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会不在意呢。”代王轻声呢喃,“本王也是人,也会痛。但只要小微儿乐意,便都随你好了。”
这厮有受虐倾向吧!采微久久无语,抚额道:“代王爷,有些话我想说很久了,一直找不到机会,今天便说了吧。其实真正的采微大少爷早就死了,因你而死。而我是借尸还魂的异世之人,所以你完全不必将对大少爷的情感加诸在我身上。”咱承受不起啊。
代王没有露出采微意料中的惊讶,这让他不由地赞叹:这厮的承受能力果然不一般,和咱家老板有的比。采微咬咬手指:要怎么样才能让老板知道咱在咏歌皇宫里呢?依他的性子,恐怕外面早已闹翻天了吧。
许久,代王抬眸,半掀眼皮地道:“虽是已然猜到你并非从前的小微儿,却也不曾想到过你这身子还是他的。既然你并非从前的小微儿,又何至于如此厌恶本王?”
他目光灼灼似烈火,采微觉得若是再不说实话,咱很可能会被拍死。
反正都坦白了,采微一不做二不休说:“因为人间自有正义在,你对大少爷做的那些混账事我全知道,我讨厌你的行事手段,讨厌你。”
“正义?”代王自嘲一笑,“何谓正义?本王的母系九族灭门时可有人站出来主持过正义?小微儿,你太天真了,正义从来不在没权没势的人手里。”
才不是!咱那个……采微想了想,咱的21世纪也有许多不怎么河蟹的事情发生,但是:“公道自在人心,历史会还清事情的本来面目。而且吧,这个人呐,多行不义必自毙。”
咱的含沙射影您听得懂么?听懂了就放咱走吧,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可千万得悠着点。
代王不在意的笑笑,抱紧采微:“本王死后必会下十八阿鼻地狱,这一世里,本王害过的人,行过的不义数不胜数。所以小微儿,还是收起那点不切实际小心思吧。”
好吧,咱就知道,跟代王这厮商量事宜,咱永远是被动挨打的份,讨不到一点好:“喂,咱们去用膳吧,我有些饿了。”
栖凰殿里,月咏王躺在榻上听皇后唠叨这几天发生的大事,当听到采微被代王抓走迄今已两天未找到任何踪迹时,眼睛瞪得老大:“……额……瑁啊……”
皇后娘娘大惊:“陛下,陛下,你怎么了?”
“瑁啊……额……瑁……”月咏王情绪激动,只能发出这些单音字。
终归是生活了十几年的夫妻,皇后娘娘问:“陛下是想叫瑁儿过来?”
月咏王大点其头,眼泪涌了出来,口水也浸湿了衣领,由此可见他有多么急切。
很快大皇子带着人风尘仆仆地赶来,单膝下跪:“父皇召儿臣来有何要事?”
月咏王大喊:“梦……南柯……南柯……梦……”
梦,南柯?皇后皱紧了好看的眉头,联想到采微被代王抓走,立即反应过来:“瑁儿!快去南柯殿,采大人被周颐带到那里去了!”
大皇子虽惊未傻,连问:“母后如何得知的?”
皇后娘娘垂眸:“救人要紧,你还是快去救采大人吧。”
大皇子见她如此,也知不好多问,连对身旁的人说:“给大幽王发信,告诉他,采微在皇宫南柯殿里,其他人随本王来。”
大皇子匆匆而去,皇后喃喃地说:“原来当初竟是真的……呵呵……”
月咏王闭上眼睛,不打算看她质疑和埋怨的眼神。
当皇帝陛下和大皇子带着浩荡队伍来到南柯殿时,代王和采微正在享受午膳。琉璃芯走了过来,屈膝:“主子,他们来了。”
他们?采微表示不感兴趣,继续挑鱼刺,鱼啊鱼,真好吃。
代王也似没有听见,有条不紊地给采微布菜:“慢慢吃,不急,这些都是你的。”
琉璃芯咬了咬下唇,细声说:“主子,他们都来了,全在外面,罡主煞主说要您先走。”
代王不悦,冷冷开口:“没看见小微儿在用膳么?都等了两天,再让他们等会又何妨。让魏甲高已在外面先挡着,本王随后就到。”继而低下声音对采微笑,“小微儿,慢慢吃,鱼刺要挑干净。”
焦急已经染上琉璃芯的眉头,微微抖动了两下,再三犹豫两息之后说:“主子!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而后跪在地上说,“采大人,芯儿求求你,求你劝主子赶紧走吧,芯儿愿为你当牛做马。求求你了。”
采微顿住筷子,看看琉璃芯,再看看代王,问:“是老板和大皇子来了?”
“芯儿,你多舌了。”代王含笑看着她,“你不惧后果么?”
杀气渐渐弥漫在琉璃芯周身,逐渐沁入到她心底。如今正值严冬时节,琉璃芯内力不够,忍不住地抖了两下。
采微咽下最后一口鱼肉,扔下筷子说:“我吃好了,走吧。”
南柯殿已经荒废近三十年了,如今又因这一群人变得热闹。北风不断刮,吹在人身上和脸上,再蔓延至心里,骨子里。隐隐约约间透着肃杀的味道。
采微随着代王来到院里时,双方的对峙已达白热化阶段。看到皇帝陛下那刻,采微的眉眼都挂上了笑:“老板,葛儿,我没事,我很好。”
看见心上人依旧一幅活蹦乱跳的样子,皇帝陛下提吊了两天的心总算放下了,采葛差点儿挣脱狡童的牵制冲过去。
天罡地煞让开一条路给代王,使其走到队伍最前方。途中不断有人朝采微放眼刀,恨不得将此人千刀万剐。但采微毫不介意,一股倔强从骨子里散发出来。
这些人与咱无关,再怎么嫌弃咱,恨咱,讨厌咱,咱也用不着介意。要知道,咱和他们处于对立状态,正所谓敌人越难过,咱越开心嘛。
在大皇子旁边,采微还看到了淇澳,大惊:“淇澳,你怎的来了?”
“这两日,咏歌城被闹得人仰马翻,好不容易知道你的下落,自然要跟着来了。”淇澳温润地笑着,依旧是那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周颐大坏蛋,将我大哥还来!”采葛一双杏眼瞪得老大,要不是狡童用力拉着,估计她就直接冲过去咬他了。
代王笑曰:“那可不成,葛儿,既然你与小微儿兄妹情深,一起过来可好?你大哥一人在这无聊的很。”
“哼!痴心妄想!”皇帝陛下一记冷哼,略抬的下颌已有青色的胡茬,可知其这两日未曾好好休息过。采微看了想笑:这更有男人味了嘛。
代王不动声色,微微一笑:“黍离,今日本王不欲大规模动手,不若就你我二人决战吧。你若赢了,小微儿由你带走,但你若是输了,你的一切可就得归本王所有。”
话音落地,他周围的天罡地煞也开始叫嚣:“是个男人你就答应啊。”
而采微与皇帝陛下周围的人默默无言,只等他开口。
良久,皇帝陛下拔下银簪,声音里带着肃杀:“那便开始吧。微卿,你可信朕?”
“你之于我,便是全部。你说我是否该信你?”采微轻轻地笑,笑得犹如谪仙一般好看,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意味。
下一瞬,两个大boss又开打了,其他人也在相互警惕,唯恐对方有人先动手。狡童一双狐狸眼紧锁采微,手里的飞刀也早已备好,只待皇帝陛下胜利后挥出,以救出采微。
第42章:结束,一切重归于零
这一回,皇帝陛下与代王的打斗比上次更加惊心动魄,两人皆使出全力与毕生绝学。银练与玄银天丝难舍难分,两者胶着在一起的声音铿铿作响,震得人耳膜生疼。
两人就这样不分上下地打了半个多时辰,底下的人越看越焦急,慢慢开始躁动。
代王勾唇一笑:“从前本王并未将你放在眼里,只觉得你与你父皇一样,只会是一代贤王,未料到你的手段胜他百倍。”
皇帝陛下挡下他的每一次进攻:“这便是你输给朕的最大原因,你很聪明,却也自负,以为其他人皆不若你,忽略了那些被你轻视却有极大作用的人。”
“本王自然知道,其实本王并未输给你,而是输给了小微儿。只是本王没有想到,那样一个柔弱的小小人儿,竟能将本王的底细摸得那般清楚。”代王的笑带着自己才明白的自嘲。
“微卿却是偏向朕,你终是输给了朕。不是么?”皇帝陛下的语气带着不加掩饰的自豪,他的采微就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骄傲。
突然,代王停了下来,银练挡住皇帝陛下的攻击,笑得灿烂:“本王改变主意了,不与你决一死战。唔,既然小微儿生前向着你,那么便让他同本王一起死吧。”
“痴人说梦!”皇帝陛下用了狠力斩断跟前银练。
而“观众席上”的采微正一脸赞赏双眼冒光观赏老板似仙的身姿,陶醉且荡漾。突然一阵罡风袭来,扰乱他的心神。只见一条杀气凛然的银练直冲他而来,乖乖!
说时迟那时快,老太太生出了下一代,狡童射出飞刀打弯银练的方向,采微趁机逃向一边。
“我擦!你们殃及池鱼不带这样的……天啊!”采微心里连连叫苦,咱招谁惹谁了?代王这厮说翻脸就翻脸,完全没有征兆啊。等等,芯姑娘你拔刀是几个意思?
这回咱是真玩完了,后有银练,前有尖刀,谁能给咱把大刀向鬼子头上砍去啊!
由于代王终于向采微下杀手,天罡地煞也都松动了早已绷紧的骨筋,正欲对他开砍。而幽离阁和梦家淇家的人也时刻准备战斗,在代王挥出银练一刻纷纷加入救援队伍中。混乱的场面让代王无暇再寻找采微白色的身影,只好接着与皇帝陛下斗打。
但是吧,一直有位娇弱的妹妹双眼紧紧锁在采微身上,这位妹妹就是一直站在采微身边的琉璃芯妹妹,此时她已拔出腰间的弯刀直指采微。
采微要哭了:“芯妹妹,你放过咱成不?咱与你无怨无仇的。”而且你刚刚还说要给咱当牛做马,这就是你的当牛做马?当然,后面一段话采微只敢脑补。
但琉璃芯淡淡的摇头:“主子要你死。”
采微无比怨恨地摸着腰,银针早已被代王没收,此时的咱犹如刀俎上的鱼,砧板上的肉,随时会被剁。芯姑娘,您待会下手麻利点,咱想死得痛快些,好看些。
就在他准备受死的一刻,突然被一个人拥入怀,那人的声音依旧温润:“终于可以补偿你一回了。”
淇澳!采微瞪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淇澳含笑却苍白的脸,失了先机的琉璃芯也被擒获。
情况慢慢被控制住,代王眼角瞥见采微的身影,挥出一道银练直冲他的后背。狡童手疾眼快将琉璃芯踢了过去,银练贯穿琉璃芯的身体,而后被狡童挡下。
分神的代王被皇帝陛下所伤,一口献血溢了出来。魏甲高已不再恋战,故计重施丢出烟雾弹救走代王。
当烟雾散去,天罡地煞的人或死或伤,皆被抓被捕。皇帝陛下落在采微身旁,给予无声的安慰。
淇澳断断续续地说:“采微……等我去后,将我埋在那两根柳枝旁……好么?大幽王,采微……就还给你了,也希望你能善待……淇家。”
念在他用命护住采微,皇帝陛下点头轻允。而采微却大哭:“淇澳,你个混蛋,你怎么能这样?到死还利用我!你怎么可以死,你欠了我那么多还没还,怎么可以死……”
但淇澳无力再开口,他一双明眸深情地望着采微,唇角微微上翘。
至今他还依稀记得,记得采微说的第一句话“你好,我是采微”,记得是采微将他从折春院救出来的人,记得他们一起游山玩水的日子,记得两人因自己的利用而形同陌路,也记得采微是他深埋心底最爱的人:“下辈子,一定不会再骗你。”
闭眼前,他想了想,下辈子还是别遇见了,采微太优秀,他配不上。
淇家众人皆跪地高呼:“家主!”
而采微因伤心过度昏了过去,且这一昏,就是两天。皇帝陛下杀气腾腾地对华流清说若采微出了事,他们华家跟着陪葬。把华流清吓得直接没日没夜地在采微榻前照看,生怕这位金贵无比的主出一点点事殃及到他全家。
在采微昏迷的两天内,皇帝陛下大显神威,亲自带队将代王的势力连根拔起。大皇子则带兵围剿叶、韩两家亲兵,降者从宽,不降者狗头铡伺候。但代王却如石沉大海,寻不到一丝踪迹。
两日后的这一天,皇帝陛下换洗一番后神清气爽地坐在采微的榻,含情脉脉地瞧着采微,其脸上的笑意掩盖了担心。
华流清端着药走了过来,见他如此,不由地放下手里的药碗,默了好一会才决定开口,表情甚为凝重:“主子,借一步说话。”
皇帝陛下瞧见他的脸色不大好,心里陡然紧了起来,瞥了眼睡得恬静的采微,而后点头。
就在两人走到走到屏风后面时,采微缓缓打开了眼睛,只听见华流清出乎意料地问:“主子,采大人的魂灵并非身体的原宿主,是么?”
皇帝陛下微诧:“的确如此,但你如何得知的?”
“难怪。”华流清苦笑,“采大人中毒了,其名为离魂。离魂离魂,顾名思义,其效便是将人的魂灵逼出身体。但离魂只对非本体的魂灵有效,且离魂并非一般人能制得出来,连我也只是在古书典籍里翻阅到过。”
“朕只想知晓微卿如今可还有救,他的魂灵要如何才能继续留在体内。”皇帝陛下的声音终于染上了着急,却让人揪心。
华流清移开眸光,艰难地宣判着采微的“死刑”:“离魂……无解。”继而跪地,“主子,属下无能,翻尽了古书也找不出离魂的解,且已两日过去,采大人的元气大伤,主子……”
皇帝陛下无力地抬手:“下去吧,这不怪你。”
“是……”
听见响声,采微赶紧闭眼,心里不断画圈圈诅咒:圈圈你个叉叉,高已,一定是你这个挨千刀的混蛋,代王要杀咱一定不会用这么卑鄙的手段。只有你这个整天跟各种毒物打交道的阴险小人才会背地里害人。长舌害死人呐,都怪咱忘了隔墙有耳,将身世供了出来。现在倒好,要成孤魂野鬼了都。高已你放心,老子变成鬼也会去吓死你用来殉葬的。
突然身子一紧,满满的奶香味,舒适的体温,让他那颗浮起来的心又落回原处。皇帝陛下吻了吻他的眼角:“都听见了,怕么?”
“不怕。”采微掀开眼皮,勾唇一笑,“只要有你在,不惧生,无畏死。”
绝美的脸上挂着令人心疼的笑,皇帝陛下带着歉意,带着爱意吻向那微微上翘的唇角。双腿微抬,打落帷帐,在里面上演着吻颈相交,抵死纠缠。
采微苏醒的消息很快传开,但中毒的事仍就那么几个人知晓。采葛向狡童请了假陪在采微身边,但皇帝陛下却没再黑过脸,总是带着眷恋地望看采微。
又是几天过去,眼瞧着采微的身子越来越虚弱,皇帝陛下抱着他说:“还记得朕说过要陪你踏遍每一处山水么?”
采微点头:“自然记得,所以?”
“咱们现在就走,如何?”皇帝陛下伸手勾起他一绺青丝,眉眼间满满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