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当她接到儿子主动打来电话的时候,心中虽然惊喜,可更多的是忐忑和无措。
“喂,是小礼吗?”
隔着一道遥远的无线电波,那里面传来了母亲熟悉却又夹杂着喜悦的声音,贺谦礼眼眶一红,他不是没有察觉到电话里母亲那小心翼翼的口吻。
“妈……”
他记得上辈子因为贺家家教严禁,他被要求着一直都喊“母亲”,很少亲密的叫一声“妈妈”,更别说是这么一个寻常家庭里孩子们都会脱口而出的“妈”字。
闻言,宁惠拿着手机的手猛地顿住,她蓦然睁大双眸,眼睛逐渐浮现出一层湿润的水雾。
“诶!”宁惠红着眼忙应了一声,稍时,她突然问道:“小礼,你怎么突然给妈妈打电话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是想您了。”贺谦礼吸吸鼻子,尽量压低声音不让母亲听出他的异常。
回想起上辈子自己吸毒败露,在大舅和小舅的盛怒之下强行送到国外时,看到的就是母亲那张惨白的面容。可即使如此,他的母亲依然没有放弃他,没有责怪他,更没有痛恨的打骂他,而是默默地陪着他在戒毒医院里整整呆了一年,而因为那一年的操心操劳,母亲身体虚弱三番两次的昏倒在他的病床前……
“小礼,现在国内已经是深夜了,你要早点休息,别再熬夜了,知道吗?你还年轻,要好好读书,这样你才能顺利继承贺氏……都怪妈妈不争气,不然的话,你堂堂贺家名正言顺的少爷,也不会寄宿在外公家里……”
或许是因为儿子的态度改善,宁惠拿着电话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内疚和关怀夹杂着一丝隐忍的痛恨,一向温柔的语气里更是带着慈爱的训教。
贺谦礼静静地聆听着母亲久违的温柔嗓音,翻涌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
等宁惠说的差不多了,贺谦礼借机开口:“妈,我想争!”
“嗯?小礼,你说什么?”电话那头的宁惠微微愣了下,似乎没有听清楚。
“妈,我想争夺属于我自己的东西,也想替您争口气!”贺谦礼微扬的嗓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和认真。
电话那头的宁惠,沉默了许久。
贺谦礼不发一语,耐心地等待着。
“好!”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宁惠终于开口:“小礼,无论你做什么,妈妈都支持你!过几天,我会回国,亲自给你办理转让股份的手续。”
贺谦礼眼神惊讶,忙问道:“妈,你要回来?”
上辈子母亲把她名下的贺氏股份转让给他的时候也是在今年,但当时母亲并未回国,而是直接派了一名律师过来,他万万没想到,母亲会因为他的一通电话,就改变了注意。
“妈妈离开也有五年了,这五年一直对你疏于照顾,是妈妈的不对!妈妈想补偿你,也想念你外公和两个舅舅。虽然在国外没那么多烦心事,但毕竟,国内还有你,还有妈妈的亲人。”
听到这番话,贺谦礼心中酸涩不已。
直到挂了电话,他才惊觉脸上一片冰凉,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他竟然哭了……
第十八章
尽管母亲的股份确定会转入手中,但贺谦礼还是觉得不够,而且,再过几天就是股东大会了,到时候他拿什么去阻止贺毅的职位迁升?!
若是跟贺毅一样暗中收购贺氏股票,一来他没有门路也不懂其中水有多深,二来,他手里没那么多钱……
别看他是贺家少爷又是宁家表少爷,可自从他和母亲一起搬离贺宅后,心高气傲的他就断然拒绝了贺昌盛每个月的巨额抚养费。而且,在宁家他的零花钱虽然从不短缺,作为娱乐公司老板家底丰厚的小舅也经常给他塞几张卡,可那些钱连贺氏股票的零头都买不起,更别说是暗中收购了。
再者,若要打败贺毅光凭那些抬不上明面的股票根本行不通,不然的话,上辈子的贺毅也不会处心积虑的想要把他彻底铲除掉。他的目的,要的就是一个名正言顺!
名正言顺?
蓦然间,贺谦礼脑中灵光一闪,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猛地一拍桌子,嗖地起身,细长的凤眼迸发出一道极为夺目的凛冽光彩,懊恼又欣喜地自言自语起来:“对了!我怎么没想到呢!名正言顺,我才是名正言顺的贺氏继承人呀!我怎么这么笨呢!早该想到的……”
第二天一大早,贺谦礼用过早饭后,便让齐勇鑫开车送他去了宁宅。
“啧啧,我还一直琢磨着你能忍到什么时候,没想到这一大早就来了。”
宁昀是个儒雅俊逸的完美男人,事业上他是国家军队中能力卓越的年轻少将和中流砥柱,家庭上他更是感情专一的温柔丈夫和优秀父亲,他扮演的每一个角色都能做到尽善尽美,无可挑剔,可只有贺谦礼知道,担任和肩负着整个宁家荣辱兴衰的大舅,是一个骨子里狂野霸道的强悍男人。
宁家能够走到今日的巅峰高位,不得不说,大部分都是宁昀的功劳,而这些辉煌成就的背后,是他身体上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大大小小的伤痕战绩所换来的。
面对宁昀这个大舅,贺谦礼的感情是复杂的。在他的心目中,大舅对他来说亦父亦兄、亦师亦友,有敬重,有惧怕,有濡慕,也有亲切。可惜,上辈子的他一直不思进取,大舅又不舍得拿出军队里的威严来教训他,每次看到他总是恨铁不成钢,除了不动手外,不外乎都是一番严厉肃穆的训斥和痛骂。
“大舅,我错了,我早该来找你的。”贺谦礼心知这几天的事情瞒不过大舅,干脆直接低头承认错误,态度诚恳。
“哟!真是奇了,我们不可一世的谦少,居然也会主动认错啊!”宁昀虽嘴上这么说,可眼中却毫不掩饰着一抹柔光,他没好气拍了拍贺谦礼的脑袋,笑骂道:“得了!臭小子,这次就暂时饶过你,快坐下吧。”
闻言,贺谦礼眸光闪亮,咧嘴一笑:“谢谢大舅!”忙不迭地跟着宁昀坐下。也只有在两个舅舅面前,在外人眼中那个高贵狂傲的谦少,才能轻松地卸下所有伪装的面具,毫无顾忌地展露他应有的本性。
宁家的下人立刻端上了茶水,不出所料,贺谦礼的面前摆放着一杯温热的无糖红茶。
贺谦礼眼神闪了闪,端着红茶喝了一口,见对面的大舅依然笑意从容地望着他,心中倏然一紧,差点就忍不住把所有的秘密全都给吐露出来。
“说说吧,这两天一直这么安分,是真的想改过自新,还是又想玩什么花样,想逃过这一次的期末考试?”
“啊?”贺谦礼蓦地瞪大眼,捧着茶杯的手险些打滑。
“啊什么啊!这个月底就是期末考试了,你可别忘了上次答应过我要交一份让我满意的考卷分数。否则的话,我应允给你买的生日礼物,就会无限期押后!”宁昀沉着脸呵斥,他压根就不信这个性子叛逆的乖张小子会真的变老实。
贺谦礼呆若木鸡,完全傻眼了!
不为别的,正因为宁昀口中的“期末考试”,他这才恍然间醒悟过来,他现在还是个在校就读的大学生,而并非上辈子那个早就大学毕业无事一身轻且挥霍度日的败家子了。
“臭小子!别给我装模作样的!你外公昨天晚上还提起你,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这一次你的成绩若再排到倒数后面,我就直接给你妈打电话,把你押送到国外的封闭学院去,看你到时候还能跑去哪里疯玩!”
宁昀气得脸都黑了,早就不该对这个臭小子抱有幻想和期望的,原本还以为这两天臭小子表现还算满意,今天就打算把他承诺过的生日礼物给补上,没想到这臭小子一提到考试就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恨得宁昀一阵咬牙切齿,真想冲上去狠狠揍他一顿。
但宁昀舍不得对这个他从小疼到大的外甥动粗,虽然男孩子皮糙肉厚耐打耐抗,但他家小礼从出生就长得唇红齿白精致可爱,谁要是敢在他脸上捏出个红印子,别说是宁君不愿意,就是他只要看到一丁点自家外甥被欺负的痕迹,就会完全失去理智不分青红皂白把所有错追究到别人身上。
其实说来说去,他这外甥会长歪,最大的责任也在他自己,太过纵容和娇惯才养成了现在无法无天的谦少,但后悔的同时,也迁怒着间接造成这个局面的贺昌盛,更别说无法原谅那对觊觎贺家财产的外来母子。
第十九章
“大舅,我真的想改了!只是……只是暂时忘了,我还在上学,还马上就要考试了……”贺谦礼回过神来,一只手无措地抓着茶杯,另一只手尴尬地搔了下头,嘿嘿直笑。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满肚子的无奈苦笑。
重生之后,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复仇,居然把自己还是学生这一茬,给忘得干干净净。
这下子,他面对大舅的训斥,倒是真正愧疚地垂下了头。
贺毅如何不优秀,不仅拿了经济管理博士学位,还凭借着优秀的商业天赋稳坐贺氏副总经理的位置,若非真有能力,又怎么可能获得股东大会上的全票通过和肯定,登上了总经理的宝座。
如今再看看自己,学习成绩极差,整天一事无成,只知道吃喝玩乐不学无术,就算他再有重生的作弊器来利用,也还是斗不过各项全能的贺毅。
想到这里,贺谦礼羞愧得满脸通红,几乎将脑袋埋到了胸口处,紧握着茶杯的手,泛出一抹青白。
见贺谦礼真的知道错了,宁昀神色一缓,眼神露出一丝不忍,却依然严厉地教训道:“小礼,你已经过了二十岁生日,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是贺家的少爷,宁家的表少爷,是堂堂正正的贺氏未来接班人,懂吗?!”
最后两个字刻意加强语调拉长尾音,震慑得贺谦礼一阵头皮发麻,赶紧点头如捣蒜,从善如流地附和道:“懂!懂!我都懂!所以我今天才来找大舅,让大舅帮我想办法,再过几天贺氏就要召开股东大会了,我怕贺毅那小子会搞出什么幺蛾子来。您也知道,贺毅已经进公司三年了,他现在是副总经理,要是到时候贺昌盛一个脑热把他提到了总经理的位置,我就算有心去争去抢,也没那个实力啊!”
说到最后,贺谦礼还故意在宁昀面前露出一副苦相,但更多的是浪子回头充满斗志的热血眼神。
果然,宁昀神色稍霁,抬手朝某一处挥了挥,很快,便走过来一个人。
“大少。”来人恭敬地对着宁昀标准地弓了下腰,遂又朝着贺谦礼点头微笑:“表少爷,您好!我是宁承。”
宁承长相不算出色,气势却沉稳内敛,他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穿着一身笔挺西装,看起来文质彬彬、斯文有礼,眼神温和却仍无法掩藏镜片下的锐利锋芒。
贺谦礼知道宁承,他是宁昀身边的心腹助手之一。
宁昀身为宁家的掌舵者,即便是身在军政两届备受瞩目的高位,但有些事情也避免不了暗地里的血腥争锋,所以,宁家一直都在私底下养着一批忠实精英,为宁家解决隐患处理内务,尤其是冠上宁姓的,更是精英中的骨干人才。
贺谦礼清晰地记得,上辈子他吸毒被曝光之后,大舅一气之下派了宁承押送他去往国外,谁知路上车子打滑跟别的车辆相撞,虽然没出什么大事但如今回想起来仍心有余悸,当时他还原本还以为只是普通的交通事故,却没想到,那是刘家特意安排的一场蓄意谋杀。
若非宁承拼死将他送上了飞往国外的飞机,恐怕,那个时候的他早就遇害身亡,若他被杀成功,第一个受到影响的一定是宁家,而刘家费尽心机想要除掉他这颗无用的棋子,不过是为了扰乱当时正在跟刘家斗得激烈的大舅和被他气得心力交瘁的外公,再给宁家一个狠狠的致命打击。
如此精心策划的一场连环棋局,下了整整十年之久,刘家,当真是煞费苦心不惜血本!
“承哥好!”贺谦礼对这个上辈子用命救过他的人十分感激,他忙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主动伸出手热情示好。
宁承微微一怔,似乎没有想到心高气傲的表少爷会对他一个下人如此优待,但毕竟是受过专业培训和高等教育的精英人士,他很快回过神,嘴边漾起一抹真诚的笑意,握住了贺谦礼的手,无比期待地道:“表少爷,以后请多多指教。”
直到离开宁宅,贺谦礼依然沉浸在巨大的惊喜之中。
他万万没想到大舅居然这么大方,竟忍痛割爱把他最得力的助手派给他,这可谓是天大的好事!宁承一直在宁昀手下做事,手里的人脉和情报绝对能够成为他复仇大计上的一大助力!
但转念一想,贺谦礼又忍不住暗自苦笑,若是上辈子的自己能像现在这样争气,或许,宁家和他就不会走向万劫不复之地了……
“表少爷要去哪里?”还未等齐勇鑫还未开口,坐在副驾驶座上宁承倒先替代了他的职务。
“承哥,以后叫我名字就行。”贺谦礼重生以来,最大的改变,就是在为人处事上的态度有所改善。
“呵呵,那我就不客气了,谦礼。”
“承哥,我想请你帮我查一样东西。”
“哦?”宁承挑眉,回头望着后车座上的新主子。
贺谦礼并未多作解释,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一包市面上买不到的进口香烟,贺谦礼直接将袋子递到了宁承的手里,口吻平淡地说:“承哥可以慢慢查,不用着急。”
宁承镜片里的双眸微微一眯,第一时间便领悟了贺谦礼的意思,他轻轻颔首,不紧不慢地吐出两个字:“放心。”
第二十章
宁承在半路下了车,临走时,他要了贺谦礼的私人电话,并留下了一份早就准备好的资料。
贺谦礼打开资料一看,神色豁然一喜:居然是贺氏集团内部高层和几名股东的详细背景调查!他按耐住激动的心情,一边翻阅,一边在心底感叹:没想到宁承在这辈子的初次见面就给了他一份大礼,这实在是瞌睡了有人及时送枕头,简直不要太好!
大致扫了一眼资料上的详细内容,贺谦礼合上文档,一对英气隽秀的剑眉,深深地拧在一起。
“少爷,回家还是去别的地方?”齐勇鑫望着后车镜里凝眉沉思的人,小心翼翼地询问着。
“回家吧,顺便帮我找一个好点的家教。”想起自己还在上学的事情,贺谦礼就一阵头疼。
“好的。”齐勇鑫心里惊讶,可看到少爷这几天的转变,他更多的是宽慰,不再多想,便驾驶着平稳的车速朝着小别墅驰去。
回到家后,贺谦礼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认认真真地将那份资料熟记于心,然后点燃烧毁,并在笔记本上又做了一番计划和记录。
快到中午的时候,宁婶敲响了书房的门,叫他下去吃饭。
贺谦礼吃饭很挑食,有许多口味怪异的菜式他都不喜欢,但如今重生归来,他在饮食上面不再挑剔,无论宁婶做什么菜他都会忍着吃下去。
也许是死过一次的人都懂得珍惜生命,尤其是上辈子自己那副虚弱多病的体质,以及蓄意放纵下的挥霍亏空,几乎拖垮了他了一生。
这辈子,贺谦礼无论如何都要恢复一个健康的身体,除了在饮食上改变之外,贺谦礼也交代了宁婶一日三餐多准备些养生药膳,还打算为自己制定一套健身练体的规划。
对此,宁婶当然欣然应允,齐叔也逐渐开始正视起贺谦礼的改变。
午饭过后,齐勇鑫找来的家教准时上门了。
家教是一名在校任职的中年老师,戴着一副黑色眼镜,斯文儒雅的,看起来脾气很好。
贺谦礼一下午哪里都没去,在家教老师的辅助下将大二学期的课程大致复习了一遍,虽然他的学习成绩强差人意,但毕竟从小在高门世家长大的孩子,哪一个不是有专门的家教进行培养教育,因此,贺谦礼有些功底,只要再多加努力,也算是勤能补拙。