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他的确很不满——不满狄浩的质疑。
可那又怎么样?
都过了四年诶,还有什么……过不去呢?
“一世人,两兄弟……哥们啊,你与其琢磨四年怎么说这三个字,倒不如早点回来呢!”包炯抱怨着,并心安理得的忽略了之前自己还是信访科科长狄浩就算是早早回来那也顶多是能让他经常敲诈晚饭——晚饭也是兄弟情谊不是么?
“……我早回来有什么用?信访科科长大人?”狄浩一挑眉毛,准确抓住重点。
“也是,要是你早回来,现在八成是我给你打下手,不好不好。”包炯点头。
狄浩顿时后悔——他要早回来一个月……
包炯笑得很邪恶:“不过现在也不晚……嗯,你说对不起的吧?”
“是啊。”
“这三个字顶什么,来点实际的。”包炯微笑。
“……什么?”有了被敲诈个狠的的觉悟,狄浩问道。
“也不难为你——以后,咱们得经常一块儿工作,你也知道,当警察的,熬夜加班肯定免不了,所以么……”
“所以?”
“以后这方便面的钱,你出了吧。”
听起来似乎很简单——可问题是,曾经当过警察值过夜班的狄浩很清楚,晚上值夜班多么消耗肚子里的食,一晚上俩大男人至少得吞下去三四碗康师傅的红烧牛肉面……
一天两天是小钱,但包炯的意思,明显是让他一直负责……
“……好!”一咬牙,狄浩认了。
“可不能再糊弄啊,上次你去买方便面,买回来的那种就那么一点点大,还不够塞牙缝……”包炯得寸进尺。
“上次?那还不是你停车的那破地方找不到超市,就一家国外零食店!那一小桶可要十多块钱!”被提起当年郁闷事,狄浩磨牙道。
“那不照样是你的问题,谁让你输了呢……”
一顿饭吃得两人身心俱疲——这大概是只有两个憋了四年没斗嘴的老朋友撞到一起才会发生的事情。出了饭店之后,狄浩眯起眼睛吹着晚风,只觉得心情轻松了不少。
四年的心结,在今晚解开了啊……
“浩子。”
“啊?”心情不错,狄浩也就没计较这个称呼的问题。
“以后,一起努力吧。”
“……啊。”
包炯微微一笑,靠在车上,抬头看着四周。
这里是青山市最繁华的地带,高楼林立,大厦迭起,行人匆匆忙忙,为了他们的理想而努力着。
这并不是一个完美的城市,她有很多缺点、很多不足……
但是,这将是他今后守护的地方。
他的愿望,已经开始实现了……
“要努力啊……不论如何。”
——正文完——
番外卷:千秋梦回时
第一章:襄阳王番外·反派的寂寞
“为什么要造反?”
曾经有很多人,问过赵爵这个问题——有的只是单纯的疑惑、有的带着无奈、有的还带些委屈……
而赵爵给出的回应,往往是高深莫测的一笑——上位者必备的那种,集神秘与欠扁于一身,让人看了就想上去踹两脚。
为什么要造反呢?
其实,他自己也不太清楚这个答案——或许,只是因为除了造反,他再也找不到什么可追求的了。
虽说被今上称作“皇叔”,但他们两个之间的年龄差距并不大——原本赵爵就是年纪最小的孩子,未来的宋仁宗出生时,他不过十一二岁,对那个先是被八皇兄抱在怀里后来又被抱进宫里的黄布包裹并没什么值得尊敬的印象。
而宋真宗驾崩,年仅十三岁的赵祯登基时,赵爵正处于活力十足,胆子也最大的年纪。
那一年,在群臣中向着自己被龙袍包裹着、强作镇定坐在龙椅上的小侄子下跪时,赵爵第一次有了这样的念头——
为什么,坐在那上面的不能是我呢?
这样的想法很危险,赵爵清楚。
于是他小心翼翼的,把这个想法藏了起来,在脸上堆上恭敬温和的笑。
生活无趣。
在兄长登基后飞快晋升为“王”,又在侄子登基后变成“皇叔”,但按年纪来看不过是个年轻人的襄阳王,早早就有了这样的想法。
良田美舍、金银珠宝、古玩美人……
皆唾手可得。
而他偏偏天资……不谦虚的说,那是相当出众。
于是,即便找到了某样新鲜东西,研究上几个月,也就没了意思。
当他把所有能找到的、新鲜的玩意儿玩得无聊之后,赵爵终于拾起了很久以前便存在着的、但又被他谨慎封存的念头——
造反。
这件事情,不仅新鲜刺激,而且一旦成功,他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再无聊了……
而如果他棋差一着失败了,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一杯毒酒一道白绫——他的皇帝侄子总也会顾及一下皇家体面,不会让他抛头露面的死。
反正他再这么无聊下去,后果也很可能会是英年早逝,那他干嘛不找点有意思的来干干呢?
于是这个谋反的理由,他是真的不能说了,否则,也未免太让那些追随者郁闷了点——他们不惜牺牲性命也要追随的人,想要改天换日的理由,居然只是因为无聊……
造反的前期准备是相当枯燥而乏味的——拉拢朝中官员、拉拢军中将领、拉拢地方官员,乃至……拉拢辽国的人。
也是在辽国,他遇到了那位头脑出众手段莫测,却偏偏弱不经风的太子。
两人对彼此的试探不消赘述,反正很快,襄阳王就多了个帮手。
嗯,如果两个对对方都作了相当保留、甚至随时做好对方倒戈准备的人,也能够称彼此的为帮手的话……
没办法,谁让他们是坏人呢?所谓坏人,就是面对同伴都只能提心吊胆的存在啊……
赵爵曾经半开玩笑的对着他身边那个用蛊的少年如此说,而后者只是回了他一个“你无聊”的眼神。
如果说耶律靖辰是他注定了的帮手,那么叶添的存在,则是他的意外之喜。
假如那天赵爵没有闲着没事到边境乱走,那么他也不会遇到刚刚来到这里的叶添。
而在那一瞬间,自叶添身上飞起的、近乎铺天盖地的虫云,让赵爵下了拉拢他的决心。
这样的力量,一定……要掌握到手中才行。
比起和耶律靖辰互相试探的小心谨慎,和叶添的交涉相当之干脆——叶添在清楚了他的身份之后,连目的都懒得多问就一口应承了下来,要求却仅是让他提供材料和场所。
而对襄阳王来说,叶添并不仅仅是一个很不错的帮手,还是一个最好的……聊天对象。
其实找叶添也是无奈——襄阳王是个很有表现欲望的人,总是喜欢把自己的成绩跟别人炫耀一下,但问题是,他身边的人能向谁炫耀?
亲信?聪明能干的大多派出去打探情报监视同盟,留在身边那些虽说可信,实力也强,但个个都沉默寡言木得可以——拿刀防身挺正常,但是冲一把刀滔滔不绝的演讲那就是病了。
女人?赵爵有这个时代大多数男人的通病,女人么,拿来观赏、攀比乃至于泻欲都是正常的,但与之共商大事……那除非是脑子被门夹了。
同盟?地位低的那些他不屑,地位高如耶律靖辰……跟他详细解释自己的计划,无异于找死。更何况两人也难得见上一次。
于是只剩下了叶添——地位超然,常常留在他身边,既方便监视也方便找人。
唯一的问题是,叶添的兴趣主要集中在蛊上,分给襄阳王大人的精力少得可怜。
于是常见以下场景——
襄阳王兴致勃勃:“知道么,这一次的计划blablabla……”
叶添不为所动:“我要炼蛊。”
襄阳王装没听见:“这一次我……”
叶添无奈,加大音量:“……我要……”
襄阳王默默抬头:“……(哀怨看)”
考虑了一下自己的时间还够,叶添无奈退让:“……好,你说吧。”
这件事的好处是,襄阳王得以发泄自己的演说欲望,心满意足。
这件事的坏处是,很久以后,当叶添长期累积的郁闷压过了襄阳王能提供给他的帮助后,叶添干脆利落的把他出卖了个干干净净,一点不留。
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伏,古人诚不欺我也。
对于如何造反,襄阳王心中是有个大约轮廓的——宋仁宗亲政之后,虽不算多么英明神武,可也是四海升平人民和乐,够不上小康标准也至少是个温饱,想要平白无故煽动民众起来造反实在是难了点。
他和耶律靖辰勾结,也自有这个原因在——如果边疆出了大问题,朝野上下想必会对皇上颇多指责,这个时候联络耶律靖辰发难要方便些,但是……
但是,耶律靖辰……实在不是一个可信的盟友。
如果真打算按照这个方案走下去,耶律靖辰绝对不会放过趁机占据大片宋土的机会——赵爵只是想造反,可不想遗臭万年。
直到因缘巧合下,他得到了叶添作为助力,又见到了,那个长着一张和耶律靖辰无比酷似的面孔的包炯。
在他看到那张脸的瞬间,一个复杂的计划渐渐在他脑海中成形——这个计划一旦成功,不但可以造反成功,还很可能顺势从耶律靖辰手里抢地盘。
想到那时候耶律靖辰——如果他还活着的话——可能的反应,他就觉得心情愉快。
可那个计划失败了,失败得很彻底——失败的原因,还恰好就是因为那个襄阳王从一开始就打算拿来利用却从一开始就没重视过的包炯。
他不过是个小小的御前四品带刀侍卫,头脑也没机灵到哪儿去,怎么就能逃出这个详细的计划呢……
就算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耶律靖洪的出现,可赵爵清楚,如果不是因为包炯,耶律靖洪根本懒得插手这档子事。
换言之,他是输给了那个他从没在意过的棋子。
在那一瞬,依旧温和儒雅的笑容下,襄阳王赵爵的自尊心,受到了相当严重的伤害。
直到最后他也没有想明白,他之所以不管不顾的孤注一掷,到底是不是……因为之前的那件事,实在是让他耿耿于怀。
反正结局没什么不同——他身败名裂,而杀了他的……还偏偏又是那个让他输过一次的棋子。
灵魂脱离身体之后,他曾有一个机会看到那个人——手执古里古怪的东西瞄着自己,表情平静到无波无澜,一点不像是在袭击可能会名留青史的人物。
那一瞬,他倒是略微释怀了些——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克星吧。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反正都死了,无所谓了……
日后,人们会怎么评价自己?
赵爵思考了一下,发现无外乎是狼子野心、活该倒霉一类的,反正过去的那么多年里,谋反的,他不会是第一个,想必也不是最后一个。
可惜没机会把谋反的理由说出来……否则至少能在谋反原因上成为颇独特的一员啊。
他有些遗憾地想。
其实最遗憾的,是他没来得及回答那个问题。
“皇叔,你为什么要造反呢……”
其实那个时候,他想说——
“叔造的不是反,是寂寞。”
第二章:秦华琅番外·随身偷窥狂
看到自己尸体的那一刻,秦华琅才知道,自己确确实实,是已经死了的。
死掉那一瞬,仿佛是一直束在身上的什么东西松开了,陡然一轻,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个视角。
目光扫了眼站在自己尸体前面的那个人,秦华琅轻轻一咧嘴。
按照那些鬼故事里面的惯例……作为鬼的自己,是不是有资格做点什么以示报复了?
而那个人的反应也很有趣,不动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对他的尸体行注目礼。
你打算一直看着么?秦华琅嘴角勾了勾。
难道你还打算把人看活了?哈~
也正在此时,一阵脚步声从门口传来。
而站在那里的人似乎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从原本泥雕木塑的样子恢复过来,一个箭步上前,从他的尸体上拽下了什么东西。
快来人啊警察当小偷了——
秦华琅很想喊这么一嗓子。
当他的同行冲进来之后,眼前的一切已经恢复正常——所谓的“正常”,就是前来抓捕的警察发现了犯罪嫌疑人已经畏罪自杀。
“大功一件啊!”他看见一群警察拍着那个人的肩膀,脸上是赞许的笑容。
“谢谢。”那个人的脸上同样是笑容,灿烂得仿佛那真的只是普通的“大功一件”。
就好像、刚才那个看着他的尸体沉默不语的人,不是他一样……
秦华琅飘在空中,单手托着腮。
一开始他的第一反应是想掐死眼前这家伙,但现在,他已经冷静下来了。
那么快的杀掉他……似乎是太便宜眼前这家伙了。
“等着吧……”
我会缠着你、日日夜夜缠着你。
直到你亲手把你所扞卫的一切毁掉,再让你、陪我一起下地狱。
在这之前……要好好活着啊,警官。
……话是这么说。
可是……眼前的情势,着实是出了秦华琅的意料。
他本来是打算先去别的地方看看的,毕竟另外那个是警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可没想到那人一迈步,他就身不由己地跟着飘了出去。
秦华琅盯着那个藏蓝色身影气不打一处来——这是什么意思?他选择自杀就是因为受不了被他抓,可眼前这架势和他被铐了有什么区别?
心里骂着,却依旧跟着人飘。
秦华琅仔细观察,才发现问题——他不是跟着眼前那人走,而是跟着他脖子上那块从自己身上拽下来的琉璃走。
换言之,他是附在了那块琉璃上……
秦华琅扯了扯嘴角——好吧,他倒是听说过这类故事……某某人冤死,冤魂不散,附在什么什么东西上,然后有朝一日被清官发现,得雪冤情……
……拜托,这种事情跟他这个死也算罪有应得的家伙有关系么?
秦华琅郁闷过头,干脆一爪子冲着那边警察抓了下去。
——然后被一层极淡的浅浅光芒挡住。
所谓郁闷,大概就是……一边身不由己的被人扯着走,一边对这个人束手无策。
秦华琅懒洋洋地跟在那谁后面飘来荡去,顺便巡视着警察局——作为煞气极重的地方,警察局里面非常“干净”,没有他的同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