的结界从他体内慢慢扩散开,不同于以往的水灵,而是紫菱传人的力量。
紫色的结界无限延伸,一口口吞食着黑色的密林,直到紫色的雾气驱散所有黑暗。
前方显现出一颗大树,树枝繁茂中清晰可见错中复杂的滕蔓之中缠绕着的正是白月。段佩容心中悸动,大喊他的名字,奔跑过去。
“白月,你快醒醒,赶快脱离这个梦境。”段佩容拍打着白月的脸颊。白月紧闭双眼,头低垂着,陷入沉沉的梦魇之中。段佩容焦急的唤着白月,突然感觉一股寒气,他猛地后撤几步,反手挥出气刀。
气刀将臂膀粗细的树枝削为两截,树叶簌簌落下。段佩容紧皱眉头盯着繁茂的树叶之中,冷声道:“什么人,出来!”说着,手掌蓄满灵气,准备再一次攻击。
一袭黑影从树上跃了下来,像一只巨大的蝙蝠,黑色的斗篷仿佛翅膀一样煽动起来。是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面目隐藏在黑色的斗篷之中,只露出薄薄的嘴唇,尖瘦的下巴。
他看着段佩容,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有些疑惑道:“紫菱传人?”接着又自问自答道:“是了,必定是紫菱传人,否则怎能有入梦之能力。”他冷笑道:“人界还真是卧虎藏龙,竟然还有紫菱传人,当真是吓我一跳。”
黑衣人浑身散发的气息在空中形成无形的手,掐的段佩容几乎喘不上气。他虽不知这黑衣人的来历,可这人浑身散发着魔气,不是魔界之人也是入了魔的高人。不但如此,这人还能随意入梦,这就不能不让人惊恐。入梦者杀人于无形,就算他今次失手,只要白月入梦,他还会来的。
段佩容越想越觉得害怕,沉声道:“他是我的,你最好别打他的主意。”
黑衣人扬了扬下巴,目光从巨大的帽檐下看了过去,沉静片刻,缓缓道:“若是我非要这人不可呢?”
话音还未落,迎面气浪扑来,他跃起身子在空中翻腾,刚刚避开,身形还未落下,段佩容已经在他的面前。
仅仅是直觉,段佩容便知这人不简单,而且非常危险。他不清楚这人为何相中白月,只是这九尾狐乃通灵之躯,想必也是为了白月的躯壳,在梦中毁了白月元神,鸠占鹊巢。
所以他必须先下手为强,即便不能在梦中灭了这魔物,也要给他一个下马威,让他不敢再窥视白月。
段佩容最大限度的聚集了灵气,灵气化为双刀,随着他的招式在空中舞动着。他从小便有悟性,虽然只有三百年岁,身手和灵气在蓬莱仙岛那是数一数二的。身体还健全那些年,每十年的比武论剑,他都在其他师兄之上,所以,他并未想到,拼了全力却不能碰到这黑衣人衣角半分。当即觉得冷汗布满后脊,步伐也有些慌乱。他不是沉不住气,而是输不起。
黑衣人一番打斗,虽然略占上风却也耗费不少灵力,一不留神,巨大的帽檐被斩断两截,露出本来的面貌。
苍白的面容,内陷的双颊,双眼凹陷。若非那双黑色眼瞳透着活气,这人看起来跟一具僵尸没有两样。
段佩容看着他的眉眼微愣,说不出什么感觉,仿佛似曾相识,又像从未见过。一瞬间的晃神,胸口一阵剧痛,那人已经近前,惨白的指节插入段佩容的心脏。段佩容一把抓住他的手,右手在胸口抹了一把血,在空中弹出一条血符,甩向白月前额,口念咒语。
血符没入白月额际,是一道唤醒符,段佩容不知道能否成功,也只能破罐子破摔。身体突然松活不少,眼前景物开始消散,段佩容松了一口气,看来符咒起了效果。
黑衣人望着自己逐渐消失的身体,裂开嘴,抚上段佩容面颊,吐在脸上的气寒冰一样冷,“这九尾狐你先代我管着,我迟早会来拿的。”
段佩容眼前一黑,隐隐感觉有人在摇晃他,缓缓睁开眼,看见白月紧蹙眉头,唤着他的名字。他张了张嘴,想问他可否有事,刚一张嘴,一口血便吐了出来。
即便是梦中那穿心一击,对他的身体也是不小的伤害,他只觉得心痛难忍,喘息着蜷起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